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话音落地,加藤虎之助立即摇头说:“是否会派出援军,这一点主公并未有明示。我们出发前,主公唯一强调的一点,也就是写在纸上的那句话,您刚才也应该看到了——那是平手家军法的其中一个条目: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战败后能将士兵收拢到指定地点,则不追究其作战不力的事。若能控制溃败的方向,避免冲击己方其他阵线,则兵败之罪减半。若溃兵影响了己方其他部队,则要加倍追责。”
加藤光泰这才悚然一惊,赶紧拿出他刚才没有仔细琢磨的军令文书,上下反复端详。
至此名义上负责送信的铃木秀元已经彻底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刚才说的,是《平手家中军法》明文正典,但却基本没有实际执行过的一个条目。没有实际执行的最大原因,是《平手家中军法》诞生几年以来,平手氏一路都是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还没打过什么败仗,更谈不上追究责任的过程。
没有执行过的思路却提出来,其中包含了总大将的一些期望意思。但期望的意思又没有明言出来,目的是不想干扰前线指挥官的自主判断。
加藤光泰当即点头:“我明白了,会见机行事的。”
他身后,被平手汎秀派过来保护传令之人的几个杂兵当中,却有个矮小中年人暗地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不用我额外开口了。”
……
木下秀吉率领着杀气腾腾的奇袭部队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声,磨刀霍霍而来,大有猛虎下山之势
第三十四章 德川家的空便当
偏南部的广濑山上,“西军”的右翼,乃是德川信康所率五千名三河兵的驻地。
由雨夜到晴天,中路友军所面临的激战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德川家的将士度过的是相对和平的时光,或者说仍在等待着建功立业斩将夺旗的机会出现。
五千劲卒,不仅代表了德川家作为东海道之雄坚决支持合法幕府的政治态度,也在军事层面给了西军很大的帮助。
三河兵素来有善战之名,五千人据河守住右翼,足以能让另一头居心难测、缺乏战心的竹中重治止步了。这就让平手汎秀有充分的用兵余地,将直属兵力集中置于中路,排布出厚实的多层阵线。
整个过程当中,德川信康只出了人力,船只是长岛的一向宗信徒筹集的,粮食由平手家从界町调拨,甚至营帐都有河内、和泉地方的代官征发民夫来帮忙搭建,甚至还提前收到了五百两黄金的谢礼。虽然说起来是孤悬在外飞地作战,实际却过得比在家里还舒服。
三河人当然也讲究投桃报李,在持续大半个月的接触战里面很卖力气,大大挫伤了对岸南近江联军的士气。
一直到农忙时节接近了,德川信康仍在鼓励家臣们,说我们大家好不容易有为了天下大义而战的资格,一定要创下令世人瞩目的勋业之后才有脸回去,这个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全军上下无不摩拳擦掌,希望早日开战。
尤其主将是格外心焦的。
终于,到了八月二十四日午后,石川数正不经禀报,匆匆走入营中,打断了德川信康的独自沉思(或者说胡思乱想),呈上一封极简单的书信,低头道:“昨天夜里,织田弹正率兵趁着大雨过河奇袭,连破松山重治、加藤光泰两阵,并迫退了香西长信,彻底占据河滩。今日上午,织田军紧急构筑几座浮桥,七成以上部队都已经完成渡水,或者正在渡水的途中了。平手刑部正处于下风,来信要求我们向中路靠拢增援,不要理会对岸有消极作战之嫌疑的竹中军。”
“啊!所以说……”德川信康冷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既期待又有点紧张还暗含愧疚的复杂神色:“先前说好的时机……终于到了”
“正是。”石川数正深深埋下头去,答得言简意赅,“虽然织田弹正来不及派人与我们联络,但想来也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明白了。”德川信康竭力做出决然果敢的表情,可惜一张口就忍不住心怀迷茫:“希望这么做,真的是有利于德川家的。毕竟是违背了父亲大人的意思,而且我多少总觉得,对平手刑部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啊!”
石川数正心下顿时一痛。
但事已至此没有余地反悔,他只能大义凛然地劝解:“灭平手,扶织田,我们三河人才能有足够的生存空间。这个之前已经反复强调了。主公他的态度,与我们截然相反,那是因为他现在更多在考虑远江人的立场,而不惜牺牲三河了!”
“的确如此。”德川信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明白,还是在自欺欺人,反正不住地点头,虽然脸色还没有十分笃定的。
见状石川数正又上猛药:“何况,少主您难道忘记了……少夫人的情况了吗日后若平手氏得天下,仅凭这个我们德川就会沦为天下笑柄啊!”
“……”德川信康顿时脸涨得通红,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抽刀狠狠斩断身侧的烛台,龇牙咧嘴痛骂道:“我岂能忘记!您说得太对了!在平手刑部与织田弹正之间,我们还有得选择,但平手义光此人,我绝对与之不共戴天!”
“那么,请允许老臣按计划行动!”石川数正将腰弯得更厉害了一些,冷静地发出申请。
“拜托您了,石川老师!”德川信康再无犹豫与仁慈之意:“就按照计划,先拖延时间,等待平手军投入所有部队,本阵最虚弱的时候,再一举拿下!”
……
“什么你军正在用饭”平手家传令使者毛利良通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心里是一肚子脏话呼之欲出又不敢出,憋了半天只能干瘪瘪地抱怨一句:“贵军吃饭的时机,还真是不巧啊……”
“请恕罪,这也没办法啊。”石川数正煞有介事地鞠躬道歉:“毕竟吃饱了饭,才能发挥士卒的武力。否则空着肚子跑过去上前线,力气不支,瞬间被敌人打垮,那不是反过来起了副作用,帮了倒忙吗所以说,兵马未动,粮草……”
“明白!在下充分明白!”毛利良通苦着脸无奈表示接受:“我就坐在这里等,希望贵军能抓紧时间……”
“一定,一定!”石川数正连忙吩咐左右的杂役:“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给平手家来的客人准备座椅茶水点心啊!快去快去……”
毛利良通没办法,只能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品着茶点。
石川数正却是立即忙着出去安排“便当”事宜了。
过了约一刻钟,毛利良通忍耐不住,反复催促身边伺候的杂役,声称要亲自去看看情况,终于石川数正重新出现,满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做好管理,有一半士兵分到了没有煮熟的生米!我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调配好的,请再等一会儿!”
毛利良通听了大怒:“这也太离谱了吧!怎么能容忍搞出这种低级的错误来如果是我们平手家的奉行,大概已经斩首示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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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胜利在望
柴田胜家重创了松山重治,木下秀吉击退了加藤光泰,然后终于轮到明智光秀出马,沿着河岸继续攻击了最后一个据点,斩杀了了约七十名敌兵。
香西长信已经得到友军失守的消息,没有过多纠缠就老老实实向后退却。
从凌晨到上午,三次小规模战斗的结果是,西军有高达七八百名旗本战死,一支军势溃散失去建制,两支军势遭受创伤败退。
然后织田军彻底占据了河岸,并且后续部队在泷川一益等人的带领下逐步渡河前进,织田信忠留守在本阵。
这期间,距离前线仅有数十町之外(也就是几公里)的平手本阵,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许是不愿意离开阵地去进行一场野战,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坐视着石川中游的两岸都被东军占领。
以此为中心,周围浅井长政、竹中重治、德川信康、长宗我部元亲,等等一众兵马,或是积极主动,或是被迫无奈,都渐渐投入了作战当中。
一切发展都在事先的预料之中。
形势渐渐在往好的方向倾斜,东军手握优势,转危为安,柴田胜家、木下秀吉、明智光秀等人无不兴高采烈,弹冠相庆,然后紧张的心弦放松下来,疲倦之意压制不住,纷纷开始呵欠连天,都觉得眼皮沉重。
唯有理论上健康状态最差的织田信长,他只是淡淡一笑,欣慰之情转瞬即逝,更谈不上有丝毫倦怠之意。他只是冷静地站在临时搭建的阵地上,紧紧抿着嘴,严肃地望向平手汎秀的方向,间或用言简意赅的话语发出一些指令。
周围的一些小字辈正在欢呼雀跃,用夸张的语言表达激动的情绪。
“平手刑部好大的声威,今日才知道是徒具虚名罢了!在我们织田弹正大人面前,根本连门都不敢出。”
“说不定现在正在高屋城瑟瑟发抖,抱头鼠窜呢!”
“坐视友军连连败退,居然躲在后方按兵不动,真不敢想象是我们尾张出去的武士!完全是耻辱啊,耻辱啊!”
“我很怀疑到底是怎么让这种人混得青云直上的。”
“大概都是阿谀奉承,阴谋诡计吧!以前就听说,平手刑部与其说是尾张人倒不如说是京都人。”
“听说其父还是主公的老师,还娶了主公的亲妹妹……太浪费了!”
“以前柴田大人、木下大人,还有我老爹、叔叔他们,老说这个平手刑部如何如何厉害,我看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咳咳,这个就有点……道理上我赞成你,不过小点声……”
许多不知道天高地厚,根本没有与平手汎秀打过照面的小字辈,在此夸夸其谈,指点江山,睥睨群雄,有的是京都人,有的是近江人,也不乏是尾张人的。
稍微年长点的人,都是听得火冒三丈,只是碍于场合,又不好太过反驳,唯有闭嘴生闷气。
织田信长耳尖听见了,却是哈哈一笑,回头朝着众人大声吼道:“没错,平手汎秀那小子不算什么玩意儿,没必要如临大敌!权六、藤吉郎、十兵卫,你们几个别的都很好,就是谨慎太过度了一点!”
柴田、木下、明智三人原本是很不忿的,可是被主君点了名,却是生不起半点抵抗情绪,纷纷尴尬地表示虚心承认错误。
然后一转身,织田信长又忽然变了脸色,冷峻着脸唤来了泷川一益,吩咐说:“你带三千人,佯作攻敌本阵,不必真打,却要小心埋伏。”又对蜂屋赖隆、金色长近命令道:“尔等各领兵五百,到高屋城附近,寻显眼处,放火焚林!”
一面当着众人的面表达乐观情绪,一面又谨慎地安排小队任务。这大概就是所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了。
其实织田信长的内心是不敢轻忽的。
表面上看平手汎秀缩在高屋城周边,完全不救援河岸防线,无疑是怯懦的行为,但结合具体情况来看倒也未必。
毕竟,就算雨夜渡河,成功打破对峙局面,取得主动权,甚至将高屋城围住,那也不等于立即可以获得胜利啊,最后一步攻坚总还是无法跳过去的。
在此之前,东军仍然要面临粮草短缺的严重困难。
如果无法在秋收的最后期限到达之前结束征战,放任国人豪族们回乡务农,那么这个困难可能将在明年更加放大,甚至引发崩溃性的后果。
从这个层面讲,平手汎秀坐拥和泉,背靠界町,可以从濑户内海的商业圈方便快捷买到粮食并且送往各个据点,只要再坚守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不战而胜。所以,面临有风险的选择,宁愿放弃河岸退守也是说得
第三十七章 泰极生否
由于雨夜渡河时不方便携带,全军都没有马匹随行,织田信长挺着病躯在行伍间巡回检视,依旧精神健硕。
一路之上他不断地向自己忠心耿耿的旧部们打招呼,将必胜的信念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依照信长沉默寡言,恶虚务实的个性,自然讲不出什么花团锦簇,感人肺腑的话。
但他只是从容地舒缓着脸,轻描淡写地夸一句:“长三郎,干得不错。”就能让家臣感受到无比荣幸,光彩焕发,激动得不能自已。
亦或者是:“作左兵卫,还要更加努力!”这样的鞭策之语,立即使得表现稍逊的武士满脸通红,咬紧牙关憋着劲发誓卷土重来。
还包括特意吩咐左右:“郎党的死伤,记录下来,切不可忘。”语气平平淡淡却不容置疑,足以令众人相信牺牲者的后代会得到妥善照顾。
当然不是因为织田信长他会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而是因为他在过去二三十年治军生涯中表现出来的勇猛无畏、赏罚分明、任人唯贤和对于士兵的人道主义关怀。
如何赢得军心的真诚拥戴——这个问题,其实并非什么举世难解的谜题。答案人人都可以说得条条有理,只是心志不足,知易行难罢了。
天下那么多的大名继承人,有的人会畏惧刀光剑影太过于危险而避之不及,有的人会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行军劳苦颠沛,有的人会嫌弃与足轻农兵混到一起有**份,有的会担心提拔底层人才造成谱代重臣不满,有的会吝啬于与立功之人分享胜利果实。所有人登位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能与士卒同心与百姓同乐,然而事实总是出乎意料。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已经快要四十岁的织田信长,看上去除了胡须与皱纹之外,依然如同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般一往无前。令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尤其是与继业者对比之后——无论他的亲子织田信忠,还是心腹大将柴田、泷川等辈,都在各方各面无法让人满意。其余拥有副将资历的丹羽长秀,地位等同家宰的村井贞胜、一门众中声威最高的织田信包先后战殁,剩下唯一可以团结人心的平手汎秀又亲近了和泉的町人而与出身环境渐行渐远。于是京都、近江、伊势、美浓、尾张各地,许多发言力不足以引起瞩目的旧部们,早已对信长的领导怀念不已。
这种情绪支持着士卒们发挥出强大的意志力,雨夜间架桥渡河,趁着火器难以发挥的时机,击败了西军的一线阵地,掌握了明显的先手。
若非平手汎秀沉得住气,坚决缩在高屋城下闭门不出,合战大概已经打完了。
现在就只能到此为止。西军的火器优势又有了城防之利,在战术层面超出了十六世纪的标准,绝非强攻所能克服得了。绕过坚城去进攻敌方腹地也不太现实。
但信长并不感到沮丧。
甚至有点认同对面主将的才能——毕竟在前线崩溃的情况下,能保证本阵依然有足够的士气据守,也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
现在织田信长的打算是退而求其次,大力宣传“西军被东军困于高屋城下”的事实,用政治攻势来弥补军事上的不足。
这个年代,权力的根基是暴力或者潜在的暴力,其中敢于野战,并且能在野战中获胜的能力,更是重中之重。
平手汎秀放弃了野战,也就是放弃了一部分的权力基盘。
更不用说,他作为“三国守护,南海探题”的崛起也就是最近不到十年的神情罢了,纵然翻云覆雨长袖善舞,积累仍是有限。
只需将他围困十几日,四国和大河、河内的附属势力说不定就要有所动摇。
围困一月,界町的会合众、石山的一向宗,想必会重新考虑方针。
围困两三月,怕是和泉、淡路、纪伊各地的国人、寺社、町民也都坐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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