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但问候的话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信长强硬而且很不耐烦地一挥袖子挡了回去。
作为血肉长成的普通人,织田信忠内心隐含的孺慕情怀,感到有些失望。同时察觉到巨大的责任感,惶恐到两肩颤颤的程度。
刚才有些话他能听明白,有些话听了解释之后能慢慢想明白,有些话尽管解释了几遍还是没能明白。
但拼上性命,把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又冷又湿又腻的,难受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感觉心跳得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一样!”戴着与身材不相称斗笠的木下秀吉兴奋地大叫,反正这天气下,也不担心被人听见,“真可惜,当年稻生、浮野、萱津、还有最重要的桶狭间,真可惜那时候不在场啊!否则一定会感动更加激动吧!”
“与织田弹正一道奋战,的确与有荣焉!”一旁的明智光秀,也完全不似往日沉静安宁,而是激动地挥着手臂:“那几次合战的时候,木下殿您至少是织田家的一员,而我甚至还在骏河、越前等地蹉跎呢!”
“啊哈哈,倒也是。”木下秀吉爽朗大笑:“应该问问柴田老哥才对!他是经历了织田家所有大战的名将啊!”
“嘛嘛,没什么值得吹嘘的,老夫毕竟痴长几岁……”柴田胜家大摇大摆地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但我记得稻生合战当中,柴田殿乃是织田弹正的敌人。”明智光秀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最合适的话。
“唔唔……”
“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精锐之师
“来来来,给铃木殿再添一杯!酒我们不敢带进来,只能用茶水表示敬意了。”
“客气客气,这么凉的天,能在松山殿您这里喝点热汤,真是再舒服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铃木殿把斗笠和蓑衣取下来烘干呀!”
“不用不用,我也不能老是休息啊,毕竟还是带着命令赶过来的。”
“……”
营帐的气氛顿时一僵。
松山重治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声,起身几步,掀开帘子,指着外面的天空解释道:“这种天气,要让弟兄们加强戒备我实在没办法开口啊,您能否通融一下呢”
铃木秀元不用看就知道,天上是阴云密雨日月无光,但责任在身,只能硬来:“确实是很困难,但不管怎么说,刑部大人有令,我也只是居中传达而已,没有通融的权限。”
“那是当然,绝不敢对刑部大人有丝毫质疑。”松山重治说了句口不应心的官话,然而摆出一张苦涩不已的脸:“不过,这个天气,敌军不可能攻击的吧!就算真是东军大将发了疯病,非要行动,那也一定会很缓慢,我们只派少数斥候巡逻,收到消息后再集结,也完全来得及啊。”
“这个……这个……这个事情,鄙人区区一介百人番的番头,就不敢多嘴了。”铃木秀元斟酌了半天,躬身施礼,以恭谨而又坚决的态度回应到:“比起松山殿,我实在只是一个毫无才具和学识的乡下人而已,无法做任何随机应变的判断,只知道原原本本的执行命令而已,请恕罪!”
“铃木殿实在言重了。”松山重治伏身恳求道,“请谅解,这个真的有点为难……”
“所以,您这样做,我也很为难啊!”铃木秀元也拜倒在地,却是一字不肯让。
松山新介卫门重治,作为一个表率性质的高级降将,被赐予六千石知行,是指挥一千四百士兵的势大将,身边还有二百五十名私人部曲。
铃木小兵卫秀元,尾张农家出身,连续四代替平手氏扛枪,现在是领有四百五十石,担任亲卫众番头代理,暂时领兵百五十之数,私兵是二十名。
本来是地位相差悬殊的。
但是按照“一门众默认抬高一阶,亲卫众和近习众默认抬高两阶”的潜规则,也可以说,两人身份大致等同,顶多隔了半个层级而已。
从出身来,松山重治是属于“三好降将”,这一派系以岩成友通、安宅信康为首,看起来势力很大,极受重用,又与一门众结了姻亲,但身上带着沉重的历史包袱,总不免心怀忐忑,如履薄冰。尤其是在安宅家屡屡出事之后。
而铃木秀元则是毫无疑问的“尾张原从”,跟服部兄弟、浅野长吉能扯上一些关系,也在一门众面前有个脸熟。这一伙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得志,很少有升到高位的,其实占据了下层的过半话语权,是绝不可忽视的“民意”。
真要争执起来,后者只要一句“老子桶狭间、浮野、沓掛出生入死的时候你特么在哪”就能让前者哑口无言。
松山重治绝对不是个令行禁止、治军从严的人,没那个本事一声号令就让士兵冒着大雨踩着泥泞巡守,非得自己出面亲身带队,才能勉强压得住军心。要不是对面前这位来自亲卫众的同僚感到忌惮,他实在不情愿受这罪过。
铃木秀元也未必真那么尽忠职守,爱岗敬业,只是半夜接到口谕,不敢不从,连夜冒雨赶了路之后,心里不敢埋怨刑部大人,只想着借上头的命令,故意折腾一下外地人。其实他并不觉得这种天气有备战加强防备的必要。
双方各自假模假样地叫苦,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最终铃木秀元身边带的那个小孩不顾身份插了嘴:“松山殿下!我们家大人受到命令,可是连夜从本阵不顾风雨赶来您这里来的!难道您的士兵就比我家大人更要尊贵吗还是说您瞧不起刑部大人的命令呢”
此言一出,铃木秀元佯作愤怒地呵斥说:“虎之助你说些什么呢!”
内心却是乐开了花。
松山重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表示:“既然如此,等您喝完这碗茶,天色稍微亮一点之后,鄙人亲自带人出营巡视!这下总可以了吧”
“实在不好意思!”铃木秀元淡定从容笑嘻嘻施了一礼,然后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您真不愧是我们平手家的柱石大将!”
“好吧……六兵卫给我拿家伙!彦十郎赶紧去通知整队!都还愣着干什么啊!年纪轻轻就瞎了吗!”
松山重治指桑骂槐地把脾气发泄在手下身上,垮着脸满目不悦地悻悻而出。
一刻钟之后——
丝毫不出意料,等待着他的是怨声载道,军心沸腾的人马。
四名备大将,十三名番头,四十余队目,一百四十多个组头,一千三百名士兵,勉强结成了几个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队伍,围在松山重治身边。
甚至都没有小声腹诽,而是纷纷用中等的音量表述不满。
“搞什么鬼啊!”
“这天气打仗是搞笑吗”
“大将淋雨发烧吧。”
“又湿又冷真难受啊!”
“地面全是泥巴!”
 
第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被誉为“石川之战”的合战已经持续了二十多日。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锋,双方对于临河一线的布置已经彼此了然,但都没有无法深入到后方。
总计超过一百町(11公里)的水岸不可能处处布防,肯定是有主次缓急之分的。
幽居三年,除了抬头望天以外基本无事可做,又加上关节伤口处对阴雨寒冷天气的格外敏感,如今织田信长对近畿的气候可以说是颇有一番研究,他提前预料到可能存在的降温和大雨,从四个不同地点布下疑兵,佯作攻势,然后亲自带着最值得信任的部队,在第五个真正的突破口展开行动。
河流的下游处,沿着“西军”左翼与中阵的空隙处,“东军”挥师七千,借着尚未彻底完成的临时浮桥,强渡越过了石川,在名为“龙王寺”的废弃僧院处登岸。
此处原本应该由淡路国众野口长利所率领的一百五十人暗中驻守。但这家伙见风雨极大,过于疏忽,又忍耐不住,便回到破庙里呼呼大睡了。
士兵们上行下效,见贤思齐,也是尽可能的偷懒摸鱼。
石川五右卫门所部的忍者倒是还保持着一定频率的出勤,但被几处疑兵吸引了过多的注意力,没有太关注这一片。
直到平手汎秀从直觉中感到一丝担忧,又在复杂情报的蛛丝马迹里面找到不妥之处,才临时派了人发布新的命令。
织田信长率军渡过河口,见数百步外,视野极好,一览无余的废弃寺庙中毫无动静,大笑顾左右曰:“人言平手刑部为稀世智将,以吾观之不过如此。若在此处设兵,我军岂有奇袭之理”
为防止破庙中有避雨的流浪汉走漏偶然消息,仍令木下秀吉、中岛秀政、金森长近等,率部急进,围住去路,入寺中搜查,吩咐说“杀掉一切可疑者”。
寺中守兵被响动惊醒,惊慌失措,想要抵抗却根本来不及穿上盔甲,破门跳窗往外走的途径也都被封死,顷刻间全军覆没,剩余二三十人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木下秀吉见之也大吃了一惊,连忙回报上去。
闻言织田信长神色稍异,继而又捋须冷笑:“原本平手刑部并非是不知兵,而是不知将!这等失职无用之辈,却也留在军中作甚”
接着铁青着脸肃然到:“此战无需挂念首级更无暇照看俘虏,寺中敌军尽皆灭口!”
木下秀吉毫不犹豫答了声“是”,干劲利落地动了手。
然后就在破庙周围休息片刻,让部队恢复体力,整理衣装,再吃一点被雨水浸透的干粮充饥。
安营扎寨是不可能的,也没有明火。但士卒们并未有什么抱怨,只是默默地以番队为单位,聚集蹲坐在一起,蓄力待发。
织田信长略略清点了一下人数,得知出发的七千二百众,尚有五千左右还保留着建制,其余的皆不知是掉队还是走散。
众人知之,忐忑不安。
唯织田信长笑曰:“昔年桶狭间仅有二千壮士随身,今有数倍,足矣!”
明智光秀顿时意气风发,慨然到:“看来现在亦当直取敌酋!”
织田信长摇头:“彼时深晓今川本阵所在,今日却难断平手将旗何处。宜可见机行事,另择巧径。何况……”
“何况”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而是转身开始发号施令,让柴田胜家、蜂屋赖隆、野野村正成、福富秀胜等人前驱沿河向南方袭击。
并难得一见地向家臣做出解释:“前番已知,那里是三好降将松山重治列阵。此乃是平手旗本众最弱一环,势必无法顾应侧后。尔等一击得手,驱其溃逃四散,自然令西军士气动摇。”
诸将慨然应诺。
此时大雨渐渐转小,天色渐明,已经能够大致辩清前后左右的情况了。被点名出列的将士们沿着织田信长刀刃所指方向,呼啸而去。
虽然已经成功过了河,但接下来的路程,其实仍然是很难走的。名为“石川”的河流两岸都是乡村区域,没有任何有所整备的,稍微像样子一点的道路,面临大雨的冲刷,很轻易就变成一大块状若沼泽的泥地。
可是织田一方的郎党们生龙活虎,士气爆棚,踩着烂泥前进也是如履平地。
他们一路上唯一遇上的敌军,就是在废弃的龙王寺里的一百多个淡路人,尽数见诛,未能将消息泄露出去。如此推断,此次奇袭计划应该还没有暴露。
众多士兵和低级军官相互之间以“这又是一个桶狭间”来相互鼓舞。感到与织田弹正一道作战是如此的与有荣焉,对于即将到来的晋升和封赏机会深信不疑。
高
第三十章 当机立断
松山重治的部队虽然迫于命令,勉强在雨中出阵,来到了河边的平地,去执行“巡守”的任务,但实际上他们对敌人的忽然出现,仍然是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
对面的柴田胜家、蜂屋赖隆、福富秀胜、野野村正成等人,曾经作为织田信长的麾下战将,享受过许多辉煌胜利带来的勋绩与赏赐,后来又一度陷入无数或明或暗的掣肘之中,有力也使不出来,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败。
如今他们就像是久经饥饿的山林野兽,重新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滋味一样,充满了择人而噬的强烈**。
而松山重治以及他的一干部下,却已经好久没有打过硬仗,习惯了顺风顺水地跟着强力友军背后,收拾一下残敌,分点肉汤喝即满足。
甚至再说深远一点,他们以前为三好长庆效力的时候,虽然转战列国,征伐多年,却也一直没有当做是最精锐部队来看待。
统一的装备,及时的军饷,充足的后勤,优渥的保障——这些制度的存在,足以让地头、浪人和农民变成合格水平的军人,能够在顺境下的战场中从容行动。但更进一步,从合格变成优秀,变成能在逆境下独当一面的铁军,仍是不足够的。
对于松山重治所部而言,反正上头有平手刑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后面有界町、岸和田城提供的银钱保障,又能使用百裂炮、片甲车、国崩大筒、南蛮船之类威力无穷的军械,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活计自有“鬼童子庆次”以及拜乡家嘉、疋田景兼、山内一丰、加藤光泰等人承担,咱们何必去操心
——虽然是以寡敌众,虽然是与堂堂织田弹正对阵,虽然是被收到了“出阵巡守”的任务,但是将士们的心里状态并没有调整过来,松惯了没那么容易扭紧。
于是,如今骤然与意料之外的敌军狭路相逢,自然是仓皇大乱,茫然不知所措了。
尚未接战上去,便有人惊呼:
“敌军怎么过了河来了一定是冒着雨夜发动了奇袭!不可硬拼,赶紧后撤,赶紧后撤啊!要不然都得死在这!”
旋即响起反对的声音:
“撤什么撤往哪里撤你看看这泥巴地,跑得快吗倒不如列阵一战,还有机会,你看对面也是仓促跑过来的!”
话音未落那边又继续争论:
“对方不一样要踩着泥巴地吗赶紧往回跑,处在同等地势,还有机会活命才是!”
另一方不依不饶:
“别忘了我们带着命令出来,是要巡守岸边可疑地点!现在敌军已经渡河,我们已经失职,再不战而走,将来怎么交代”
然后是冷嘲热讽:
“要上你上啊!你看看对面那些都是什么人柴田胜家、蜂屋赖隆见识过吧,跟豺狼野兽一样凶!我宁愿事后受处罚也不想死在这!”
“胆小鬼!”
“白痴!”
……
部队陷入彼此埋怨,不知该走该战的混乱当中,是该松山重治端当机立断的时候了。但他左顾右盼,大汗淋漓,面色惨白,茫然无状,像是喉咙里含了石头一样,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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