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怀空
他睡了大概只有两个时辰,便完全清醒了过来,望着外面的天色等待卯时到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在铜镜中把自己的束发重新扎好,然后整理衣衫披甲,提着锈剑挂到腰间,推开中堂门走出。
他站在廊下等待,院子里池塘边波光潋滟,月色变显得更加清冷悠远,房前屋后草木葱茏。不远处响起士兵们带着渴睡的说话声,整齐脚步声响起。他手中扶着剑柄,大踏步地走到了县衙门口。
“林校尉,我周处机队,二百零二人,已全部到齐。”
“校尉大人,容晏队,一百九十九人,全部到齐。”
“大人,宋横队中二百零四人,都已到齐。”
陈六玄带着他的二十多斥候也在台阶下等待,林祈年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众人头顶,对史江说道:“你把那一百多号伙夫喂马拉车的,也都带上,打赢了仗到时候需要你们搬运粮食,
第三十七章 火烧粮仓
第二日清晨队伍修整结束,精神头又恢复到昨天出城前的状态。陈国大军有可能下午便能撤退到这里,林祈年想趁着这个宽裕的时间鼓舞一下士气。
春秋割据,军中自有礼乐,各国都是擂鼓击罄来鼓舞士气,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条件,只好来秀一下自己的口才了。
他骑在灰色大马上,勒着马头在队伍前转了一圈,算是巡阅。只是这队伍规模太小,半只眼便能尽收眼底,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显得拉风一点儿,找找将军的感觉。
“兄弟们,何谓虎狼!”
“追逐肉食者,才为虎狼!我们要做猎食者!我们生存的唯一意义,便是存活自己,撕碎敌人!”
“你们告诉我,什么才叫捕猎!刀断了,用手掐,用牙咬!把你们骨子的那股凶悍劲儿都给我露出来!告诉你们的敌人!……”
“谁最凶残!”
兵卒们将刀枪举过头顶,呐喊声震天响:“我最凶残!”
“谁凶残!”
……
“我凶残!”
周处机站在森林边缘解手,被身后如滚雷般传来独特口号声吓了个激灵,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扭头异样地问道:“他在干什么”
容晏坐在地面砾石前磨砺剑锋,抬起头说:“战前动员,应该是这么叫吧。”
周处机鄙薄地哼了一声:“我看是蛊惑人心,蛊惑我们这些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容晏不为所动,继续磨砺着剑锋:“差不多一样吧。”
……
今日陈军并未到达,众兵卒枯等了一下午,又在密林中宿营一夜。直至清晨天际地平线边缘微白渐变,林祈年抖擞开身上的积叶,望着越河边上陡然出现的骑兵队。
这支不足百骑的塘骑队每隔半里便有两人脱离队列,开始横向侦查搜索,巡查完一块地形后,便将一面明黄色旗帜插在地上,表明此处已搜索,等先头部队接近后,后续塘骑兵再次巡查将旗子拔去。
其中一面旗子插在距离他们隐藏山头两百米远的地方,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骑兵的黑色冠缨和锃亮头盔,兵卒们低头屏住了呼吸。
另一员骑兵拔走旗子后,林祈年回头对众兵卒说:“趁着天色未明,我们摸到前方的芦苇荡中,注意隐蔽,不可惊动了敌人。”
兵卒们猫着腰悄声潜下山坡,就连马蹄上都用布匹包裹,由他们牵着沿灌木茂密的坡头下到芦苇滩中。
众人踩着滩中硬泥向前摸索,在芦苇荡的边缘地带埋伏下来,隔着阻挡视线的苇叶看着远处粮仓的情形。
陈军后卫部队做为前锋军接近了越丰仓,玄色猎猎大旗遍布在仓堆左右两侧,驻防部队开始与前锋交接。
陈兵军阵庄严,即使是撤退也严谨有度,冉秋不愧是一代名将,连林祈年都暗自赞叹。
军阵只是在越丰仓停顿了半个时辰,后方中军便有军令传至前方。兵卒们开始排着队在粮仓中取粮,每个人身上的干粮袋都灌得饱满溢出,那些骑兵从马上取下皮革袋子,用钢刀从粮仓上劈出缺口,金黄色稻粒若瀑布垂落下来,袋子灌满后在地面上堆积起小山。
陈国兵马在粮仓中到处践踏糟蹋米粮,这数百万石的稻谷他们即使卖力掠夺也只能取走一部分,装满米粮的队伍开始行进。后方辎重部队才是掠夺的大头,马车上的大帐毛毡被卸下,换装上了稻米袋子。
中军挟裹了成群被劫掠的妇女,捆缚了双手串在了长长的麻绳上,她们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被军健们用长鞭驱赶,赤着脚走路如同受惊的羊群。
她们的啼哭声悲切沙哑,却丝毫不会唤起豺狼们的同情,她们或许曾经是富家小姐、官宦之女、将军侍妾、穷家碧玉,此刻都变作了敌国的战利品,将来会被当做赏赐被分配,或者被当做军营中的军妓来泄欲。
林祈年握着锈剑按进泥土中,脸颊肌肉微微抽动,军卒们目光焦灼地盯着前方,没有人发出声音,连惋惜声都没有。每个人心底都梗塞着某种情绪,但他们不愿意暴露出来。
国乃大家,姐妹受辱,男人旁观束手,这便是军人的耻辱。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无能为力。
周处机这异类却在旁边轻哼了一声:“哼,传闻冉秋其人以仁义著称,今天见了他治下军队的所做所为,便知他是以伪善言论来掩盖其邪恶行径,果然是残忍的伪君子一个。”
林祈年扭头看了他一眼,双目凝视如苛责,这家伙也只好讷讷地闭上了嘴。
……
陈**队在此拖延了整整多半天,林祈年他们也在芦苇荡中等待到烈日暴晒的下午,等到前锋营骑兵驼满粮食离去,留下一支近两千人的精锐军队。
林祈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由百余骑将和成群步兵组成的混成编队。
说好的精锐骑兵呢他花了一个多月来钻研对付轻骑兵的战术,打造了百把钩镰枪,做梦脑子都想的是与骑兵作战的场景。可万万就没想到,陈军会把这样
第三十八章 奋勇杀敌,搏命救火
林祈年震出泥土中长剑,发出了此战中最响亮、最激越、最振奋人心的怒吼:“杀!!!”
他双足跃起从芦苇荡中射出,挥着长剑冲在最前面。
数百名士兵发出了震天怒吼!挥舞着兵刃冲出芦苇荡,宋横带着三十多名骑兵迅速上马,很快便超越了怒吼狂奔的士兵,却依然追赶不上林祈年狂奔的脚步!
“杀!啊!!”
每个人胸腔中的激愤都磅礴喷出;每个人的毛发都从皮肤上倒竖挺立;每个人的眼睑边缘都瞪出了血丝;每个人的血液都已经沸腾!
“骑兵队!结成阵型,优先击杀敌骑!”
林祈年跃上了土坡,身体飞奔拔高了两丈,一剑斩下了敌骑将领的头颅。
三十多匹战马齐头并进,蹬踏上土坡,跃过了围栏,长矛马槊直刺冲锋!
敌骑将领在马上疾喊:“敌袭!敌袭!结阵阻敌!”
放火的陈兵开始组织抵抗,但周军已经挟带着滔天怒意冲来,骑兵将手中的长兵器狠狠地掼在敌人的胸口上。
林祈年单人挥剑跳跃飞纵,已经斩下了数名骑将的头颅。
兵卒们挥舞兵刃冲上土坡,冲入烈火熊熊的粮仓群中,口中的咆哮声依然没有停歇,疯狂斩杀手持火把的敌兵。
宋横将马槊狂躁劈刺,一个横抡将敌将头颅削飞,又挺身一刺戳进了另一员骑将的腹部,大吼一声手臂发力,弯曲了槊杆将其挑起。另一员敌骑冲来,他抡起尸体扫砸,将那人从马上扫落下来。
林祈年绕着粮仓边缘冲锋,追着将坐镇指挥的敌骑挨个儿斩杀。
他早已不必担心这场战役的胜败。
哀兵必胜,怒兵必胜,看看身后的这帮将士们,激发他们的杀气的不止是荷尔蒙,还有飙升的肾上腺素。他们的眼睛中迸发出残忍愤怒的光。陈军在越丰仓里大肆烧粮,硬生生把这帮周国兵卒逼成了疯狗。
老兵卒们手持着钩镰枪没有机会斩马腿,却发狠地挥舞着啄在敌人的脸上,霎时血溅三尺,颅骨碎裂。
一名陈兵在小卒的背后劈了一刀,他血肉崩裂却没有倒下,回过头来双目赤红,大叫着朝对方的肩头上劈砍,硬抵着推倒在地,随后连续斩了五六刀。
这边兵卒的钩镰枪白蜡杆被钢刀斩断,他从地上捡起断枪头朝敌军扑去,长刀刺进他的肚腹,却依然硬挺向前,攥着枪头戳进对方的喉咙里。两人抱在一起变作两串血葫芦,狰狞互刺,临死犹在咬牙滴血,肌肉僵硬,保持着杀敌的正确姿势。
容晏提剑扑杀,连着斩落几名敌人头颅,举着剑高喊道:“杀上去,把那些还在烧粮的畜生们干掉!”
他这一队人从大火肆虐的粮囤中央穿过去,以三人为一组,有条不紊地砍杀收割敌人的生命。
就连史江带领伙夫和养马的汉子都冲了上来,伙夫挥舞着马勺左右横抡,却被敌军钢刀劈倒,马夫提着割草铡刀扑上去按倒敌人,切进了对方的喉咙里。
敌军将领勒住马头,急声大喊:“不要混战,聚拢队形,结阵阻敌!”
七百兵卒对战两千陈军,却呈一边倒的优势,陈卒丧胆惊心,节节败退。
林祈年提剑急冲上来,斩断了两匹战马的马腿,飞纵上前直扑陈将。将军亲兵们慌忙上前拦阻他,却被林祈年接连挥剑斩倒。
“拦住此人!”
将军拨马逃窜,留下数名亲兵在前阻拦。林祈年挥刀斩下一人手臂,抬脚踢起他的刀刃捏在手中,用力掷出。刀锋如闪电疾飞,从将领的后心穿进,连刀柄都没入其中,敌将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将领身死,胆战心惊的陈兵早已被杀得丧失了斗志,纷纷开始逃窜。周军紧紧追在身后大开杀戒。
周处机领着他的人马直追出三百多丈,把逃得慢的陈兵像割麦子般斩杀在地。
林祈年举剑高喊:“不要追了!马上回来灭火救粮!”
大获全胜后的兵卒们来不及欢呼雀跃,打败敌人只是开始,还需要和燃烧的大火搏斗。
“所有人!跳进越河里弄湿衣衫!史江,带着人用铁锅和木桶打水!把火给灭了!”
兵卒们纷纷投入越河,然后从水里扑上来,冲到岸上去救火。只是多半的粮仓都被点燃烧毁,他们这些人哪能救得过来。
林祈年从水中跑出,将两个靴子都灌满了水,赤着脚抱在怀里冲到岸上去,浇在刚被引燃的粮囤上。
他回头大喊道:“不要管那些已经烧了的!想办法阻断火势!保住剩下的粮囤!”
每个人都在利用身边能用到装水的东西,一次次扑进水中冲回到岸上,可大火依然在蔓延。
可老天爷偏偏在和他们作对,凤西平原上的风势逐渐变大。
史江急匆匆地跑到林祈年身边,大声喊道:“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有几处火势太大!”
“不行也得想办法!把火源给我阻断了!”
“我们能不能把离火源近的粮囤给推倒!转移到没有火的那边去!”
“可以!”
宋横全身湿漉漉地又从河水中冲上来,伸手抱住倒伏在地的马尸,朝着燃烧不止的囤仓扑上上去,瞬间盖住了一片火焰,又用自己的身体扑盖烈火,胸前被烫伤沾上了无数稻谷。
“来来,听我说!粮囤底部是空的!用来通风,所有人跟我用力把它推倒远离火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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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召集百姓,运送米粮
深蓝天幕中星辉点缀,旷野天低树,越河畔老树枝杈伸向星空,河水倒影着星光和碧月缓缓向下游流去。滩岸边生着几个清冷的火堆,兵卒们三五成群地围在火堆前,时不时传来几声伤兵的呻吟声。
锦娘歉意地蹲在伤兵的面前,轻柔地在他的腿上裹麻布。作为军中唯一的女子,她已经度过了尴尬期,和小六子确定了某种未明的关系。但她依然没有被放松警惕。林祈年说了,军中是不养闲人的,她这个弱女子也必须做事,暂时就负责救护伤员。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只会简单的包扎,但女人总比粗手粗脚的男人细致些。
另一个火堆前围着林祈年、史江、容晏、宋横、周处机、陈六玄六人,对于他们来说,这到手的粮食如何安置才是大问题。
“粮食留在越丰仓肯定是不行的。慕容凯的金刀卫和骁果卫就算损失惨重,但他也必须分派出兵马来收复凤西郡城和越丰仓。所以我估算一下,朝廷收复凤西需要六七天,然后再派人马来越丰仓,这中间公文的传递交接,预计下来也就是九到十天时间。”
“我们必须要在这十天的时间内,把这四十万石粮转移到别处去,光靠我们这些人肯定是不成的。”
史江将烤鱼挨个递到几人手中,探过头来说:“就算每人能负重两石粮,再加上马匹,一次也只能运输千石,回安曲县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十天才只能运输万石而已,想要完成这个运输量,我们需要六千人以上的队伍。对了,大人,这粮食是要运送到安曲县城吗”
“不能。”
林祈年言简意赅说道:“这批粮我们暂时还不能让朝廷发现,他们也许会怀疑,但只要没有证据,咱就比较容易搪塞。”
“况且我们将来发展的重心,是在曲门地区,九曲关也必将由我们来防守。所以新粮仓的位置,必须在九曲关和安曲县之间的中心位置附近,这样我们才能够两头兼顾。”
宋横连忙说:“那我们设在曲门寨如何只要把废墟清掉即可!”
“不行的,”容晏摇头插嘴说道:“曲门寨太小,容不下四十万石粮食,而且距离这边儿太远。”
林祈年从柴堆中捡出一根枯枝,在地面上画着说:“从曲门山区往外,有废弃的千顷荒田,荒田往北森林地势稍微平坦一些,前些日子还经历了一场大火,正好省却我们砍伐树木。”
“我们在此处建造新粮仓有两个好处,第一,方便隐藏,粮仓设在森林中,四周种植茂密林木,设立隐秘出口,防止朝廷前来探查。第二,我们将来要在曲门屯田养兵,开垦土地,获得的粮食可以就近存放在粮仓中。“
听闻此言,周处机双眼放光,讶异地问:“你要屯田”
林祈年点了点头:“我们要独立发展,当然不能让朝廷抓住命根子,屯田是唯一的出路。”
“大周边军各卫的粮草,都是以食邑的方式来解决的,我们为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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