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但自从那日河东县青口巷着实出现了龙雀的踪影,甚至这帮反贼还嚣张至极地屠戮天宫差役,霍先也终于无法置身事外。
此时,他便冷冰冰看着李不琢,毫不掩饰怀疑的神色。
…………
接触龙雀的案子后,李不琢先是在阳茱巷外夜约张金岳时被算计一次,好不容易查出龙雀埋在河东县的一处暗桩,却没能留下活口,只得到一张语焉不详的纸条,按这纸条去伏击,却被龙雀反杀己方二十人,他也是险险生还。
险死还生一回,得到的仍只是一丝端倪,却被这吃饱撑着没出过半分力的游骑将当众怀疑,李不琢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霍将军从军几年,杀敌几何”李不琢问。
霍先一愣,不知李不琢为何突然转移话题,边上的亲随道:“霍将军四年前官拜游骑将,可惜天下大统,连剿匪伐盗都没去处,不然以霍将军的兵术,杀敌何在话下!”
李不琢深吸一口气:“我在沧州从军二年斩异人首级二百三十具,此事赤天宫中可查,与霍将军做的事一样都是捍卫黎民安定,怎会事敌从贼,请将军不要在妄出诛心之言。”
霍先见李不琢面色凛然,不由怔了怔,怀疑的神色稍淡了些,没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却有别人说话了。
“霍将军说的不错,张笃事出身清白,在河东县任职笃事十三年,怎么可能是反贼,照你所说当初他早知道你发现了龙雀的线索,若他真是反贼,怎么可能不将你灭口切不要跟我说,凭你坐照境的实力,龙雀竟会拿你没办法,况且在宗匠偃师机关甲下,你怎能活下来”
右功曹王端目光炯炯看向李不琢,这番话是他斟酌犹豫了许久才说出来的。
不出他所料,李不琢面对这问题却没能答上来。
这问题李不琢确实答不上来,先说那偃师机关甲为何没杀他,这事他自己都不解,而张金岳为什么只算计他一回就收了手……难道跟这些人说“反贼张金岳说惜我之才,所以不杀我,反倒在我找到他时自尽了”
这说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忽然间想起张金岳临终前的话,李不琢环视一圈。
包括曹延在内,众人眼中都满是提防忌惮。
他感到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县中二十天余精兵,加上铸炼司八名秉甲戈士,护卫六人,按你那纸条上的消息反埋伏前朝余孽,结果如何”王端直直看着李不琢,“结果其他人都死了,唯独你幸存。”
“有话直说。”李不琢道。
“那写着‘廿二十四日铸炼司外镔铁两千斤出运’的纸条并非你的字迹,但你要重新交代,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是何人所写。”王端看向曹延放下的信笺,“不然我们可能会以为,这封所谓的秘信也是一个圈套。”
九十九:步东华
申时,步东华谢绝曹延的挽留,出了灵官衙到河东驿站去住。
李不琢跟在步东华身边。
之前的一个多时辰,他见识到了这位天宫来使的厉害。
步东华一来,便让前一刻还在攻讦李不琢的众人齐齐转变态度,之后,步东华揭过此事,便开始安排正事。
本来各行其事的官、兵两大体系在步东华调度下合为一体,一道道命令发出后,灵官衙里气氛显著缓和了下去。
其实据李不琢观察,步东华的命令无甚出奇之处,但胜在有条不紊,目的明确,先限制港口官道人口出入,再加强布防,使各坊巡逻兵士随时可以互相支援。
一些简单的命令,经由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发出,就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此刻,步东华出了灵官衙,但衙中各部都已按他的意思开始运转,昨日起接连几件大事带来的混乱已消弭无踪。
不过,看着步东华的背影,李不琢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天宫巡察使为何一出面就维护他,还说和他有渊源。
李不琢确信自己不认识此人。
步东华却是不紧不慢,片刻就到了青梁街上的官驿,对李不琢笑道:“进去一叙你一定有事想问我吧。”
李不琢自然不会拒绝。
进驿馆后,丫鬟为二人煮茶。
李不琢直截了当道:“我似乎从未见过步大人”
步东华不紧不慢微笑道:“看来你还是个急性子,我说与你有渊源,自然就是有渊源,两月前你曾去曲鸢池赴宴,可还记得”
李不琢豁然开朗,但回想起来,宴上虽人多,但他大多都记下了,纵使遗忘,也不至于对步东华没半点印象。
步东华见李不琢努力回想着,笑着摆摆手:“别瞎想了,那回我没在宴上。只是你既然那日赴宴了,便有了入我徐学门中的资格,我顺手捞你一把。”
李不琢神情微微一动,步东华是阴阳家传人,而那日曲鸢池的宴会上,诸家炼气士都有出现。
他脑子里闪过十余位徐姓先贤的名字,却想不出有哪位的学说是能将诸家学说一以贯之的。
步东华接着说:“本来我也不认得你,昨日我奉命来河东县巡查,听闻有个新来的掌书吏查出了龙雀一名红袍,便好奇打听了你的来历,才发现是你,传言白神将的相术登峰造极,果然如此。”
李不琢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要不是步大人来得巧,我纵使不被问罪,也难洗清干系。”
“那帮尸位素餐之徒!”步东华冷笑,“他们庸碌无为才被龙雀在眼皮子底下搅弄风雨,你不必理会,你的功劳圣人自然知晓,本来该有封赏,但念你还未中举子,不曾真正出仕,才暂时压下来,待你中了举子再补上。”
李不琢怔了怔:“圣人知道这事”
步东华正色道:“圣人心念一动能推演过去未来,虽说一入圣境,便不会过多干涉凡世,但十六州中大小诸事,都是逃不过法眼的,更何况河东县龙雀动作频繁,还关乎到一件大机缘。”说到这里步东华话锋一转,“你在河东县,可还发现了其他与龙雀有关的线索吗”
李不琢挺想知道步东华说的大机缘是什么,但步东华显然不愿多提,想了想便,把自己记录了一些冒名顶替户籍之人的事告诉步东华。
步东华大喜,连说甚好,道:“我会上报天宫,若按此线索抓到龙雀中人,也是你的功劳。还有别的吗”
李不琢摇头。
步东华眼中似乎有失望之色一闪而逝,道:“你能做到这样已是出乎我的意料,想当年我当童子时,不过在家中闭门读书罢了,你整理的线索于我有大用,此后
一百:修行瓶颈
“好剑。”
铁匠铺中,吴心端着惊蝉剑在耳边轻轻一弹,凝神细听了一阵,对李不琢说:“此剑虽然极薄,但用了两种钢材。用以锻造剑身的花纹钢质地柔韧,剑刃处,却是夹了另一种硬钢,这才让整剑十分柔韧,却还能削铁如泥。”
吴心便是那位盲匠。
今晨李不琢带惊蝉剑来到铁匠铺中,询问吴心是否能够修复剑身缺口,吴心只屈指一弹剑身,便从金铁震动声音中,听出了剑身的缺口所在,并准确说出了惊蝉剑的用材和锻造工艺。
本没抱十分期望的李不琢闻言不由又高看了吴心三分,问道:“先生能修复它吗”
剑身一旦有缺,斩击之时,便会受力不均,易造成断裂,到那时候这柄剑就算毁了。
吴心却摇头:“锻造此剑的人在宗匠中也算技艺高超的,况且要想修复到完美无缺是不可能的,有那功夫,你不如找原来那匠人再铸一柄。”
李不琢不甘道:“铸剑的那位宗师早已身故,这柄剑对我颇有意义,希望先生不要藏拙。”
“恕我无能为力。”
吴心摇头。
李不琢只得离开。
吴寒望着李不琢的背影,心怀羡慕,他听说过这位李掌书也不过是舞象之年,怎么年纪相差不大,李不琢已是炼气士,而他连本职打铁都打不好。
“看什么看,今日的铁不打好,便不用吃饭了。”
吴心冷不丁道,双眼虽被布条蒙着,吴寒的动作却总瞒不过他。
吴寒沉默不语,吴心一皱眉:“嗯”
吴寒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说:“前日韩先生的教塾里放出消息,冬至又要收学生了,我想过去试试。”
吴心从鼻子里淡淡哼出一声,没回答。
“我自小怕火,这毛病是改不了了,还是趁早寻别的出路为好……对不住了。”吴寒起先说得理直气壮,又放低声音,他被吴心抚养到这般年龄,现在说不学打铁,要去读书,被街坊邻居知道了,嘴碎些的是要在背后说声大逆不道的。
出乎吴寒意料的,吴心并没发怒,反而点点头:“不错,知道为自己谋出路了,教塾收钱似乎是一月二银铢钱在屋里,自己去拿。”
吴寒一怔。
吴心接着淡淡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何尝阻止过你,只是你一直没说过罢了……”
吴心话还没说完,吴寒便脸一红,心中羞愧,他向来不喜欢打铁,只是把此事埋在心底,不曾向吴心表露,却不知吴心比他想象中豁达大度得多。
“不过……”吴心忽然一顿,犹豫了一下。
吴寒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连忙道:“近来店里生意也不算繁忙,每日学塾放课我便回店里帮忙。”
“我不是要说这个。”吴心道,“郭雪峰已到了倚杖之年,不过是个内壮境炼气士,你不如再留在此处打一年铁,我教你的那套练力挥锤的法子,叫‘我身如铁法’,拉风箱的法子,叫‘气御周身法’,若坚持下去,便可初见成效,不比你去跟郭雪峰学入门的炼气术差。”
吴寒诧异地看向吴心:“我身如铁,气御周身”
吴心道:“你力气比其他人大,而且冬夏不惧寒暑,便是因为打铁时练习这两种法门。”
吴寒回过神来,眼神渐亮,心跳加快,作为在河东县长大的学徒少年,与同龄人玩耍时看过不少小说话本,心道自己这位师父难不成真是隐士高人。
只听吴心又说:“你也别多想,我这法子,是祖传的铸器之法,练到纯熟时便能入门炼气,但也只能算是粗浅法门,你若真有心读书炼气,我在瞻州有位故交,你可以去向他求学。”
吴寒一时间头脑有些混乱,本来他以为吴心只是个手艺高明,却处境落魄的匠人,现在却发觉相伴十余年的师父对他来说似乎有些陌生了,喃喃道:“瞻州那可在南边一万多里外。”
吴心道:“我那位故交是位宗师,你向他求学,万里跋涉倒是值得。”
吴寒听到“宗师”二字,心中既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急忙问道:“那何时走”
“今日收拾行装,三日后走吧。”吴心道。
“三日后就走”吴寒愣住,“是不是太急了”
“不急。”吴心站在火炉前,脸庞映着红通通的火光,“现在的河东县,不太平了。”
…………
入夜,李不琢在青灯前端详着手中小剑。
“可惜。”
那夜这柄小剑与弯刀相撞后,其中的剑灵便消散了,若这小剑剑灵还在,凭
一百零一:点拨
又是她
李不琢心中诧异。
这时候再端详女人,李不琢更确定了当时的猜测,她不光正立无影,且她站在原地,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天地的一部分,按书中所言,这是人仙气象。
“她误以为我是玄门高人兵解转世,我是否要解释清楚,若不解释清楚,她会不会以为我蒙骗她”李不琢心念一动,随即决定还是装傻充愣为好。
李不琢起身道:“尊下说的话我听不懂。”
“无妨,不论你是何人转世,只要凝练出神魂法相,胎中之迷自解,便可重拾前世修行。”
女人走近,看向桌上那本巴掌大小的、血迹斑斑的剑谱。
“哦,你还练了六部剑此剑是当年一名域外天魔所创,其中咒诀都是难得的法门,但其中那些仪式却是糟粕,若炼到圆满,浑身精血魂魄俱被炼入剑中,不论在何处,都会飞遁至那天魔身边,被他驱使。”
说着她眼睛扫过李不琢身周道:“不过你真灵不灭,就算没忆起前世,自然会福至心灵,不会被这法门蒙骗,我看你念头清明,是已将那剑谱中赘余的仪式自行删去了吧。”
李不琢听了这话点就信了自己真是谁的转世,道:“我确实已将拜剑仪式删去。”
女人道:“不错,这样一来,你只要祭炼出剑灵,宗师以下便难寻敌手,数月之内,只要勘破坐照,练就周天圆融,或许数月后的机缘你也可以一争。”
又是机缘,李不琢心中一动,女人跟步东华都说了这个。
“什么机缘”
女人问道:“怎么,我见你与徐学门人颇有渊源,难道你来河东县不是为了争那一桩机缘”
李不琢这时候心里隐有猜测,而今河东县势力波诡云谲是否都有同一个目的
不过他根底太浅,此事应当不是他能掺和的。
女人见李不琢的神色,了然道:“人各有志,也好。”说着瞥向桌上的《乾坤凿度》,道:“不过你不争机缘,也要尽快提升修行。”
李不琢抓住机会请教道:“眼下我正在瓶颈,又不方便出门游历,请前辈指点该如何破关。”
女人随口便道:“离府试仅一月有余,读书自然不能落下,但你的修行有些墨守成规了,先天境界就是炼精化炁,你乃兵解转世之人,连轮回都不能磨灭真灵,只管摄取精气就是,不必顾虑什么。”
往日在听贤台前听宗师**数个时辰,李不琢便受益良多,此刻得到一位人仙单独点拨,虽只是寥寥数语,也让他若有所悟。
女人继续说着,道:“你蒙昧之时受我点拨,为偿此人情,到时我要你帮忙,你便不能像当夜在白龙寺外那样推脱了。”
李不琢才知道女人是在这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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