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所以霍秉勤对广州官府的暗黑也有着深深地体会,且广州城又受着西方列强的欺压,因而他知道沈念恩要向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肯定十分艰难。
其实那日讨论时,在场的虽除了他都是英国人,但是近半数还是支持贷款的。
虽然给轮船贷款风险不言自明,可事实上有几个人主要是觉得沈念恩准备买法国船,所以才表示强烈反对的。
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可霍秉勤又不太方便直接告知当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招募
沈念恩闻后,当即抬头看向了对方,且眼神中还带了少许愠色。
紧接着,他反击道:“蹲了四年大牢怎么了,我不也是在那鬼门关里走过两遭呢嚒!”
这一瞬,吴承昊突然想到了沈念恩也曾有过两次牢狱之灾,还险些命丧黄泉。
于是,觉得自己刚刚所言却有不妥的他忙打圆场道:“你和他怎么能一样,你那一次是被牵连,一次是被栽赃...”
吴承昊这人几十年来都爱挑那没开的水壶来提,然后还得费力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沈念恩白了他一眼后,继续与他半开玩笑地打诨说:“官府这么黑暗,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被拖累,不是被冤枉呢,他就一定是作奸犯科的奸恶之辈么”
说完,沈念恩站起身来,略带怨气地一把抢过了吴承昊手上的那份材料。
可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熟悉的三个大字却赫然在目。
这蹲过四年大牢又想做船长的人到底是谁呢
竟是陈顺达。
自从当年绑架赵仲阳一事过后,沈念恩就与陈顺达、赵季平等人完全失去了联系。
后来他还一度心存怨恨,想着若不是他们一意孤行害死了赵仲阳,引得自己被虬枝误解,心生隔阂,他二人也不会上演那分离前撕心裂肺的一幕。
但好在沈念恩并不是个只看得到别人的错误,而将自己的过失完全忽略的粗浅之人。
确切点说,他应算是个善于自省自查的谦谦君子。
一味推卸责任从不反思之人永远都不可能有所成长,有所进步,永远也都看不到事物发展的最本质原因。
若是不懂得反省检讨,他沈念恩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和作为。
正是有了这种品质,事后的他渐渐认识到自己当年是在金钱和正义感的双重力量驱使下才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所以他不能只顾美化自己,歪曲事实,而将责任都推卸到他人身上。
他应始终记得,当初他会那么做,也有一半爱财的嫌疑。
可既然选择上了赵季平的船,要想全身而退却也不太可能了。
所以直至今日,沈念恩都深感自己当年调查怡兴洋行的血案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是因为金钱还是正义感,他都必须将真相探查到底。
可自己错就错在了事先已知晓绑架赵仲阳的计划,不仅没当机立断极力阻止,且事后也没告知赵家人,而却选择了模棱两可,明哲保身。
是自己对待此事的态度暧昧才终至落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想通了这些后,沈念恩便经常告诫自己,不能为了金钱而泯灭了良知,不然的话那将与当初的赵习瞻何异。
还有一点,即做大事定要干脆利落,跟随心声当机立断,切莫犹犹豫豫,迟疑不定。
有些事情一旦拖延了下来,事态也许会回朝着自己难以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
过了好一会,沈念恩才慢慢地从往日的忧思中清醒了过来。
这时,他对吴承昊发话道:“就要这个人,明日就通知他前来见我!”
听到这,吴承昊大惑不解,他想着,沈念恩不会是与他置气在这开玩笑呢吧!
于是,他抻着那份资料的手抖了抖后,赶紧不可思议地追问道:“不是吧!念恩,这里可有大把的人呢!不能说各个都是人才,但是比他出色的绝对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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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故人
这句“洪勋”叫的温暖又亲切,沈念恩听后那颗心顿时暖化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他表面上却仍是选择沉默,甚至并未回应对方半个字。
接下来,沈念恩径直走了进去,颇具气势地坐在了自己专属的座位上,然后,他用手点了点桌面,示意陈顺达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沈念恩那神色寡淡的脸上无悲无喜,令陈顺达着实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因而他虽受冷遇,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按照对方的指示慢慢坐了下。
可就在陈顺达向前移的一瞬间,沈念恩却忽然留意到他的腿脚好像不太平衡。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沈念恩却依旧故作冷漠,垂着眼,假装视而不见。
接着,二人好似刚刚认识一般,开门见山地聊起了工作来。
沈念恩一开口就询问他的履历,以便考察他是否可以胜任“兴安”号船长一职。
说起这个,陈顺达倒显得很有自信,于是乎,他饶有兴致地讲起了自己从小在江河湖海以及正义堂中摸爬滚打的经历来。
而这一段其实沈念恩从前听他提起过,可这回再听,他却依旧听得认真,好似第一次听一般。
见对方没有打断自己,且也未露不耐烦的神情,因而陈顺达好像受了鼓舞一样,又兴致盎然地讲起了自己长大后的经历来。
他提到自己曾在“兴和”号、“亚罗”号、“圣玛伦”号、“雅玛”号等多艘商船上做过船员,所以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船长这个职位的了。
而沈念恩听完却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接着,他好似堂审官一般,依旧冷着面问道:“那这四年牢狱经历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依我看,要是换作旁人想要掩饰过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这点写在上面呢!”
对于这事陈顺达没来前就已经想好了答案,他知道若是有人想要用他,一定避不开此问题。
继而,他抿起了嘴,坦诚地答道:“我当年在雅玛号上做船员时,船曾被海盗劫持,抢去了很多货物,回到澳门后,有人向老板诬告我勾结海盗,于是我便被抓了起来,送进了官署。”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讲述着:“我真的是冤枉的,可那又怎样,根本没有人相信我,结果我被判了两年,后来我在狱中猜想,八成是另外几个船员私通海盗,又怕事情败露,故意向我身上泼的脏水。”
虽然一脸的愤懑难以掩饰,可陈顺达却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我想要上告,为自己翻案,可根本没人理会我,所以我气不过,就在牢里跟人打架,每打一次架,我的刑期就增加一年,也是因为打架,我还丢了这条腿,所以四年后我才得以重见天日,哎!那真是一段痛心疾首的往事...”
话至打架致残一事时,陈顺达虽看起来一脸的无所谓,好似早已不再介怀,可沈念恩知道对方的心里绝不可能完全的风轻云淡。
沈念恩听完这些也破有同感,当年自己在狱中的经历虽不及他这般丰富,但却也是段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往。
直到这时,他才再一次仔细瞧了下陈顺达那瘸了的左腿。
只见腿还在,但是感觉却完全用不上力,看起来应该是被人挑断了脚筋所致。
沈念恩虽心感同情,可是脸上却依然未露丝毫。
而后,他继续面无表情地盘问道:“既然往事有些难堪,那为何还要写在上面,你若是不写,想来也没人会知道!”
可陈顺达的回答却有些
第一百七十四章 若愚
说到这,陈顺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而作为听者的沈念恩亦是不可能不有所感触。
那也曾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拥有本国的商船也依然是他不变的梦想,不过此愿望时至今日却仍是未能实现。
只听陈顺达继续回忆道:“后来,‘兴和’号不幸沉船了,我同你在海里困了四天三夜,我们互相鼓励着对方才留下了这条命,被救起的那一幕,我这辈子想来是不可能忘记了...”
紧接着,他微笑着继续说下去:“我在‘兴和’号上做海员的时间虽不长,可却留下了这么多难忘的回忆,所以我才想试试运气,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同‘兴和’这两个字有缘。”
此时,陈顺达抬起头来,对沈念恩满心愧疚地说道:“可我真的没想到这家商行的老板会是你呀,若早知道是你,我怕我都没脸来见你...”
这番话不禁又说到了沈念恩的心坎上,令他再一次沦陷。
“兴和”号是他的苦、他的痛,因他险些丧命于太平洋中,但同时也是他的喜、他的乐,正是从登上它的那天起,他才与航海业结下了不解之缘,也是从那天起他才确定自己此生的价值和意义究竟在何方。
此前提到过,沈念恩为商行命名时选“兴和”这两字的用意,而那些只是浅层次的。
还有不为人道的两点,其一是为了纪念他苦乐参半的曾经,其二是为了警示自己从哪里折翼,就要从哪里再次展翅。
不要因为从前跌倒过、挫败过,就放弃自己最最绮丽、最最真挚的美梦。
而这时的沈念恩虽一直没有言语,但起伏的心绪已入了陈顺达的眼底。
陈顺达见他面色凝重,怕是也想起了从前,因而他顺势问道:“鸿勋,你后来有再见过赵先生么”这一次的口误陈顺达没有意识到。
赵先生
是赵季平么
沈念恩摇了摇头,这十几年来他早已与赵季平完全失去了联络。
其实答案陈顺达心里是知道的,他这么问只不过是试探试探对方的反应。
瞧见沈念恩并不反感这个话题,陈顺达面露愁容,接着说道:“赵先生可能快不行了,每次见到他,他都跟我念叨你,说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可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遇上了,看来这也许是天意。”
“不知你可否让他临终前了却心愿,如若那样,他也许就能瞑目了...”
说这话时,陈顺达很是谦卑,且他所言非虚,赵季平一直以来都很想见见洛鸿勋,对他表达心中的悔意。
闻后,沈念恩沉思了许久。
此刻的他十分确定自己的那点恨早已云散。
而板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想到这,他决定坦率一点,不再让对方忐忑不安。
接着,终于有了些表情的他看似轻松淡然地回了句:“好,我同你去...”
临了,虽没直视陈顺达,可他却和气地说了句:“对了,我现在已改名为沈念恩,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念恩吧!”
几日后,沈念恩随陈顺达乘了马车前往佛山若愚客栈探望病危的赵季平。
一路上沈念恩一转此先的淡漠态度,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他先是与陈顺达讲了讲自己在新加坡做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释怀
陈顺达的这句话令沈念恩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忽地抽离了出来。
他多想再沉迷一会,可无奈大好的情绪已被破坏,于是他言语中透着几分幽怨且闷闷不乐地回了句:“是啊!她刚刚已经走进我了,可是却又被你的话给吓跑了!”
陈顺达见自己坏了人家的好事,因而赶忙怯怯地噤了声,自然也没敢问那个她是谁。
接着,询问过店小二于学忠后,二人陆续走上了楼去,不多时他们便双双站在了赵季平的房门之外。
见门虚掩,停顿了片刻后,沈念恩整理好了情绪,然后轻轻推门而入,陈顺达则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只见房间的尽头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而这老者看起来已经骨瘦如柴,形同枯槁,想必是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才会如此这般可怜。
那老者就是赵季平,眉宇间还能看出当年那爽俊的样子。
沈念恩当即忆起了那时的赵季平虽已年近五旬,但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可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再见之时,对方竟会落得这般田地...
就是他心中还残存一点点怨恨,见此情形也已彻彻底底地烟消云散了。
踱于床前,沈念恩缓缓坐在外侧,开口轻声唤道:“赵先生,你...”
说到这,沈念恩突然哽咽了,竟不知要如何继续下去。
躺在床上的赵季平听到耳边传来了声响后,于是吃力地睁开了那双老眼,接着他颤颤巍巍地发出了两声闷哼:“嗯...哼...”
沈念恩见老眼昏花的他好似看不清自己,或是已不认得自己了,因而他又激动地说了句:“赵先生,我是洛鸿勋...”
这么多年了,沈念恩头一遭破例用了自己不曾再使用的旧名。
病恹恹的赵季平听到“洛鸿勋”这个名字,神情竟渐渐有所回转,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左手慢慢抬起还伸向了他。
双眼泛红的沈念恩见状赶紧配合地向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继而轻呼道:“赵先生,你还好么”
这时,陈顺达送过来一杯水,递至赵季平的嘴边。
赵季平在二人的辅助下,半抬了头,饮了饮喉咙后,好似有了些力气,眼神也较刚刚有了点色彩。
不多时,他认出了眼前这两位男子后,忽地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竟泛滥了起来。
二人见此忙理顺他的背部试图安抚他的心情。
许久,难以置信的赵季平激动地泪眼婆娑道:“洛老弟,你终于来见我了,可你不是已经...”
听到这句,洛鸿勋一时间难以自控,两行热泪竟刷的流了下来,只因这声音太过凄凉,戳中了他的心。
赵季平又颤动着嘴唇,悔恨不已道:“洛老弟,害你坐牢,我真是罪该万死,那时我还托人打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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