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后传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墨鱼甲乙
见二人似起了争执,元澄轻咳一声,不悦道:“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吾等需定了心神,共谋权宜之计,而非于此呈口舌之快!”
看了一眼二人,元澄道:“太师所言亦不无道理,孤已着人快马加鞭赶去昌邑,最迟明晚便可知陛下近况。太师贵为国丈,又教,那便有劳太师将此事知会太子,以备不时之需。”
第八十四回 蛇吞象(三)
平城,关中侯府。
贺铮鸣与安乐侯元隆、阴山侯刘恩坤同席而坐。
为元隆斟满杯中酒,贺铮鸣笑道:“来,吾敬二位侯爷,此番出师告捷,可喜可贺!”
刘恩坤将杯盏推向一旁,哈哈大笑道:“吾鲜卑之人饮酒岂能如那汉人一般,既饮酒,便当以海碗盛之,难不成贺侯爷是惧吾将你这府中佳酿饮尽”
贺铮鸣摆了摆手,陪笑道:“侯爷说笑了,莫说是这杯中之物,便是吾府中姬妾,侯爷欢喜亦可尽数带走!”
言罢,便击掌示意,唤了仆役入得内来。贺铮鸣道:“快将这酒具撤去,于吾换了海碗上来。”
待众仆将酒坛与海碗送至室内,贺铮鸣当即便为元隆、刘恩坤与自己各盛一碗,道:“来,二位侯爷,为了我鲜卑族人,吾先干为敬!”
见贺铮鸣举起海碗一饮而尽,元隆与刘恩坤亦不含糊,将那海碗之酒一口落肚。
以袖拭口,刘恩坤道:“吾鲜卑族人驰骋草原,大块吃肉大口饮酒,偏那皇帝要行什么汉革,还要往那中原之地迁徙,吾心内不快,自是不愿再追随于其。”
元隆咧了咧嘴,冷哼一声,道:“这平城为设守要塞,太武帝之时,发起司州、幽州、定州与冀州十万人众筑畿上塞囿,起于上谷,西至于河,广袤千里。然皇帝只依己所愿,迁都河洛,又有何人再愿为其效力!”
贺铮鸣边举坛为二人斟满酒,边道:“那皇帝断不会料到此番迁都便是其自赴黄泉之路。”
刘恩坤饮下一口酒,自负道:“宗族十姓,若无众人扶持,何来他如今盛世若离了咱们这八部弟兄,其便孤雁难鸣!”
贺铮鸣冷笑道:“君者,舟也,众者,水也;载舟之水,亦能覆舟。这皇帝欲断吾等北归之念,吾等便断其王者之命。”
望着元隆,贺铮鸣又接着道:“侯爷乃景穆皇帝之孙,亦是皇室正统,如今那皇帝既已毙命,吾等便奉了您为尊,追随您于左右。”
元隆摇了摇头,道:“关中侯待吾之情,吾自是铭记于心。然现下里朝中众臣八成已迁至河洛,这兵马亦多由皇帝亲掌,吾等贸然行事,必是自取灭亡…”
不待元隆言罢,刘恩坤急急接口道:“那依侯爷之意,该如何是好”
元隆边垂首把玩海碗,边道:“汉时曹孟德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吾等怎得不效其行而为”
刘恩坤不耐烦道:“吾是粗人,不似尔等这般引经据典,侯爷您不如直言罢。”
元隆笑道:“吾便是欢喜阴山侯这爽快之性!这天下兵马六成于皇帝手中,一成于任城王手中,一成于咸阳王手中,余下分散于宗族亲王与各部宗长之中。欲得这天下,若无兵马在手,那岂非白日梦话”
饮下一口酒,元隆又继续道:“只有将太子控于手中,这天下兵马便可为吾等所用!”
贺铮鸣抱拳道:“侯爷如此言,吾便明白了,亦难怪清明祭祀之时侯爷着吾去见太子…侯爷乃王者之才,吾敬之!”
刘恩坤亦点了点头,拱手道:“侯爷英明,吾等誓死追随侯爷!”
元隆望着刘恩坤,笑道:“那日吾着你雇了蠕蠕老兵往邺城,一路尾随阖宫车马,只为可伺机行事。未曾想那陛下竟是个情种,非但予了众人时机,还为了个女人舍了命去!岂非天赐良机,佛菩萨助吾等成事!”
言罢,元隆为二人斟满碗中酒,三人皆一饮而下。
昌邑驿站,羽林郎张烨、曹思阳、郑永庆三人正向羽林中郎将蒋银奇禀报搜捕之况。
曹思阳道:“蒋大人,属下等与众兄弟赶至南坊西市,待入了那废弃客栈之内,发现其间只留下十数具尸首,其余人等皆已不见了踪影。”
曹思阳言罢,张烨便接口道:“属下等查验了客栈内所留尸首,竟是那蠕蠕之人。”
蒋银奇紧锁了双眉,疑道:“蠕蠕世祖太武皇帝年间已将那牟汗纥升盖可汗击败,其全族早已臣服我大魏,怎得会行弑君之举”
郑永庆进言道:“蒋大人,属下等方才细细查看了驿站之内,断定林道上伏击陛下之众皆入了内去,却不知又因何只余了这十数具尸首。”
蒋银奇闻言,亦是陷入沉思之中。
 
第八十五回 心难平(一)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于昌邑驿站已停留九日。
阖宫众人于这驿站之内实觉无趣,整日里亦不过彼此问安,闲话家常。
贵嫔夫人李氏虽说掌了这治宫之权,然现下里皇帝已解了皇后冯氏禁足之令,故而李氏不得不领了众妃嫔每三日往皇后房内问安。
因于邺城行宫韵澜湖畔所出之事,冯氏与李氏二人自是结下切骨之仇。然冯氏得了此前教训,加之乳母萧氏一味劝解,便暂将心头之恨压下。而那李氏本就是那锋芒不露之人,如今又与皇帝同于驿站之内,便更是做了若无其事之状,亦令宫内众人觉其乃大度明理之人。
这日晨起,将及卯正初刻,环丹便入了内来轻唤李氏起身。
李氏微微睁了双眼,懒懒道:“这些日子吾亦算不得忙碌,却是身子倦的很,只觉每日似睡不足那般。”
环丹边搀扶李氏起身,边笑道:“夫人,常言道‘春困秋乏’,莫说您这万金之躯,便是奴,这春日里亦是倦的不行。”
李氏边洗漱,边对环丹道:“如今身在驿站,自是比不得于宫内之时,虽说太医们为妃嫔每日问诊是惯例,然这驿站盈尺之地,出门入户免不得彼此撞见,现下里陛下抱恙在身,吾自是要为阖宫表率,让彼等知吾非那矫情之人,亦无需日日问诊。”
环丹会意道:“夫人细心如发,事事周全,奴着实佩服。”
二人言语间李氏已洗漱完毕,继而又更了衣,食罢早膳,便往冯氏房内而来。
虽心中不愿,李氏仍强作笑颜领众妃嫔向冯氏行礼道:“妾等请皇后安,皇后千秋万福!”
冯氏于室内背北而坐,因心内憎恨李氏,并不正眼瞧其,只对众人道:“都起来说话吧。”
众人复又谢了恩,方于两侧而坐。
不及冯氏与李氏出声,卢嫔便开口道:“皇后,陛下抱恙已近十日,妾等心内亦是担忧十分,每每行至陛下门前欲行探望,便被那大监着人拦下,亦不知大监是何用意”
冯氏因卢氏与李氏一宫而居,自是心内厌恶于其,闻其如此言,冯氏斜眼瞧卢氏,道:“大监乃陛下近身之人,所言所行自是受陛下之意,莫不是卢嫔质疑陛下”
卢氏闻言,当即转了脸色,惶恐道:“妾怎敢质疑陛下妾不过是关心陛下龙体…”
李氏见卢氏如此,不及其言罢,便圆场道:“皇后,这宫内姊妹各个心系陛下,卢嫔不过是一时担忧陛下失了言,皇后您莫要怪罪。”
冯氏冷笑一声,道:“李夫人倒是体下啊,吾不过随口说一句卢嫔,李夫人便出言相护…倒是了,如今李夫人掌治宫之权,吾这个皇后便是连你宫内之人亦是说不得了!”
李氏心内冷哼一声,却面带笑意,道:“您乃中宫皇后,便是行责罚之举妾等亦该领下,妾方才不过据实而言,岂有半分相护之意。”
见冯氏沉下脸来,不及其开口,夫人袁氏便接了话道:“皇后与吾等姊妹所言所想皆是担忧陛下龙体…大监是陛下心腹之人,既大监言陛下不欲吾等探视,吾等安心候着便可。”
闻袁氏之言,夫人罗氏亦开口道:“陛下有太医令问诊,吾等本不该忧心,然陛下平日里身安体健,鲜少有不适之时,此番陛下这风寒之症又怎得拖了这许多日”
李氏这些日子因舟车劳顿,加之身子倦怠,又有三宝专程知会,倒未及细细想过皇帝抱恙之事,此时闻罗氏之言,李氏心内亦是一怔。
丢了个眼色于郑嫔,李氏道:“陛下许是操劳国事,加之舟车劳顿,以致龙体欠安,有太医令在,又有昭仪侍疾,许不几日便可大安了。”
郑氏当下会意,道:“妾等不及昭仪尊贵,无力近侍陛下倒也罢了,可皇后您是中宫之主,陛下嫡妻,这侍疾之事怎得连您亦近前不得”
冯氏闻言,心内自是不悦,怒道:“都于吾闭嘴!吾乃中宫皇后,容不得尔等质疑,都于吾退了下去!”
言罢,不及众人离去,便起身离席入了内室。
着环丹
第八十六回 心难平(二)
听闻贵嫔夫人李氏传召,太医乔怀德急忙忙自驿站外营帐赶了而来。
待乔怀德行罢礼,李氏便微笑道:“这几日亦是委屈乔太医了,不知乔太医于营帐之内可还住的惯”
乔怀德笑道:“谢夫人关怀,臣等虽于驿站之外安营扎寨,却有夫人妥帖安顿,自是住的惯的。”
见李氏一脸笑意,乔怀德继续道:“营地之内,上至随行官员、羽林将士,下至宫中内侍与婢女,无人不赞夫人行事周至,待人体贴,便是待我等这些下臣亦是这般上心。”
李氏听罢乔怀德之言心内自是得意,却只谦道:“这阖宫众人一路随驾,亦是辛劳,吾如今既掌了治宫之权,自是不能亏待了众人。”
乔怀德虽知李氏非那善类,可如今二人同舟而行,自是要对其俯首帖耳才是。待李氏言罢,乔怀德忙奉承道:“夫人敬上接下,自是受人爱戴。”
抬头望了李氏一眼,乔怀德复又垂首道:“夫人这些日子并未传召臣请脉,方才环丹对臣言夫人有头痛之症,不如臣先为夫人请脉”
李氏咧了咧嘴,道:“吾无碍,不过是请乔太医来叙话。乔太医是明白人,吾便直言不讳,自不再遮遮掩掩。”
招手示意乔怀德近前,李氏道:“你于太医院任职,可知陛下究竟因何抱恙”
乔怀德做了个揖,道:“夫人,陛下不是因了那风寒之症吗”
李氏心知乔怀德是那揣奸把猾之人,于是冷哼一声道:“乔太医,‘道远知骥,世伪知贤’,吾素来只喜待吾以诚之人。”
乔怀德心内一惊,忙陪笑道:“夫人莫要误会于臣,这太医令亲侍陛下,便是方丞与药丞亦是太医令亲近之人。现下里太医令言陛下是风寒之症,又有何人能言不是”
见李氏依旧沉着脸,乔怀德小心道:“只是…”
近前半步,乔怀德小声道:“只是奴留心了药丞所出之药,并不似对风寒之症。”
看了一眼李氏,见其一脸狐疑,乔怀德解释道:“臣虽未尽数知陛下药方,却窥得有水蛭入药,且那日又见有大监亲信内侍取了那山羊血。”
顿了顿,乔怀德继续道:“那水蛭本为破血逐瘀之物,然其性却毒,平日里若非重症断不会将其入药,再有那山羊血,亦只做泻毒之引。”
李氏闻乔怀德之言,心内一惊,疑道:“你言下之意陛下是中毒所致”
乔怀德摇了摇头,道:“夫人,非也!那山羊血需以烈酒磨开,加入煮好汤药之中,可使体内恶血泻出。若此二种药材只其中一味,臣还不敢断言,然此二者同于一方之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乔怀德环顾左右,复又近前半步,小心道:“陛下是受了刀箭之伤,且…且是致命之伤。”
待乔怀德言罢,李氏已大惊失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足足十个弹指,李氏方缓了心神,道:“你怎知是致命之伤”
乔怀德垂首道:“若只是皮外之伤,太医令断不会以水蛭入药,此为其一;阖宫车马亦无需于驿站停留近十日之久,此为其二。”
李氏此时心神已定,冷冷道:“你方才之言可有道于外人知”
乔怀德急忙忙道:“臣知兹事体大,又岂能对外人道。”
李氏点了点头,道:“这一路皆为中原腹地,乃我大魏王土,怎得有人敢对陛下动手”
看了一眼乔怀德,李氏淡淡道:“你且退下吧,只记得祸至口出之理便可。”
&nbs
第八十六回 心难平(三)
这尚膳署署丞孟睿先听闻贵嫔夫人李氏传召,亦不知何故,忙整了行装,往李氏房内而来。
待入了内来,孟睿先忙向李氏行礼道:“臣孟睿先,请夫人万安!”
不及抬头,孟睿先垂首接着道:“不知夫人传唤臣有何吩咐”
李氏望着孟睿先,道:“倒亦无事,不过今日吾至皇后处问安,皇后言及这些日子膳食过于粗陋,故而吾寻你前来探个究竟。”
孟睿先一脸委屈之色,道:“夫人,臣冤枉啊!虽说阖宫于这城郊之地,然兖州刺史刘万庆大人极尽供应牛羊米粟,阖宫上下一应吃食未有半分改变,望夫人明鉴!”
这孟睿先母舅为已故平安郡侯李弈。当年这李弈有宠于先太皇太后冯氏,官至都官尚书,又晋了爵位。
李氏一族本就人多势众,自那李弈受宠,李家便更是显赫一时。岂知树大招风,朝堂之上本就各为己利,又因两族皆是依靠先太皇太后之势,自此李氏一族与冯氏一族便结下怨气。
待先太皇太后薨世后,太师冯熙曾谏言元宏将孟睿先撤去尚膳署署丞一职,然元宏念其执掌尚膳署多年,亦未有半分差错,故而仍将其留任于此间。
有此一出,孟睿先自是不愿攀附于皇后冯氏。李氏心知这过往种种,便是自己出了妄语,言皇后抱怨膳食粗陋,亦知孟睿先无处可证其言真伪。
李氏浅笑道:“吾知孟署丞行事妥帖,自是不会偏听误信。”
方才李氏言及皇后,只为提醒孟睿先,其如今在这宫中若不依附自己,便会遭冯氏刁难。
果不出李氏所料,孟睿先此时自是觉李氏待己亲厚,亦有心依附于其。
执起案几之上杯盏,李氏轻呷了一口茶,又接着道:“这陛下如今受了风寒,你自当是多备些性温之食才好。”
闻李氏之言,孟睿先便据实相告,道:“夫人,这些日子大监知会臣,陛下不欲饮食,只着臣将那高句骊所贡之人参煎水,日日送至陛下房内。”
这风寒之症本为内感风邪,若以药理,自是以驱风除邪为要。然这人参为大补之物,风寒之时饮之,便会助长邪气以侵内腑。药食本同源,这孟睿先又岂能不知此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