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房玖
江壁川开了门,并不说话,转身仍去案前坐下看信。
夏青蝉心中叹息一声,想着既已来了,先试一试安抚他,若他还是如此,以后再也不理他就是。
她走进来,关上门,将漆盘端到那案上,笑道“本不敢打扰你忙公务,但今夜寒冷,怕你着凉,所以热了些酒来给你暖身。”
她走到他身旁站定,倒好一盏酒,正要放下酒壶双手奉上,心中忐忑,又兼衣袖宽大,带翻那酒盏,洒污了桌上信件与江璧川衣衫。
她赶紧拿出手帕为他擦拭,抬头见他含笑看着自己,也不觉笑起来。
江璧川伸手拉她坐在膝上,两人相近,夏青蝉轻声问道:“璧川,我们二人既已成亲,你为什么还是疑心我与赵昉”
江璧川听而不闻,只含笑道:“酒已快凉了,你再不倒,如何暖身”
夏青蝉只得先斟酒,又几次想要提起元宵那夜的事,但江璧川总闲闲转开话头。
夏青蝉见他打定主意不提,也只得暂时搁下,这晚与他歇在书房。
第二日开始,江璧川如常回房,只是仍绝口不提疑心、赌气之事。
生活表面上恢复如常,夫妻欢爱如昔。
小满等众使女不知底里,见枢相、夫人和好,皆松了一口气。
转眼正月过去,二月春暖,青草渐绿。
这日徐淳音上门来,说起庾府花园桃花已开了,夏青蝉想到庾府、江府交好,壁川想来不会不让她去,笑说想去看。
徐淳音立时大喜,笑道“那极好的!我婆婆早已想邀你来家中,可是几次皆被你们府上婉拒,说夫人身体不适,不宜出访见客。我想着你一向最随和的,怎会如此想是你们府上的规矩,我可不好问起。”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徐淳音突地压低声音,道“青蝉,意歌也已有身孕了,她都已快四个月了!”
夏青蝉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难道是赵昉的孩子!”
徐淳音微带嗔怪,道“那是自然!还能有谁”
又道“意歌那时不该私逃去西州,如今虽有身孕,荆王府却也只是一乘花轿将她抬过去住着罢了,做不得正妻。”
叹息一声,又道“赵昉也不知怎的,从不去她房中,亏得荆王妃对她倒是极和善。”
夏青蝉不欲说起赵昉,只淡淡应了几句,徐淳音知西州时林意歌与夏青蝉已闹翻,也不再多说林意歌事,坐了一回就告辞而去。
待徐淳音主仆走远,小满知去庾府赏花一事恐怕不会这般简单,笑道“夫人既要去庾家做客,我还是赶紧告诉大双娘子一声,她们好准备的。”
夏青蝉不以为意,点了点头。
晚间江壁川回来,缠绵之后,两人枕上私话,他突然笑道“你今日给外书房出了一个好大难题。”
夏青蝉不解,听他又道“齐家与庾家家宴只相差两天,原本两家都拒了的,如今你想只去庾家,稍有不便。”
夏青蝉隐约听徐淳音说起过齐家,便问道“是齐贵妃的外家么淳音说他家好生权势。”
江壁川只淡淡微笑着说了一声“是”。
夏青蝉想到在镇国公府见过那齐夫人,为人粗鄙无聊,微微皱眉道“我可不想去齐家。”
江壁川柔声道“你自不必去。”
又道“蝉儿,下次你要出去,可以先让使女对外书房说一声,好不致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好吗”
夏青蝉点了点头,又问道“外书房为什么没有问过我就推了我的请帖”
江壁川柔声问道“你不想待在家中”
空气中陡然升起寒意。
夏青蝉心中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一时想不出,将身体微微远着他一些,道“我自然喜欢待在家中,但是我已答应了淳音去看桃花。”
江壁川柔声道“你想看桃花那也不用特意去庾家。管事们已叫花匠们催开家中桃花林,外书房也已发了帖子,请小庾夫人与周慎娘子后日来赏花。”
夏青蝉踌躇道“倒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江壁川似乎没有听见,只轻轻搂过她去,笑道“对了,我听说厨娘去年酿的桃花蜜酒还埋在树下,你明日何不看着使女们挖出来若好喝,后日刚好待客。”
夏青蝉想了想,道“桃花性寒,她们两人皆身体不便,不宜饮酒,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明日我要小满叫进厨娘来,商量做什么好招待她二人。”
江壁川只点了点头,很快呼吸均匀,睡着了。
夏青蝉躺在他怀中,无法入眠。
前世和这一世,他好像都只希望她‘待在家中’。
也许只是怕她觉得赴宴无趣罢了,新婚那夜他不是说过要让她幸福
她觉得自己想多了,抬起头,看见江壁川无辜睡颜,柔情升起,轻轻亲他一下,自己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她唤厨娘、使女众人过来商议,一几一瓶,冷热菜品,何处吃饭、何处饮酒、何处喝茶等都安排得极妥当,还让大双从中门外叫进来一个绝美的歌伎唱曲子。
但张锦、徐淳音过来那日,玩得却不如预想尽兴凡事太妥当周到了些,倒索然无味了。
从此夏青蝉也不如何在家正式招待张锦与徐淳音,只如以往她们来时请到房中闲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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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红宝手镯
转眼二月过去,三月柳绿花红。
张锦已快临盆,来得少了,夏青蝉只每日早上带着小满在江府花园游逛、练琴,下午去马场练马,晚上在房中刺绣、等待夫君归来而已。
这日练马回来,小满笑着迎上来,道“夫人,宝缘斋沈掌柜又带了好东西来了。”
夏青蝉心想大约是什么时新珠翠之类,只微微点了点头,先去换下骑装,方叫了沈掌柜进来。
果然只是些应时珠翠罢了。
夏青蝉不欲沈掌柜白跑一趟,随意拣了几样。
待江夫人挑完,沈掌柜突地笑吟吟从怀中拿出一个锦袋来,又道“这两件物事,倒与江夫人有缘似的。”
打开锦袋,拿出两只红宝石手镯来正是寒英阁被砸之后,夏青蝉卖回宝缘斋那两只。
小满低低惊叹一声,笑道“好亮的宝石!倒和夫人以前那盒子珠宝差不多,每次拿出来都灼人眼珠子。”
沈掌柜笑道“可不正是此前夫人不要,将它们退回鄙店的”
他不欲当着江府下人说是夏青蝉困窘时卖回的,只假说是不要退回的。
又道“那时夫人退回后,很快便有人上门买走了。谁知前几日,竟被人从蔡河中捞起,辗转几次,又被鄙店购回。夫人若有兴趣,我就放在这里了。”
夏青蝉想了想,道“你卖多少银子”
沈掌柜微微一惊,笑着解释道“鄙店账单一向是端午节送来贵府,但夫人若需要,我今日回店中便让他们送到府上账房。”
夏青蝉如今身份尊贵,与她当面说起银钱,沈掌柜颇觉尴尬,捋着胡子尴尬笑起来。
夏青蝉摇摇头,道“这两个镯子的账单不必送到他们外面,我来付。”
沈掌柜沉吟片刻,道“既是夏宅要买,自按旧时价格,夏翰林乃是一万五千两银子买去的。”
夏青蝉想起他说自蔡河被人捞起,几番转手,想来价格也升高了的,但老店生意人讲情面,所以仍是旧价。
刚好前几日陈掌柜送过银票来夏青蝉自去年十月开始,便不如何用寒英阁账上银子了,而且陈七贩茶,赚了很多钱,她账面与家中都攒下许多银子银票。
她吩咐小满打开柜子,拿了一万五千两银票过来。
沈掌柜去后,她拿着这两只镯子,又喜又叹一场大火将她所有物事都烧了个干净,谁想到爹爹给的红宝石仍剩下两只镯子
晚间江壁川回来,两人温存间,他突地皱眉不耐烦道“你可以摘下这两只镯子吗我不喜欢它们。是哪里来的”
他一向话语温存,凡事从不直接说不喜,夏青蝉心中惊异,但也仍坐起身来,先将镯子摘了放到枕下,然后将前事说了一遍。
江壁川听完仍沉着脸,道“虽是你爹爹给你留的,既被人买走,又几番转手,已不知经了多少人,不该又收下。”
夏青蝉不答。
过了片刻,江壁川又问道“你既喜欢红宝石,前一阵他们送的、寻得的想是不合你的心意所以不戴这缅人的宝石罕见,我会再让人寻去。”
可这两只镯子明明就是她喜欢的、好的红宝石。
夏青蝉心中不快,但难道为了两只镯子争执不成
便道“不必寻了,哪里戴的过来这许多你既不喜欢这两只镯子,我以后不戴就是。”
江壁川只道“如此极好。”
他伸手从枕下拿出那两只镯子,远远扔到桌上,道“我明日便让大双亲自退回宝缘斋。”
夏青蝉又惊又气,问道“这又是何苦你嫌它们几番转手,我以后不戴便罢,为什么还要退回这是爹爹给我的物事!”
江壁川只冷冷问道“你想好了当真不退”
夏青蝉满腹疑惑,道“退与不退,又有什么要紧两只镯子罢了,原本我与爹爹皆不是在乎外物的人,不然我当初怎会卖了它们只是璧川,你今日做什么非要和它们过不去”
江壁川道“我今日就是要和这两只镯子过不去。”
夏青蝉惊异之下,又气又笑,想了一想,道“你若一定要退,那让大双明日拿走亦可。我不会为了两只镯子与你争执,但我不高兴你这样。”
江壁川只道“我一定要退。”
夏青蝉叹息一声,躺下自睡了,不再理他。
第二日大双亲自去宝缘斋退还镯子,侯小乙无事,也跟了去。
回程侯小乙突地问道“这两只镯子当日还是夏姑娘卖回宝缘斋后,我去买了来交还枢相的,怎的会掉在蔡河”
大双道“还能为了什么自是枢相不愿意夏姑娘佩戴别人买的珠宝,那时故意扔掉的。没想到竟辗转又卖了回来。”
侯小乙心想枢相倒是真奇怪,看见街边新开的酒家,赶紧止住车夫,跳下车喝酒去了。
大双回来,将银票交还夏青蝉,见夫人面色不好,很快便辞了出来。
夏青蝉心中已决定不为身外物争吵,便也没有表露不快,这之后夫妻相处如常,但她心中隐隐责怪夫君对父亲不敬。
但很快清明来到,两人同去青莲寺祭拜,江壁川却恭敬在她父母墓前跪下行礼。
夏青蝉心中实是不解,只得开解自己这大约又是江壁川的什么古怪性子,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镯子之事丢过一边,不再想了。
清明后不久,一日江壁川回来,说起需亲迎狄国来访的使团,明日在城外居住,不能回家。
说完又微带歉意,含笑对她道“后日一定早些回来。”
夏青蝉并不介意,答应过后,又道“后日没准张锦的孩儿已出世,上次她说就在这几日。”
第二日夏青蝉因着不必等丈夫回房,很早就歇下了,小满担心夫人一人害怕,在明间窗下长榻睡下。
大约两更时刻,突地有使女轻轻敲响房门,小满起身开门,那使女低声道“小满姐姐,周家的人上门,说周娘子难产,性命危险呢!周娘子想见咱们夫人,我已回了大双娘子,又立时赶来通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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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周家堂前
小满点了点头,举烛走到夏青蝉卧房,轻轻唤醒她,怕吓着夏青蝉,只低低道:“夫人,周娘子生产稍有不顺,心中害怕,想要见夫人一面。”
夏青蝉本睡得迷迷糊糊,一听张锦生产不顺,立时警醒,起身道:“哎呦,那咱们赶紧去!”
她母亲便是难产而亡,夏青蝉深知生育的可怕。
众使女进来急急助她穿戴,小满贴身跟着登上马车,又有四个嬷嬷坐了另一辆车殿后,又有江府亲兵追随,一行人很快去了周家。
亲兵在外,几个嬷嬷先进去让张守仁、张齐与周慎避开,夏青蝉听得张家父子也在这里,隐隐猜到定不是小满所说的生产不顺这般简单,心中紧张。
果然很快一个嬷嬷回来说道:“胎位不正,接生妇已无法可想,推荐周家去找小手顾大娘,可今夜不巧,顾大娘正在荆王府,说是大世子一个爱妾生产,周虞侯已拿了张翰林的名刺去了荆王府,若是不行,问可不可以拿了我们枢相的名刺去呢!”
夏青蝉急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催着那老嬷嬷回家去外书房要江壁川名帖。
又要去产房看张锦,小满猜周家大约是做了最坏打算,叫夏青蝉来不过是预备着张锦死前两人好见一面,眼下进产房既没必要又不吉,好歹给劝了下来。
还好荆王府产事已毕,产婆顾大娘很快赶了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想着顾大娘定能化险为夷。
夏青蝉在厅中远远看见张守仁满头白发露天站着,原来江府一来六、七个人,将周家小厅与外面吃饭的明间都占了。
她让小满打发那几个嬷嬷回去,好腾出地方给张家父子。
嬷嬷去后,厅上空下来,张家父子却都不见了,大约见江府人少,更躲开了避嫌去。
夏青蝉叹息一声,不敢再多事了,只在厅上等着,让小满去产房外等消息。
很快小满回来,道:“顾大娘说了,没什么大碍,她会将胎位推拿正,大约天明时便可望生产,只是这一夜需周娘子全力配合,不可虚脱了。
顾大娘说若有人形老参,煎汤服下补元气最好,若没有,参须亦可,张状元已去寻参须去了。”
夏青蝉正想怎么不去寻人形老参又想起大约会很贵,想起张家的人从不银钱上让人相助,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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