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满口胡言,有本事你们像大成国一样光明正大地揭竿而起啊,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为国为民,好一个为国为民,可事实上你们用的他妈是卑鄙无耻的阴毒行径。”
此刻,蒋伟诚心中的怒焰已被彻底点燃,刚刚那不知何时松动了枪口又再度对准了洛景枫的头颅。
“洛景枫我从来没对你设防过,可你呢,你却将磨爪伸向了我们蒋家,你处心积虑地将我灌醉,只为潜入总督府谋炸我父亲,洛景枫,你如此卑劣龌龊,连人都不配做,还在这恬不知耻地跟我谈国家,谈百姓?你有什么资格?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秒,他的眼角,唇边,脖颈,手腕,几乎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颤动,对面的洛景枫随时都可能因他的暴怒而变成一具骸骨。
是啊,他曾扪心自问过,对自己的好友行如此不堪之勾当,他会不会下地狱受业火焚身之刑?
没办法,如果这世上真若有报应,那自己既已选择革命,任何酷刑都该毫无惧色地去承。
虽然这一天来的快了点,心里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可比起在大狱中受酷刑,能死在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手上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嘉奖。
而自己肩负的使命就只能留给其他的同志完成了。
想到这,洛景枫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已是布满了心甘赴死的悲壮。
趁心中的恐惧还未肆虐,洛景枫还算坦然地最后开了口:“老蒋,对于你,我的确心中有愧,所以能死在你手中,我也算是一种解脱动手吧!老蒋,今个目标这么近,你不可能失手,念在你我曾经的情义,别折磨我,一定要一枪就将我解决掉。”
语罢,洛景枫紧闭了眼,将死的恐惧令他那张脸在惨淡的烛光下显得越发扭曲。
可真要杀掉对方的一瞬,蒋伟诚的脑海中却出现了许许多多挥之不去的美好画面,而那些影像里竟都流动着对方的身影,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所有美好的青春回忆,似乎都有他的相伴
大闹衙门,射击打靶,整蛊老师,抓蚊子解闷,逗女孩开心,扬帆远行
可对方决绝的铁骑已将从前的纯真美好彻底踏碎,曾经的友情岁月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今夜就是它的终结。
想到这,悲怆似一张巨网将他捆敷地紧紧的,动弹不得。
可就在蒋伟诚迟疑不决、痛苦煎熬的当口,刚刚未锁的报社门却忽然开了。
紧接着,两名蒙面男子迅速持枪冲了进来,蒋伟诚本能地回身将枪对准了来人。
“谁?”
他定睛一瞧,来人之人竟是父亲派来的杀手陈平。
报社受港英政府保护,蒋寿不敢将其一锅端,只能先拿最恨的开刀泄愤。
刹那间,洛景枫也睁开了眼睛,见两个黑衣人无端闯入,不用猜对方一定来者不善。
陈平因同香港的密探接洽耽搁了好些时间,因而他来的较蒋伟诚略迟。
蒋伟诚和洛景枫皆感不妙的同时,陈平却也认出了屋内的这两人来。
“少爷,您怎会深夜在此?”
这一刻,陈平那对准蒋伟诚的枪口略略有了转势,且他还趁机对身旁之人轻声嘀咕了几句。
蒋伟诚见陈平认出了自己,紧张的面庞终于松了些许。
“你二人又为何突然来此?”
虽是明知故问,可他却不得不问。
只听陈平直言回道:“我等奉大人之命特来香港解决悍匪党羽。”
话音刚落,两名杀手的枪口便瞬间朝洛景枫对来。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是特意前来为我二哥报仇的,既然大家目的一致,那就由我来动手吧!”
蒋伟诚说完,微微侧身再一次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洛景枫的眉心。
两名不速杀手的突然到来,并未掀起洛景枫心中求生的涟漪,既然自己是这么多人想要捕杀的猎物,那即便是有九条命,他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于是乎,他再一次闭了眼,反倒期盼着死神快点来临。
而就在他闭眼的霎那时,“嘭,嘭”枪声乍响,震彻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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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义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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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他闭眼的霎那时,“嘭,嘭”枪声乍响,震彻耳畔。
可身被恐惧击穿后,洛景枫却惊觉自己并未有破体的痛苦。
弹指间,两声枪响再起,这一刻,他才有了几分诧异之思。
于是他急忙睁开双眼,却见门口那两名杀手之一已然倒地,而正要开枪朝自己射击的陈平却也捂着左胸坠落下去,眼神中写满了愕然与愤怒。
为避枪击,洛景枫灵光复至,旋即飞身翻滚于桌边角落隐藏。
而他想象的惨烈却并未出现,这之后,屋内又一次来到了寂静无声的惊悚时分。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出来吧,他们死了。”
说话之人自是蒋伟诚。
刚刚的紧急关头,蒋伟诚趁两名杀手对自己毫无防备,迅速开枪将二人当场击毙。
虽不明了对方此时的心境,可从书桌一角缓缓起身后,洛景枫还是慎慎地道了声:“谢谢。”
只是眼神中的感激夹杂了半斛不可思议。
此时的他心中余悸尚存,不知对方下一秒会否将枪口再次对准自己。
“谢就不必了,我生在官宦之家怕是永远也没办法理解你心中的向往,刚刚刚刚我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杀了你,替我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可就在他们俩冲进来想要取你性命的一瞬,不知为什么,我却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最起码不要死在我眼前”
伴着一声略显苦涩的笑,蒋伟诚呜咽着接着说了下去,可却并非瞧对方的眼:“洛景枫,你虽对我不仁,但你记住,我没有对你不义,你我毕竟相识相交一场,所以刚刚那一幕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断义之礼”
这一刻,一种极强的悲戚感好似一座高山猝不及防地砸穿了他的心底防线,他很想痛哭,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可仅存的少许自尊却在鄙视着他在敌人面前竟还觍颜袒露软弱。
“他年若再相见,你我二人便是死敌,到那时我不会再对你留半点情分。”
临别之语带着浓浓的恨意,语毕,蒋伟诚转身拂袖噙泪而去。
紧接着,重重的关门声无情地回荡于幽暗的室内,仿若在为这段友谊高奏一曲寿终正寝的绝唱。
好一个“割袍断义”!
不久前,那个他深爱的姑娘说过的“恩断义绝”还时刻萦回于耳畔,而如今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又道出了一句更为决绝的“割袍断义”。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卢庄?死了多好,一了百了,既听不到道义的谴责,又不会饱受良心的煎熬!
此时此刻,对他而言比起死亡,活着的痛苦也许更是一种惨烈的折磨。
连日来的风声鹤唳和刚刚两度险入死门的强烈刺激令洛景枫只感身体被彻底掏空,某一刻,他竟气力失,重重地栽了过去。
所有的哀思、凄凉、忧愁、怅惘好似一群穷凶极恶的猛兽正从四面八方乌合而来,他们个个面目狰狞,獠牙外生,争先撕咬着他的血肉。
他本已闭上了混浊的双目,试图放弃无谓的挣扎,可在自己骨血被蚕食殆尽的最后一刻,他求生的意志却又归来了。
忽地,洛景枫双目撑开,眼神中锐光闪烁,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若是蒋寿派来的刺客没有及时回去复命,说不定新一轮的偷袭便会纷沓而至,且就算刺客不来,香港警署听到枪声也有可能会前来调查自己,而那时想要轻松脱身便成了天方夜谭。
想到这,洛景枫颓靡荡尽,赶忙起身,将两名刺客的尸体快速移至房间内的隐蔽角落,而后,他又仓促清理了一下案发现场。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抽屉中取出了手枪和匕首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这手枪是项荫南在广州时送给他的防身之物,而刚刚跟蒋伟诚激辩之前,他是有机会将它迅速取出同对方生死相搏的,可当时的他却放弃了这一想法。
第二日清早,来到报社上班的同志陈坛推门一看大吃一惊。
见室内血迹斑驳,他便已有了惊恐之感,不多时,他战战兢兢地巡视了一周,竟发现角落里还横尸两具,这一刻,他双手戳腮,险些被吓得灵魂出窍。
好在不多时,冯少白、艾婉婷夫妇以及其他同志亦先后抵达报社,众人见此情形虽皆惶恐骇然,但也只得抓紧时间仔细清理现场,计划待到夜黑风高之时,再将尸体火速转移至野外。
忙活了大半天后,大伙简单推断了一下昨夜的情形。
很显然,杀手极有可能是冲着洛景枫而来的,可洛景枫竟会以一己之力击毙对方二人,这确实令众人感到匪夷所思,不过幸运的是香港警署沿街巡查时却并未前来报社查探。
而眼下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是景枫去了哪里?他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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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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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夜于洛景枫而言真乃史无前例的灰暗与煎熬。
刚刚虽死里逃生,可暗夜中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洛景枫仍是极度的忧虑与心焦。
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逃亡路上,洛景枫时刻提防着周围的一切变化,即使微风拂过树叶不经意地发出了两声不足为道的轻簌,都可令他浑身骤紧,激灵不断。
他害怕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当即朝自己便是一枪。因而,他沿着街边店面,疾步飞走,张皇四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成了他这一路最真实的写照。
想来自己还曾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海为家,潇洒天涯,眼下竟成了穷途末路的沦落人。
做人真苦,活着真难,自己为什么放着逍遥的公子哥不做,偏要剑走偏锋闹革命!
这一刻,他嘴角微动,一声悲凉不胫而走。
行了好远,恐惧夹杂着迷惘依旧无孔不入,销蚀着他所剩无几的意志,某一瞬,他好想好想自己的亲人,好想那个温暖祥和的避风港湾。
想要回家的冲动更是来的猝不及防,那里有爷爷和爹爹的庇护,他们说不定可以让自己安然避过此劫。
哎,蒋寿奸滑无比,肯定已在洛家附近设伏,如果自己现在回去,等同于自投罗网不说,还会连累洛家。
算了,这种丧气的后退念头还是莫要再想,想了除了徒增烦恼,真是别无益处。
而就在他抽刀断水断却私心杂念后,一股浩然正气倏地注入了其体内,他也因此廓清了一个事实,既然深受上苍眷顾,那自己就必须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洛景枫继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在黑暗的边缘发现了希望。
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燃起的如豆灯火好似大海中的隐隐萤光给了这个漂泊的流浪者一种难得的温暖,今夜总要找个地方落脚,不然不被敌人打死,也会因力竭猝死。
于是他决定在这家名为“暗香”的小旅馆内暂栖一日,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提前有所防备的洛景枫特意在口袋中揣了好些银两。
紧接着,他加快了步伐行至门口,而那趴在桌面上的老板娘好似听见了声响,虽已睡的昏昏沉沉,可她还是强打着精神抬起头来使劲撑开了自己的眼睛。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懒腰伸到一半的她耷拉着眼皮没好气地问了句:“住店么?一晚两个银元。”
眼看这头顶上的墙皮脱落了近一半,而墙角那黑黝黝的霉斑已快蔓延到了半山腰,如此恶劣的环境甚至可以说比此前艾婉婷住的那家vicky旅馆还略显不及,但没有办法,如今自己乃虎落平阳,身处窘境,为保平安只能在此将就一日。
于是洛景枫安抚好了情绪后并未多作犹豫,他赶紧掏出了两个银元递到了那女子的手里。
而这时,他也算是瞧清了眼前之人。
只见这老板娘长着一双颇具媚态的桃花眼,虽已步入中年但却风韵犹存,除了脸颊的轮廓略失柔和外,还当真挑不出什么缺点,想来年轻时,也必定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刻,老板娘用力地拍了拍脸颊,试图令自己快点清醒,接着,她站起身来步履稍显沉重地引洛景枫上了楼去,嘴边却不时飘来不太情愿的哼唧声。
而洛景枫瞧的出这中年女子的背影虽有些疲惫,可其婀娜的身姿,窈窕的身段从背后看说是妙龄少女也不为过。
碰巧,一个头短小的中年男子正下楼来,而这男子长的虽并不起眼,可不知为何却瞧的老板娘立马清醒了大半。
这时,老板娘媚眼横飞地拿他打趣说:“怎么着,这天还没亮,你就急着出去鬼混啊?”
而那迎面走来的男子一双鼠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此时他擎着颀长的脑袋稍显猥琐地笑着回了句:“鸾姨,瞧你这张嘴,怎么总是说些大实话呢!”
“对你还客气个什么劲啊,记住,省着点钱用,下次交房租的时候你再推三阻四的话,鸾姨我可就不留你了!”
话至此处,走在前面的老板娘已经移步到了离楼道口最近房间。
而那鼠眼男子下楼梯时与洛景枫短暂交错的一瞬,竟有意朝对方瞄了一眼。
紧接着,借着楼下微弱的光亮,他又扭着脖子从身后肆意打量起了洛景枫来。
可当他瞥见对方的袖口之时,一双鼠眼却忽地一亮,心也随即跳快了一拍
不多时,鼠眼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而此时老板娘鸾姨则将靠近楼道口的第一扇房门打了开来。
呵呵!
果然没令自己失望,刚开门的一瞬,洛景枫就被一股浓浓的潮霉混合气味熏了个趔趄。
再一看,室内窄小至极,只能容得下他立身而入,再多一人前来怕是贴墙而立都好生费劲。
这一刻,鸾姨瞧见对方嘴角微微下撇,因而脸一绷,白眼立马丢了过去:“好了啦,这么晚了,能有个地方住已经算不错的了,做人不要太挑剔,要知道这一带就只有我们一家旅馆,你要是不满意可得再走上个半小时都不止,而且说不定人家那已经住满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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