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责别人的时候话就显得流畅多了。
“不是的。”江秋白失魂落魄的瘫在椅子上,“他们发现我将你留下后或许是很生气,但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他们肯定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姑娘你刚好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宁姒更内疚了。不管怎么说都跟她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秋白站起身,把包袱斜着挂在肩上:“得出了城才能有打算。”
“说的也是……那行吧,晚上我送你出去。”
……
方木和玉娘停在门外等仲澧。
方木问:“毕竟是敬乙师弟的骨肉,咱们这样做是不是……”
玉娘斜他一眼:“那你就带着他一起去送死吧!”
方木就此打住不言。待仲澧出来,三人一同沿小巷往城东奔去。
季牧之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去找宁姒。
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宁姒颇为意外:“他们出去了啊,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但是你更重要。”季牧之盯着江秋白,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
宁姒拽了他一把:“干什么你?这是我朋友,别这么失礼。”
“朋友?”才半天时间就交到新朋友了?
“你们见过的。”
经宁姒提醒,季牧之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印象非常浅淡。
一个男人要是对另一个男人过目不忘,那就出问题了。
宁姒把事情原委说清楚,道:“我打算今晚想办法送他出城。”
季牧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点了点头。
江秋白抱拳上前:“多谢宁姑娘。”再对季牧之说:“也先行谢过这位公子。在下江秋白,敢问阁下……”
“我好饿啊,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弄点吃的?”宁姒咋呼一声,打断了江秋白的话。
江秋白一头雾水,季牧之却很清楚她的意思。
这是提醒他不要暴露自己。
季牧之佯装责怪的瞪她一眼:“你这样才是失礼。”然后向江秋白自我介绍,“在下李多一。”
江秋白拱手道:“李公子,幸会幸会。”
……
宁姒是真的饿了,肚子直叫唤。
江秋白拿出包袱里仲澧准备的干粮:“城里只有卫军驻地才有现成的食物,姑娘先垫垫吧!”
饿极了也就不挑食了,宁姒狼吞虎咽吃完干硬的饼子,三人回到老宅堂屋等待天黑。
干等就没意思了,肯定得聊点什么。宁姒是谈话的主导,从无关痛痒的话题引到想要探知的问题上,如水到渠成,没有半点突兀。
“你就别难过了,说不定他们是真的为你着想呢。仲先生信上也说了,他们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
季牧之接收到她的目光,瞬间会意,阴阳怪气道:“什么事情能比独自被留在敌军所占城池还要危险?”
江秋白用力叹气:“李公子你有所不知。”
然后把寻找玄天刀的事如实说了。
“玄天刀在季牧之手里,人家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子。此行无异于虎口拔牙,我能理解师叔他们。”
宁姒顺着话问:“你的意思是,你的师叔们是去夺刀了?可我之前听说季牧之被卫军抓走了呀!”
“我也听说了,但是不人先生说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他们根本没有抓到季牧之。”
“是嘛……”宁姒想起自己之前表露的立场,又道:“要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江秋白接二连三的叹气:“其实我们就是想取回玄天刀还给夙徒院,根本不想掺和两国战事。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才不想跟五道院的湮灵一脉打交道呢,再说身为晋国子民,我也希望晋军大获全胜。”
宁姒抓住关键:“五道院是修的湮灵一脉?”
“对呀。姑娘不是灵士吗?竟不知道四大灵院分别主攻的修行脉路?”
“呃……我属于半路出家,不是很清楚。对了,这个湮灵一脉,除了汲取灵物修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偏门的增益之法?比如……阴灵之类的?”
江秋白赞许道:“姑娘真是天资聪颖,一猜就中。这湮灵一脉除了屠灵自给之外,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吞噬阴灵汲取阴力。”接着压低声调:“我跟你说啊,就是那个不人,这场战争开打之前,他才刚进阶齐灵士呢!”
“你怎么知道?”宁姒对此表示怀疑。
短短数月就能从初级进阶到中级,开什么玩笑?
江秋白把头一昂:“方木师叔说的,错不了。”
“难怪呢!”宁姒这下明白了。
难怪这一路上没见着阴灵呢。
第471章 故意
从江秋白身上获得的信息都比较表面,完全没有涉及到核心内容。也不晓得是方木他们没有对他说,还是他有心防着故意装作不知。
“宁姑娘,李公子,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啊……我们打算协助大军收复失地,把卫国那群狼崽子赶回西边去。”
“是吗?”江秋白被宁姒的凌云壮志所点燃,一脸向往,跃跃欲试。“那我也不走了,我留下来帮你们呗。”
“这个……还是算了吧,仲先生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你还是听他的比较好。”宁姒尽可能藏好自己的嫌弃。
江秋白的笑容逐渐消散,讪讪道:“我知道我修为不高,但是……”他不甘心的望着宁姒,“怎么着也比姑娘强一些吧!”
他是正宗的天机院弟子,而宁姒说她是半路出家,柔弱女子都能干的事,他堂堂七尺男儿还能干不了?
宁姒笑而不语。这个‘误会’是没法解释了。
“江公子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季牧之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岔开。
江秋白知道自己是留下无望了,黯然道:“往东去吧,至少要找个没有战乱的太平地方。”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有宁姒和季牧之相助,江秋白顺利离开烁城。宁姒目送他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回头问季牧之:“李公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呀?”
这两天获得的信息很乱很杂,又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天大地大,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老实说,季牧之现在也是乱的。不过他比宁姒更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乱局的最好办法就是认准一个方向往前冲。虽然有可能会偏离预期,但一定能冲出去。
离得最近的不人就是他选中的方向。
卫军驻地里,不人老儿站在桌案前,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握着毛笔,颇有书法大家的风范。然而面前的宣纸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水平,只怕那些字他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全。
不人现在也很乱。不鬼死了,给兄弟报仇当然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天机院那些蠢货想要拿回季牧之手中的玄天刀,刚好可以利用起来当马前卒。
不过,他并没有抱太多希望,且另有小算盘。
他并不知道不鬼被杀的细节,但是在他看来,一个养尊处,烛阴之主才是他真正的杀兄仇人。
他知道无命死活要将这口黑锅扣到季牧之身上的原因。卫神宗的老婆子怕他为了报仇把烛阴之主杀了,这样就无法取得烛阴之心了。
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他报仇,门儿都没有。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又何必去顺老婆子的意?
反正报仇也指望不上军营里那些酒囊饭袋,卫军能不能东进跟他有什么关系?
把笔往桌上一拍,不ren da步往外走:“去,把那几个主将副将都给我叫过来。”
……
一夜过去,西撤支援主战场的消息已经传达给了烁城的每一位士兵。经由特殊渠道,在次日传到了暮的耳朵里。
“这个混账。”暮愤然起身,将桌上所有的茶盅杯盏全部扫落。传信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阿庆候在门外,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命从外面进来,停在门口:“出什么事了?母亲怎么发这么大火?”
阿庆回道:“不人老儿撺掇卫军西撤,除小部分留守烁城,其余兵将已经退到了莱城。”
“竟有这样的事?他不想报仇了?”
这些事不是她可以议论的,阿庆垂着头没再做声。
“无命。”暮在屋里喊。
无命疾步上前,奉上刚刚炼制的丹药:“母亲,烁城的事就让儿子前去解决吧!”
暮轻轻按压着右下腹,双目浑浊面如死灰,就好像随时会咽气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夙徒院的齐灵师死后所凝之金石虽比不上玄天刀,但对她来说同样杀伤力巨大。更何况宁姒那丫头耍了心眼,将两块金石合二为一。
金石扎入皮肉,作为尖端的部分脱落开来留在了她身体里,若不是她察觉及时,只怕这时候已经在冥府等待新一次轮回了。
不,没有新轮回了……太昊公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不会再任由她继续任性妄为。
虽然已经取出金石,她的状况也没有好转。这具身体太老了,就像磨损过度的器具,用起来不顺手,还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她必须尽快拿到烛阴之心。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晟用烛阴之心为宁姒重塑了肉身,她现在连断息都用不着了。
换句话说,如今宁姒就是烛阴之心,烛阴之心就是宁姒。
看样子,那个傻姑娘还不知道呢!
“无命。”
“儿子在。”
“别管不人老儿了,我要你拿着虎符号令三军,全力往东推进,争取在一个月里拿下秀山城。”
她原本正在实施一个更好的计划。先借助五道院和夙徒院常年争夺卫国第一灵院而结下的恩恩怨怨,让五道院出手消磨夙徒院的战力,最好能多除掉几个像绝尘那样的人物。
这十来年,夙徒院一直在苦寻天选之子。她主动上门,说自己有找到天选之子的办法,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用烛阴之主来交换。
夙徒院想找到天选之子延续传承,五道院想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天选之子断绝传承。如此一来,她就成了关键,再动点小心思,两边都能为她所用。
接着再挑唆不鬼前去堵截季牧之,利用不鬼的死,让不人将矛头指向季牧之。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不人的怒火燃烧得足够旺盛,就能极大程度的催动战火往东蔓延。
没想到的是,这个死老儿根本不受控制。五道院交给他的任务是找寻烛阴之主,同时还要竭尽所能争取战功,以期能在卫主面前露脸。谁知他竟全然不顾这些,甚至连大仇也要放弃的样子,径直率军西撤。
她哪里知道,不人这么做只是纯粹想给她添堵。他这辈子最烦别人在面前指手画脚了。
计划一再出乱子,她只能临时更改,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季牧之和宁姒被困在钟山,没这两个人捣乱,事情进展会顺利得多。
无命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第472章 及时
无命拿着虎符前往各城大营,传达全力东进之令。
没有人怀疑虎符的真假,因为他们觉得在卫主的震慑之下没人敢做这等不要命的事。再说这虎符,也确实仿得足够以假乱真。
卫军势如破竹,晋军节节败退。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因为晋军失了主帅。
再陷三城,南北边线就能汇合,加上西方主战场的卫军,三方将会形成合围之势。
彻底切断晋军后方,到时候就算刘飒威有天大的本事,也撑不了多久。
季牧之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阿习死守中涑,成了卫军久攻不下的‘钉子户’。如果能让中涑守军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想必对其他晋军也是极大的鼓舞。
二人又从烁城赶回中涑,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了几个熟人:方木、仲澧、玉娘,还有此时本该和西撤卫军在一起的不人。
看来这老头儿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随军同行。
也是,他还有杀兄之仇要报呢!
四人也是去往中涑方向。季牧之分析,这些人可能误以为他在中涑城坐镇,所以中涑才能坚持这么久。
他们哪里知道这完全是阿习的功劳。就连宁姒都颇感意外,想不到阿习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待在季牧之身边当个亲卫实在是太屈才了。
可就算阿习再会守城固防,也扛不住卫军没日没夜的火石轰炸。城中将士已经坚持到极限,就像绷紧的琴弦,什么时候断,就看什么时候拨那最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