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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但这时,程墨正看着城下。虽然他不动声色,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他隐而不露的怒意。

    也难怪,就在前日,程墨亲自捏造了证据,要亲自拷问白益,实则要在狱中废他修行的关头,微天宫中却有一道谕旨传到神咤司,生生把白益保了下来。

    甚至他连夜拟定的,传入法天宫的证据和罪状也没了半点动静,原本在他眼中已是个死人的白益,此时打神咤司出来,毫发无伤。

    白益乃徐门中坚的领军人物之一,为了捏造证据,置白益于死地,程墨甚至奉杨炼之命,动用了纵横家埋在神咤司与徐门的几个暗子,这结果他完全无法满意。

    好在白益终究是削籍为民,在天宫的前途便断了,而且此事徐门一定付出了极大代价,才能拨动法天宫与微天宫保下白益。

    那日殿上大怒,杨炼也借机看清了司天宫中几个向来模棱两可,立场不明的人物。

    重中之重者,白益虽与杨炼地位悬殊,但这封七罪疏正是直接挑起徐门与纵横家的正式冲突,打破了平衡,引起众多摇摆不定者观望。

    白益却终究被削籍为民,流放贫地,终生不得再入天宫,徐门虽保下白益的性命,却只是在止损,而不能撼动杨炼丝毫,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自然知道日后该怎么选。这一着显然是徐门输了。

    程墨心中盘算着,视线越过女墙,看着白益一副云淡风轻,不紧不慢的模样,终于冷冷道:“削籍为民,真是便宜他了。历年来各州状元我不知见过多少个,唯独他最狂妄放肆,若非长目上尊有容人之量,废他修为都是轻的。”

    …………

    李不琢拉三斤挤出人群,来到城门旁的南门亭下。

    来送白益出城,李不琢倒是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脸孔,李不琢早早凝聚剑道种子,神魂比同级坐照境炼气士凝练许多,记得这几人原来是曲鸢池上见过一面的徐学门人,原来也是来送白益的。

    远远的,李不琢见到沈一春就在城门外。

    城门外,白益的老仆人驾着马车,正等白益出城。马车边,站着一伙白益的友人,都是来相送的。

    只不过相比于直狱神将的地位,这零星的七八个人却显得有些零星了。

    白家那几位做戏做全套,倒真没过来。




一百六十二:真形
    李不琢刚说出匠盟二字,沈一春面色微变,不由惊讶于李不琢的眼光。

    如今罗浮天阙上的九位神匠,有七位都站在徐门这边,但此事往日一直是隐秘,在徐门的高层中也不轻易流传,只待如今时机成熟,借着白益上七罪疏挑起纵横家与徐门冲突开端的这一时刻,才揭露出来。

    没想李不琢凭着一本归元论就把这隐秘猜了出来,沈一春经商多年,自认眼光毒辣,也不得不暗道一声后浪推前浪。

    沈一春顿了顿,点头道:“不错,徐门背后站着的,就是匠盟。”

    李不琢闻言心中一定

    匠盟虽管理松散,但天下机关匠师有九成都得从匠盟考核凭证,那座罗浮天阙,更是天下匠人心中的圣地,其影响力比起七重天宫中任何一座天宫都不逞多让。

    更何况匠盟与七重天宫中管理天下营造工事的微天宫渊源极深,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休戚与共,匠盟的地位也更加无可撼动。如今的新封城与其下六环地市,虽说是微天宫下令营造,匠盟在其中也出了大力。

    原本来送白益,他还忖度着府试时纵横家给他使绊子的可能性,但有匠盟这棵大树在,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出南门的用直街上,白益走得极慢,似乎要最后一眼把新封府全貌都记在眼底。

    民众没人敢辱骂神咤司,都喧闹送着白益,声势浩大,白益走道街边,顿足回头看去,他早年虽曾游历各州,但这回离开故地,却在那一纸谪文压制下,不能再回来了。

    “不走莫非要我请你不成。”

    冯鹰冷冰冰地挎刀回头,目光如要把白益吃了一般。

    “走吧。白益点点头,转身就走。

    来到城门下,有两名神咤军捧着直狱神将的印信、玄衣纁裳的将袍过来。

    这是按规矩要让白益当众交还印信,确认庶民的身份。把这种事放到众目睽睽之下来做,显然便是对白益的侮辱。

    城楼上,符金阙远远看着这一幕,暗暗摇头,在他看来,白益虽面不改色,但这种倨傲清高的性子,一受挫折,往往最是会引起心境大变。他乃状元出身,官拜直狱神将,却一朝削籍为民,这等打击足以毁掉他。

    看着当年号称小真君的绝世天才,此刻黯然离场,符金阙心中感慨,他虽然当年差白益远矣,却是笑到最后的人。多少早慧之人早年声名鹊起,到后来籍籍无名,足以见得修行非朝夕之功,一时聪明无用。

    城下,白益看着那玄衣纁裳与青紫绶直狱金印,接过袍服与印信,交还回去时,却轻轻松了口气,又回头看向新封府,叹道:“我果然不到大隐隐于世的境界。”

    交付完袍服和印信,白益便顺着南城门出去,冯鹰带人押送其后。

    这时远处的百姓才敢暗暗指冯鹰的后背,大骂冯鹰:“冯世大将军怎么就生出这种儿子。”

    众人又看着白益的背影,见步伐不紧不慢,像是闲散的游人一般,丝毫没了直狱神将的官威,不由鸣不平,道这位前任直狱神将可真是一朝落魄呐。

    …………

    城门外的马车只有一辕,载着些简单的行李,这就是白益的行装,驱车的人也只是一个为白益驾车多年的老车夫。

    这就是白益被白家扫地出门,神将府又被神咤司搜刮一通的结果,观者不由唏嘘,从荣华富贵到落魄寒酸,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白益走近,向沈一春、李不琢一众人等拱手,谢过众人相送。

    “怎么不走空路和水路,偏要走陆路,幽州到棠州,光赶路都要半年了,平白耽搁许多时间。”沈一春问道,“要不就坐机关船走”

    “许多年没沿途看过风景,而且也该活动活动腿脚了。”白益婉拒。

    白益走上马车,又在车辕边停下,对李不琢道:“府试一定要拿个好名次,我看好你。”

    “承蒙神将大人青眼,一定。”李不琢应诺,又自觉失言。

    白益摇摇头,笑了一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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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
    上城马蹄巷三六号,李不琢放下碗筷,心中仍是昨日白益离开时的景象。

    李不琢对面的郭璞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边看边说道:“据可靠消息称,那是破碎法相,凝聚真形,抽空天地元气而产生的异象,若消息没错,他已破法相境,入真形境。”

    “原来他是故意做好离开的打算了。”李不琢起身来到窗边,“一纸七罪疏,把想骂的都骂了出来,骂完拂袖便离开幽州,真是痛快。”

    “徐门下得一手好牌啊。”郭璞把记录重要消息的册子收入怀中,“白益身陷囹圄之时,为了置他于死地,程墨一番运作,动用神咤司与法天宫中数个暗子,被徐门把格局又摸清了数成。最有意思的是,程墨奉杨炼之命,为天宫逼走一位真形境炼气士,还在特地在削籍为民的谪书中加了一句不得再回幽州,待七天宫大会时,看他们怎么交代。”

    三斤嚼得腮帮子鼓鼓的,把饭咽下去,抢道:“昨天冯鹰那个脸色,比菜场里卖的猪肝还黑呢。”

    李不琢笑了笑,也不点破什么,这时候郭璞道:“听说司天宫已下谕旨,撤除谪文了。”

    “那神将大人会不会回来啊”三斤期待地问。

    “他破境就是因为离开,怎么会回来。”李不琢摇摇头,看向郭璞,“你昨日去过地市,古书收集得如何了。”

    “古书倒是不少,只古字太多,有鸟虫文、鼎文、还有上古四夷九方的文字、乃至而今浮黎四极犬封、玄股、尸胡、桑图诸多异国,都是承袭了上古文字,不知你要的是哪种。”郭璞奇怪李不琢为什么好不端要读古书,离府试还剩不足一月,不应该温习诸子百家吗

    李不琢坐回桌边,道:“都要。”

    离府试还剩不足一月,既然白益提醒多看古书,他不能放过这仅有的信息。

    …………

    元日的一场花灯过后,残灯虽被收拾干净,新封府各处墙壁上多出了不少题诗题词。

    初春的细雨也应时而至。几场细如发丝的春雨下完,把黑瓦洗的透亮,也催生了墙缝里的驳杂花草,下城阴暗处潮气顿生,褥子里都能长起蘑菇。

    冬天一过,加上府试临近,新封府愈发热闹起来,四处高大错落的楼架上霸下轴心轰然滚动,悬车已显著拥挤起来。

    白益临走前的突然顿悟破境,让坊市间流传的话本结尾又得到了一次,也更受欢迎起来,以至于此事已过去数日,府中有意平息,也没能阻止民间的讨论愈演愈烈。

    而天宫的处置也没有拖沓,先是金紫太中大夫程墨被撤职,司天宫法天宫计十二人因为涉嫌知情不报陷害的罪名,官降三级。

    而冯鹰这个大反派,因为神咤司地位的特殊性,除了整天在百姓的茶余饭后充当挨骂的受气包外,倒没受到实质影响。

    至于杨炼,则因为程墨担下了所有罪名,也安然无恙。而程墨被撤职后,据不住的消息说,已到杨家当了家臣。

    马蹄巷里李不琢仍是日复一日,读书、炼气、炼剑。

    郭璞从地市搜罗来的古书,有绝大多数有字形,却无释义,李不琢只能半猜半蒙,一开始读得极为艰难,后来也发现了古字间的象形规律,进度也愈发快来,加上梦中温习背诵,已能起做到见文知字六成以上。

    炼剑自然是祭炼剑灵十五,李不琢与十五的默契愈发灵应,三丈之内,十五已不



一百六十四:府试之争
    随着一辆辆马车汇聚在圣院四近,府试考生陆续来齐,这群经过县试磨砺的童子炼气士已是新封府的精英,此时却蚂蚁一般聚集在门楼前,有三千之数。

    作为希夷山脚下的近圣之地,新封府每年府试录举子的名额在各州府中已经是最多的,但眼下圣院前的三千人中,最后也至多能有三十五人通过府试,百里挑一。

    此时圣院内,即将主持祭酒典礼的祭礼长在阁楼上望着圣院前静候的考生,百家掌权的大时代,炼气虽仍是精英的特权,但府试考生很明显一年多似一年。

    三年前新封府府试的考生还只不过二千有余,如今却已有三千之数。

    考生越来越多,十六州的职缺却是定下的数目,每年的举子名额也从未增多,竞争于是愈发激烈。

    此刻即将考府试的举子中,有八成都是历年通过县试却没过府试的一年年积压下来的童子炼气士,祭礼长知道这次府试将崭露头角中举子的三十五人,有九成都会出现在那二成的新科童子中。

    “我在圣院主持祭酒十四年了,犹记得十四年前府试考生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贯通了十二道气脉的坐照上境,那时奇经皆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秘传,而如今却是百花齐放。”

    祭礼长感慨着,说话时,把身子微微侧向窗边一个面容苍老,双眼狭长,头发与胡须却都乌黑的老者,这老者便是司天宫长目上尊杨炼。

    看来白益突破真形的事对这位天宫上尊的影响不小,不然他也没必要亲自来新封府处理后患,于是祭礼长说话时语气小心,不敢触了杨炼的霉头。

    杨炼这时的表情似乎浑没把白益的事放在心上,站在窗边打量着诸多考生,点头道:“而今人才辈出,是我天宫之福啊,待府试过后司天宫大挑,又能为七天宫再择出一批精英。”他说着看向身边鹤发长须、面容清癯的老者,“今年的考生中,孙大人看好哪一人能得头甲”

    杨炼问话的便是本次府试的主考,在鼎天宫烟海阁保管十六州传承典籍的孙青臣。

    作为七重天宫之一,鼎天宫执掌天下炼气士传承修行之事,但这职权看似顶了天的大,其实七天宫中,鼎天宫地位最是尴尬,只因烟海阁里存放的所谓十六州炼气术典籍九成都是前朝所遗,各炼气士世家的顶级法门,都还在自家手里掌握着。

    好在鼎天宫的那位岐黄医家圣人地位超然,对于各天宫的明争暗斗,鼎天宫向来万事不沾,置身事外,也未曾被削弱过底蕴。

    这位烟海阁上君孙青臣显然也是正宗的鼎天宫中人,虽然此刻打量着圣院前那群考生的目光多有考量,在其中几人身上更是停留了许久,面对杨炼的问题,却装糊涂感慨道:“上尊这问题难倒我了,我虽名义上主持府试,真正主持府试的,却是那位壶君。这三千人中人才济济,我一眼看过去,有头甲之才的不在少数,真是英才出少年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杨炼也不追问,隔窗一一指出考生,问祭礼长与孙青臣对他们的评价。

    孙青臣地位超然,祭礼长面对杨炼却不敢装糊涂。

    “南陵刘氏的刘合敬据说已突破坐照上境,修行家传炼气法门,修行大周天……”

    “博沂韩氏的韩弃得了宣北县魁首,不入府学,只身入西荒之地从军杀敌,半年间斩了涂火罗国兵马近四百,还独身入敌营擒来了一员嗜巴大将。”

    “符灵均的徒



一百六十五:藏蛟谱
    一直提着一口气的祭礼长吓了一跳,嘴角猛抽,完全没料到这位烟海阁上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竟敢跟司天宫上尊、权势极盛的杨炼拍桌子!

    但想一想也能明白过来,历年府试都由鼎天宫安排,孙青臣身为烟海阁上君,官居三品,虽然地位比不过杨炼,但他代表了鼎天宫的门面。杨炼直接无视孙青臣,干扰府试,置鼎天宫于何地

    也难怪孙青臣会突然翻脸。

    本来鼎天宫就在七天宫中地位较低,但若真在人前再三让步,再过百十年,恐怕各大司职都会被架空了。

    杨炼一横眉,看向孙青臣,道:“此子少年封侯,已是不妥,我见在圣院前嘻笑无礼,显然是心气飘了,天赋远高于他的人不在少数,但越有才能的便越知道藏拙,哪个像他这样飞扬跋扈,我并非要害他,压一压、磨一磨,对他来说是好事。我当年为天宫征战,剿灭大夏,被王圣亲封司天宫上尊,此后兢兢业业,为天宫提拔的人才不计其数,你孙青臣何德何能,敢说我打压考生不用你奏请圣谕,你自己等着锒铛入狱。”

    说着,杨炼向左右侍从淡淡吩咐道:“带他下去。”

    杨炼身边那两名气息悠长、炼气境界极高的守卫便是他亲传炼气术的私兵,闻言不顾孙青臣的身份,毫不犹豫就左右去抓孙青臣,要把他带离此地。

    祭礼长看得手心冒汗,孙青臣却摸出主考的玉印啪的拍在桌上,须发皆张,斥责道:“好一个为他着想!李不琢在圣院祭酒之时被当众驱逐,颜面扫地,不羞愤自尽就不错了。你杨炼贵为上尊,却算计一个区区童子炼气士,这等小人行径传出去要被天下人所不齿!钦天玉印在此,你敢动我,我此刻就去奏请圣谕,告你杨炼趁王圣离开天宫,把持权柄,打压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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