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形骸眼前浮现出木格的残躯,他的骨头被形骸硬生生剥离,血肉浮在海面,被鱼群撕咬一空。他暗生惧意:“祖仙姐姐知道我杀木格的事了不,不,她只是经历与我相似,或许她猜到了些,但未能确定。”
孟轻呓又道:“从那天起,我不再怯懦胆小,不再疑神疑鬼,我变得坚毅果断,我行我素。我痴迷的修炼功夫,修炼道法,甚至修炼仙法,不断追赶我母亲的脚步,在我二十岁时,世上已没几个人是我对手,且我名声大噪,母亲也变得信赖我,仰仗我做事。”
她站起身,如狮子看着小鹿般看着形骸,她道:“你身上武功已然不弱,除了那藏沉折外,举国十四岁少年,无一及得上你一成。可你心态幼稚,为人胆小,真让我瞧着恶心。孟行海,我总觉得一人功夫越高,心气也当越高。你若再这副战战兢兢、胆小怕事的模样,我就废了你这身功夫。”说罢手指一点,缘会已晕了过去。
形骸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抬起头,望着孟轻呓。孟轻呓叱道:“别盯着我瞧,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若能博我一笑,或是对我有用,我便手下留情,饶你一回。我虽非母后那般无情,却对我家的人一贯严厉。我替你教训那息香,教训那李金光,得罪了不少人,可你若是废物一个,休要怪我翻脸。”
刹那间,形骸不再害怕,那恐惧的迷雾已然散去,形骸灵台清明,想通了一件事。那件事原本令他心中存疑,此刻却清楚的如万里阳光穿透乌云。
他道:“祖仙姐姐,您不会伤我,您对族中人好得很,甚至会独行万里,前去迎接。”
孟轻呓身子一颤,表情严厉,道:“你说我不会伤你好得很,你胆子确实不小,但却也蠢的厉害,你想试试么”
形骸道:“我并不算得太蠢,因此我劝你不用去麒麟海了。那儿起了大雾,许久都不会散去的雾。那儿的海民正在与一盗火邪教交战,咱们这艘小船若被卷入,着实不太方便。”
孟轻呓在一躺椅上坐下,侧着脑袋,神色缓和了些,道:“你知道的可不少,哼,漂流孤岛,找到秘籍,你二人编造的蠢故事我本也不信。但大雾与战事,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一 两小最无猜
..放浪形骸歌
晨间,一辆敞亮马车沿皇城街道驰过。
形骸从车内朝外张望,见街旁明楼广厦层层重重,鳞次栉比,石路平整清洁,可容四车并行无碍。楼伴着路,延伸数十里地,前方道路纵横,笔直无斜,宛如棋盘。又常有红杏绿叶从宅院墙中探出,更增风景之妙。
路上行人渐多,男子皆甚是精神,器宇不凡,表情暗有傲色。女子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可也不失庄重。端的是皇城气象,龙盘凤栖之地。
形骸养父母乃当朝官员,住在皇城郊外府上。皇城广大,这郊外之地也是寸土寸金,来之不易。他养父母并非龙火贵族,俸禄不高,若非是孟家子嗣,岂能在皇城容身
形骸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亲生父母,只是有所耳闻罢了。他那父亲是孟家一位不成器的龙火贵族,贪杯好色,自甘堕落,跑去青楼花坊,与一位花魁有染,生下形骸来。由于龙火贵族之子比常人子嗣更易练成龙火功,孟家族规,不容这等人物流落在外,故而将他一生下来,就被接走,送入他养父母家中,给他名分,养他长大,教他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国政家规,与其余大族后裔一般对待。
他对此甚是感激,却不由得想念自己母亲,也想见见自己父亲,但听说他那父亲已然死了,母亲也下落难寻。他念及于此,心中不免阴郁不欢。
此时,他正赶往皇宫,名曰“紫霞城”,赴那龙裔出山大典。龙国历法:一年分十五月,每月二十余天,又以五行规划,称作:升风、耀风、降风,升水、耀水、降水、升土、耀土、降土、升木、耀木、降木、升火、耀火、降火。每到年末,又有天结小月,共十天,乃是举国欢庆的大节气,据传也是天上神仙办仙家大会的时候。这十天之内,龙国各地张灯结彩,欢天喜地,诸般庆典游乐层出不穷。?今日正是这天结小月头一天,龙国幅员之内,所有十五岁而觉醒出山的少男少女,皆需来皇城拜见圣上,接受庭试,一试龙火功火候,若果然觉醒,则圣上自有赏赐,随后安排入派行程。
圣上如今七百岁有余,正史记载,前后共有十位宠妃,生下十姓子嗣,也有了十大宗族。这十大宗族乃龙国栋梁,无论朝廷之上,还是江湖之中,或是边疆之地,皆由这十大宗族掌控支撑。而这十大宗族争权夺利,分分合合,相互制衡,圣上居中调停,裁决争端,才令得龙国朝政平稳,局势顺利,国泰民安,诸事兴盛。
每一年,这十大宗族中九岁左右孩童离家外住,被送入各地道观、佛寺别院就读,起始习练龙火功。十五岁前,若练到第二层,则称作“龙裔出山”,进一步送入大派中修行。若练不到第二层,则送回各家各族,从此与龙火功无缘,但也可读书赶考,练武投军,一同报效家国。只是到这地步,其余平民百姓,只要并非奴隶,如何不能读书练武了与龙火贵族相比,可谓风光不再,前景不免黯淡。
全国各处,如襄离别院这等少年学堂数目上千,然则每年“龙裔出山”者决计难过百人。这不到百人的少男少女将分四类,送入威震当世的四大龙国门派中。
这四大门派乃是海法神道教、山剑天兵派、云火纯龙寺、风圣凤颜堂。海法神道教传授门徒道法医药,山剑天兵派传授门人统兵之道,云火纯龙寺传授弟子降魔武学,风圣凤颜堂则传授徒弟治国之理。这也是龙火天国圣莲女皇所设的武、法、佛、政四大派别。
由这四大门派为根,由此开枝散叶,源远流长,又分出无数小帮派门派,比如羽林帮,比如巴山派,比如巫家观,比如蚕佛寺。而云火纯龙寺与当今国教纯火寺两者密不可分,由云火纯龙寺教出武僧高僧,再到纯火寺主持法规。十大家族的龙火贵族散于这四大派中,先记得自己是龙国之人,再记得自己是门派子弟,最后切记乃是家族后裔,故而遇到万事,需以家族为重,门派次之,龙国为轻,此乃心照不宣的规矩。
马车颠簸了一下,形骸结束思绪,望向车内。连他在内,车中一共四人,两男两女,年岁相当。那少男叫孟杜冷,两个少女叫孟瑞英,孟苏瑰,皆是青春年少,朝气蓬勃之人,也都已然觉醒。那三人起先并不认识,可上了车不久已颇为相熟,你言我语聊得甚是开怀。形骸也想与他们交谈,可总是插不上话。
孟杜冷道:“行海兄弟,听说你在西海那儿出了些事,可否说来听听”
形骸叹道:“往事不堪回首,你又何必多问”
孟杜冷顿觉不快,道:“你不愿说就不说,哼,好生自负,可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
孟瑞英笑道:“杜冷哥哥,你别与他计较,当心人家告状,人家是老祖宗身前的大红人呢。”
孟苏瑰奇道:“瑞英姐姐,你说什么为何说他是祖宗前的红人”
孟瑞英说道:“你们消息也真不灵通,这件事传到皇城,早已沸沸扬扬,都快编成评书戏曲啦。听说这位行海兄弟跑到海上,遭遇海盗,结果不但将海盗杀光,还救回许多人来呢。”
形骸顿觉头疼,另两人如何能信齐声喊道:“哪有这等事那些海盗准是脓包,否则怎会败在他这小孩手上”
孟瑞英答道:“海盗不仅是脓包,而且是蠢蛋,据说他们窝里反,自相残杀,死的差不多了,被这位行海兄弟捡了个便宜。后来他在西海那儿遇上了老祖宗,他说话又甜,人还算俊俏,就把老祖宗哄得甚是开心,亲自将他送回皇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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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莫做亏心事
孟杜冷、孟苏瑰听她说的神秘,齐声问道:“他吃了什么苦”
孟瑞英朝形骸瞥了一眼,叹道:“这件事当真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我都不忍心说。”
形骸想道:“不想说就别说。”但如此一来又显得甚是心虚,索性并不阻拦。
孟苏瑰催促孟瑞英道:“姐姐,别卖关子啦,大伙儿都是自家人,说出来又能怎样”
孟瑞英假装抹了抹眼角泪花,叹道:“我听说.....听说.....行海兄弟与藏家一人,一同落入海盗手中。那海盗喜好男童陪伴,唉,不知怎生折磨他两人,一个月内,叫两人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直,时时刻刻操劳不休,他俩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孟杜冷、孟苏瑰虽不过十五岁年纪,可觉醒的早,被师范当做宝贝,在学堂内甚是放肆,不该听的要听,不该学的要学,对男女之事耳濡目染,所知颇多,此时孟瑞英一说出口,他俩立时知道她说些什么。两人颇为欣喜,大感痛快,不由得高声而笑。孟瑞英虽扮作痛心疾首状,可嘴角也不禁上翘。
形骸想起那金、武二人无耻嘴脸,明白这孟瑞英所说何等恶毒,心中一寒,道:“这纯是谣言!哪有此事了”
孟杜冷捶胸弯腰,呛气咳嗽,笑道:“我错了,我错了,行海兄弟,我不知....你吃的这般苦头,当真如坐针毡...哈哈....哈哈....做牛做马。咱俩不必比武了,我不同......兔儿爷动手。”
形骸手心冰凉,身子颤抖,朝他瞪视,却又不发一言。
孟苏瑰拍手道:“那位藏家的孩子俊不俊若是他比你俊些,你可少受些罪,嘻嘻,那些....海盗准会...宠他多些。”
形骸听她辱及沉折,心中更怒,仿佛有岩浆在火山下沸腾。他似又见到了在荷叶国广场上,众人辱骂塔木兹,声讨他与沉折的情形。他们明明有功无罪,明明出生入死,却蒙受不白之冤,百口莫辩,成了众人口中的败类奸贼。
众口铄金,杀人无血。这些愚蠢无能之辈,只靠诋毁英雄伟士而活,这群蛆虫,这群苍蝇,这群鬣狗,这群秃鹫,这群渺小可恨的虫子。
孟瑞英又道:“对了,我还听说,你从海盗那儿带回个小姑娘,留在你家当童养媳妇儿,可有此事她是不是也在海盗那儿被玩耍过了”
转瞬间,缘会受的苦,塔木兹的死,荷叶国人的嘴脸,安佳胸口中的剑,馥兰流下的泪,骸骨神的头颅,冥火的火焰,海底的怪兽、眼前三人的嘲笑,皆化作漆黑污秽的尖刀,刺入形骸心脏,形骸痛的理智全无,眼中满是黑血,唯有一个念头:他要这三人通通闭嘴,永远开不了口。
那三人本在说笑,可眨眼间似坠入了寒冰地狱,恐惧之情切割肌肤,渗入白骨,三人一生中安逸舒适,从未面临过死境,可此时却真真切切感到死亡来临,体内本能激发,吓得遍体僵直,又将目光对准形骸。
形骸面色如常,只平静看着三人,但那三人好像在做噩梦,对面之人不再是同族的少年,而是危险的异物,外界的妖魔。三人又觉得那异物随时会张开嘴,将三人吞入黑暗,在痛苦中被咀嚼得粉碎。
孟瑞英、孟苏瑰霎时哭了起来,孟杜冷双手伸直,似要抓住什么,却捂住自己脖子,连如何呼吸都忘了。三人裤子湿了一片,热气腾腾,吓得尿了出来。
忽然间,外头那赶车车夫道:“行海,够了,他们受不了。”
形骸身子一颤,心想:“祖仙姐姐”
马车停下,孟轻呓走了进来。形骸怒意消退,那三人宛如由生到死走了一遭,只觉生命可贵,无物不感人至深,无事不值得珍惜,于是抱头痛哭,心碎神伤,一时停不下来。
孟轻呓朝他眨了眨眼,暗中道:“莫要说我是谁,对她们暂且保密。”
形骸点了点头,见三人这幅狼狈模样,却丝毫不觉后悔:“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要他们知道出口伤人,亦会遭到报应。”
心中有声音说道:“人本就愚昧狂浪,无事生非。你当引导他们,就如指极之星,初升之阳,你又当教训他们,如惩戒之火,上苍之雷。”
孟轻呓在三人心口一拍,那三人情绪霎时好转。孟瑞英、孟苏瑰见了她,倒也认得,齐声道:“你是老祖宗家宴上的那位小姐姐”但凡孟家团聚时,孟轻呓往往嘱咐众家长不可告知小辈她真实身份,以免众人叫她“祖宗奶奶”,令满堂如同骂街。但众人仍对她甚是尊敬,如众星捧月。孩童见了,皆以为她是老祖宗宠爱的掌权少女,却不知她姓名。形骸当初也是如此。
孟轻呓道:“你三人怎这般狼狈”
孟苏瑰又悲声啜泣,道:“姐姐,这孟行海是妖怪假扮的人,他要吃了咱们。”
形骸道:“明明是你三人口舌如剑,中伤于我!须知言语有灵,可使天怒人怨,刚刚那是上苍罚你们来着!”
孟瑞英、孟苏瑰被他一吓,又魂不守舍,大哭特哭。孟杜冷也蜷成一团,一招“缩头乌龟”颇见功底。孟轻呓哭笑不得,在三人灵台穴上一点,三人睡了过去。
她嗔道:“行海,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形骸有些委屈,但想起这三人险些被自己吓死,顿觉愧疚,道:“祖仙姐姐,我知错了,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有这能耐。”
孟轻呓人在车外,不知这三人感受,猜测道:“或许是你出生入
三 万臣慕凤颜
孟轻呓道:“行海,你想过没有盼着要去何处”
形骸倒真未细想过此节,发愣片刻,道:“人生在世,顺流而前,我去哪一派皆无不可。”
孟杜冷登时醒悟:“是啊,反正自个儿做不了主,为何不讨好这位小姐姐”立时改口道:“我自幼对海法神道教甚是仰慕,又有真才实学,若有机缘,倒也想拜入道法门下。”
孟轻呓道:“你拍我马屁也没用,我实不喜海法神道教。”孟杜冷讨了个没趣,满脸怏怏之色。
再过少时,紫霞城豁然已在眼前,但见一座巨楼拔地而起,形若山脉之巅,层层向上,似有天地之威,龙凤之瑞。屋檐势若羽翼,张扬欲飞,色如龙鳞,隐隐生光。这正是紫霞城中镇宫之府“龙火大殿”。
此楼在圣莲女皇开国前就已在此,高有百丈,横跨里许,据传数千年而不倒。其墙为玉雕,栋梁为龙骨,屏风为水晶,阶梯为宝石,至于门窗栏杆,则是以万年瑶木搭建,阁采晚霞之美,殿迎万里之风,塔瞰苍生凡世,门开辉煌之朝。异国使臣一见到此殿,无不惊为天宫,五体投地。
形骸心道:“或许这龙火大殿是太阳王朝遗留下来的,以往不叫龙火大殿呢”
进入城楼,不久到了御花园,只见丽草珍树,奇珍异兽,琳琅满目,缭乱缤纷。又有一条大道好似龙脉,引人向前,逐次展开景致。
绿的是山,蓝的是湖,丹的是谷,翠的是林,风吹而水动,瀑布飞流直下,如水龙嬉戏。绿树招摇拂天,似木龙游玩。形骸从中走过,每一口呼吸皆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烦恼尽消。虽在闹市之中,楼宇之内,却似到了仙山龙崖,得见天道自然。
过了这仙岛般的御花园,又来到一座大广场,叫做水星镜。此地辽阔广大,可见远方的百宫众阙。这儿又可容十万兵马驻扎,此刻已有许多人等候。前方张灯结彩,大旗飘扬,架起一庄严高台,铺着长条金毯,卫兵列队,甲戟反光,在阳光照耀下更是威武英秀,众人皆在等候女皇驾临。
到这水星镜处,不可再随意行走,孟轻呓离了他们,卫兵将形骸等四人领到前方,形骸见到孟家人聚在一块儿,皆穿着朝服,其中就有他养父母在内。他们一瞧见他,皆欣慰而笑,形骸朝他们挥手,立时被卫兵喝骂道:“放肆!不要脑袋了么”形骸惊的缩回手去。
绕了个圈,到了后方一处,抬头一瞧,匾额上写着千钟楼。形骸想:“这楼定然吵得很,不然怎能叫‘千钟楼’”其实此处是宫廷乐师奏乐献演之处。
来到一大厅,又见乌央乌央的人挤在一块儿,都是刚觉醒的十五岁孩童,众人乖乖坐着,不许喧哗。有一城中金武将军走来走去,严声厉色,训斥众孩童。此人自然是一赫赫有名的龙火贵族,至于姓名,形骸倒也不知。
那金武将军指着一处,道:“孟家的,在那儿坐好了!”
形骸一瞧,认得沉折与玫瑰,心头一喜。玫瑰朝他一笑,沉折则点了点头。四人坐定,形骸数了数,在场共有八十三个孩童。孟家只有四人,拜家四人,裴家五人,藏家五人,木家人数最多,足有十来人。而息家、威家、利家、辛家、川家也是十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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