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宁姒试探着叫了一声,叉腰怒道:“你别装了。”
季牧之绕到前面,发现阿吉嘴角的血渍。“她吐血了。”
“什么?”宁姒愣了一下,终是念着旧情,上前唤道:“阿吉?阿吉?”
又扭头问季牧之:“她这是被人卸磨杀驴了?”
季牧之上前检查了一番,总结道:“伤势不重,但魂力虚弱,这种情况……像是被人控魂了。”
“控魂?莫非……是无命?”
控魂是幻术的一种。
吃过大亏,导致每次一提到幻术,宁姒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无命。
宁姒在阿吉身上摸了摸:“舆图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算了,反正也是假的。”
欲渐强烈的山风把毒瘴送往高处,季牧之撕下一角布料用水浸湿,盖住阿吉口鼻:“先回去再说。”
无命避开季牧之一行来到山顶无极台。
拆掉的骨肉还没完全长好,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疼得厉害,但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生拆肋骨的痛都能扛下来,还有什么是忍不了的?
红顶鹮的声音像哑锣,径直飞过来。
无命接住掉落的图纸。
哪怕只是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东西是假的。
又白忙活一场。果然,不管是以前的重华还是如今的季牧之,似乎都比他强那么一点。
但是这一次,重华办不到的事,他一定可以办到。
有些人,在化为尘土之前能赢那么一次,就算打了翻身仗了。
第482章 天箭
绝念是有备而来,在他去找暮的时候,夙徒院的弟子已经分别前往各大营,把分散在外的同门全部召了回来。
甲明跪在绝念面前,痛哭流涕道:“师父,你一定要为师叔报仇啊。”
绝念是个明白人,深知战场生死无对错,可在了解到师弟被害的详情之后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愤。
“人死不能复生,咱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做。”别说一个绝尘,就是十个绝尘,也不能影响到夙徒院的未来。
弟子集齐之后,绝念便带着一行人返回荡丘山。
路上,甲明试探着问道:“师父,这是要开始试炼大选了吗?”
“不然把你们叫回去做什么?”绝念反问。
甲明看起来十分颓丧,对试炼大选提不起任何兴趣:“我们又不参加大选,充其量当个看客,还不如干点实事儿呢。”
作为先锋小队时虽然被烛阴之主打了个落花流水,还差点被俘,但又不是谁都有烛阴之主的本事。换个地方避其锋芒,给自己挣点战功,也总比一无所获来得强。
绝念别有深意的看着他,笑道:“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想参加大选?”
甲明敏锐的察觉到这话的言外之意,将满心狂喜硬压下去,故作失落道:“师父你就别拿我逗乐了,我又不是首徒……”
“甲徽不在,你可不就是首徒了?”
“师父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大师兄怎么会不在呢?”
“哼。”绝念拂袖冷哼,一副气坏了的模样。“他为了在大选中一举夺魁,居然私下里贿赂其他旁支,被人告发捅到我这里来,简直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真的?”甲明再也掩饰不住狂喜。
甲徽一出事,他不就有机会了?
不管能不能在试炼场上脱颖而出,至少得先有资格参与进去,不然说什么都白搭。
绝念斜他一眼,他才收住脸上不该有的喜色,解释道:“我这是太震惊了。大师兄为人刚直,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会不会是搞错了?”
心里却想,罪都定了,可千万别再让甲徽翻身啊!
绝念叹道:“我何尝不希望是弄错?但他自己都认了……唉,终究是道心不稳啊。世人慕权势,哪怕是咱们夙徒院弟子也不例外。”
说完,重重拍了拍甲明的肩膀:“甲明啊,这次师父丢出去的脸能不能再捡回来,就看你的了。”
甲明挺起胸膛信心勃勃:“师父您放心,徒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暮正在伏案练字,阿庆推门进来,跪在一旁替她研墨。
“娘娘,绝念率夙徒院弟子已经到荡丘山了。”
握笔的手顿在空中:“这么快?他就没去别处,或见别的什么人?”
“没有。”阿庆肯定回答。“大选的日子好像提前了,他们这一路都很赶。”
“是嘛?难道是我想多了?”
待一纸书成,才开口问道:“五道院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们好像知道夙徒院大选在即,往荡丘山去了不少人。其余派到战场的人没有召回,绝大多数都聚在主战场协助程天程将军。”
暮一点都不意外五道院会偏帮程天。程天曾在五道院修习灵术,算半个门徒,且辈分很高,末辈弟子都得叫他一声师叔祖。
“夙徒院大选这么大个热闹,我想他们也不会错过。程天还没把西北军吞掉吗?那个刘飒威,到底什么来头?”
“刘飒威用兵如神,确实不好对付。再者,他所率领的西北军素来有铁军之称,信念坚定,不惧生死,打起仗来在气势上就压卫军一头。”
“擒贼先擒王,这点道理都不懂?”
没了刘飒威,西北军群龙无首形同散沙,可不就任人拿捏?
“娘娘有所不知,这刘飒威有罗汉印护身,一身钢筋铁骨无坚不摧。”
“哦?”暮微微挑眉。“这倒是有意思。”
九天之上的诸神啊,一个个活得太久又无所事事,都想到人族来找点乐子。不知道这个大将军又是哪位神明豢养在外的‘宠物’。
“把这个给程天。”怒递来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
……
中涑城已经加固完成,季牧之率大军浩荡西进,路上遭到不少卫军的侵扰抵抗。
季牧之露出杀伐果断的一面,来袭者一律斩杀,绝不让行程受到影响。
“还有多久能到?”在马背上颠得太久,宁姒感觉与马鞍接触的地方都快磨出茧了。
“顺利的话,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季牧之目视前方,脸上并没有即将与西北军汇合的喜悦。
“怎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前方有一处峡谷,是咱们西行的必经之地。如果我是卫军,一定不会错过在那里设伏的机会。”
之前给西北军补给粮草的队伍就在那里吃了大亏,损失惨重。
绕过去时间肯定来不及,宁姒想了想说:“咱们可以先派人过去占领高地。”
“来不及的。”知道他是要去跟西北军汇合,卫军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又岂会等他们临近了再遣将派兵?
宁姒扭头看向后方将士,一想到他们其中的某些人会在经过峡谷时丧命,心里就不是滋味。
“就没别的办法吗?”宁姒惆怅望天,忽见天边闪过一金色光点。定睛一看,像是什么东西正朝这边飞来。
光点越来越近,撕裂空气带出哑哨一样的声音。
“是箭。”宁姒惊呼。
季牧之迅速下令让其他人找掩体躲避。
眨眼之间,从天而降的箭矢已到近前。螺旋状的箭头锋利异常,通体金黄,并泛着耀目的光华。
这绝对不是一支普通的箭。
季牧之驾马躲避,却发现这箭在追着他跑。宁姒甩出花藤欲拉住箭矢,然而花藤还没碰到金箭就跟三伏天的瓜苗一样蔫巴下来。
季牧之被逼得落马,又接连在地上滚了几圈。金箭追至,悬在离他二尺开外的空中,箭尖直指眉心。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宁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季牧之的注意力则放到箭身的刻纹上。
跟玄天刀刀身上的刻纹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也是夙徒院的东西?
镇定下来之后,季牧之隐约觉得这箭对他似乎并没有恶意。
试探着抬起手,金箭并没有继续进攻。心一横,季牧之用力握住箭身。
光芒逐渐散去,金箭的重量落到季牧之手里。
风吹树动,有翩翩白衣踏叶而来。
第483章 正是
本以为是敌袭带来的漫天箭雨,没想到只此一支。
更没想到的是,季牧之刚刚躲过金箭攻击,立马就有人前来讨要。
“你说,这箭是你的?”
宁姒打量来人。眉毛很浓,眼睛大而亮,炯炯有神。看人时很专注,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身穿白净素衫,腰背挺直,一身正气。
所谓相由心生,有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些人,一看就觉得是好人。
可是,不管长了一张多么正直的脸,也抵消不了金箭险些伤了季牧之所引起的戒备。
“对,是我的。”那人点头,看不出年龄的脸始终一本正经。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的?”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需要证明。”
“行,我就权当它是你的。可你的箭差点杀了人,你觉得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
“天选箭只会引路,不会杀人。”
那人转向季牧之,低头躬身,异常恭敬:“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你不认得他?”宁姒愈发觉得奇怪。
看起来金箭都认识季牧之,他却不认识?
季牧之沉思片刻,将金箭递出去,回答道:“在下季牧之。”
男人接过金箭托在手心,甩枪似的飞快转了几圈,金箭骤然缩小,长短与发簪无异。
他还真拿来当发簪用,直接cha j发髻。
宁姒这下相信金箭真是他的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尽管季牧之选择了将箭归还,尽管他顶着一张好人脸,可宁姒还是无法放下戒备。
“在下甲徽。”甲徽冲季牧之抱拳。
“甲徽?”宁姒琢磨着这个名字,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之感。
等等,他刚才说那支箭叫什么?
天选箭?天选之子……这是夙徒院的人。
“当心。”宁姒猛的将季牧之拉退,与甲徽保持着安全距离。“他是夙徒院派来的。”
看清箭上的刻纹之后季牧之就有所怀疑,此时见宁姒也这么说,可见是错不了了。
甲徽也不瞒着:“在下乃绝念长老座下大弟子,此次下山是奉师命寻找天选之子。”
宁姒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
“你别跟我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天选之子。”说这话时,宁姒扫了一眼季牧之。
甲徽郑重点头:“正是。”
……
在甲徽点头的一刹那,宁姒脑子里条件反射的蹦出一大堆反驳的话。
比如:你们夙徒院是卫国的爪牙,却说晋国的皇子是你们要找的天选之子,未来将由他来率领你们夙徒院?哈哈,开什么玩笑,就算要编瞎话也麻烦你编得像样一点好吗?
然而事实上,她一个字都没说。所有的话撞上脑海中的声音,都像泡沫一样消散。
那是星海坍塌之前晟的声音,她明确的说了天选之子四个字。
如果晟晚走一时半刻,兴许她就能听到全文,兴许全文就是:牧之是天选之子。
季牧之听宁姒说起过天选之子的事。
没想到作为四大灵院之一的夙徒院,择选接班人竟是如此的草率和荒唐。
天选之子?谁是天?谁在选?
没准儿又是卫军为了拖延他的行程而耍的把戏。
季牧之绕过甲徽,翻身上马。“全速前进。”
任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我自岿然如山不信不妄动,就不会中计。
宁姒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
甲徽却不会就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