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六十六 昏官断悬案
何柏刀问:“慧大人身在何处”
公孙婆婆掐指一算,叹道:“只知在附近一带,那关押处有事物扰乱老身搜寻之法....”
形骸道:“她在邪月胡同,墨鬼教在那里有一密室。”
夙夜派众女鬼面露喜色,齐声问道:“你怎知这等内情”她们本对形骸神态冷冰冰地,甚至懒得打听他是谁,却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形骸道:“墨鬼教中有一位朋友告诉我的,慧彼明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在去救她之前....”他走向拜信德,打量此人面容,见他脸颊深深陷落,神情憔悴,眼中似有几分奸诈残忍。
拜信德退后一步,道:“你要怎样”
形骸叹道:“信德兄,你受的好像是致命伤,能让我看看么”
拜信德哈哈笑道:“咱们都是亡灵,哪有致命伤一说若非在阴影境地里,咱们甚至都不能变为实体。”
形骸道:“若亡灵要害受创,也会‘死去’一段时日,但为何信德兄却安然无恙”
拜信德摇头道:“我头上这伤是生前留下的,永远无法消除,咱们亡灵,哪一个不是如此”
拜砚奇道:“大人,我记得你生前的伤是在心脏处,额头上倒也干净啊。”
拜信德冷冷说道:“是你记错了。”他挺起胸膛,直面形骸,意欲借高大的体魄震慑此人,他道:“你问这问那,是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水马牛的爪牙没安好心!”
何柏刀也道:“信德兄作战负伤,额头上挨了一下,这也并不为奇,行海兄弟不必为此纠结。”
形骸道:“此言差矣!贵派初来此地,不知疯魔灵之险恶,其中也有神智清醒者,非但功力大增,且奸猾残忍,会出其不意地杀害亡者,吞噬其魂魄。这类疯魔灵往往肤色惨白,身负重伤却行动如常,更能以自身恶念,激得大群疯魔灵暴虐失控。我先前遇上过一次,险些命丧其手。”
众人脸色剧变,也都齐刷刷地瞪着拜信德。拜信德咬牙切齿,神色愤怒,戟指骂道:“我与水马牛仇深似海,这人是水马牛派来杀我的!他本就心怀不轨,你们如何能信他捏造的谎言”
何柏刀说道:“行海兄,你有何证据”
形骸道:“他额头的创伤就是铁证,你让他把伤口给我仔细瞧瞧。”
何柏刀对拜信德说:“信德兄,真金不怕火炼,让他验伤吧。”
拜信德哼了一声,解开绷带,众人见他那伤确是新近留下,锐物透过,已然入脑,哪怕是亡魂,身中此伤后也决不能行动自如。
拜信德说道:“老子新练的铁头铁脑功,连脑袋被砍也能活上许久,再说了,这小子见了我的伤口,便大做文章,胡编乱造,你们谁见过那什么‘清醒疯魔灵’么我说那玩意儿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公孙婆婆怒道:“怎样都好,快些动身,主人那边可耽搁不得!”
何柏刀叹曰:“行海兄,并非我信不过你,但信德兄与我家掌门确是至交,怎能凭你一面之词而加害于他依我之见,咱们看着他牢些,事后再行判断,你意下如何”
形骸见众人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心下不满,道:“这疯魔灵跟着咱们,有如芒刺在背,鱼梗在喉,叫人不得心安,墨鬼教中危机四伏,更不能有任何闪失。既然你想不通,那也不用管了,我与此人生死相斗,胜者便是理正道明。”
亡龙派众人皆感不快,心道:“咱们对你客气,你倒得寸进尺这等局面下,哪轮得到你这无名小卒说话”
何柏刀脸色铁青,摇头道:“你若一意孤行,想要闹事,咱们便容不得你,即使你再说我家掌门好话也无用。”说话间,亡龙派一齐手按剑柄。
拜砚也怒道:“我就知道水马牛绝无好意!他本就是派你来行刺我家大人的”
形骸不看众人,只盯着拜信德。此人显得惊怒交加,委屈万分,一副含冤受害的模样,但偶然间,他嘴角抽动,那是脸上肌肉不受控制之态。
此人是疯魔灵,且是个龙火贵族变作的疯魔灵,若置之不理,必酿成大祸。
但万一形骸猜错了呢他实则对亡魂与疯魔灵也所知甚少,或许真有亡魂能伤了头颅而并无大碍
他很快不再多想,陡然间,冥虎木剑刺出,拜信德怒吼一声,拔出大刀,朝前一劈,攻守融合为一,招式功力尽皆不凡。但喀地一响,拜信德大刀折断,形骸再横劈青阳剑,刹那间将拜信德脑袋砍了。亡龙派众人虽有所防备,却万不料形骸出手这般快,而拜信德连他两剑都招架不住。
在拜信德湮灭的瞬间,一股极为恶毒的怨念由此激发,众人心神震荡,不禁剧烈哆嗦,又听到大量疯魔灵的尖叫声由远及近,汹涌而来。
形骸道:“看,我没杀错!”
何柏刀怒道:“放屁!你在我眼前滥杀无辜,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形骸奇道:“你是人非鬼,这仇本也不必报了。”
何柏刀喊:“你还卖弄唇舌吃我一剑!”剑上燃火,斩向形骸,形骸轻盈躲开。此时,公孙婆婆喊道:“当心,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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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故人如墨散
形骸此时并未易容,但那二人竟全然不认得他,眼神纵然警惕敌视,却并无深仇大恨。形骸暗忖:“听说死后到了阴间,会将阳世琐事忘却大半,这两人看来也是如此。”
裴苍苏俨然是亡龙派小一辈亡灵中的领袖人物,他问何柏刀:“统领,既然是此人作恶,为何不杀他这位婆婆,还请让开,我亡龙派历来除恶务尽,绝不手软。”
公孙婆婆登时来气,道:“轮不到你对老身指手画脚!”又要出手教训裴苍苏,形骸刺杀了裴苍苏,令他在阴间变作亡魂,心底暗暗有愧,拦住她道:“婆婆,就快到了。”
好容易劝住了她,众人暂无争执,再度动身。形骸察言观色,见裴苍苏与裴玲珑彼此也全不认得,这才明白亡灵多忘事,连夺命仇家也都忘了。却不知为何风呢喃全都记得
来到一条小河畔,往左拐走上小山,山顶空空如也,无房无楼。形骸停步不前,说道:“就是此地。”众人四下张看,皆大惑不解。何柏刀凶巴巴地说道:“此地此地什么也没有!”
形骸嗤笑道:“这等邪教,自然神神秘秘的,岂能让你这等莽夫瞧出端倪来”
何柏刀怒道:“你说什么”亡龙派群雄神态狠恶,又欲拔剑,但最终剑未出鞘。形骸暗想:“他们这‘按剑不动,横眉竖眼’的神功,当真练得炉火纯青。”
公孙婆婆急道:“那就快些破了这障眼法。”
形骸道:“务必小心,一旦青烟堂露出原形,里头的看守也立即知道有人来救。”
何柏刀发号施令,数十人散开,严阵以待。形骸依照浑老大所说,在右边一棵树上轻拍四下,掉落一根毛笔,他将毛笔在一荷叶上沾了沾,手一挥,山上多了一道绿痕,何柏刀说道:“原来这荷叶是水彩。”
形骸又拿毛笔在山上转了几转,不久,笔尖喝饱了黑墨,在地上画了个黑圈,他道:“这里头有讲究,叫做‘墨土青山’。”话音未落,山体轻震,众人抬头一看,见原来空空荡荡的山巅出现一座五层的高楼。
公孙婆婆道:“趁现在!”夙夜派众女鬼加速飞行,身法当真迅捷,片刻间到了楼前,正要推门而入,却见一鬼裔族的少女挡在门口。众人微觉奇怪,生怕有诈,远远停下了脚步。
那少女约十七岁左右年纪,容貌动人,一双眼又大又黑,好似水墨泛光,脑后长发扎成几根辫子,其余则垂在脸庞两侧。她穿的衣衫半黑半白,像是被墨染黑了一般。她神色僵硬麻木,犹如假人,一双眼中瞧不出半点情绪。
何柏刀率领亡龙派群鬼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此处可是墨鬼教的地方”
少女道:“我叫茉莉,客人,这里确是墨鬼教的青烟堂。诸位客人来此有何贵干”
公孙婆婆神情凄厉,道:“小丫头,休得装傻,我们是为那人而来,你若不想死就让开!”
少女道:“装傻我并未装傻,只因诸位非本教中人,我才有此一问。诸位所说的那人,可是慧彼明姐姐么”
公孙婆婆与何柏刀对望一眼,心知没有来错,却担心他们以慧彼明为质。公孙婆婆道:“你将主人放了,咱们便不血洗此处。若不然,楼中有一墨鬼教徒,我们便杀一墨鬼教徒。”
少女淡然说道:“不必诸位动手,楼中的墨鬼教徒皆已灭亡,或入轮回,或入湮灭。”
公孙婆婆大吃一惊,起初以为这少女在胡说八道,但见她淡漠如冰的神情,方知不假。她掌心对准少女,露出严厉之色,道:“主人呢”若这少女说出噩耗,立时便将她毙于掌下。
少女道:“她并非墨鬼教的人,因而被饶了一命,此刻就在楼上。”
公孙婆婆大喜,对两个女鬼道:“上去救人!”那两个女鬼飘上了楼,推开窗门,钻了进去,突然间,只听两声闷哼,随即没了声息。
公孙婆婆心知不妙,喝问:“她们怎么了”
少女眼帘低垂,道:“屋内仍有墨渍未散,她们贸然闯入其中,魂魄成了墨渍之食,但墨渍已饿得太久,却未必能解了饥饿。”
公孙婆婆怒道:“你杀了她们”
少女幽幽道:“犹记孤村无辜者,血如红墨浊染河,而今小楼泼墨客,忘我夺命醉楼阁。”
众人听她这诗词,莫名间,只觉一股凶残冷酷之意,好似山一般压在心头,叫人浑身颤栗,血液一时为之冰冷,他们全不知这恐惧之感从何而来,可听她念出词句,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血海尸山,想象到无辜者无故惨死的景象,耳畔又听闻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死前哀嚎声。
何柏刀喊道:“故弄玄虚!裴苍苏、裴玲珑、利飞云、楚蓝桥,你们四个上去搜人。”四人身影晃动,跃向楼上那两个女鬼消失的窗口。
形骸道:“且慢!”跳了起来,双掌轻推,将四人挡回。何柏刀见他这等身手,稍感惊讶:“他能杀了拜信德,看来并非拜信德受伤不支之故。”又问道:“你为何阻挡他们”
形骸道:“先问问清楚。”又对她说道:“茉莉姑娘,你先前所念诗句,是你所做么”
茉莉点头道:“有感而发,让客人耻笑了。”
形骸道:“没人会耻笑你,诗句中是你曾经经历之事”
茉莉道:“似乎是很久很久
六十八 旧罪终将还
众人一见,皆惊心动魄,喊道:“墨鬼!”方知那少女所言非虚,她竟能使唤这灵阴间闻风丧胆的恶鬼。
形骸一剑挥出,墨鬼手中有一环形刀刃,径长六尺,晦暗无明,她用此刃一格,将形骸震退。形骸只感一股力道沿着青阳剑反震过来,似有若无,混沌缭乱,实不知该如何抵挡,由此心神微惊,手忙脚乱,防备失措,半身酸麻,他心想:“若非是我,这一震足以杀得在场任何人!这墨鬼名下无虚,非比寻常。”
忽然间,墨鬼似融化于暗中,难以寻其踪影。形骸心境空明,放大感官,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其余人惊惶不定,东张西望,脑袋乱转,急急找她去向,深怕她突然冒出来。
何柏刀一口咬住长剑,呼喝一声,身子由实化虚,再由虚化实,双臂竟已经长全,形骸不由说道:“好深厚的功力,好神奇的妙法。”
裴玲珑骂道:“你斩掉统领胳膊,还敢说风凉话”
何柏刀摇头道:“休得无礼!行海兄救我性命,不然我已然湮灭了。”
公孙婆婆神色凝重,双眼一刻不停地搜找墨鬼,但此魔一时又不出现,她问道:“墨鬼竟如此厉害”
何柏刀苦笑道:“我以往与人谈及墨鬼,还不信传言,狂妄自大,现在看来,真是井底之蛙,自抽耳光了。”说话时,双手持剑,身上龙火摇曳。
裴玲珑忽然惨叫,霎时被黑墨侵吞,形骸竟不及相救。亡龙派众人不由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无胆妖魔,偷袭暗害,可有胆量与咱们正面交锋”
何柏刀喊道:“全都聚在一块儿,后背相靠,不得有丝毫放松。”其实不必他说,亡龙派、夙夜派众人已纷纷三、四成组,互相背靠背站立,全身心戒备,一有动静,立刻紧张万分。
形骸、公孙婆婆与何柏刀武功胜过旁人,跃至众人中央,各自独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那墨鬼却迟迟不动手。
公孙婆婆厉声道:“魔头,你可是怕了既然怕了,那就滚吧,把你这满山的墨水罩子给我撤了!”
话音刚落,一夙夜派女鬼无声无息间消失,她身后同伴立时感到,但已然太迟,那同伴吓得放声惊呼,声泪俱下。众人正惊疑间,她不再哭泣,喊叫停止,亦被墨鬼所害。众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旋即想起自己其实不用呼吸,他们惊恐过度,竟忘了自己是人是鬼。
公孙婆婆颤声道:“何柏刀,你瞧见了什么”
何柏刀面无鬼色,道:“我没瞧见。”
公孙婆婆看一眼形骸,见他盘膝而坐,闭目入定,登时“咦”了一声。
拜砚问道:“他....在闹什么古怪”
公孙婆婆道:“莫胡说,他在....”话未说完,她只觉黑暗朝自己靠近。原本她就处在黑暗中,被黑暗包裹,又如何能离黑暗更近一些但实情确实如此,突然之间,黑暗异动,令她心生感应,她罩在身外的护体真气竟全然无效,被敌人轻易穿透,宛若无物。
她纵然查知,却根本不及抵挡,千钧一发之际,数道金圈将她围住,铿锵声中,金圈粉碎,绽放出耀眼光芒,将黑暗逼退了些。公孙婆婆并不多想,立刻双掌齐推,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打向黑暗处,触感无误,这一招结结实实命中,她心头一喜,但霍然间,黑暗将她掌力弹回,公孙婆婆遍体剧痛,口中“鲜血”狂喷,摔出八、九丈远。
何柏刀急道:“婆婆!你怎么样”
公孙婆婆咬牙道:“死不了!”此刻,众人见那孟行海浑身金光轮转,动如神风,手中一柄黑木剑,一柄青钢剑,袭向黑暗中。那黑暗幻化成形,出招还击,孟行海每一击命中,金光便剧烈震颤,似不断被黑暗以自身之力反击,他那金光散而复还,还而复散,总能在紧要关头奏效,若非这般,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战必败无疑。
公孙婆婆喊道:“若他能先重创了墨鬼,便能取胜。若是他内力先行耗尽,大伙儿则会全灭。”
何柏刀道:“这不是废话吗”然而这废话却道出了此战关键,孟行海以此刚正光明的功夫与墨鬼硬拼,自身损耗极大,非速战速决不可。
那墨鬼功夫如何,全然看不真切,孟行海剑招看似平凡无奇,但公孙婆婆这等高手却隐约看出其剑法暗藏玄机,每一剑皆寓守于攻,剑刃随着敌人真气强弱微颤,隐含极强反击之能,以此剑法与任何强敌单打独斗,可谓得心应手,似险实安,仿佛随时能将敌人招式化为己用,更加凌厉地反击回去。墨鬼隐于黑暗,出手无形,但孟行海靠的是剑刃感应,双剑交替,丝毫不落下风。
公孙婆婆等人越看越惊讶:“原来这孟行海身手出神入化,我等加在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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