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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而正当霍雨桐绞尽脑汁思索着回应的辞令之际,博济医院的林华中院长走了出来恭送邓将军。

    寒暄了一阵后,平日里十分严肃的林院长竟一展笑颜地动员说:“霍医生,既然邓将军诚意相邀,你就去一趟吧,要不然再让人家从将军府赶到这里医病也要折腾好一会,万一病情严重了那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林院长这马屁拍的倒是及时,可却致使霍雨桐骑虎难下,而恰在此刻,蒋伟诚又殷勤地递了话来:“霍医生,您放心,待会用过晚膳我亲自送您回来。”

    说完,还未等她答应,邓准便开始挥动铁扇安排起了座位来。

    不多时,他笑容满面地对大伙说道:“待会我母亲和堂妹同乘一车,伟诚他自己有辆车子,那么就得委屈霍医生您同我共乘一车回府了。”

    “邓将军,这样稍显不妥吧,我一个外人哪有夹在中间的道理,我看倒不如您和您的佳婿同乘一辆黄包车,我独自一人坐!”

    毕竟枪弹无眼,无论如何,霍雨桐都不想跟邓准同乘一舆,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成了他的人肉盾牌。

    “哪里哪里,伟诚那辆车又窄又破,您是贵客,自然应该受到礼遇,再者说,我还想跟您详细聊一聊老夫人的身体状况,霍医生,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邓准又一次诚意相邀。

    “是啊,霍医生,除非您不想跟我岳父大人同坐”

    此语一出,邓准、蒋伟诚、林华中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霍雨桐,三人的灼灼目光好似三道烈焰不约而同地朝她烧了过来,令她惊慌失措,无处躲闪。

    这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怎能说不愿与将军同乘呢,这等愚蠢的回答与不打自招何异!

    若是惹人起疑,不仅计划泡汤,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既然横竖都可能会死,邓准非要拉上自己,那黄泉路上有他陪葬自己也不算孤单。

    想到这,霍雨桐只感自己被这伙人合力推下了万丈深渊

    坠着

    坠着

    粉身碎骨的一刻虽然越来越近,可她却还得伪装淡然。

    无奈,为了顾全大局,她不能再露破绽。

    “怎么会呢,与邓将军同坐,是我的荣幸,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强颜欢笑的背后是一颗被巨轮碾碎的心,紧接着,她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随邓家人走了。

    上车后,她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眼博济医院这个她一直深爱的地方,此番离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战斗

    蒋伟诚的车驶在最前面,老夫人的车驶在最后面,而霍雨桐和邓准的车则行驶在队伍的中间,身后紧跟着的为邓准的贴身卫队。

    车上,邓准时不时地用铁扇轻敲着虎口,且还不忘与霍雨桐寒暄攀谈,可虽然心被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着,霍雨桐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回应着对方。

    离四牌楼越来越近了,突的一瞬,霍雨桐只感自己被丢弃在了无人访的乱葬岗内,周围的骸骨竟都争先恐后地朝自己伸出了罪恶魔爪,骤然间,吓得她浑身冰冷,手脚竟不受控地颤了起来。

    她怕死,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是绝对无惧无畏的。

    一路上,极度难熬的她虽然早已心许革命,可却还是很想大哭一场。

    而这痛苦不单单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带来的,还有遗憾,不,是大憾。

    那一晚,他似乎是有心事要倾吐,自己等了那么久,盼了多么久,不就为有那样的一天嚒!

    可为什么那样的一日终于到来了,自己却变成了胆小鬼,临阵脱逃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

    而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却是自己如今后悔了,但却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一刻,她多想对他亲口说上一句“我爱你”,可惜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恍惚间,霍雨桐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就在她下意识地用手揉动之时,一旁的邓准却冷不丁地问道:“霍医生,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哦,没有,可能是这几天手术做多了,眼睛有点累吧!”

    此刻,身负重任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感伤情绪,因而赶紧含笑回了对方。

    即便紧张令她攥紧了双拳,可深知此行艰难,机会不易,她仍要强装淡定与邓准继续风生笑谈。

    可眼看车子即到既定的地点四牌楼,恐惧还是不怀好意地浸染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而奇怪的是邓准为何会突发奇想非得叫上霍雨桐同行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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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紧急
    【】(iishu),

    这的确与蒋伟诚有关。

    与革命党交手多年的蒋伟诚如今绷紧的神经已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当他走入病房,看到霍雨桐的第一刻,心中就隐隐有了危险的预示。

    她毕竟曾是卢庄的未婚妻,如果她跟像洛景枫这样的悍匪们同流合污,暗中施计,那革命党人很有可能会于沿途下手,拉上她的话他们多半会有所顾虑。

    这群人消息灵通,无恶不作,绝对不能对他们疏于提防,而自己年少时对对方的那点好感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没了痕迹,于是他灵机一动间才想到了这记绝妙的对策来。

    只不过他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却并未对岳父邓准道明。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四牌楼的革命党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要邓准的车马一出现,众人决心定要让他喋血街头。

    可大伙前脚刚接了通知邓准的车马即将抵达,而后脚竟又有人来报,霍医生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且还与邓准同乘一车。

    幸好联系上下一站的联络员刘之桢后,护士余小凤及时赶回了医院之中。

    她亲眼瞧见霍医生上了邓准的车,虽然对方的脸上并未写着不情不愿,可她猜想霍医生一定是情非所愿,迫不得已。

    因而那一刻,大感不妙的余小凤匆忙折返,赶紧将这一突发状况又告知给了刚刚返回的刘之桢。

    此时,隐蔽于四牌楼附近的刺邓行动总指挥—洛云汉听到这一消息后当即陷入了懵怔惊愕之境。

    他心里清楚明白自己的枪法再准,也无法保证百发百中,待会若不能一发击毙邓准,双方开起火来,那坐在邓准身侧的她一定会被拉做垫背,枪弹无眼,雨桐根本没有毫发无损,安然渡过此劫的可能。

    “准备了这么久就等革邓准命的一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云汉兄,你还犹豫什么?”

    “可霍医生于同盟会而言乃举足轻重的人物,怎能为了杀邓准而害她受伤殒命呢?”

    “云汉兄,你勿要惊慌,我们待会一定会格外小心注意的,尽量不会伤及霍医生。”

    此刻,邓准的车队已经露头,离据点不到二百米,眼看迫在眉睫,众人却七嘴八舌,各执一词,因而扰的洛云汉心乱如麻、方寸大乱。

    “你告诉我,什么叫尽量,万一要是真打中了她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霎时间,情绪失控的洛云汉嘬了下牙肉后猛地拉起了对方的衣襟,虽极力压低了嗓音,可那扭曲的表情着实吓坏了刚刚说话的同志刘子泰。

    下一秒,他用力一抡,将刘子泰直接甩向了一旁的石柱,好在黎焯就在其身后,他及时抓住了刘子泰的臂膀,这才遏制了一起险情。

    这时,依然癫狂的洛云汉继续用那近乎沙哑的低声干吼着:“赶紧停止,我说赶紧停止,今日的行动取消,立马取消!”

    虽有一万个不甘,可他还是听从了心底的声音。

    但他的决定显然令大多数会众十分不服。

    “云汉兄,我们盼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如今万事俱备,敌人也终于现身了,而且还近在咫尺,我们怎能说停止就停止呢!”

    “您向来教导我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邓准乃广东革命党众的头号敌人,今天要是霍医生真的不幸出了事,能为革命献身,想必她也定是死而无憾,这于情于理取消行动都有失妥当啊!”而“荒谬”二字已至嘴边,却被说话之人强行咽了下去。

    的确,计划的每一处细节洛云汉都曾反复斟酌推敲,毫不夸张地说,刺邓行动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放弃真乃不易之举。

    可怎么能以牺牲她为代价换取一次行动的成功呢?

    为了革命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而此番为了刺杀邓准,亲手将她送上断头台,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一想到这,他的胸口就绞着疼。

    眼看邓准的车队距离此处已不足百米,再迟疑不决,此等良机就当真是白白错过了。

    瞬时间,洛云汉身体里的两股力量忽然又迎来了正面交锋的一刻,可激战仅仅维持了片刻,他的心中便再次笃定了刚刚的决定。

    这时,他的手接连指向那几个反对的会众,低吼声从喉咙里愤怒地滚了出来:“你了解她么?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死而无憾?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她于同盟会是不可或缺的么?你知道她这几年来救了多少伤员么?以后呢,同盟会就没有人受伤了?就不需要她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让她白白去送死!”

    “我现在正式宣布今天的行动取消,一切后果由我洛云汉一人承担,如有违者,休怪我枪口无眼。”这一刻,他的表情因内心的撕扯而越发的狰狞,众人见状只得闭口不言,但内心却均在不平地呐喊。

    而坐在车上的霍雨桐当瞧见四牌楼近在咫尺之时,只觉那个被困在孤岛上的自己正迅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所吞噬。

    无情的海水漫过她的腰身,她的脖颈,甚至她的全身,令她无法呼吸,可她却都不敢叫喊一声。

    但眼看自己即将窒息,那可怕的枪声却迟迟未能响起。

    当她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眸,却见车队已经驶离了四牌楼二十米有余。

    下一秒,回望的她就只瞧见了远处那个熟悉又黯然的背影

    黎焯此先便察觉到了洛云汉与霍雨桐的关系匪浅,因而趁洛云汉转身之际,他赶紧示意他人勿再多言。

    潜伏于四牌楼的众人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手摇铁扇的邓准随车大摇大摆地驶了过去。

    邓准不仅幸运地逃过了此劫,且他的女婿蒋伟诚接下来还暗中派人调查起了博济医院来。

    果未出其所料,博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确实有同革命党勾连的蛛丝马迹,而当中嫌疑最大的就属霍雨桐本人。

    蒋伟诚想要顺藤摸瓜一举端掉广州城中同盟会的据点,因而派人时刻监视着霍雨桐的动向,没多久,他便有了一个惊人的重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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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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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的下午,前来福音堂集会的霍雨桐到的较早,见此时只有洛云汉和杜若礼到此,于是他将洛云汉叫至一旁想要单独与对方说上几句话。

    毕竟自那日与死神擦肩后,她还未同他单独交流过。

    而前夜,得知了此事的艾婉婷刚回广州不久便和潘美琳特意去了她的住处,安抚她未定的惊魂之时,二人还似约好了一般催促她尽早解决终身大事。

    “雨桐,你跟我俩一样,眼看就要三十岁了,我们家瑛子和婉婷家的阿闯都好几岁了,你现在还孤零零的,真让人瞧了心急。”

    艾婉婷觉得潘美琳婉转的旁敲侧击力道不足,于是直言不讳道:“雨桐,卢庄走了十年了,云汉也消失十年了,而你的青春这么一蹉跎十年也转瞬即逝了,你想想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更何况还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现在云汉终于回来了,而且你们俩本就情投意合,依我看,以卢庄宽仁的个性,他就算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祝福你们的,所以你就别再有什么顾虑了。”

    哦,霍雨桐这下明白了,原来二人今个前来是促姻缘的,当晚她的回答虽然模棱两可,但二友的话她也不可能纯当耳旁风。

    此刻,福音堂内,洛云汉见霍雨桐竟罕见地面露羞容,似有难言之隐,颇感意外的他不禁问了句:“怎么了你?”

    这时,环顾后,见杜若礼正在侍弄盆栽,稍显心安的霍雨桐这才低声对其说道:“呃我这里还是不太方便,这样吧,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今天正好休息,如果你也空闲的话,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好啊,我也正想跟你说个事呢!那待会结束了,我们一起走吧!”

    恰有此意的洛云汉心想正好,因而当即应了下来。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瞬间改口道:“不妥,我向来走偏门,你走正门,我们还是你家见吧!”

    而就在这时,冯少白、艾婉婷夫妇正好走了进来,二人的对话也便及时终止了。

    不一会的工夫,七八个会众陆续到场,冯少白便与众人商议起了近期发生的两件要事来。

    第一桩为冯少白的老同学温仕宜不知从哪得到了他的住址,欲邀冯少白去温家小聚。

    这温仕宜如今是邓准的首席幕僚,能力自然不容小觑,且他在信中竟隐约流露了自己想要与冯少白结盟的讯息。

    这消息非同小可,若是温仕宜可以弃暗投明,那暗杀邓准甚至是起义诸事革命党人就等于有了一位高级内应。

    可身为其妻的艾婉婷却第一个持反对意见。

    “我觉得这温仕宜摆的极有可能是个鸿门宴,若是他想暗害于你,想来你定难脱身!”

    可冯少白却不以为然道:“我同他的交情虽不算深,但他也不至于使什么卑劣的手段置我于死地吧?那样的话,他大可以找邓准的人来抓我,甚至是刺杀我,何必搞这等复杂的名堂!”

    “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行我若是真能说服他策反,那也将是大功一件!”冯少白满怀期待。

    “他为什么不直接让邓准派人抓你,我想不出,但我就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温仕宜的举动绝不会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艾婉婷仍板着面孔,意见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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