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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后传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墨鱼甲乙

    纵是心内有万般不愿,元恂亦不得不起了身。

    成亮领众内侍近前为元恂洗漱更衣。

    这往日里晨起,内侍们便将玉碟之内放入些许以碾碎之细盐、金银花、藿香、茯苓所制之膏,与温水一并呈上,以供含漱,待元恂以指叩齿百遍,复又呈温水以漱之。

    今日因为清明祭礼,故内侍便将杨柳枝泡于水内,呈于元恂。

    元恂见今日以此物漱口,不解道:“缘何令吾以柳枝洁齿”

    成亮闻元恂之言,急忙含笑答道:“太子,这清明之祭为诸祭之首,不论宫内亦或民间,自寒食之日始,户户皆需插以柳枝。帝王行祭礼之前,以柳洁齿,意喻五谷留于齿,百姓不愁食。”

    瞧了一眼元恂,见其倒是听得仔细,成亮便接着道:“旧岁祭祖皆由陛下亲为,太子亦未相随,故不得而知。”

    元恂从未以柳枝洁齿,一时竟来了兴致,便急忙忙拿起柳枝,欲置于口内。

    成亮见状,急忙近前止住,道:“太子,这柳枝入口,需先以齿咬开柳枝,其内之物便可出了而来,状似细软之篦,如此方可…”

    元恂不待成亮言罢,便一口将柳枝咬住,因用力过猛,汁液顺咽而下,苦涩之味即刻入喉。

    元恂当即一口淬了出来,扬手一掌打于呈柳之内侍脸上,又似不解心内之气,反手又是一记。

    成亮于一旁怯怯,却亦是不敢出声为其求情。

    元恂直打的那小内侍两颊紫胀,方才住了手。

    正欲斥责于其,便有内侍来报:“禀太子,任成王与太师、太傅已候于安昌殿朱明门外。任成王言,请太子莫要误了启程吉时。”

    元恂怒气未平,闻言更是不悦,便抬起一脚,将此内侍瞪倒于地,方冷哼一声,出了内室。

    虽说只可天子驾六马,然此番元恂以储君之身,代父行祭礼,故而一切仪仗皆为帝王之制。

    因昨夜之雨,道路颇为泥泞,颠簸之下,元恂于车驾内昏昏睡去,待车驾行至盛乐金陵,方于睡梦之中醒来。

    元恂下得御驾,便有内侍引其至陵殿门外。

    陵殿外设以祭坛,各式祭品陈列于上。大祭师立于正中,元恂则由执事官引导,执爵于香案之前领首而立。

    待午时初刻,典仪官朗声道:“始!”执事官便导引众人上香,复退下,再上,复又退下,三上,方令众人跪于香案之前。

    典仪官献帛,行初献礼。随后便由大祭师颂赞,继而典仪官行亚献礼,而后元恂经执事官引至坛前,执爵撒酒,行终献礼。诸礼行罢,众人俯、伏、兴、平,再行四拜,如此方为礼毕。

    而后又至永固陵,复再行祭祀之礼。

    元宏待先太皇太后冯氏至孝,曾于先太皇太后薨世之时辍朝七日,又三日粒米未进,以示哀思之情。

    今日清明之祭虽不能亲返平城,却亦是早早便至佛堂之中为先太皇太后与生母李太后礼颂佛经。

    而后元宏又只身入了摆放先祖灵位之安息堂,亲手燃了香,继而行三拜之礼后,便跪于灵位之前,喃喃诵念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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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波澜漪(一)
    窗外细雨绵绵,禾倚窗听雨,思绪万千。

    汪氏拿了氅衣轻轻搭于禾肩头,关心道:“昭仪,外面落雨湿凉,您切莫久立于窗前。”

    禾并不回头,只淡淡道:“旧年此时,吾记得亦是春雨绵绵,只那时吾立于窗前,心里思念的是元郎。”

    汪氏心内叹了一口气,知禾此时定是因昨日滑胎,现下里心内思念那个未曾谋面之子。

    汪氏知此时纵是相劝,亦是无用,不如寻些其他之事,以缓禾之忧伤。

    拿定主意,汪氏近前半步,转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过了清明,便是谷雨。待谷雨后,阖宫上下便要启程去往洛阳,到那时,昭仪便可与林夫人相见了。”

    禾闻汪氏言及母亲,便转了身,苦笑道:“虽说如今吾贵为昭仪,却已是冯氏之女,又岂可与母亲相见”

    汪氏轻轻扶禾坐于窗下席塌之上,安慰道:“莫说昭仪身于内宫,便是寻常百姓之家,亦不过年节里可返母家探望。陛下待昭仪事事上心,将来若回了洛阳,昭仪与林夫人定可相见。”

    禾摇了摇头,道:“元郎虽说为吾之夫,却更为天下苍生之君,他本就劳心国事,又岂可再令他为吾劳神。”

    汪氏点了点头,急忙道:“昭仪所言极是,是奴思虑不周。”

    见禾此时神情渐缓,不似方才那般忧伤,汪氏心内便是长舒一口气,于是接着道:“昭仪现下里只管养好身子,来日方长,离得近了,与林夫人自会有相见之时。”

    禾微微颔首,亦不再言语。

    汪氏正欲引太医令与侍医令入内为禾请脉,却闻内侍来报,贵嫔夫人李氏已至。

    汪氏闻报,便去往外室,将李氏迎了入内。

    李氏向禾行了常礼,便近前笑着对禾道:“昭仪怎得就起了身该是多歇歇才好。”

    禾微微一笑,道:“躺的久了,只觉身子乏累,起了身倒觉好些,劳夫人挂记了。”

    对李氏招招手,待其坐下,禾又道:“吉祥对吾言,昨夜夫人于此为吾张罗操劳,亦是待吾睡下,方才离去,吾心内自是感激不尽。”

    李氏待禾言罢,满眼含笑,望着禾,道:“昭仪怎就与妾如此见外虽说论家世、论位分,妾都不及昭仪显贵,然妾却觉与昭仪投缘,待昭仪亦如自家姊妹一般。”

    李氏刻意强调家世,意在表明自己不知禾之身份,又可令禾因真实出身而更愿靠拢自己。

    见禾满眼感激之情,李氏心内暗喜,继而又道:“妾所做所行皆自心内而出,并无攀附昭仪之意。”

    禾本良善之人,听闻李氏之言,心内自是动情,忙道:“夫人待吾之情,吾又岂能不知只吾平日里不喜出门,少了与夫人闲话家常之机。日后夫人若得空,便可常常来倚德苑小叙。”

    李氏点了点头,道:“蒙昭仪不弃,妾日后定当常伴昭仪于左右。”

    继而李氏又道:“妾晨起便询了蒋太医,其言以河内郡山阳县所出淮山入江米粥,辅以赤糖,有固肾益气、补养脾肾之功效,尤对昭仪现下之症,您趁热用一些吧。”

    于是,便由环丹端了热粥近前。

    李氏看似无心之言,却触及禾心内之痛。禾瞬间便双目晶莹,却因李氏在前,只转头望向窗外,强忍下泪水,不曾落下。

    李氏见禾这般模样,心内自是冷笑一声。

    汪氏见状,急忙忙盛了一碗粥呈于禾面前,对禾道:“昭仪,夫人一番心意,您亦是不曾用过早膳,不如趁热食用。”

    不及内侍通报,元宏已一脚跨进了倚德苑。待入了内室,见禾正坐于席塌之上食粥,心内便是轻舒了一口气。

    李氏见元宏入内,急忙忙起了身,向元宏行罢常礼,只立于一旁,不再入座。

    禾亦是放下手中碗勺,欲向元宏行礼,却见元宏疾步近前,于她身旁坐下,道:“快些用



第五十八回 波澜漪(二)
    皇后冯氏因被皇帝禁了足,于寝殿之内足足哭闹了一夜,直至丑初之时方才昏昏睡去。

    待冯氏醒来,也是午正初刻。

    乳母萧氏闻其醒来,便急急带了宫婢入得内来,欲侍候冯氏洗漱更衣。

    冯氏斜眼瞧着众宫婢,幽幽道:“如今吾被陛下禁了足,何需再梳洗装扮,都下去吧,无宣不得入内。”

    萧氏闻冯氏之言,知其心内烦躁,便摆了摆手,令众人退去。

    宫婢们应声,急忙退下。将行至门口,便闻冯氏大声道:“站住,都给吾折了回来!”

    宫婢们皆转过身,返至冯氏跟前,齐声道:“但闻皇后吩咐。”

    冯氏将众宫婢上下打量,又瞧了一眼萧氏,狐疑道:“怎得尔等皆以柳枝簪头”

    众宫婢皆伈伈睍睍,缄舌闭口,无人敢回冯氏之问。

    萧氏见此情景,便挥了挥手,将宫婢们打发了出去,方才开口道:“皇后,今为清明之祭,宫里众人亦只是随了民间百姓之俗。”

    冯氏一脸不悦,道:“民间俗众岂可与皇家之人相提并论!怎地连你,亦是如此装扮”

    萧氏唯恐冯氏知了因由心中更为动气,故而不敢将实情相告,只搪塞道:“陛下亦需向先祖行祭祀之礼,宫内众人不得回家祭祖,今日插柳亦不过略表思念罢了。”

    冯氏虽心中不解,却是待萧氏深信不疑,故亦不再出声。

    恰此时,婵梅于外殿入得内来。见冯氏已醒来坐于榻上,便一下跪倒于冯氏面前,忿忿道:“皇后,那李夫人才掌了宫权,便改了您所立之矩,这气焰亦是太过嚣张了。”

    萧氏便是欲出声制止,亦是为时晚矣,只能以眼神示意婵梅止声,然婵梅只顾道于冯氏知晓,却不曾瞧见萧氏所示之意。

    冯氏闻言,心内一惊,当下转了脸色,疾声询道:“你所言何意,究竟出了何事”

    不待婵梅出声,冯氏已瞧得婵梅亦是头簪柳枝,便疑道:“平日里只你最喜花花哨哨,怎得今日亦是如此装扮”

    婵梅一脸委屈之状,道:“那李夫人,晨起令内侍们至各宫传话,宫内凡内侍皆身上配柳,凡妃嫔、官女子与宫婢皆头上簪柳…”

    不待婵梅言罢,冯氏已是面色铁青,恨恨道:“贱妇!虽说簪柳本无不妥,然李氏这个贱妇却于吾禁足之日改了宫内之矩,这便是要阖宫上下知其掌权,令吾难堪!”

    冯氏一把抓起榻上之枕,掷于萧氏身上,怒道:“亏吾待你以亲,你所言所作吾从不曾有疑,如今连你亦对吾口出妄语!”言罢,便痛哭起来。

    萧氏此时已跪伏于地,解释道:“皇后,奴待皇后岂能存以二心奴不忍皇后知晓此事,只因恐令皇后徒增伤悲。”

    言罢,萧氏又向冯氏叩了首,接着道:“如今皇后您被陛下禁足,便是知了此事亦是无力相阻。李夫人此举,小处可言其为示威,然奴觉以其之城府,定是为示好于陛下,令陛下感其贤德。这李夫人心机之重,亦是奴所料未及。”

    冯氏听萧氏之言,方止了哭声,抽泣道:“依你之言,吾此番便受困于此,任那贱妇于宫中耀武扬威”

    萧氏轻叹口气,道:“太师如今远在平城,亦无力解皇后之困…”

    冯氏不耐烦接话道:“若非父亲临行所嘱,吾又岂会去刻意讨好于元钰,设了那春宴,为吾招此横祸。”

    萧氏轻轻摇头,道:“昭仪昨日意外滑胎,陛下迁怒春宴众人亦是不足为奇。”

    冯氏听萧氏言及昭仪,顿时满脸怒意,道:“都因此再醮女,令吾无辜受冤。自打她入了宫,陛下待吾再无从前般亲近。她自己命薄无子,又于吾何干!”

    萧氏本有旧疾,又有了年纪,久跪之下,亦是疼痛的紧,微



第五十九回 春庭月(一)
    彭城公主元钰自安息堂内出来,已过辰正二刻。

    青云见元钰一脸肃色,不知何故,又不便出声相询,只得默默近前。

    青云欲搀扶元钰登辇,元钰却开口道:“吾欲往佛堂为阿母诵念经文,只你伴吾步行而往便可。”

    青云急忙应下,又遣内侍们将轿辇抬至佛堂门口候着,方疾步跟上元钰,距其半步之遥而行。

    元钰边走边道:“阿母在世之时,吾只孩提之年,记不得日常种种,却独独忘不得那年清明之际,阿母带皇兄与吾于宫城之中放纸鸢、打秋千,阿母一颦一笑皆印于吾心中,一日不曾忘怀。”

    青云知元钰自幼逢春日便着内侍们悬长绳于高木,自己则着彩服坐于其上,令众侍婢为其打秋千,原是因了此故。

    这许多年,青云伴元钰长大,又随其嫁入驸马都尉府,逢清明之时亦是伴其为先太后行祭礼,却从未听公主言及此事,亦不曾见其有过今日之神情。

    青云虽心中有疑,亦只可默置心间,不敢言出于口。

    只听元钰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言道:“吾记得那年冬日,不及立冬,便已落了大雪。晨起阿母带着吾于园内堆砌雪人,未及将那雪人饰以眼耳,便有几个内侍来将阿母带走,自此,吾再未见过阿母…”

    青云闻元钰抽泣之声,疾步近前,将锦帕递于元钰,劝解道:“公主,虽说先太后已逝,可如今陛下君临天下,您与陛下皆又身安体健,先太后在天之灵亦能安息。”

    元钰边以锦帕拭面,边抽泣道:“这种母子分离之痛,岂是荣华富贵所能替代。”

    缓缓止了哭声,元钰继而又道:“这些年,吾之所以不愿为驸马生子养女,便是不愿有朝一日再受那母子离别之痛。”

    青云本欲再进相劝之言,然此时见元钰如此动情,心知多劝亦是无用,只得缄口不语,默默相随于其身后。

    待至佛堂门口,元钰着青云候于门外,便只身入了佛堂。

    倚德苑内,待太医令梁世清为禾请罢脉,便向元宏禀告道:“陛下,自脉象而言,昭仪现下里已无大碍。只昭仪昨日才遭意外,故而此时因阴血衰少,阳气略显不足。”

    元宏闻言,微微颔首,询梁世清道:“如你所言,该当何为,方可令昭仪无恙”

    梁世清闻皇帝相询,急忙忙答道:“昭仪因外伤所致,臣已着药丞将熟地、白芍、川芎、党参、黄芪、当归以水煎之,昭仪只需按时服用,再辅以侍医令推拿之术,定可令昭仪补气和血,止了亏损之症。”

    元宏闻言,肃色道:“此番昭仪滑胎事出意外,朕亦不愿迁怒于尔等。你二人身为太医监与侍医监之首,所怀之术自非常人可及。朕愿你二人倾所擅之长,务令昭仪恢复如常。”

    黄宛之亦急忙忙伏身跪地,与梁世清齐齐道:“臣等定不负陛下所嘱,必竭臣所能,令昭仪康健。”

    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元宏方才伴禾食罢午膳,三宝便来告知,咸阳王元禧入宫求见。

    元宏闻言心内一怔,这清明休沐之日,元禧若非紧要之事断不会无故入宫。

    禾才滑胎不久,元宏本欲多做陪伴,可此时亦不得不起身离开。于是元宏愧疚道:“宝儿莫怪,朕去去便回。”

    禾心知元宏定是不忍离去,便宽慰道:“前朝之事关系天下苍生,元郎快些去吧,妾亦可稍作午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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