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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李不琢压低声音道:“我是河东县掌书李不琢,有大事要回禀灵官衙,不要出声!”

    “河东县掌书”驿丞松了口气,掰开李不琢的手,皱着眉头慢条斯理问道:“可有勘合或火牌”

    勘合是分成两半的符契文书,是官部向驿站借马时所需的凭证,火牌则是兵部的借马凭证,李不琢虽说自己是掌书吏,但驿丞尽职尽责,得走一道必要程序。




九十五:走水
    “那具偃师机关甲是什么模样”曹延问。

    “高一丈半,三面四臂,用的四柄弯刀,那三张脸孔一张怒,一张笑,一张哭。”

    李不琢回想着,把偃师机关甲的模样仔细描述出来。

    右功曹伏案用纸笔记载着,说道:“十六州中宗匠偃师不过百数,既然知道那机关甲的模样,便能查出来历。”

    他虽这么说,内堂里凝重气氛没有丝毫缓解。

    宗匠受匠盟庇护,作为联合了天下机关匠人的盟会,匠盟地位超然,连天宫修订律法时都要考虑匠盟的利益,哪是说查就查的。

    “纵使能查到来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龙雀残部行事向来低调,突然暴戾至此,恐怕是有人惹怒了他们……”

    说话的是左功曹姚顺之,说话时他眼睛瞥向李不琢。

    言下之意,李不琢在青口巷中杀了龙雀一位红袍,才导致矛盾激化起来。

    李不琢和姚氏早有嫌隙,自从他出任掌书吏后,也与几个姚氏的同僚有所来往,双方都默契没有提起酒庄的事。

    这时李不琢死里逃生,却早憋着一股恶气,横眉逼视回去。

    “你姚顺之是说要给龙雀残部让道,让他们在河东县安稳发展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河东姚氏的意思。”

    姚顺之脸色一黑。

    “饭可以乱吃,若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说着意味深长停顿一下。

    “还有,你说你和其他两人埋伏在高处,为什么他们二人死了,你却连半点伤都没有……”

    曹延突然打断姚顺之的话:“住嘴,这水深火热之际你们还有闲心内斗吗!”

    姚顺之一怔,低下头去。

    虽说姚氏作为当地望族,民望比灵官衙还高,但他又不是姚氏族长,面对一县灵官也不至于在人前就表现出不敬。

    李不琢讶异看向曹延,这位临近致仕的河东县灵官对龙雀残部的事本来抱着逃避的态度,说出这番话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能在中土繁华之地治理一县十余年,无论民生还是政事都没出过什么乱子,曹延也非目光短浅之辈,知道龙雀既然在河东县有动作,就是有所图谋,就算没有李不琢激化矛盾,该来的还是会来。

    呵斥了一声,见姚顺之没再多嘴,曹延才继续说:“之前的妖患,也一定是他们所做,当先要务是先查清楚他们的目的。”说着看向李不琢,“你连夜赶路,且先去休息。”

    离开内堂,李不琢就在衙中吏舍休息,作为昨夜铸炼司外袭杀的唯二幸存者,他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

    灵官衙吏舍是衙中官员工作繁忙不便回家时才住的地方,布置简单,但打扫干净。

    渐亮的天色透过窗棂照在床榻的靛蓝褥子上,李不琢头一低,取下腰间竹筒。

    惊醒的瞿兰蜂嗡嗡撞击着竹筒壁,啪啪的响。

    往床上盘膝一坐,李不琢心神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无法进入坐照自观的状态。

    只是吞服了一颗小精元丹补充消耗,静静闭目养神。

    到了巳末日上三竿的时候,李不琢一直琢磨着内奸的身份。

    灵官衙这边,除去二十一名埋伏的县兵,昨夜在铸炼司外设伏的消息,没告知任何人,内奸多半出在铸炼司里,再结合铸炼司运送镔铁的消息泄露这一点来看,这推断应当没错。

    但李不琢脑子里总不断浮现起一个名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震耳的锣声,有人大声呼喊。

    “走水了,走水了!”

    李不琢立马从床上起身,冲出门外,灵官衙北面浓烟滚滚



九十六:张金岳
    灵官衙突如其来的火灾刚熄,张金岳面色平静回到了家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人眼中,他在巳初就离开了灵官衙。

    但其实巳时二刻他便从灵官衙后门回去,凭着对衙邸结构的了若指掌,迅速在内库与后堂放了把火。

    知道他回了灵官衙的,只有灵官衙后门今日当值的看守。

    但张金岳了解此人的性格,知道他不敢怀疑到身为巡查笃事的他身上来。

    回到家中喂完马后,喝过丫鬟煮的赤豆糯米汤,张金岳坐在屋中闭目养神,抬手用大拇指缓缓摩挲着脸上刀疤。

    紧接着,用大拇指抵触眉心,然后握拳轻击前胸。

    作为一名龙雀,他无疑有比铁还坚硬的意志,才能在十多年不露出破绽,还一步步当上了县里的治安官。

    如今终于到了他发挥作用的时刻。

    他向组织提前通告了县兵在铸炼司外伏击的消息。

    只不过他没料到,龙雀出动了一具宗匠偃师机关甲,居然都漏了一个活口。

    张金岳心中生出一丝忌惮。

    身为龙雀,他避任何人都清楚组织行事的隐秘程度,就连他也不曾确切得知任何一位红袍的所在,李不琢却偏偏做到了。

    而且……

    “他怎么活下来的”

    张金岳喃喃自语,只能把这归结于运气。

    好在他刚才亲手扭断了李不琢带回的那名龙雀的脖子。

    对“同袍”下手,张金岳没有丝毫手软,因为他也早已有了看开生死的觉悟,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成家。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又出现一抹倦容。

    人总是矛盾的。

    他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却是高估了自己。

    河东县生活了十余年,巷口刘阿婆的豆腐从一斤两文涨到两文半,码头打渔的张大山每次都会把最新鲜的渔获留给他两条,西市卖虎豹丸骗钱的陆阿甲耍得一手好戏法,抱鸽坊最近新来的苏青是个嫩雏,只舍得用劣质铅粉唇脂……

    身为一名龙雀,他本来只需做到份内之事,不需知道太多。

    但他僭越了,竟冒险进入白龙寺,想知道组织究在河东县究竟有何图谋。

    嗡嗡——

    熟悉的声音传来,张金岳耳朵一动,下意识去摸腰间竹筒。

    却见一只瞿兰蜂从窗外飞来,停在他手上。

    张金岳轻咦一声。

    瞿兰蜂十分稀少,而且会用的人不多,就他所知,河东县把这虫子用作追踪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忽然他面色微微一变。

    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就站在门口,手按剑柄,望着张金岳手上的瞿兰蜂。

    “张笃事做完事,忘了洗手”

    张金岳心中大惊,脸上却保持着镇定,露出平素惯用的神态语气:“李掌书怎么有闲心到我家里来。”

    李不琢沉默,复杂的眼神中冷光乍现。

    张金岳张了张嘴,终于说:“你在他脖子上抹了瞿兰花粉”

    李不琢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金岳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叹息一声。

    “可惜。”

    “可惜我没死”

    “不光是。”

    张金岳心中震惊瞬息平复下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当身份败露时,他竟能平静得这么快,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一刻的到来早已作好心理准备了。

    这一刻心头仿佛大石落地,他竟然呵呵笑了一声,不是平素装出的粗犷豁达,笑得很真实。

     



九十七:剖腹
    死了

    李不琢放慢步子走近,怕张金岳是诈死偷袭。

    提剑走近张金岳身边,张金岳却仍没丝毫动作,而这距离已足以让李不琢暴起杀人。

    看来是真死了。

    人死如灯灭,李不琢心底里被出卖的怒气平息下来。

    “便宜你了。”

    李不琢神情复杂,心里却觉得有些可惜,他还有些东西没问明白,譬如张金岳分明是龙雀的人,为什么还要和他去夜探白龙寺

    张金岳自杀倒不出人意料,既然他身份败露便难逃一死,他自杀得果断还免去了被关押用酷刑拷问之苦。

    “现在抽身而退,晚了吗”

    张金岳死前的话仍在耳边弥留不去,李不琢心中微寒,忽然又想起当初姜太川的叮嘱——往往摇摆不定的人死得最快。

    李不琢望向张金岳腹部。

    “死之前也要吞掉那封信,信上写了什么你既然要探查白龙寺,想必是因为你虽是龙雀,但也不知道组织的具体计划是什么,那么这信上写的,就是你在白龙寺查出的东西吗”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一剑剖开张金岳肚皮。

    两年的沙场生活,加上坐照内视的炼气经历,李不琢对人体构造十分了解,一探手,便伸进张金岳胃部。

    做这事时李不琢屏住呼吸,移开目光看着屋墙上悬着的字画。

    张金岳胃里仍是热的,李不琢摸索出那团没嚼烂的信纸,这才回头打量着,上面还沾着些红白的米粥。

    就在这时李不琢一侧耳,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张金岳家里那粗使丫鬟看着屋内场景,脸色煞白,懵了一阵,连忙低下头去转身就走,身子筛糠似的抖着。

    “停下。”

    李不琢喊道。

    粗使丫鬟腿一软,回身跪倒下来,颤声道:“别,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做杂活的……”

    李不琢皱眉瞥了一眼沾血的惊蝉剑,知道她是误会了,但也没解释,只是说:“我就在这等候,你去灵官衙禀告曹大人,就说内奸在张笃事家中,张笃事不幸身殒了,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丫鬟口中不断重复着,压根就没听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在她心中张金岳就是死在这男人剑下,于是当李不琢挥挥手让她离开时,丫鬟手脚并用向后匆忙爬了两步,站起身来,为了不惹怒这个男人,她放慢脚步。

    直到从李不琢视线中离开,丫鬟才脚一软,险些倒地,连忙撑起身子跑出家中,心里存的打算就是立刻离开河东县,哪敢去报什么官!不过她这慌张模样,路人见到纷纷避让,没一会就被一对巡逻的县兵拦下来喝问。

    两刻钟后,三十人披甲执锐,包围屋子,两个县兵左右夹着那名丫鬟。

    曹延跟左右功曹在门口对视一眼,走进屋里,见到张金岳尸体坐在椅子上,腹部血肉模糊。

    李不琢站在五步开外,正在桌上拼凑着什么,回头让开身子对曹延说:“曹大人请看。”

    曹延虽年迈,但炼气士的目力还在,远远看见桌上是一些碎纸,纸片湿润,墨迹被泅散成大团,几乎不能辨认出什么字形,心中一动,却没靠近。

    “张笃事怎么死的”

    问话的是右功曹。

    李不琢沉吟了一下。

    “张金岳是内奸,我寻到他时他因身份败露畏罪自杀了,死前他吞了一封信。”说着指向身前的桌面,“就是这封。”



九十八:人间巡察使
    到灵官衙正堂,李不琢把当初张金岳如何叫人设伏偷袭自己,自己又如何用瞿兰蜂找到了张金岳灭口的证据,这一应经过都交代出来。 x

    那封从张金岳胃中发现的信也拼凑出来,还能辨认的字迹里,可以看到“黑油”“浮晶”等字样,黑油是比火油更珍贵的燃料,而浮晶又比黑油珍贵,外表如同冰晶,核桃大小的一颗却能抵十斤黑油之效,采于甘渊极寒之地。

    若说黑油是限售的资源,浮晶便是与机关臂和火器同等的绝对禁售物,地位十分敏感,若龙雀的动作跟浮晶有关系,只要查出近来幽州的浮晶有何异常动向,就能把龙雀的尾巴再揪出来一分。

    李不琢已知道其中凶险,虽想到了这点,但没主动说,只等着他人发声。

    曹延沉吟一会,却放下信笺说:“这信笺真假还未定,若贸然去查,恐怕又中了龙雀的圈套。”

    曹延说话时,众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李不琢。

    李不琢没多想,以为自己从伏击中存活,又找出张金岳这个内奸,众人是在征求自己的意思,便说:“张金岳不会想到我能找到他,所以这信一定不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宁死也要毁了这信,可见其中内容牵连不小,当有一查的价值。”

    “你说张笃事是内奸,他就是内奸吗”

    正堂里突然有人道。

    李不琢还以为说话的人是姚顺之,扭头一看,却是新封府神咤军驻河东县七十二营游骑将霍先。

    神咤军直属左右禁神咤司管辖,不属于河东县体系,所以一直以来,霍先所辖的七十二营五百精兵对河东县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妖患不甚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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