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四十 溺水盼稻草
过了半个时辰,形骸身躯晃动,雪粉碎散落,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身上冥火燃烧,脸色发青,面无表情。
他运用冥火过度,立时就显现诅咒效用,只见周围阴气渐浓,幽魂野鬼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烁不定,充满怨念与凶光。形骸这诅咒与别的活尸稍有不同,不仅腐蚀土地,败坏树木,更招致极重的阴气,令百鬼出没。
他将白雪儿、烛九从雪中拖出,两人罩着一层黑泥,那黑泥变作金粉,随风而逝。先前形骸将梦墨变作黑泥,黑泥隔绝了冰霜,也幸亏那恶鬼并未执意置人于死地,否则形骸救不了他们。
形骸心想:“绝甲已死,但他是剑神,只要世间仍有用剑之人,他便能复生。他得知那恶鬼之事,定会禀报天庭,天庭当会处置。”
但他不指望上苍的正义,那是妖界的巨巫,骸骨神自有打算,形骸也不会放过那恶鬼,更何况他捉走了陈若水,这姑娘太过倒霉,而形骸也未料到她如此重要,竟被那巨巫盯上。
只是他该如何去中荒山的阎安城唯有齐宫的后裔能找到通路。
正思索间,哗啦一声,齐宫从雪中挣脱,也当即呕血。他脸色发紫,双目发绿,肌肤如碎冰般往下掉,行将倒毙。他发觉陈若水不见,眼神绝望,又看到形骸,稍稍惊讶,立时喊道:“你...你是盗火徒”
形骸答道:“你还有心思管这些”
齐宫跪倒在地,骨头脆响,接连折断,他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阎安,救救嫦楠。”他想要向形骸磕头,但半身不遂,命在顷刻。
他为何向形骸求救他不见那恶鬼法力何等高深但他就如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无望之中,什么人都是希望。
形骸道:“你不认得这恶鬼”
齐宫道:“他定然是妖界的大魔头,我中了他的计,我....咳咳...所见的征兆,所听的预言,都是此人...咳咳....迷惑我的。他让我找到若水,再跟踪你们,将她夺走。”
形骸问道:“他要若水做什么”
齐宫惨声道:“若水是嫦楠转世,她若恢复神通,可将阎安地下的龙脉...彻底变化,阎安将沦为妖界衍生之地,那恶鬼...便能行动自如了,而阎安与世隔绝,地势险要,连天庭都找不到那儿,正是他绝佳的根基之地。”
形骸叹道:“他眼下还不算行动自如他杀了绝甲,随心所欲的做事,全不将天庭与纯火寺放在眼里。”
齐宫临死之际,已想得十分明白,道:“他另有帮手,那帮手将他召来,他才能自由行走。但那时限不长,小兄弟,救救...阎安,救救我的....嫦楠。”他目光悲伤,似要流泪,但泪腺已然坏死,眼中流下稀少的黑血来。
形骸心想:“当年截源也是如此,我非杀了这恶鬼不可,却不知他是哪个巨巫似乎骸骨神也不知道。”他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要走这一遭。”
齐宫喜道:“多谢,多谢,我可放心去了。”他似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形骸身上,并不管形骸能不能做到,满心幻想,隐有离世解脱之意。
形骸道:“你是医神,就算被天庭驱逐,也可无限复苏才是,何必如此悲苦”
齐宫摇头道:“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绝甲也一样,似乎被那恶鬼杀死的神,再也活不转了。“
形骸奇道:“这是何道理”
齐宫道:“我也不知,数千年来,几乎从未有....妖魔杀死仙神的例子。”
形骸沉吟道:“莫非神杀妖魔,妖魔杀神,皆可阻彼此活转”
齐宫大声咳嗽,再说不出话,他怀中掉出一个透明瓶子,瓶中似有鲜血,朝形骸看了看,示意他拿走。形骸捡起后,齐宫露出欣慰笑容,身躯霎时分崩离析。
形骸暗忖:“他这血该给他后裔喝下,如此就能前往阎安不知我喝了有无用处”
他查探其余众人状况,拜风豹找来的众高手全数死去,拜风豹尚有一口气在,但也命不长久,形骸想起拜天华所托,取出伤药,喂他服下,又在拜风豹体内注入疗伤水,吊住他一口气,至于他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他心想:“那白发恶鬼所用妖法,六成对付绝甲,两成对付齐宫,另两成对付其余所有人,咱们因此逃过一死。这恶鬼远远胜过圣莲与梦儿,就如同她们对付侯亿耳、周柳等人一般。若圣上驾临,遇上这恶鬼,最好也是落荒而逃的局面。”
骸骨神能胜过这巨巫么形骸心里没底,但即使他有胜算,形骸作为化身,必会代价惨痛。
他找一处安稳之地打坐运功,消去紊乱的冥火,终于恢复原状,好在他先前运功抵挡恶鬼时有所收敛,否则要消除这周身异状绝非易事。
刚一收功,只听白雪儿在外喊道:“侯爷!侯爷!”
形骸找了过去,白雪儿看见形骸,顾不得虚弱,奔了几步,扑到形骸怀里,泣道:“侯爷,我以为我死了,能见到你太好啦!是你救了我么”
形骸道:“是我救了你。”
白雪儿苦笑道:“你还...真不谦虚,多谢你啦,侯爷,这一路上全都亏你照顾我。对了,姐姐呢姐姐她...”
形骸说了陈若水被白发恶鬼劫走之事,白雪儿泪如泉涌,道:“那该如何是好”
形骸道:“我要去救她,但可能须得你指路。我对不住你,唯有一次次将你带入险境。”
白雪儿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嘴,道:“侯爷,你是去救我姐姐,非但没对不起我,反而该是我好好报答你呢
四十一 剥皮断头谷
侯亿耳道:“好孩子,除了你自个儿的亲人,旁人你都不能信。谁待你好,谁便是别有用心,别有所图,明白么”
拜风豹点了点头,胸口又一阵气闷,打了个寒颤,侯亿耳拍了拍他肩膀,道:“你爹爹我不擅医术,那孟行海耽搁了你的伤情,已非一时三刻能好。”
拜风豹想起圣莲女皇嘱咐,心中一乱,直挺挺躺下,大口呼吸,愈发痛苦。
侯亿耳又道:“不过我另有法子,孩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是恋着那圣莲女皇了”
拜风豹心头一震,道:“爹爹,你如何...如何知道的”
侯亿耳笑道:“你这眼神、言语、表情,实是明显不过,我如何看不出来那圣莲女皇也早心知肚明。”
拜风豹惶恐羞愧,试探道:“爹爹,你说...你说我...是否能如愿以偿”
侯亿耳道:“我一生之中,败在龙国手下无数次,对这圣莲女皇全无半点好感,但既然你钟意她,我自当助你如愿。我胜不了她,胜不了龙国,哼,我儿子成了她的丈夫,她终究还是栽在我手上,将来还不是得听你我父子的话”
拜风豹啼笑皆非,暗想:“我对圣上千依百顺尚且不及,绝不会做半点对圣上不利之事。”
侯亿耳道:“孩儿,我赠你的骨灰飞刀还在你身上么”那骨灰飞刀是他给众子的信物,每个儿子皆得获赠。
拜风豹勉力取出,侯亿耳接过,他走到齐宫死去之地,将骨灰飞刀埋入雪中,口中念念有词,掌心发热,按在刀刃上,刀刃变得通红。拜风豹看了一会儿,睡意袭来,就此入眠。
这一觉睡了足足一天,他醒来时,侯亿耳捧着骨灰飞刀,放在他面前,道:“孩儿,这骨灰飞刀此刻已成一件神器,你凭借此物,可以大显神威,让那圣莲女皇刮目相看。”
拜风豹奇道:“爹爹,这...这是真的么”
侯亿耳道:“那绝甲、齐宫是法力高强的神,纵然死了,躯体上残有仙力,成了一种极罕见的星铁,我这骨灰飞刀吸取两人残骸,表面附上了星铁之材,等若得了这两人少许能耐。”
拜风豹握住刀柄,顷刻间感到强横真气遍体流淌,内伤不疼了,身子不累了,病痛全消,神采奕奕,他哈哈笑道:“爹爹,多谢你了!”
侯亿耳道:“记住,记住,除了你至亲之人,旁人都是假的,你谁都不可信任,唯独我是全心全意的帮你。”
拜风豹心想:“爹爹一生坎坷,未免偏激固执,但他对我的父爱,真是感天动地,无可置疑。”
他一跃而起,道:“我这就去追孟行海他们,务必抢在他们之前找到断翼鹤诀。爹爹,你随我去么”
侯亿耳骇然道:“不,不,我...我这人太不吉利,去了只会坏了你的运气,况且被圣莲打的伤还未愈...”
拜风豹心知侯亿耳意志软弱,往往畏难不前,见他为难,于心不忍,叹道:“爹爹告诉我如何前往吧。”
侯亿耳之前在旁看的明白,带他来到林间,那林中龙脉空洞仍未消失,他道:“此物通往阎安,你手持这骨灰飞刀,当可来去自如,孩儿,保重,爹爹祝你马到成功。但你千万莫要逞强,须知留得青山在...”
拜风豹定了定神,心中默念圣莲的名字,勇气不尽,踏入龙脉中。
.....
形骸、烛九、白雪儿三人似随波飘荡,直往前去,在龙脉之中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时辰,烛九运功稳住那毯子,白雪儿顺着阴阳辨别方位,形骸则助两人补足真气,缓解劳顿,前路漫漫,似无尽头。
悄然间,前方有冷风吹来,白雪儿、烛九本昏昏欲睡,一下子来了精神,形骸道:“咱们到了。”
前方有一幽暗洞口,口中景象朦胧,轰地一声,三人飞出,落在林间雪地中。此处是一山坳,但见三面皆是山石,陡峭而险要。寒风夹杂着冰雪,从黑暗中落下,树木似被夜幕染黑,又被白雪衬托,更变得宛如墨色。
那寒风侵入人体,阴冷难挡,但远及不上那白发恶鬼的恶寒,形骸、烛九身负高强真气,白雪儿使出九转阴阳功来,倒也不惧,只是身上凉飕飕的极不好受。
白雪儿喊道:“这儿是阎安么怎地不似齐宫大仙说的那么好”
烛九道:“他也说了,此地正慢慢变作妖界。这冰天雪地正是那迹象。”
头顶也是黑幕横档,无月无星,但纷落的雪闪着幽幽绿光,飘飘荡荡,反而更增阴沉可怖。
白雪儿运转阳气,身上罩着一层薄薄的火衣,顿时感到好转,这时,风雪加大,更为密集急促,地势开阔,毫无遮掩,上上下下全是雪流风潮。
黑暗之下,前方地面平整,散布无数黑乎乎的石块。白雪儿道:“奇怪,此地怎地没树木了”
待走近一看,白雪儿吓得花容失色,忙躲到形骸身边,喊道:“侯爷,都....都是一个个的人!”
形骸见这黑石并非石块,而是被斩断四肢,身子蜷缩的死尸,肌肤发黑,双眼全都睁着,表情空洞麻木。
偶然间,形骸听见他们似在哀嚎,但仔细闻声,却又全无声响。
远处林地有人冲了过来,白雪儿更是惊惧,形骸喝道:“什么人”
那人连连挥手,示意形骸朝他那边跑,动作焦急。烛九问道:“那人让咱们过去,安答,怎么办”
形骸尚未答话,众石块抬起头,仰天嘶吼,但声音嘶哑,仿佛患了肺痨,咳嗽咳不出声来。白雪儿惨叫道:“他们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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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新婚入洞房
白雪儿又问道:“那冻尸呢”
叶老焦道:“这儿的风中有妖法,被这风所杀,死后若身子骨还算完整,便成了这到处杀人、没头没脑的冻尸。”
形骸道:“听齐宫说此地局面悲惨,不料竟至这地步。”
叶老焦叹道:“阎安长久平安,城里头的人全不知武艺打杀有何用,纵然有士兵武人,也都是一群窝囊废,全派不上用。”
形骸道:“太平养懒人,乱世出枭雄,古今同也。”
烛九皱眉道:“莫非如今阎安城中已....已无存活之人了”
叶老焦摇头道:“姑娘把咱们瞧得小了。”
烛九提高嗓门,道:“我是男子,并非女子。”
叶老焦苦笑一声,道:“好好好,随你怎么说,我又不贪图你什么,何必欲盖弥彰”
烛九恼道:“什么欲盖弥彰”
叶老焦也不多说此节,又道:“这剥皮风、断头雪纵然厉害,但也只在城郊外害人,咱们阎安城有昔日嫦楠仙子与齐宫大仙所造的除灵大阵,纵然其他地方全成了妖界,阎安城倒还相安无事,妖魔也不敢闯入里头。如今城中的嫦风仙子正主持局面,你们是齐宫大仙请来的高手,须得去见见她。”
形骸道:“咱们该如何前往城里”
叶老焦道:“也不急于一时,三位在此歇歇,养足了精神,再随我的马车入城。”
白雪儿道:“路上安全么”
叶老焦摇头道:“我吃不准,不过三位若真有大能耐,入城之事,应当不难。”
烛九听他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全不将前方危险放在心上,也不怎么信得过己方三人,心下不满,秀眉微蹙。
叶老焦又道:“你准是觉得我对三位不太恭敬,瞧不上三位本领,对不对”
烛九道:“咱们远道而来,历经艰辛,乃是一片好意,阁下若还心存疑虑,不免让人心寒。”
叶老焦愣了一会儿,道:“我并非天生如此,但在风雪中待得久了,逐渐变得麻木,变得无精打采,觉得什么都靠不上,什么都无所谓,有些时候,我只想躺在雪地里,一眼闭上,再也不醒来...”
形骸道:“这风雪催人心智么”
叶老焦道:“确实如此,其实什么断头雪、剥皮风,全比不上这寒气让人永远受着折磨。它无处不在,难以防备,将我体内的热气一点点吸走,令人生出幻觉来,不知不觉便毁人魂魄。若非齐宫大人传我保命的功夫,我早就在雪地里自尽,倒也一了百了。”
形骸心想:“他与活尸境况相同,但却又截然相反。活尸对生者总存着热望,纵然希望渺茫,但仍苦苦忍耐。叶老焦却从个大好活人,被风雪摧残得意志消沉,宛如行尸走肉。”
但形骸自己不也是如此么曾经的他热情刚正,现在却心如死灰。漫长的人生,急剧的挫折,如同这风雪一样改变了他,他的心比他的外貌变化更大,更为险恶。
形骸又问道:“有一个极高大的白发恶鬼,捉走了嫦楠仙子的化身,此人法力深不可量,你可知道他是谁”
叶老焦抬起头,木然思索着,过了半晌,他道:“天机洞的外头似乎画着这么个恶鬼,咱们叫他白狮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被嫦楠仙子驱逐的妖魔。”
烛九不禁惊呼道:“天机洞”
叶老焦道:“天机洞已被封了很久,你想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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