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走,我们回去再说,”林祈年抱着妙之走在前面:“王爷,姨娘,王府我已经让士兵给清理了出来,屋中灰尘也已经打扫,直接可以入住。”
“小子有心了。”
“年儿有心了。”
这两句话异口同声说出,蕴涵了生活的默契,林苏氏不自觉地红了脸,离得安曲王更远了一些。
林祈年内心无奈的笑笑,要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
一行人回到王府,林祈年准备抽出这半天时间,陪在姨娘和妹妹身边,和家人分享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妙妙好久不见哥哥,也十分想让他陪自己玩耍。
偏偏这个时候,王府外面聚了一大堆人。有士卒进来报告说,是从山中归来的安曲父老乡亲,十分感激校尉大人,救了县城百姓的性命。
林祈年像是被疑惑埋在雾中,他倒是想做出这样的事儿,但没有这个机会去做。
既然是父老乡亲求见,不出去接待总是不好的,他只好领着姨娘和妙妙他们,来到了王府门外。
上百位县里的大户小户此刻都围在门口,看到林祈年出来,纷纷拱手拜谢:“感谢林校尉及时提醒,救我一县父老性命。”
“各位,”这事儿他真的没有做过,怎么好意思承认:“我什么时候提醒了”
乡亲们以为他这是谦虚,纷纷拱手称赞道:“林校尉可算是我们的大恩人,若不是你亲自写的书信,提醒我们陈兵大举攻来,我们这些安曲百姓早就命丧敌人的铁蹄之下。”
林祈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姨娘,这种事情一定是她做的,姨娘本性善良,不忍看到他人遭受兵劫。
“对,对,更要感谢林苏氏,你的姨娘,我们起初还不相信她,若不是她和王爷一家家地到我们的门上苦苦相劝,还立下誓言作保。唉,现在想来,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都来源于她一个妇道人家的苦苦坚持。”
姨娘的脸红得像山里的樱桃,质朴的她对这样的夸赞还不适应。林祈年可以想象得到,她这样一个薄脸皮的女子,是如何站在县中父老的门外,收起矜持鼓起勇气,去劝说他们抛家舍业逃往山林。
姨娘这样做,是基于对自己的完全相信,那怕是盲目的相信,她相信孩儿的判断。她这样的举动,等于是帮了林祈年的大忙。
不愧是我的姨娘,即使远隔万里,也能默默地用另一种方式帮助年儿。
“大人不但传递消息,救我等百姓,而且还带兵回到了县城,帮我们清理了废墟,救护城中未能离开的老弱妇孺。大人真是我一县百姓的救星。如若大人日后有用的着我们这些父老,尽管开口便是。”
“真的”
林祈年两个字问出口,他们就感觉不对味儿,他们是把承诺当客套,这位说不定会借坡上驴,把客套当作承诺。
当下人群里变得鸦雀无声,大户们低头看着脚掩饰尴尬,带头的两位硬撑着也不能让冷了场,便开口说道。
“当然,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乡亲们还是可以伸出手帮你的。”
“这事儿不困难。”林祈年点点头说:“我想跟你们借马,县城里所有的马。”
“借马”
这个话说得耐人寻味,不是征用,不是索要,而是借。
“对,如今的粮价是多少,多少粮食可以换一匹马”
大家不知道林校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然说了出来:“校尉大人,一匹马能换七十石粮呢。”
“把你的马匹借给我们,三个月,不,两个月之后还你们一百石粮。”
众人狐疑地相互看着,这个买卖的确是很划算,但就是太划算了,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用不用我给你们立字据”
“不用,不用!不用!大人救了我们这些百姓的命,本应该献上马匹,只是安曲民生艰难,还请大人原谅。大人的信誉,我们这些百姓自然相信。”
“那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回家牵马去”
这些人愣了一愣,想不到大人还是个急性子,纷纷拱手告辞。
林祈年转身和姨娘回到了王府后院,安曲王站在院子里,很豪气地说道:“小子,你不是要用马吗这次往深山里逃命,府里还剩下几匹马,你一并牵了去。”
他连忙拜谢王爷,趁着天色还早,便抱着妙妙回到姨娘屋里玩耍。林苏氏坐在床头上做女红,低头看到他的靴子透了洞,浅笑着说:“年儿,快把靴子脱下来,姨娘给你缝补缝补。”
林祈年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个脚,就是这么费靴。”
“你当兵来回奔波,哪儿能不费,等这阵子姨娘给你多做两双,你来回替换着穿。”
同家人团聚的时间最是短暂,林祈年坐在屋里逗了一会儿妙妙,抬头猛看天色已经压黑,便起身向姨娘告辞。无奈妙之非要缠着哥哥,还要哥哥陪着她睡觉,姨娘抽出鞋底子要揍她,被林祈年伸手拦下。
“姨娘,我看不如这样,就让妙妙跟我到县衙住一天,等明天我再送她回来。
“对得,我要跟哥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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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秣马厉兵,等候敌情
铁匠铺子里没有窗户,只有靠墙的炉子里映出通红的火光,小徒弟跪坐在地上,用肩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滴,双臂用力地拉扯着风箱。
“再去加点泥炭。”
老师傅从他手里接过风箱拉柄,一边拉一边回头说道:“也幸亏咱得信儿早,铺子里的这些铁疙瘩都藏了起来,这炉子也没被陈国人破坏,再有个把月就要夏收,咱得提前做些镰刀,到时候县城里的大户都会来买。”
他停下动作回头:“伢子,好好干,争取明年给你买个媳妇儿,也正是这个年岁,青壮年都拉到战场上当了马下魂,女子反而没了着落,价格兴许能便宜点儿。”
“嗯。”
小铁匠捏着铁铲往炉子中填泥炭,炉火趁着风劲儿愈发旺盛,映红了他的脸庞,也掩饰了他的羞涩。
他们身后传来革帘声响,老铁匠并没有回头,只是沙哑地问:“客人,是要打造什么器具?”
“枪,带镰钩的枪。”
老铁匠身躯顿住,片刻之后才又问:“你自带铁料否?”
史江在铺子里来回走动,四处打量了一遍。
“没有,我看你这铺子里有不少。”
“没有铁料,价格可是贵,要两百铜钱。”
老铁匠站起来,用长钳把通红的铁块从炉子里夹出,放到铁锭上。由徒弟挥动大锤,在铁锭上发出叮当的脆响,火星随着锤声四溅。
“钱好说,我要的量大,给我来一百把钩镰枪。”
锤声停顿了,老铁匠夹着铁块转过身来,才看到了来客的样貌。
“原来是位军爷,打造这么多兵器,是要先付定金的。”
“哈,”史江咧开大嘴笑了笑:“定金,没有,而且打造的钱等你交货两个月后才能给你。”
老铁匠将铁块重新塞回炉中,背朝着他摇头说道:“客人,你这可不是做生意的门道。”
“道理我懂。”史江叉着腰说:“我们做了这钩镰枪,也是要去做生意,等我们的生意做成了,才有钱给你。”
……
“这生意我不做。”
老铁匠将手中的铁钳扔到了架子上,声音还挺重,好像是夹杂了些脾气。
史江翘着腿坐在了铺中唯一的凳子上,笑着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到时候给不了你钱,但是可以给你粮食,一把钩镰枪一石米粮,这个价格可是翻了好几番。”
“我不占你们的便宜,一把二百文,现付。”
史江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个高抬把腿架到了铁锭上。先前打铁的时候,烧红铁块和铁锭接触的余温还没有散去,裤腿散出皮肉烧燎的味道,可这厮的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仿佛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你不是要定金吗?我这条腿你剁下来,当定金。”
“军爷,你,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史江嘿声笑道:“这明明就是做生意,我要是真耍无赖,就不会在这儿和你说这些。”
“我们家林校尉,做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这生意,你是不做也得做,如若不做,我老史就带着兵,把你这铁匠铺给征用了,你自己盘算一下,看看是哪样合算。”
小铁匠怯怯地抬起头,去看师父憋得发青的脸。
“行。”
“我多久来取货?”
史江把腿从铁锭上抬了下来。
“十五天以后。”
“太慢,加班干,争取十天赶出来。质量要过硬,到时候米粮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史江已经大摇大摆走出了铁匠铺,刚拐出几丈远,便发出了哎吆啊的惨叫声。
铺子里老铁匠默默地看着徒弟,低头叹息一声:“做吧,有米,也能换媳妇儿。”
……
林祈年站在城墙前,手中拿着毛笔和砚台。墙上挂了一块白布,墙前的空地上盘膝坐着黑压压数百名兵卒,面带茫然地看着他。
他在白布上画了一条弯曲的线条,然后在线条旁边点了许多黑点,指着白布讲解:“这,就是越河,这些黑点,就是粮仓。这边儿这一片儿,是芦苇荡。芦苇荡和粮仓之间,有三十丈的开阔地。你们谁能告诉我?哪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一名兵卒举起了手。
“你说。”
“报告,是粮仓,因为敌军正在烧粮。”
一名兵卒正准备举手,悄悄缩了回去。
林祈年眼前一亮:“就你,别缩手,你来回答。”
兵卒懵懂地抓了抓脑壳:“这个,校尉,是不是开阔地啊。”
林祈年放下笔墨,拍手鼓掌:“没错,就是开阔地,因为你们面对的是陈军的精锐骑兵。如果你们在芦苇荡中,可以利用茂密芦苇隐藏,蹲在地上斩击敌人马
第三十六章 行军埋伏越丰仓
“吁!”陈六玄紧紧地抓着马缰,将马勒停,翻身从马上跳下来,迅速跑进县衙。
“校尉大人!陈国退兵了!”
林祈年从藤椅上跳起,容晏和宋横周处机等人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六玄,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陈军突然停止进攻离原城,后卫当做前锋开路,辎重军队开始回收营寨,我就赶紧打马回来向你禀报。”
“小六子,干得好!”林祈年眸黑的眼眶中折射出的灼灼光亮:“陈军今天退兵!最迟四天便能到达越丰仓,史江呢!史江!”
“在这儿呢!”史江瘸着腿快步跑过来。
“你赶紧召集你的人,连夜蒸制干粮,每人配给五天!容晏,宋横,周处机,让兵士们早些用饭,早点睡觉,明日清晨卯时开拔,提前两天到达埋伏点!”
“遵命!”
妙之从三人腰间穿过去,仰起小脸拽着林祈年的衣角:“哥,你要去干嘛,不陪妙妙玩了嘛?”
林祈年蹲了下来,努出笑脸对她说:“妙之,乖,今晚回安曲王府,陪你娘。哥有大事儿要干。”
“不,我不回,我要跟着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行,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回去告诉你娘,我五六天就回来。”
“不嘛,不行,你都说了,要一直陪着我,你是不是撒谎!”
林祈年长吁了一口气,揉着眉头:“真不是,哥是真有事儿,听话。”
“不行,不行的,就不行的。”
“你是不是又要离开妙妙。”
“不行。”
林祈年的火气不由得泛起,声音突然加重:“能不能听话!!”
这严厉声音把妙之给吓得够呛,张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他训完之后便后悔了,懊恼自己干嘛对妹妹没有耐心。史江连忙把妙之抱在怀里哄,可这小妮子依然哭得眼泪汪汪。
周处机揉着耳朵摆了摆手:“你也真是的,干嘛跟一个孩子发火。”
林祈年:“你们三个,赶紧下去传令,别在这儿杵着了!”
三人走后,林祈年伸手要从史江怀里抱妙之,但是她却记上了仇。
“不,呜哇,不要你抱!你变成坏蛋了!我恨你!咱俩没关系了,哇哇!”
林祈年摊开手,表示毫无办法。陈六玄连忙从史江怀里接过妙之,一边从怀里掏出做的小竹人逗她,一边说道:“大人,左右我也无事,就由我把妙之送回安曲王府上。”
“好吧,那就麻烦你走一趟。”
……
夜色深沉宁静,县衙院子里的柳枝在窗户的麻纸上摇曳,月的清辉也透过窗户纸映在地上。林祈年头枕着手臂,毫无睡意,心中颇不平静,这是将是他人生中指挥的第一场战斗,也是对他个人能力的第一次验证,是不是指挥的料,是不是带兵的料,这一战便可初见端倪。
在山上虽然学了全套的兵法谋略,也知道战略思想和战术的区别,但理论终究是理论,实践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战争这种东西容错率低,高消耗,考验人的思想、意志、逻辑判断能力、胆魄、决断力、还有人格魅力,甚至是运气这种虚幻飘渺的东西。
其实战争最考验人的,便是心理承受能力,胜与败的落差,带来的悲喜逆转,远比把全部身家押上去的赌徒来得更揪心。将帅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死荣辱,还有无数将士的身家性命。没有冷血不足以治军,太过冷血又使将士离心,这中间的度需要自己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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