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我转身再次离开时,妍子估计也紧张了,对我说到:“哥,要不然咱再找几个人来,你一个人去,危险!”
“不用,你在车上等我就行。”
我沿着第一个小区转,这个小区是个比较高档的商品房,属于小高层,估计我妈他们租住在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我还是得看一下,万一她就在这里卖水果呢我在大门口向里张望,里面一个保安问到:“找人还是办事”
我一边朝里窥探一边答:“找人”。
“几栋几单元,找谁”对方对我比较警惕。
这会,我也看清了,这个小区内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商店和做小生意的人,全是花草树林,估计我妈在这里面的可能性不大,回答保安到:“找错了。”
在保安怀疑的眼光中,我迅速走开,沿着小区外的铁栅栏绕了一圈,没有一个做小生意的,估计围墙周边也被保安清理了,巡视结束,没有收获。
在下一个小区,与这个小区只隔一条街巷,这个小区的一楼就是这条街巷的门面,有小商店、小食店,也有水果店子,还有一些用三轮车推着卖水果小吃之类的,这可是另一个吵杂的充满烟火气的世界,与刚才那个小区的面貌大相径庭。更重要的是,在沿途的水泥电线杆上,都贴着许多这个小区折房屋出租的小广告,我看了一个,55平方的两居室,月租金不过1800元钱,看样子,我妈他们租住这里是有可能的,内心突然产生的巨大的期待。
我仔细查找每一个店面和街上的小摊,没有看到我妈的身影,快找到这个街的尽头了,也没看见,顿时焦急起来。
我又折回一个一个找,又快走到街口了,还是没有影子。我是在这街口上等一会儿呢,还是在下一个小区找我犹豫了,明明这个小区可能性是最大的啊。因为我遥望后面那个小区,是一个四十几层的高屋建筑,很高档的样子,租金应该比较贵,不应该是他们租的地方啊。
这时,几个大妈从马路边上提着菜过来了,路上的温州话我听不太懂,但他们说的菜场两个字,我倒是听明白了,附近有菜场
不行,得找个明白人问问。这时,过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我问到:“同学,附近有菜场吗”
“有,沿大马路走三十米,这个小区的另一头也有这样一条巷子,菜场就在那里面。”不管你处于中国的哪个方言区,学生的普通话都是当地最正宗的,这是我得到的最新结论。
新的希望产生了,我迅速朝小区的另一边跑去。
果然,这边又是一条巷子,格局和那边差不多,但是餐馆明显多些,水果摊反倒很少。不管那多了,一个一个仔细找,都没有。走到巷子中部,发现里面隐藏着一个菜场,走菜场门口,光线比较暗,正要取下墨镜,突然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四川口音:“看嘛,秤这么高,不得骗你的。”
仔细一看,我挪不动脚步了,那不是她吗我日思夜想的妈妈!
你好造孽哟,穿着一个花布衬衫外面套个脏的绿色围裙,为给客户争辩,涨红了脸。你好老哟,头发花白也没梳理汗水也来你也不管。你好卑微哟,那个客人说话那么呛你还堆着笑脸。
这一刻,我挪不开步子了,我不知道,怎样喊你一声妈,十几年没喊过了啊,尽管在梦中喊过无数遍,你可能不认得我了,庄娃子已经长大了,你可能忘记我了,这么多年没有我的音信,你可能已经绝望了,亲生的儿子没来找,你孤独地流落在异乡!
“不行,你要赔钱!”那个客户,称苹果的,中年男人,对我妈妈吼到。
他敢这这样吼我的妈妈!在亲生的儿子面前!
那个中年男人要拉我妈妈的秤了,他要欺负我无依无靠的妈妈了,我妈妈受委屈了,她要流泪了,她双手拉住秤杆不敢松手,那个中年男人吼到:“松手,不赔钱,把称给我!”
不能忍了,谁敢忍受别人欺负自己的母亲!
我冲上前去,把秤一夺,一掌就把那个男人推到地上,吼到:“赔多少你说”
那个男人爬起来,看着我凶恶的样子,怯怯问到:“你是什么人我又没惹你”
“她是我妈,怎么了”
那个男人一听,仿佛不太相信,赶紧走了,此时,菜场一片寂静,摊主和顾客全部盯着我看。
我回过头,看着我的母亲,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她的眼神那么空洞,仿佛不敢相信。
隔着水果,我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妈,我是庄娃子呢!”
这一句妈终于喊出来了,等了十几年,终于喊出来了,好畅快哟。
“庄娃子”我妈小声地自言自语“庄娃子,庄娃子”她说了几遍我的名字,看看我,又捏了捏我的手,又看看我的眼睛,突然把我一扯,我俩都倒在那个装满水果的三轮车上,抱在了一起:“哎呀!我的庄娃子呀!”
一声凄厉的痛哭,我们俩都站不起来了。
我妈妈已经瘫在地上了,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努力把手抽出来,跑到三轮车里面,把她抱了起来,她在我身上,身体如此弱小,我记得从小我在妈妈怀里,那是宽大的啊她的哭声几乎哽咽,只在抽气跺脚,拍打我的后背,我记得她原来对我总是温柔的啊。
我的妈妈,我长大了啊,她越来越小,孩子能干了啊,她却在异乡,受人欺负。庄娃子来晚了哇,母亲在受苦。
她看看我,哭,我看看她,我也哭。不知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庄娃子,长壮实了,妈妈怕你在外面欺负,怕你吃不到饭,穿不到衣服,怕了好多年了,你得怪妈妈不”
“不怪不怪,妈妈,我找你找晚了哇,我错了哇,今天找你,庄娃子有能力了啊,接你享福啊。”
“娃儿记得我啊,娃儿来找我了啊。”我妈一边哭一边说:“走,到家去,我把这些水果装好,推回去,今天不做生意了。”
我妈妈在收拾水果,周围菜场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我马上对妈妈说:“不要捡了,我要送人。”
我拿着水果,给周边卖菜的人送起来了:“谢谢你们关照我妈,我找着妈了,谢谢”
有人高声问到:“齐姐,你儿子要接你享福吗莫忘了我们哟”
我妈一边笑,也一边拿水果送人:“见到儿子就享福了,这是我儿子要送你的。”骄傲和自豪溢于言表,她的状态给了我巨大的满足,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送着送着,突然发现妍子的身影,她也在另一边帮我们给人送水果,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在车上等吗
终于送完了,她要推三轮车回去,我让她坐在三轮车上,我来推,她笑到:“几步路,走都走到了。”
妍子过来了,叫了一声:“阿姨好!”
我妈一看,愣住了,再看看我,我回答:“妍子妹妹,妈,找到你,多亏了她。”
走到一个上坡,我骑得有点吃力,听见后面说:“阿姨,别下来,让我哥骑,他等这一天好久了,我推一下就行。”在妍子的帮助下,轻松上了坡。
我问到:“妍子,不是要你在车上等吗,怎么你找来了”
“还说,我都听到哭的声音,你们找到了,也听到卖菜的声
第一百零八章 关键看气质
我们一下车,我妈就愣住了,“这是哪里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房子”
“这是别墅”我解释到:“妈,这是妍子在温州的家。”
“她在温州的家她还有几个家”我妈更不懂了。
“她还有个家在北京,我和她是在北京认识,温州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
还没等我们走近,里面门已经开了,出来一个阿姨,妍子叫到:“宋姐,你不是在家吗怎么来了”
“冯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回来了,我就来了,本来我隔几天就要来的,浇花什么的,房间也得经常打扫,要不然,怎么住人呢”
“这是我哥,这是我姨”妍子介绍完我们,又介绍对方:“这是宋姐,一直在我们家做事。”
我明白了,这人就是她所说的保姆,估计三四十岁的样子,我叫了声:“宋姐”,宋姐接过我手中的菜,笑着不知该怎么称呼,妍子马上接到:“叫他庄总”
宋姐马上说到“阿姨好,庄总好。”把我们迎进去,把菜往厨房提了。
我问妍子:“你怎么给我新起了名字,什么庄总。”她笑到:“谁叫你总是在我面前装,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应该叫总庄,我一想,搞得跟个车间名字似的,倒过来,叫庄总合适。你觉得呢庄总”
我正要回话,她却跟我妈说到:“阿姨,坐,想喝什么,跟妍子说。”
我妈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估计看花了眼,对妍子答非所问:“你这房子比我们农村的都大,这得多少钱”
“人家问你喝什么,你问人家多少钱,喝水不收钱,妈,妍子请客。”我笑到,气氛和谐起来。
我妈也笑了起来,说到:“不行,你得领我到厨房去,我要做饭的。”
“阿姨,我带你去,我学学,早上哥还骂我不做饭,我看着你做,估计觉得会了。”妍子带着我妈走向厨房,我这才发现,我妈卖水果时那个脏的绿色围裙还穿在身上,我马上上前叫她们等一下,我从后面解开她的围裙,叠好拿在手上,对她们说了声:“你们先到厨房,我随后就来。”
她们进去了,我赶紧在一楼洗手间,把我妈的围裙洗衣了起来。这东西估计有好多天没洗过了,果汁、灰尘和油烟的混和物,使清洗变得比较费事,用洗洁精搓、用刷子刷、用手揉,终于洗出本色来了,洗完后,用烘干机,烘了一会,干得差不多了,再在阳台挂了起来。
等我到厨房时,我看见一个热闹的场面。宋姐在摘菜,我妈在调作料,妍子东跑西跑,一会拿个调料,一会拿个小勺,打下手,搞得有声有色的样子。
我一进来,妍子看见了,说到:“哥,我这辈子怕是学不会了,你看,光调料就这么多种,我分都分不清。”
“只要你喜欢吃,后来你就会喜欢做,慢慢来,你这聪明,学啥不快”我妈笑着说到。
“阿姨,你这样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哟”
“有希望”我玩笑到:“等你会做那一天,虽然我头发白了,但也是吃得到的。”
“阿姨,你看我哥,总打击我,你要管管。”妍子有点撒娇。
“庄娃子,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下过厨房人家是没学,一旦学起来,她啥样没吃过,比我们强得多!”我妈继续说到:“庄娃子,你自己会不会还说别人”
“我哥会,早上他给我煎蛋的,在北京,他还会烧好多菜,我也没吃到多少。”妍子故意一说,我还吓了一跳,生怕她把小池的事说出来,惹出麻烦。好再她没继续说下去了,反倒回头对宋姐说:“宋姐,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想哥第一次来,我给他做个煎蛋都做不了,当时我好想你哟,你在就好了。”
“阿姨,我们妍子从来没到厨房来过,她要是多来几次,保准学得快。”宋姐对我妈说到。
“好,我有信心了!”妍子说到:“哥,你信不信,今天早上只看一遍,我就会煎鸡蛋了,要不然,我现场煎一个试试”
“算了,还是明天早上吧,今天吃我妈做的。”
在这样的厨房,其实我妈也有点犯难。光是油的品种她都分不清:色拉油、橄榄油、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菜仔油,还有固体的猪油、牛油、黄油等,多亏宋姐及时提醒,她才找到相应的品种。其实,我看得出来,宋姐的烹饪技术比我妈高,但是,妈妈的味道不是用技术烧出来的,是用爱。
菜终于上桌了,宋姐给我们摆好了餐具、铺好了餐巾,我妈明显对餐巾的使用不太会,我帮她整理好,她才不好意思地说到:“我们农村人,不晓得吃饭还有这么多讲究。”
“阿姨,这些讲究都不重要,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关键是菜最重要,我哥盼这一餐估计都盼了十几年了,是吧”
我妈眼圈又红了,给我夹了一筷子烧白,这是我们当地蒸肉的一种,制作过程最为繁杂,也是我妈最拿手的一道菜,只有贵客来了或者过年才做。
“你尝尝”
我吃了一口,点头,再一口,把整片肉都吃下去了:“出来后,就再没吃过烧白了,还是那个味,妍子你也尝一下,这是我过年才吃得到的。”
我帮妍子夹了一块,妍子吃着吃着:“哎,这个味道,我也是第一次吃呢,有点甜,有点嫩,好吃,阿姨,教我,我也想做。”
“做起来比较麻烦。”我妈说到:“只要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的。”当我妈看到身后宋姐站在那里,问到:“你怎么不吃,坐下来吃吧”。宋姐说:“我还有事,过一会吃。”
妍子说到:“宋姐,现在阿姨最大,她叫你坐你就坐,吃吧,没那么多规矩。”
宋姐坐下来一起吃。我明白了,估计在他们家,宋姐吃饭是不上桌的,专门在一边服务。
饮食的习惯潜藏于味蕾的深处,这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身体记忆,一旦它被唤醒,引起的食欲是巨大的,况且十几年的能量的爆发,我不顾一切的狼吞虎咽,哪管妍子她们的看法。
终于,等我抬头看她们的时候,她们都放心筷子看着我,我笑笑:“你们不吃了”
“都吃饱了。看你吃饭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好像总也吃不饱似的,妍子都看你好半天了。”我妈跟我说时,我看了看妍子,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到:“哥,原来你这么能吃,比二师兄还厉害。”
我知道她把我比作猪八戒,毫不在意:“乱世用重典、病疾下猛药,十几年的饿痨病,就得这样治!”
妍子笑到:“阿姨,我哥就是这样,啥事都有一通大道理,受不了他。”
吃完饭,宋姐收拾战场,妍子问到:“阿姨,你睡不睡午觉呢我昨晚专门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就在一楼。”原来,她昨晚忙碌是这,我有点被感动了。
“农村人,哪敢睡午觉,要做活路的。”我妈回答到。
“什么叫做活路”妍子好奇。
“就是劳动,劳动,是生活下去的唯一路子”我解释到。
“原来是这样,阿姨,走,我陪你出去逛逛”妍子说到。
“去哪儿开不开车”我问到。
“没你的事,哥,你老老实实在家休息,你估计好久没睡过午觉了,臭毛病多,我陪阿姨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妈望了望我,我说到:“妍子要陪你你就去,不要担心。”
他们出门了。我也在二楼上昨晚休息的房间,睡下了,一想,自从旅游以来,还真没睡过午觉,今天吃得太饱,还真想睡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音响起来,我一开门,是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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