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那个小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路昭昭
我的五官中,只有鼻子长的最像他,挺立且直,像刀刻一般,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他喜欢用他沾满油污的手点我鼻头,我想清洗干净那必须毫无形象把自己变成猪八戒才行,他会乐呵呵站一边扬起慈父笑,我会像炸毛狮子扑到他怀里张牙舞爪,那他便会皱着眉头无限惆怅地走开。
别看他只是街头一个修自行车的,但他的文化水平、还有文化水平给他带来的多愁善感在我们村里全排第一。
竟选村长,他没兴趣。
学校老师,无动无衷。
发家致富,他又觉得庸俗。
为这些,我妈没少和他撒泼吵架。
他不似我妈粗鄙无礼,他是个谦谦公子。在面对我妈各种胡搅蛮缠无礼取闹时,他只会红着脸说上四个字:不可理喻。
然后,要不去村头的大树下抽烟坐上一夜,要不去村尾的河边抽烟坐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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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庄园到了,阿姨,请给五分好评哦,下次你去墓园,直接打我电话,我跋山涉水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去接你。”朱焕焕贱嗖嗖笑着,朝我递上他的名片。
我脑子里被我爸的身影扰得乱成一团,随手接过他的名片塞进包里,领着陈昏晓下了车。
他也急急忙忙下车,伸臂拦我:“阿姨,还没给钱呢。”
“哦。”钱包瘪瘪的,只剩几个小钢镚,我又拿出手机,结果手机因为没电关了机,我只好对他说等充电后开机我再付给他。
他很亲切的对我笑:“行,都行,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家的地址了。”
还想每天守在小区门口堵我啊我冷哼一声:“我住这么高档的小区,不会赖你那几十块钱的!”
他微微笑,挠挠了头:“您别生气,我这,我挣个钱不是不容易嘛。”
我嗤之以鼻:“你五分钟挣了我五百块钱,我看你比谁都容易。”
“秦昭宜!!”余楚拉着行李箱气冲冲朝我走过来,冷俏的小脸上布满生气。
她目光在我和朱焕焕身上审视来审视去,朱焕焕突然脸一红,低下头,余楚方才把目光转到陈昏晓身上,扫了几圈,终于结束。
“你搞什么鬼怎么现在才回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四个小时了。”她非常不满。
我先同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问:“你要搬来我家住啊”
她用力咬下嘴唇,从牙关蹦出几个字:“死,沈、万、言,日、他、祖、宗。”
我和朱焕焕同时瞪大眼睛。
她当着外人的这种不惧不畏让我不由得带着尴尬又看了朱焕焕一眼,朱焕焕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然后脸更红了,默默低头看自己脚尖。
我想提醒余楚一下,结果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直说:“沈万言那个死霸主,吓的我不敢开机,生怕开机的那一秒就被他逮到,我不是来你家住几天,我是来你家避几天。”
我愁容满面,担忧地说:“他,他可是沈万言!”
余楚说:“废话,我知道他是沈万言。”
我又重复:“他可是沈万言!我们家也不安全。”
如果沈万言要找她茬,她躲我家就跟站在他面前一样,根本没差别。我的意思是让她和沈万言一次性说清楚,要洗多少盘子多少个碗要血偿还是肉偿一次来个痛痛快快。
她默了一会儿,突然开窍,提着行李箱往朱焕焕车上放:“快,快送我去机场,我要出国躲躲。”
朱焕焕见她一副如临界大敌的紧张神情,被她带的神经过敏。心不在焉的把驾驶位的车门拉开,做出请的姿势:“快上来,快点,我送你。”
余楚想也没想钻进去,车门一关,安全带一拉,一键启动,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033、只图钱的人安全
我电话簿里的联系人有好几百个,能堂而皇之麻烦的却没几个,能掏心掏肺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总认为,朋友不在于多,够用就好,所以与人交往都很随心所欲,交情浅,言语更不深刻,今天的我终于要为自己平时的直情径行买单了。
我第一个联系的是余楚,确不想,她电话已关机。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你永远指望不上她一点儿。
第二个是孟纤纤,她的电话倒是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
哦,是我忘了,她有一个习惯,睡觉时手机必调静音。用她的话说:只要不是帅哥在身旁,那谁也别想让我起床,当然,有个帅哥在床旁,何必要起床呢。
我想了想我们报社财务主管高卓的模样,清新俊逸、仪表堂堂,孟纤纤怕是能睡到地球灭亡了。
第三个……
我看着那人的名字纠结了一下,他先后两次告白都被我无情拒绝,我不能再厚着脸皮麻烦人家来这里接吧
可是我已经找不出第四个可以麻烦的人了。
要不要麻烦程骞这个问题很伤脑,我看了看在一旁缩着脖子打冷颤的陈昏晓,决定把问题抛给他。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用打车软件,找陌生的司机的来这里接。第二个,找上次那个给你带烤鸭的程叔叔来载,你说,我们选哪个”
陈昏晓抬起肿肿的眼皮,疑惑问道:“你没别的朋友了吗”
我诚实摇摇头。
陈昏晓泼了我一头冷水:“你人缘真差。我选……”他想了几秒:“第一个。”
“为什么”我问他。
陈昏晓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让我顿时觉得,他摆脱倒数第一成为倒数第二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说:“第一个,来的可能只是一个会图钱的人。第二个,来的肯定是一个只图色的人。这年头,还是只图钱的人比较可靠。”
他是当真的聪颖机智,如果他把这股子冲劲安放在学习上,至少能挤进倒数第十。
最后我听了陈昏晓的,选择了第一个,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私家车。
软件上有司机的姓名和电话,还有他车辆信息。
我和陈昏晓坐马路牙子上研究了一会儿这个叫朱焕焕的司机性别,我猜是个男的,陈昏晓非笃定的说是个女的。
他嘟嘴抱怨:“运气真差,女司机开车不安全,坐着都提心吊胆。”
我说:“不是所有女司机都是你余楚阿姨。这个朱焕焕是个男的。”
“是个女的。”
“如果是个女的,那碰上男乘客,谁来保障女司机的安全”
陈昏晓:“……”
我挑挑眉梢,小子,终于在口才上输给我一次了。
等了十几分钟,一辆银色的b级车从黑暗中悠然驶来。
司机开了远光灯,我和陈昏晓被刺的遮住眼睛,他把车停在离我们十米远的地方,打电话让我走过去。
听他的声音是个男司机没错了,他的声音尖尖脆脆,带着那么一点儿稚气未脱,让我想起那个在商场卖雨伞的小伙。
陈昏晓眨着眼睛问我:“你听出他是人是鬼没”
我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温度有感情,应该是个人。”
陈昏晓没说话,拽着我的胳膊,身子躲在我后面往车跟前走。
他始终没把车窗玻璃降下,我提心吊胆拉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开,便敲他的车窗玻璃,他这才把车门解锁。
陈昏晓先把头伸进车厢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激动地对我叫:“昭昭,他是个人,是个人。”
司机汗了一把:“我当然是人,我还想确认你们是不是人呢三更半夜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墓园接生意。”
我坐进车里,朝说话的司机看了一眼。这不看不当紧,一看,我去,这,这就是那个在商场吓唬我骗我买伞的小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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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小孩的世界简简单单
我来之前,陈昏晓应该大哭过一场了,他用尖厉嘶哑而又苦涩的声音说着断断续续的语句:“妈妈,我又忍不住来看你了,我太想你了,被那个坏女人知道,她又要说把我送去孤儿院这种话了……”
“妈妈,以前,虽然爸爸不能经常陪我,但是有你在,我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现在的我,怎么觉得活着没意思呢。我好孤独,就像另外的一个你,白天麻麻木木的应着周围的人和事,夜里用被子蒙着头偷哭,不敢大声,不敢出声……”
“我时常梦到你做我爱吃的清蒸鲈鱼,这个世界上,这道菜,没有人会比做的比你更好吃了。那个坏女人她做过一次,但是味道很苦,我说她不如你做的好吃她还生气……”
鲈鱼我追忆往昔,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是陈文选与周双儿走了整一个月的日子,也是我和陈文选的结婚纪念日。他说我做的鲈鱼是苦味,我不信,尝了两口,并没吃出什么味道,所以我认为他在故意找茬。
我把头靠在身边的墓碑上,继续听着陈昏晓对周双儿发送对我的怨念:“妈妈,那个坏女人脾气很差,经常性对我大呼小叫,一点都不招人喜欢,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整日哭着对爸爸说亏欠她爸爸也因为她不同意与我们住在一起现在她把我赶出了她家,我没地方去了……妈妈,我好害怕,我想你和爸爸,妈妈你曾经说过,要带我乘热气球飞行一次,你说话不算话……”
“我想飞一次,那样,你们是不是可以看到我我是不是就可以离你和爸爸更近一步是不是能再感受一下你们的拥抱……”
陈昏晓的话语很朴实很真实,让我在恍恍惚惚中嘴巴里流进一股咸咸的味道。眼前突然晃过一个扎着马尾喜欢穿蓝裙子的女孩,她喜欢那种文艺气质的衣服,那模样,就是过去的我。
我现在依然清晰记得,我爸刚离开的那一段时间,我和我妈每次走在街上看到和他身材相似的男人都会追上去,等看到那人的面目时,我们才猛然想起,他已经离开了。
他可能没有死吧,因为他在给妈妈的信中说,他想去过一段自己想过的那种日子。
他走之前给我买了两条蓝裙子,在裙子的标签上写了一句话:要永远怀有一颗慈悲的心。
从他这句话中,我和我妈猜测他可能是出家了。
一个宁愿出家都不要我和我妈的男人,我们宁愿相信他死了。
那时的我已经有十岁了,比现在的陈昏晓还大两岁,他正在重复比我童年更凄惨的悲剧,而我,完全可以让他和自己不这么悲剧。
我想站起来去找陈昏晓再谈谈,不料蹲太久了腿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我眼明手快抱着了旁边的墓碑。惊甫未定,我一抬头,看到一个冲我乐的老头,我吓得瞳孔放大,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啊”
瑟瑟缩缩往陈昏晓的方向挪屁股,陈昏晓看清楚是我竟然没有发脾气,用衣袖擦了泪,站在原地不动。
我朝他伸手:“扶我一把。”
他谨慎想了一会儿,摇头。
我只好试着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与他开始商谈。
“陈昏晓,你还跟我回去不”
他愣,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今天你说的话让我很伤心,我说的话让你同样难过,你肯定不愿意跟我回家了。你不回家,孤儿院你又很抵触,我想,不如给你找个缺儿子的好人家……”
陈昏晓大怒:“你要把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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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他视我如粪土
女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有着异常奇妙的直觉。从主编办公室走出来的我,此时此刻就有一种这样的奇妙感觉。
“我要死了。”
我把冯深的资料丢在我的办公位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对不远处喝咖啡的孟纤纤说。
孟纤纤走过来,看了一眼冯深的资料,然后无比同情的摸了摸我的头,大尾巴狼似的安慰:“也许,冯深不是像业界传闻般那样冷酷无情似阎王,见到你,他如三月春风般和煦也不一定啊!”
我猛摇头:“不,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传闻中的冯深是某国际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因成绩突出还未毕业就被zt集团捡走,在工作上他正色敢言手腕狠辣,仅三年就让zt集团在新城成为较有影响力的企业之一。
现实中,我觉得,传闻中对他的评价还是客气了点儿。他真是我见过最难相处的人,没有之一。认识他几个月了,交清颇浅,现在他看到我还会产生一种上腹部不适所致呕吐前的前奏。
孟纤纤沉沉叹了一口气走了。
我被她的叹气扰得心绪不宁,总觉得心脏像被抓娃娃机的爪子给夹着,落不到洞口,悬挂在半空晃悠,一时陷入茫然焦虑又无助的感觉之中。
冯深的资料我实在看不下去,手机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顷刻间,脑子里全是陈昏晓那个小鬼。
眼看就要到放学时间了,吴老师还有校长为什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难道陈昏晓今天一整天表现的都很正常
突然耳边出现一个黑衣小恶魔提醒我:不,不要去管他,秦昭宜,他是个坏孩子,是你丈夫和周双儿共同生的小孩,那是你的耻辱,而且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坏女人,你养不熟他的,别忘了农夫与蛇的教训。
我甩了甩头,另一侧又出现一个白衣小天使:不是这样的,秦昭宜,你要善良,不要把私愤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你要阔达,让你耻辱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剩下的这一个你不要迁怒于他。
黑衣小恶魔与白衣小天使开战:“你别用道德的枷锁钳制她,难道不理那个小孩,秦昭宜就不善良了吗”
白衣小天使反唇相讥:“我才是最懂秦昭宜内心的,你不过是她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怨念,等她想通,你就不存在了。”
“你懂她的痛苦吗,现在的她不快乐,只有让那个小孩离她离的远远的,她才会眼不见心不烦,不会再想陈文选。”
“那是陈文选的儿子,是陈文选留给她的亲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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