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突然间,暗中又出现两个墨鬼,一齐夹攻孟行海。孟行海剑上青炎更为炽热,好似遮天帷幕,绕身盘旋,与敌人相持。此举只令那黑暗返还之力更强,他那金光逐渐暗淡,似已岌岌可危。众人看得惊心动魄,想要相助,却又不敢。
只听孟行海“啊”地一声,胸口闪过一道黑痕,他身子摇晃,神色痛苦。左侧墨鬼袭来,孟行海横剑格挡,但黑光径直透过刀刃袭体,形骸金光防护稍慢,左臂受创,几乎残废,他又惨呼起来。
何柏刀喊道:“他
六十九 幻境锁重楼
形骸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正欲替她阻挡,却见墨鬼停步不前,采取守势,并无袭来之意。
慧彼明传声道:“那茉莉与我有些交情,如今之计,乃是攻心为上。”
形骸不知她这计策是否有效,于是静观其变,小心警戒,只见一张脸从墨鬼那浑浊不清的面罩后浮现,好似浮出水面一般,那张脸正是茉莉。她平淡地望着慧彼明,眼神时而清晰,时而黯淡。
慧彼明又道:“你对我说过自己村子里有两位朋友,她们只怕仍活在世上,但若你被墨鬼占据,不久魂魄彻底泯灭,将来即使与她们重逢,只怕连她们都会杀了。”
茉莉冷冷说道:“是楼下之人先激怒墨鬼,我压抑不住它,一切皆为他们咎由自取。”
慧彼明道:“那是他们不好,但你也当克制。若缺了你,墨鬼只是在阴间游荡的恶魔,杀人无算,如今你若能约束这墨鬼,必将造福无数。”
茉莉低声道:“天待我不公,地无可容身,我造福了旁人,旁人何以对我”
慧彼明道:“你若放纵墨鬼,只是害了你自己!你有制其之能,为何要弃之不顾,疏忽松懈”
茉莉摇了摇头,眼中再无神采,渐渐又没入墨鬼面罩。慧彼明知道无功,打了个冷颤,对形骸道:“这丫头也不可理喻,快带我一起逃!”
形骸反而瞧见希望,道:“不,她是被墨鬼所迷。”他自身也曾被刑天掌控,时时身不由己,明白找回自我的关键。
他回思与茉莉交谈时她的言行词句,划破手腕,登时鲜血长流。慧彼明道:“你做什么”
形骸举掌轻轻旋转,一边注视墨鬼,心知若她此刻动手,则功亏一篑。好在墨鬼好像正与茉莉心神交战,对形骸此举心不在焉。
形骸一推,血化作梦墨,彩光莹莹,悠悠散开,将三人囊括于梦墨之中。形骸运仙灵塑世功,念道:“犹记孤村无辜者,血如红墨浊染河,而今小楼泼墨客,忘我夺命醉楼阁。”
这四句诗一念,墨鬼不由自主地被形骸邀入“戏园子”,成了仙灵戏曲中的人物,周围景物变幻,成了一宁静祥和、风景如画的小村庄,孩童、耄耋、农夫、渔妇,行走于田野之间,游玩于池塘之畔。
茉莉又现出面貌,眼也不眨地凝视村中景象,只见山野间有三个少女正嘻嘻哈哈地游戏,编着花环,追逐蝴蝶,探寻秘境,挖掘草药。那三个少女服饰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容貌也清晰可见。
慧彼明惊讶无比,低声道:“你怎地知道她村中景象”
形骸“嘘”了一声,传音入密:“是她脑中幻想出来,我只不过借梦墨替她塑形。”这幻灵塑世功在梦海中无懈可击,但其实在凡间却极易破解,意志坚定者只需一动念头,便能看穿幻觉,随后再消耗少许真气,即可脱离。然则墨鬼与茉莉魂魄颇为混乱,两者若即若离,未能融合,她深深被这心灵深处的美梦吸引,全不愿就此离去。
形骸又道:“那三个姑娘是最好的朋友,过着最快乐的日子,她们明白自己将来在某一天会变为大人物,却坚信她们的友谊将持续到世界与时间的尽头,茉莉享受着温煦的阳光,陪伴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她们善良和气,绝无一丝一毫打打杀杀的念头....”在这戏园子里,形骸身为说书人,观察戏子神态,能知道她心中所想,所说的故事声情并茂,极具感染力。
茉莉伸出手,似要去她们,但当她看清自己手掌模样时,不禁尖叫起来,道:“不行!不许伤害她们!”
形骸暗忖:“此刻若篡改实情,未免冒险,但也唯有如此。”又道:“茉莉知道自己身负诅咒,或许有一天,她会伤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必须离开,去找寻消除这诅咒之法。她不知自己将离去多久,也舍不得这份深厚的友情,但她别无选择,唯有背井离乡。她宁愿自己背负这一切,宁愿斩断这美好的日子,也不愿祸害到亲朋好友,哪怕一丝一毫。”
他融入自己与白雪儿分别的离愁,又畅想利歌自我放逐的悲情,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哪怕全无经历之人也会为之动容。梦墨又起变化,那宁静祥和的村子逐渐远去,茉莉孤零零地站着,坚定地眺望远方,前路黑暗无极,渺渺地全无人影。她眸中流下泪水,发出哽咽声。
慧彼明低下头,眼眶微红,呼吸断断续续,似也情难自已。形骸知道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微觉好奇。忽然间,墨鬼就此隐匿,仿佛被梦墨溶解了似的,茉莉也随着这魔头一起远走。紧接着,那桃源般的村庄,那无忧无虑的少女,霎时尽皆不见。
形骸收了梦墨,说道:“她已离去,暂且不必担心她找上门来。”
慧彼明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抹了抹眼角,道:“你能确定么”
形骸道:“幻境源自于她,若她还在,幻境不会消失,她已在十里之外。”
慧彼明点头道:“很好。”
形骸见她楚楚可怜、神情凄凉,暗忖:“听说慧彼明手段残忍,狡诈多变,她这样的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么”但立即对自己说道:“孟行海,孟行海,你历经世事,到了此刻,仍想不明白么无论善恶,无论身份,世人皆定有触及心弦的往事,亦有真正在乎的亲友。墨鬼尚且这般,这慧彼明哪怕名声再恶,也未必历来如此。”
陡然听楼下连声呼喊,公孙婆婆与何柏刀等终于赶到。公
七十 妖女话疯魔
慧彼明瞥他一眼,微笑道:“还请问行海兄弟,此毒何解”
形骸心中一凛,道:“我可用精纯真气,在姑娘体内流转一圈....”
慧彼明道:“你这般硬来,费时费力,也未必清除得干净,难道不知对症下药的道理么”
形骸只觉众人都死死盯着自己,重压如山般沉,只得说道:“莫非姑娘另有妙法在下乐钻好学,正要洗耳恭听。”
慧彼明嗔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若不知道,我可以教你。”
形骸再不敢自称渊博,只得叹道:“姑娘请讲。”
慧彼明红着脸蛋,嘴角微翘,道:“需得用你的身子,与我的身子调和一番,待阴阳圆融,美满快活之时,此毒自解。”
形骸大吃一惊,遽然一退,已在十丈之外,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慧彼明见他吓成这幅模样,开怀大笑,道:“你何必怕成这样”
形骸道:“姑娘另请高明,在下力不从心。”
慧彼明道:“放心,我不是那般放荡的货色,不过逗你一逗罢了,此毒我另有驱逐之法。”
形骸放下心来,走回原处,忽听慧彼明道:“你当真不愿是嫌我不美么”
形骸想起当年风呢喃之事,心生逆反,恼道:“大难当头,苦海在前,谁有心思做这档子事哪怕你美如天仙,我岂会稍稍动心”
慧彼明笑道:“你也知道我‘美如天仙’,看来不是瞎子啦。越是苦难众多,越得及时行乐,尤其是在这生死交汇之地,又何必约束重重你我各取所需,好了之后,我又无需你娶我,常言道:年少不风流,枉在世上走。”
形骸头大如斗,又见亡龙派与夙夜派众人皆笑吟吟的,眼神满是鼓励之情,更是不寒而栗。他不愿纠缠于此,说道:“你只说正事!”
慧彼明叹道:“孟行海啊孟行海,你名字起得如此逍遥,想不到是个有便宜不占的大笨蛋,好,我便将这疯魔灵与疯魔病的来历告诉你,但需先行解毒。”
她迈步来到楼下,找到墨鬼教的炼丹房,找几味药服下,不久已神采奕奕,气色如常。她瞪了形骸一眼,找一件严实庄重的华服穿上,微微福了一福,彬彬有礼地说道:“公子,这模样总不放荡了”
形骸被她逗乐,笑道:“我何时说你放荡只不过如此才是美如天仙,先前那打扮近似妖媚而已。”
慧彼明道:“你是在夸我美么看来你并非笨蛋,也会哄女孩子开心。”
形骸无法接话,只道:“快说疯魔灵,我还要赶着救人,不,是救鬼。”
慧彼明让他坐下,自己紧挨在他身边坐好。形骸与她手臂相贴,大感局促,但有求于她,不敢抱怨。慧彼明说道:“要说这疯魔灵,其实也是拜登自己种下的苦果。你可知疯魔灵起源在哪儿”
形骸道:“我怎会知道”
慧彼明道:“数百年前,拜登在阴间是一东方帝国的帝王。他凭借笑屠大人的恩赐,神通无敌,不死不灭,阴间无人能挡。但是他自知这功夫有极大隐患,常常思索完善之法。这时,有一位他极为倚仗的冥灯护法王提议,将阴间发疯的亡者聚在一块儿,布成一奇异大阵,可以助长大帝灵悟,说不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形骸道:“那冥灯护法王是髓行么”
慧彼明道:“不,或许他是髓行的师父,至于此人是不是青阳教的人,已无关紧要了。”
她手指在桌上划动,画出一迷宫形状,道:“阴间的一切,可以说都起源于死亡巨巫。是死亡巨巫庞大的灵魂凝固成了阴间的地脉,阴间的山河大陆,将死者的魂魄从轮回中吸引至这异界。
其余死亡巨巫已彻底湮灭,只留下淡淡的思绪与零星的智慧,但另有六位巨巫是后来者,介于生死之间。梦海包围凡世,迷宫包围阴间,而这六位巨巫,正是迷宫的主人。”
形骸道:“我只知旱魃、后卿、尸犼、笑屠、将首,此外还有一位”
慧彼明道:“那一位死亡巨巫最为神秘,信徒最少,几乎不为人知,他叫做刑天。”
形骸心头一震,心想:“我早该想到是他,刑天的遭遇着实惨痛。”
慧彼明又道:“死亡巨巫吸引亡者到来,但他们的怨念又会令亡者发疯入邪。所以,阴间八成亡者,都将死亡巨巫视作敌人,阴间也有无数国度,大多将崇拜巨巫者视作邪教。正如阳世间的人敌视妖界信徒一般。”
形骸道:“原来姑娘在阴间倒也并非光明正大。”
慧彼明哼了一声,道:“在阴间,强者为尊,咱们‘邪教’人数虽少,但势力之大,足以令阴间各国颤栗不已,不敢丝毫怠慢。只是六大巨巫之间的教徒彼此憎恨,互相征战,才未能一举征服阴间。”
形骸道:“说了半天,疯魔灵呢”
慧彼明道:“
七十一 六士尚风雅
形骸道:“髓行人在何处”
慧彼明道:“我指给你瞧。”手在桌上一拂,现出一张地图来,她在地图上点了一点,道:“就在此处。”又朝窗外一指,道:“你朝此方向,见一最红最妖、灯火不熄的大屋,那便是她的住处了。”
形骸心想:“此地已有如此强敌,髓行住处更不知情形如何。但髓行既然是妖界的爪牙,便决不能让她阴谋得逞。”他多次领教龙蜒计谋,知道其厉害之处在于环环相扣,难以捉摸,此刻祸害这金刚狮子城,其后不知更会有何后果。
慧彼明见他似想要动身,问道:“你伤好了么”
形骸自知精力匮乏,伤势仍然危险,但仍答道:“好得多了,到了那边,应当就能自愈。”
慧彼明道:“听说你是活尸,其实在阴影境地中,反而更容易养伤。唉,我本想陪你同去,顺便找那贱人算账,可眼下身子骨发软,懒洋洋的,到了那边,徒然是个累赘。”说话间神色懊恼,唉声叹气。
形骸提升冥火,终于露出活尸样貌,他道:“慧姑娘,分别之前,我还有一事要问。”
慧彼明温柔一笑,道:“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你。”
形骸道:“你是活人,却为亡神效力,可是身不由己,受其胁迫”
慧彼明眨了眨眼,道:“如果是,你会救我出来么”
形骸道:“若你愿意,我便竭力一试。”
慧彼明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晶莹剔透,她低头道:“不用啦,我现在很快活,主人待我也很好。”她声音发颤,似欲哭泣,又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多谢你,你这句话,我会铭记在心。我只求你千万记得,替我杀了髓行,让她永远‘活’不过来。”
形骸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悲哀,正如先前她目睹茉莉幻觉时那伤心之情。她似乎并不真正恨着髓行,而是盼着形骸让髓行彻底解脱。
形骸朝她鞠了一躬,闪身远行。
.....
髓行住处出奇易辨,在灰蒙蒙地阴影之下,宛如一躲色彩艳丽的鲜花。楼身五颜六色,光彩照人,屋瓦纯是紫色,但在某一处涂画着一红衣少女像,那少女容颜清秀,双目透着一股阴沉险恶之光。
形骸身在另一高楼上,看了半晌,心想:“那少女是髓行么为何瞧来与慧彼明有几分相似”
忽然间,街上的疯魔灵叫声高涨,好似悲戚的海啸,凄凉的山风。形骸一惊,见疯魔灵动作迅猛,开始四处奔走,飘往各方,原先一些躲在屋内的亡灵皆被疯魔灵捉出来‘杀死’,随后变为同类。
形骸心往下沉:“这症状愈演愈烈!照此下去,客栈那边也有危险。”他施展梦魇玄功,弹指间已在髓行宅院里。
这宅子令人深感不安,仿佛时刻有冰冷的刀子抵着喉咙,又仿佛一直被那红衣少女注视着。连疯魔灵都不靠近此处,其中必有隐情。
那窗户材质奇异,似是水晶,透过窗户,可见屋内景象,其中一片漆黑,但偶尔会有彩光游移,照亮屋内景象。
顷刻间,形骸见到屋内有数个人影。他跃上树,俯视二楼情景——约有六个衣着光鲜,举止悠闲的亡灵肆意坐着,时而谈笑风生,时而泼墨挥毫,时而拿起果盆中的事物,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瞧他们神态,倒似是才子名士齐聚一堂,各显文采一般。
但地上躺着数具躯体,有的是亡者被吞噬魂魄后的躯壳,有的是生者支离破碎的尸体,还有一些亡灵并未“死去”,却也无望逃脱,唯有瑟瑟发抖。
形骸怒上心头,想道:“他们是清醒疯魔灵!”
他们说话声颇轻,但形骸运起神功,听得一清二楚。
一满头白发,梳着辫子的老文士从果盆中取一颗眼珠,舌头一卷,细细品味,笑容满面,他道:“一只两只三只眼,一口两口皆不见。上天入地饕餮宴,唯有此间美心田。”
众疯魔灵齐声笑道:“元问兄出口成章,真是风雅无边。”
又一清秀的公子走到一被捉的亡灵身前,叹道:“元问兄诗兴大发,我正要题字一幅,为你助兴。”说罢匕首一划,那亡灵肩上“血”流如注。公子取出毛笔,沾满血液,在雪白的墙上龙飞凤舞,挥洒自如。
众人又喝彩道:“伟业兄好字!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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