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房玖
母子同吃过晚饭,又闲话些时方散,荆王府长子赵晙长时居住在京中,也是先帝留下人质之意,与荆王妃、赵昉并不亲近,并不常在一处吃饭。
第二日赵、夏两人在那小小茅屋酒家相见,闲聊了几句,赵昉笑道“今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马车驶出城外很远,到了一座山丘前停下,夏青蝉下车,瞧见山底有高大木栅门拦着,门上有匾,她念道“鹿寨……这是什么地方”
赵昉笑道“这是我家在京中练习骑射的地方,快来!”
门人见是赵昉,早已将木门敞开,两人走进去,入眼便是一间马厩,赵昉让夏青蝉亲自挑了一匹极温驯的马儿,两人上马,向山中深处走去。
赵昉持了弓箭,很快打下一只松鸡来,还要追逐猎物时,夏青蝉见林间远远有波光粼粼,问道:“这里有湖”
赵昉道:“有!极清澈的大湖,你想去瞧瞧”
两人打马骑至湖边,水清见底,夏青蝉正自赞叹,赵昉笑道:“这湖有名字的,叫星移湖。”
夏青蝉笑道:“好古怪名字!”
赵昉笑道:“是因这湖水至清,晚上能看见天上星星在湖中移动。”
夏青蝉听了向往不止,赵昉下马笑道:“这有什么咱们在这里将这松鸡烤了做晚餐,等天黑便是,这几日天晴,想来晚上星星极多的。”
夏青蝉喜极,怕赵昉改变主意,立即下马道:“好极!我去林中拾柴去!”
她一路低头,细细找那又燥又小的树枝捡了许多回来,赵昉已将松鸡在湖中洗剥净,见状摇头笑道:“这些柴可不够。”
他又去林中拖了许多长大树枝过来。
很快篝火升起来,赵昉将松鸡肉切块,穿到树枝上炙烤,又对夏青蝉道:“此是我在西州随西域客商学会的。”
虽没有盐,但这松鸡平日饮露水、吃松粉,隐隐有股子清香,很是适口。
吃过松鸡,两人坐在火边等星星升起。
长庚星先出现,夏青蝉站起身来,凝神看着它湖中倒影。
一阵微风吹过,火光乍然变亮,金粉一般洒到她身上,她今日正好穿了天女散花一般、衣带长长的衫裙。
赵昉原本含笑看着她,一瞬间不知何故,从不曾有过的激情忽如雪山突崩、狂风乍起,倾泻而来,一起涌汇心中。
他突地明白了情难自禁、情不知何起等套话的含义。
夏青蝉衣带与头发皆被篝火暖风吹起,甚觉有趣,笑出声来,抬头见赵昉正注目自己,奇道:“你做什么这么伤心地看着我”
赵昉转过脸没有再理她,夏青蝉正心中疑惑,赵昉突道:“你过来看看那长庚星倒影可移动了”
两人并肩看那湖中星影,夏青蝉一时忘却方才赵昉面上的悲伤神色。
看完星星,两人上马下山,这山中道路赵昉极熟,夏青蝉与他一路并骑。
冬日寒林格外寂静,低声说些闲话,好似天地间只剩两人。
到夏家新宅时已近三更,这一批新仆妇来伺候不到一月,做事不如何上心,也没有去惊动张家、周家,大都自睡了。
夏青蝉敲响院门,一个有些眼生的丫头来开了门,笑道“姑娘回来了!可是去了周娘子家”
夏青蝉此前没有见过这丫头,只摇了摇头,请她去提热水来伺候沐浴罢了。
第二日,江府。
那丫头将昨日之事说与大双,又道“管事娘子若无事,我先去了,出来太久,怕别人起疑心。”
大双点点头,那丫头匆匆回夏家新宅去了。
大双立时让人叫了张豹过来,又将夏青蝉近来时常独自出门、昨夜三更方归之事说了一遍。
张豹奇道“夏姑娘自己出去是去哪里周娘子怎的没有一起去”
大双道“张锦每日需得去白家巷那香丸店,不总有时间陪着她的。下人们只道是去了青莲寺,也都没在意。”
张豹沉吟片刻,道“总不会是去会赵昉吧若如此,那当真难办了……”
大双道“你将手上各事都放一放,立时去守着,她既几乎每日出门,我们明天便能知分晓。”
张豹道“用不用告诉枢相……”
大双叹道“先瞧瞧到底是谁再说吧,枢相上次的余怒尚且未消呢,我瞧他这阵子心中难受,有些小时发病的样子似的……”
张豹立时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两人皆不再说话了。
赵昉一夜思量,第二日一早去了夏家。
夏青蝉正梳妆毕,见他到来,虽是吃惊,但近来两人已极亲近,便笑道“什么事劳世子爷一早亲自上门”
赵昉笑道“自是要事,咱们去中隐楼说。”
去程马车上,赵昉问她道“你可还记得除夕那日的店伙”
夏青蝉想了想,那人虽面目模糊,但她记得他行事周到谨慎,便道“多少有些印象。”
。
第154章 答应出逃
赵昉道:“他本是我家好几代的家仆,被蔡驸马借去中隐楼做店伙,他妻子也是我家的使女,老两口儿膝下一儿一女……”
转身对着夏青蝉,笑道:“朱中正……老朱的儿子,他小时是我的书童,长大了做我的副将,我从小到大,几乎每日陪在我身边的。”
夏青蝉听见‘副将’二字,想起西境战事,突地变了脸色,果然赵昉接着道:“攻蒿州城那一役,他为着助我突围逃走,死于乱箭之中。”
夏青蝉见他极力做出平常神色,又试图含笑带过此事,但嘴唇却不住颤抖,她心中怜惜,又想起那死去的十万西军,乃是江壁川所陷,叹息一声。
一时不知如何方劝得赵昉,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中隐楼,两人去赵昉那间僻静包房坐下,他遣人去叫了老朱来,又对夏青蝉笑道:“青蝉,你推开那门,外面乃是一个花园,你在那里等我片刻可好”
夏青蝉点点头起身,又转身迟疑问道:“要不要我陪着你”
赵昉笑道:“不必,你在花园稍侯,我待会有要紧的事情问你。”
夏青蝉推开门,果然外面是一个小花园,更喜的是摆满了四时鲜花,想来是中隐楼不惜工本,用温室催出来的,寒风中,艳丽娇花更见动人。
想到这些花儿明日便会被冻死,又换上一批新的,夏青蝉微微摇了摇头。
她走到花园中心一个小亭中,幸喜这里一个矮榻上已铺着皮毛,便坐下来等待赵昉,心想不知他要问什么问题。
想到赵昉平日形状,觉得定是他要想了什么促狭的话戏弄自己。
坐了不知多久,听见通向包房的门被推开,夏青蝉回头,见赵昉正走了过来,双眼通红,显是哭过。
她这二十余日与赵昉几乎每日相见,已将他视为好友,见他如此,心中同情之意大起,起身来向他走去。
虽是隆冬,道旁仍摆满芍药、蔷薇等艳色鲜花,夏青蝉穿着新制的白狐裘,面色温柔走了过来。
赵昉突然觉得心中充满勇气,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青蝉,你可愿嫁给我”
夏青蝉听他又出言轻薄,正要呵斥,却发现他满面诚挚、神色紧张地瞧着自己,不觉怔住。
赵昉又道:“我如今热孝在身,暂不能成婚,但你可以搬来与我母亲同住,江府你不必担心,我母亲已对太后说起此事……”
夏青蝉退后几步,匆匆道:“不,不,我不会嫁给你。”
除了璧川,她不会嫁给别人。
赵昉道:“为什么”
夏青蝉一时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赵昉催道:“若理由也无,我怎能甘心”
夏青蝉被他一催,心中着急,冲口说出近日来心中常思量之事:“男子皆是薄情寡义、趋炎附势,再如何喜欢你,也会为了前程放弃你、伤害你。我不会嫁人的!”
赵昉道:“我不会。”
夏青蝉只摇了摇头:江壁川前世娶她时、这一世与她定情时,定也以为自己不会为了权势放弃她,结果还不是如此。
赵昉温柔看了她片刻,轻声道:“我可以证明我不会。”
扶住她双肩道:“我昨夜已想过,如果你不愿住在梁州,我们可以一起去狄国隐居。”
夏青蝉一惊,脑中立时无数念头转过:不必再见到江壁川、不能再见到张家、范子野说过可以提供庇护、荆王妃、林意歌……
赵昉见她低头不言,又笑道:“你不必不安,觉得我为了你放弃富贵权势。其实眼下荆王府失势,西军不再,我又是次子,待在梁州已无甚好处,不如去狄国,乐得自在。”
狄国平远宽阔
而且不必再见到江壁川了……
夏青蝉突地想起一事,问道:“那荆王妃怎么办”
赵昉听她已有应允之意,笑道:“你何不现在与我一同回家,亲自问问她的意见她可以与我们一起去,也可以住在梁州,黄太后很疼我母亲,可保全她无事。待得凡事平息,我们也可以潜回周国看望她。”
他牵着夏青蝉往外走,夏青蝉突地想起一事,这一阵想问不敢问的,道:“你当日为什么要助江壁川杀死你父亲他说那日荆王身边的亲卫是你安排冲散的。”
她一直猜想是赵昉为了夺西军军权。
这样问出来,大约如璧川,赵昉不会回答的。
没想到赵昉停住片刻,道:“因为我恨他。他因着幼弟受宠,心中不忿,格外疼爱长子……”
说完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夏青蝉心想这算什么理由
可赵昉看着不像残暴之人。
这时赵昉接着道:“每次京中有什么先帝对宁王母子的恩宠传出,他就会殴打我泄愤。”
见夏青蝉面露惊异同情之色,又笑道:“这有什么我从小西军中长大,不怕殴打的,可是……”
低头道:“他打我娘亲。”
夏青蝉低呼一声,无法想象荆王妃被殴打的情形。
赵昉道:“那人已死了,不说这些。咱们去问娘亲可要一同去狄国,若定下来,我需得一些时间好好筹划。”
夏青蝉摇头道:“我不会嫁给除了……除了他之外的人。”
赵昉瞧着她,目光闪烁,突然低声道:“你留在这里,怕他不便迎娶公主。”
见夏青蝉诧异,又道:“母亲告诉我,何太后对这门亲事不太热心,大约因为江枢相已有婚约。”
他心知不是为此,但只要能将青蝉带离江壁川身边,她迟早会爱上自己的,这二十多日,两人和谐共处,已经证明许多。
夏青蝉立在当地:如此说来,前世她死了,倒是方便了他。
这一世,她既然不敢去死……
她看着赵昉,点头道:“好吧,我随你去狄国便是。”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成全他的心愿,希望璧川他求仁得仁。
赵昉大喜,上前一把将她举得极高,夏青蝉大惊,叫道:“赵昉,你做什么老这么孩子似的!”
璧川就不会这样。
第155章 故人心变
赵昉将她放下,喜孜孜从怀中掏出一只镯子戴在她手上,笑道“亏我想着今日用得着。”
夏青蝉低头一看正是荆王妃上次给自己那白玉镯。
正低头瞧着那玉镯,赵昉又牵着她大步向房中走去,又转头对她笑道“你已见过未来婆婆,不必担心,我娘亲说她极是疼爱你的。”
夏青蝉不喜赵昉突地这般语气亲昵,顿住脚步,道“今日便要去见荆王妃么我现在只想回家。”
赵昉仍在狂喜之中,没有注意到夏青蝉意兴阑珊,便道“你先回去也好,我需得时间筹划准备,你过几日先搬来我家,咱们商量各事也方便,我还需去张家一趟……”
夏青蝉昏昏沉沉,再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突地赵昉止住脚步,夏青蝉抬头一看,是老朱急急走来。
老朱尚未走到两人身前,便高声道“世子爷,禁军一个张将军说需寻一个要紧人,带着兵士一个一个包房细查呢!不知可要紧”
赵昉冷冷道“荆王府也是他查得的”
老朱赶紧低头,又笑道“荆王府他们自是不敢冲撞,只是那一群兵卒凶神恶煞的,见门便踢开,江府的威风……”
赵昉尚自要说什么,夏青蝉知荆王府已失势,担心赵昉逞强,劝道“赵昉,咱们走,我才不想见什么凶神恶煞的兵卒,听着白让人嫌恶。”
赵昉想了一想,笑道“好,今日是咱们好日子,不理他们,老朱带我们后门出去好了。”
中隐楼本自道路曲折,张豹找来需不少时间,老朱带着两人,很快从后门上马车去了。
赵昉将夏青蝉送至夏家新宅方回,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去见荆王妃,赵昉又笑道“娘亲也许等不及,明早会亲自上门,那也说不定的。”
夏青蝉胡乱点点头,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闯了祸,只匆匆下得马车,头也不回地去了。
赵昉见她院门关上,方让马车驶动回去。
荆王府。
素樱刚报完门上说二世子回来了,赵昉已快步走了进来,见林意歌与母亲同坐,微微一惊,面上笑容敛起。
林意歌见他如此,心中难过,但仍强笑道:“什么事这般开心瞧你走路也比平日轻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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