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师叔,却不记得我枉我在夜里梦到过她那么多次。
除了知道老宅里藏着天机院的人外,宁姒没有获得其他的有用信息。
仲澧防着她,就跟她防着仲澧是一样的。面对不确定的东西,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静观其变,谁也不会轻易打开门展示背后的东西,毕竟交情还没好到那个地步。
仲澧也没为难她,奉劝她不要在城中久留,然后就让她走了。
江秋白自发送客“宁姑娘,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我了吗我是”
“我记得,敬乙长老的”宁姒没有把私生子三个字说出来。
江秋白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又迅速被兴奋替代“对。没想到姑娘真的记得我。”
他们只见过一面,在天机院的废墟上。
“姑娘怎么会在烁城”没人说话气氛就会变尴尬,江秋白想了半天,选了这么个自认为不那么失礼的话题来打破沉寂。
宁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怎么想探我的底”
“不是不是。”江秋白赶紧否认,“如果不方便,姑娘大可不用回答,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天地可鉴,他是真的随口一问啊
宁姒在门口停下,真诚的说道“仲澧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我知道,师叔跟我说起过。”其实不是仲澧说起过,而是他死皮赖脸找仲澧问的。
自打见了宁姒之后,她的音容相貌就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佳人如花见之倾心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宁姒揭开了他身世的真相一直对他关怀有加的师叔,其实是他的生父。
这一点,在仲澧口中得到了证实。
宁姒忽然叹气,露出一脸忿恨痛惜“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仲先生居然会投靠敌国,协助敌军侵占晋土。我实在是瞎了眼”
“等等宁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没有”
“别解释了。”宁姒打断他,“我在这宅子外面守了两天,亲眼看到卫国的随军灵士频繁进出这里。这不是叛国通敌又是什么”
宁姒语气渐厉,眼神更是带着刺,恨不得直接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回首看向宅内,宁姒双手握拳,义愤填膺“我一定会把这个消息送出去,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天机院唔唔”
江秋白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上手将她的嘴给堵上“宁姑娘,你听我跟你解释啊,我们没有通敌更没有叛国,我们只是”
发现先前出去的黑纱女回来了,江秋白赶紧噤声,大脑飞快运转着。
玉师叔可不像仲澧师叔那么好说话,要是知道宁姑娘发现了他们,肯定不会放她走的。眼下宁姑娘对大家误会颇深,若是就这样放她离开,天机院的名声怕是就此毁了。
脚步声逼近,江秋白牙一咬,趁着院内无人,扛着宁姒直奔后院的地下菜窖。
玉娘发现大门开着,立马警觉起来。
入内院见一切如常,稍微松了口气,找到仲澧问道“院门怎么开着”
仲澧眼中掠过一丝怪异,“是秋白吧,他刚才出去了一趟。”
“出去做什么不是说过别出去吗万一暴露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怎么不看着他”
面对玉娘的咄咄逼问,仲澧专注着手上书册充耳不闻。
一鹤发老头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吵什么吵”
此人正是方木。他比起两年前苍老了很多。腰背佝偻,身体异常孱弱。
玉娘负气不说话,方木又转向仲澧“刚才灵禁被触发,原因为何”
“是猫。”仲澧面不改色,“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猫,我已经让秋白把它送出去了。”
同时侧面解释了江秋白出去的原因。
玉娘的语气仍旧没有缓和“他那么大个人,回来也不知道关门”
仲澧不想同她争辩。
方木提高声调说“行了,还是商量一下正事。关于不人提出的方案,你们意下如何”
第469章 抓包
江秋白贴着菜窖入口的盖板听了半天,确定一切如常,才爬下楼梯来到宁姒面前。
宁姒靠着墙,被一堆白菜土豆给包围着:“你想干什么?杀我灭口吗?”
江秋白急得挠头:“宁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好端端的我杀你做什么?”
“怕我把你们天机院通敌叛国的丑事传出去呗。再说你们天机院被毁跟我有脱不开的关系,你若是怀恨在心,想杀我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江秋白坐在一堆土豆上:“天机院被毁我确实很伤心,但是仲澧师叔都跟大家说清楚了,真正毁灭天机院的是海母娘娘,你只是她的傀儡,所以我不怪你。”
“呵呵!”宁姒干笑两声,“那我还得谢谢你?”
江秋白被她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宁姑娘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有通敌叛国,之所以跟不人先生来往,完全是为了……”
话到一半突然停了,看他纠结的样子,似乎在斟酌这话能不能对宁姒说。
宁姒把脸转到一旁,拿起一颗大白菜撕着玩儿:“不想说就别勉强,免得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再说是我泄的密,又来找我麻烦。”
“不是……我没……”不知道为什么,在宁姒面前,他的嘴巴就变得特别笨。生怕说错话,结果越说越错。
宁姒已经完全不搭理他了。
江秋白一咬牙,豁出去了:“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不太好让外人知道……姑娘不会泄露出去的吧?”
宁姒见他松口,这才将脸朝向他:“要我怎么保证?”然后竖起手指,“要我发誓吗?”
江秋白赶紧摇头:“我相信你!”
宁姒突然有些不落忍,感觉自己像个欺骗纯情少男的渣女。她心里清楚,不管得到的消息是什么,她肯定会分享给季牧之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秋白已经开始说了。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我们从夙徒院借了玄天刀来镇压海母娘娘的封印,没成想在路上把玄天刀给弄丢了。虽然天机院被毁了,但这事儿还是得给夙徒院一个交代。”
江秋白抱着膝盖,盯着鞋尖,声音回响在封闭的菜窖,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天机院曾倾全院之力帮了夙徒院一个大忙,因这份旧情,他们才肯出借玄天刀。可这毕竟是神器,神器有多珍贵自不用我多说,出了这事儿,天大的交情也是不抵用的。这两年我们到处打听玄天刀的消息,就是为了找到玄天刀归还给人家。”
“也就是说,你们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打探到了玄天刀的消息?”
“对,我们得知玄天刀在三皇子季牧之手里。”
宁姒沉思片刻,又问:“那你们跟那个不人……”
“不人先生是五道院的长老,他答应帮我们找刀,而且还会帮我们重建天机院。”一提到不人,江秋白言语间无不透着感激。
宁姒问:“他为什么要帮你们?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交易?”
江秋白闻言一愣。
显然这个傻小子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
江秋白没有待太久。师叔们长时间找不到他容易被怀疑。
临走前,他让宁姒安心待在菜窖,等天黑后再找机会送她离开。
宁姒答应了。
江秋白简直就是老天爷赠送给她的‘礼物’,这个没城府不设防的家伙是最好的突破口,在掌握完整的信息之前她也舍不得走。
为免季牧之担心,宁姒放了一个小纸人出去传递消息。
左等右等不见江秋白回来,宁姒猜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菜窖里潮湿闷热,空气也不流通,呼吸间全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宁姒实在憋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爬到楼梯上一推才发现盖子从外面闩住了。
这是怕别人闯进来,还是怕她逃出去?
分析之后,宁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好小子啊,当面纯良无害,却在背地里使绊子。故意把她锁在这里好去搬救兵吧?
被坑了太多次,宁姒已经习惯性的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菜窖是不能待了。宁姒从缝隙中放出一根细小的花藤,轻而易举勾开了盖闩。
出去之后再将一切恢复原样。
院子里栽了很多女贞树,这个时节正是最为茂密的时候,用来藏身完全不成问题。
也是这个时候,宁姒看到了方木。
他和仲澧还有黑纱女——江秋白说她叫玉娘,曾是天机院的长老之一。三个人围在一起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江秋白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大篮子,用纱布盖着。进屋后一一摆出来,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想来应该是不人送的。城中已无居民,一生火一冒烟可不得马上就被人发现。
宁姒看到江秋白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两个大馒头。
四人开始吃饭。
哪怕是吃饭的时候,玉娘也没把脸上的黑纱拿下来。从中间一分,扒出来一条缝,然后就着那缝往里送吃食。
啧,如果是因为毁容才用黑纱蒙脸,防护到这种程度得毁的多彻底呀?
饭桌上方木说了些什么,江秋白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没过多久他就搁了筷子,往西边厢房去了。
紧接着,厢房屋顶上冒出个人头,可不就是他?
江秋白绕了一圈直奔后院,宁姒猜到他应该是给自己送吃的去了。她刚想退出树丛回菜窖去,却见堂屋里的三人齐齐搁筷起身,互相给了个眼色,悄声往后院走去。
不出宁姒所料,三人将江秋白堵在了菜窖里。
方木厉声问道:“不是说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吗?来这里做什么?”
“……”江秋白低着头不做声,紧紧捏着手里的馒头,像是要掐死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那个妖女呢?”方木又问。
“还用问吗?肯定是逃了呗。”玉娘冷哼一声,美妙婉转的音色却组成了最是难听刻薄的话:“我早就说不该带着这个野种,跟他爹一样,脑子长在下面的东西。”
“玉娘!”仲澧出声喝止,再招呼江秋白:“上来再说。”
“还上来做什么?”玉娘抬脚将出口的盖子盖上,卡上盖闩。“不关他几天,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还有你。”
玉娘环抱双臂瞪着仲澧:“要不是我发现这小子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们啊?仲澧,你该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吧?”
第470章 抛弃
玉娘和方木走了。这个走不是离开后院,而是离开老宅。
仲澧随后也走了。他在菜窖盖子旁边放了个青灰色的包袱,隐约露出信封一角。
宁姒意识到,他们把江秋白给抛弃了。
因为他不听话,容易中美人计,脑子长在‘下面’。
宁姒很自责。都是因为她才会让江秋白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他只有初级通灵师的修为,想要毫发无损的逃出烁城并不容易,可他们把他扔在了这里。
宁姒没有去追,她也不怕线索断在这里。季牧之在外面,他知道该怎么做。
菜窖里的江秋白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宁姒打开盖子跳下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土豆堆上,泄愤似的将馒头捏成碎。
“你……”看到宁姒,他惊讶的站起来,又立马摆出臭脸转向旁边,“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谁说我走了?上去透个气而已。”宁姒把包袱扔给他,“不过你那些师叔师伯,好像是真的走了。”
江秋白不明白她的意思,手在包袱里掏了掏,拿出一封信拆开。
信是仲澧写的,大致是说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危险,就不带着他了。包袱里还有些干粮,让他自己想办法出城,再找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好过日子。若是天机院有重建的一天,还欢迎他回来。
“我看过了。”宁姒坦然承认,又问:“你一个人能出得了城吗?”
江秋白往前迈步,脚下一个踉跄踢在土豆上,几个土豆骨碌碌的滚出老远。
他没有回答宁姒的问题,甚至都还没有从书信的内容中缓过来。
师叔他们走了?怎么可能……就算他实力低帮不上什么大忙,可这一路上端茶送水跑腿儿的活哪样不是他在做?他们怎么可能丢下他呢?
江秋白不信,出了菜窖将宅院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没有人,他们真的走了。
宁姒将手交叠在身前,犹豫着说道:“呃……那个……对不住啊,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不过他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说扔下就扔下,好歹也要把你送出城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