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第四十二章 那人便是织田信长!
一片晨曦之中,本多忠胜席地坐在河边小山坡上,背靠着一株大树,摩挲手里的大枪,发出不住的叹息。
战阵之中睡不好觉,一大早跑出来散心,这对他来说是很常见的事。反正筋骨体力够好,不在乎少休息这一会儿。另外德川家的军纪也不怎么严肃,没有明言不能私自出营之类的事情。
但今天不是因为战事的紧张激动,而是对内部事务的担心忧虑。
合战并不值得担忧。反正身为武士就是要纵横沙场,大不了交代在这,正对应那个叫什么……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的说法。
倒是一天之前,军帐中的突然变故,令人心惊胆战。
主君德川家康城府深远,喜怒不行于色,十分从容淡定地把亲生儿子关押了起来。而酒井忠次、大久保兄弟他们那帮子人,公开场合是被迫装出深深遗憾、哀痛的姿态,私底下却兴高采烈,万分得意,弹冠相庆,大放厥词。
“他们冈崎众的自行其是,终于要成为历史了!”
“德川家果然还是只能有一种声音啊……”
“早就觉得,我们的正室夫人不应该是骏河人,继承人也不该是骏河人的儿子!”
“一般的骏河人倒可以容忍,但是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的甥女不行。”
“总之是我等的大获全胜。”
“不不不,应该说是德川家,是主公的胜利,我等只是辅佐。”
“哈哈,没错没错……”
“倒是石川殿有些可惜,希望能迷途知返啊。”
“大概迟了。恐怕他陷得太深。”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本多忠胜对此感到十分不适。
他明白,少主德川信康和主母筑山殿的分裂行为的确是必须得到制裁的。
他也理解,派系斗争是在任何组织中必然存在的,不可能完全消除的。
他以前同样对于所谓“冈崎众”的很多越界行径看不过眼,乃至破口大骂过。
但是,但是……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因私废公了吧!不管怎么说,对自家少主与主母动手,总该是令人伤感和痛苦的事情,而绝不会是津津乐道的谈资。
毕竟是主公大人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他老人家现在的心情肯定是跟愉快没有半点关系的,这个时候身为家臣就算不能分忧也罢了,幸灾乐祸是未免太过。
酒井忠次、大久保兄弟原本是每个德川家新一辈武士心中值得参考的前辈典范们。但现在前辈典范的形象已经坍塌。
时年二十七岁的本多忠胜,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正在发生动摇,这是个痛苦的过程,也是这个年轻人不得不经历的过程。
睡不着觉只是最轻的症状。为此走上穷凶极恶的极端,或者心灰意冷遁入空门的都大有人在。
……
本多忠胜一心生着闷气跟自己较劲,耳目大不如往日灵敏,织田家的军队出现在他面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战士本能顿时激活,并且压倒了一切其他杂乱想法。
他迅速往后一跃,匍匐下去,动作敏锐得像一只健壮的猫科动物一般。
借助稀稀落落的树木和草丛遮掩住踪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抓紧时间扫视,将敌军的情况记在心里。
“这个旗帜,是织田弹正本人吗!打算趁着清早还没有列阵施展奇策吗这可得赶紧回报回去……等等,行军怎么这么乱,完全都没有前后左右的分布了……噢噢,是织田弹正他老人家拿手的乱战强袭啊,看来是想要重新创造一个桶狭间。可惜这次平手刑部在你的对面,并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帮忙探明视野和麻痹敌方本阵了。”
尽管没怎么受过军学的教育,本多忠胜仍然是凭借经验与天赋的理解,瞬间懂了织田信长的七八成算计。然后立刻心生计策:“这乱军强袭作战,纯粹是凭借勇力和士气,确实是尾张人以前擅长的手段,一旦让他得势,列好阵型的足轻队是没法阻拦的。但问题就在于必须让总大将身处前线来维持,只要设法一击毙之,接下去就是轻易崩溃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了看一眼,转个身悄悄避开敌军,朝本方阵地奔去。
他是半夜一人出来散心,独自随意走了半天,不过方向和尺寸都在心里清清楚楚,脚程全然不乱。
身边一个随从卫兵都没带,但本多忠胜自我感觉这样才更安全。
三五个小兵用处不大,带着反而容易暴露。自己一人一枪,遇上大队敌军可以跑路,遇上散兵则是手到擒来,完全不用担心。
唯一可惜之处,就是遭受昨日大雨之后,弓箭的弦保存不慎,有些受潮,所以没有带出来。
否则刚才所在的那个点,有机会可以尝试狙击一下。
若是一箭射死了织田弹正,绝对青史留名,跟那须与一等量齐观啊!
所以说,不管传统门第的武士们怎么坚持,弓箭被铁炮逐渐取代可能是大势所趋——本多忠胜不由想到这一点——良弓的制造和取材比铁炮更贵更麻烦,训练难度高出好几倍,保养起来也要花费许多心思……
“不是正巧从平手刑部那里获得一批所谓的精制铁炮的吗正好试一试斤两……”
……
大约辰时三刻,德川家的士兵还没有全部吃完早饭,织田信长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由于完全放弃了阵型,完全不顾及掉队情况,他们来势汹汹,行动极为迅速,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
德川家当然也安排了值守的人,只是他们军纪比较松弛又没有成系统的指挥层级,高度依赖于武将们的自觉性,偏偏碰巧今天警戒的负责人本身就疏忽大意,正在发呆胡思乱想就被杀到跟前,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嗨!嗨!吼!”
 
第四十三章 怅然若失
“是吗织田弹正往生极乐了吗”
平手汎秀正在检阅一沓文书,骤然听了前方的急报,愣在原地,呆了半晌,毫无感情地反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慨然轻叹了一声,将右手的笔和左手的文书掷在地上,缓缓起身,转了个向,低着头一步一步独自走到御馆二楼的窗台前面,负手望着东面前线的方向,良久伫立不语。
送消息的是暂时担当使番的亲卫队长铃木秀元,本是受到加藤虎之助提醒,快马加鞭第一个跑回来,想图个彩头的,可这时却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周围的十几个侧近、奉行、佑笔之类家臣,也是即将出口的大声欢呼和即将举起来的手臂都缩了回去。
众人疑惑不解,惶恐不安。
过了好半天,平手汎秀背着身子,侧首过来又问“织田弹正果真往生了”
开口时他目光颇有些茫然无神,话语中带着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不知道是欣喜还是遗憾,抑或是伤感。
“……是……是啊……禀报主公,织田……织田弹正确实往生了!”
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明确的,但不知道为何铃木秀元的音调却是胆战心惊,吞吞吐吐的。
听到这个,平手汎秀又是摇头感叹,一言不发。
于是众人的心也不得不跟着悬着。
家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说,只能屏气凝神,蹑手蹑脚,避免发出任何响动来。
当然也没心思做正事了。
织田弹正都死了,自然是大获全胜,摧枯拉朽的局面,谁还管什么哪个备队需要补充武具,哪家国人申请出钱抵扣军役,哪个兵站的粮草被老鼠啃了之类的小破事啊
铃木秀元一个人跪在大厅中间就显得有点尴尬,不知所措,满头大汗,紧张不已,七上八下。
加藤虎之助在门外候着,倒是心急如焚想替自家队长解围,可惜身份有限,不经召唤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平手汎秀背对着家臣们,望着窗外的天地,静静站了足足半刻钟功夫,终于转身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疲惫和倦怠的表情,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或者是紧急行军数十公里一样,丝毫见不到胜利的喜悦。
步履沉重地慢慢回到座位上,招了招手示意铃木秀元走到近前,以略带沙哑的嗓音开了口“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铃木秀元这时心才终于敢落下来,连忙将前方所知的战事发展一五一十道来。
……
永禄七年八月二十五日,织田信长在“雨夜渡河”战术未达目的之后,又展开了悍不畏死的散兵冲锋。先是猛攻了西军的左翼,令长宗我部元亲及刚刚“反正”的荒木村重如临大敌,谨慎戒备,不敢轻动。而信长却只留少数疑兵继续吆喝作势,本人趁此机会火速折返往南,意图将西军右翼德川家康的击溃。
前一日举棋不定首鼠两端的竹中重治也闻讯后立即给予了竭尽所能的支持,展开阵型派兵跨水前进。
但身先士卒的织田信长遭遇德川家大将本多忠胜所指挥的铁炮兵齐射,惨烈的战死沙场,织田军势随即崩溃。许多兵将扔掉武器甲胄四散而逃,亦不少愚忠之辈当即举刀自尽殉义,随主君一道西去。有少数人向德川军发起绝望的拼死冲锋企图报仇,造成了一定杀伤,但最终无法影响大局。
竹中重治花了一个时辰控制河岸,正在率领主力过桥时听闻噩耗,只得匆匆退去。
德川军由于连续作战损失不轻,又恐有诈,没有大规模的进行追击。
长宗我部元亲、荒木村重直到接近中午才反应过来,赶紧向中路靠拢,轻松击败了战意全无的织田军其他各部分,斩获大量人头。
许多士兵悲惨地被挤入河中淹死,也有很多尸体被随手抛进去,石川的水流一时成为淡淡的血红色,还弥漫着腥气。
这时坐镇高屋城一直按兵不动的平手汎秀终于下了调令,却是派人出来劝降。
走投无路的泷川一益率残余兵力向平手秀益举起白旗,柴田、木下、明智三名大闹京都的“主犯”则暂时去向不明。
对岸的织田信忠手里原本还有接近万人的预备队。但接收到其父阵亡的消息后,没有做出挣扎,而是果断地摆出投子认输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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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先祖的官衔
第一次得到表现机会的平手义光十分有积极性地“护送”着足利义昭来到了京都。
一路之上,这位年轻的二代目表现得非常得体,应对自如,不卑不亢,谦和有礼,深思熟虑——不管有几成是真,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反观堂堂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言行举止是让人尴尬至极,一言难尽。
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从河内到京都,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如群蚁踟蹰,行了足足三四日,还没到。
此时出乎意料地,接到朝廷谴使,表示欢迎幕府重新“归洛”,并称“风闻织田弹正战殁,畿内大为惊惧,幸有浓州义士竹中重治保境安民。想必一定是足利中纳言,或者平手刑部派他前来的吧真是令人安心啊。”
对此平手义光大为惊讶,连忙加快脚步,赶到京都,却见竹中重治与山科言经一道等候在西郊之外恭迎。
山科言经可能是确实不知道前线发生的事情,当真以为竹中重治是“拨乱反正”之后接到平手的命令才来的,连连夸奖说,这几天盗贼丛生,人心惶惶,多亏了此人快马赶来,守住宫门及高官府邸,防止了恶**件的发生。
平手义光毕竟年轻,当即不知如何反应。
一来事发突然,二来这几天在周边的吹捧当中警戒心早都丢掉,三来与那人曾有师徒情分,不想弄得难看……总之是愣住了。
竹中重治带病之躯,恭敬地站在一侧相迎,无懈可击。
碰巧足利义昭他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毛病,大腹便便地跑出来,说了一句:“竹中殿虽然曾与织田乱党有些接触,不过涉及不深,还是属于忠臣的!”
平手义光一下子相当被动起来,
然而也急中生智,连忙摆出微笑表情,柔声道:“家父曾说,织田一党纵然有万千过错,昔年扶助幕府上洛的功绩终是不可磨灭的,竹中殿请安心。”
如此,由于平手汎秀没有亲自带队,二代目又缺乏经验,想得不足够周全,就被竹中重治趁此机会表现了将功折罪的戏份。虽然只是帮着皇室和公卿守了几天大门而已,但在这特殊时期,非常显眼,收获了大量的好感。
大军继续进城,觐见了诸位高家大臣们,又与宗教和文化界有力人士取得联系,发布了各项禁制,宣布京都恢复和平状态。
接着,比照着大内义兴、三好长庆等人旧例,朝廷在收到一笔献金之后,立即兑现了往日就已经说好,但因为织田作乱而耽误的待遇。
甚至可以说,不是足额兑现,而是超额兑现。
平手家的嫡子义光,在其父曾任职过的中务省出仕,获封“从五位上,中务大丞”之位。
笔头一门众,战功赫赫的平手秀益,任从五位下,大和守。
这也等于默认其对大和一国的占有,而不仅仅是从松永那里抢来的西半国。地头蛇筒井顺庆作为织田的一翼,位于败军序列,对此没有质疑的权力。
兢兢业业效忠了十五年的老臣河田长亲,任正六位上,淡路守。
淡路虽然是狭小的岛国,却是目前平手家家眷所居住的地域,因此河田长亲显然是得到了中枢的高度信任,也是作为他被解除“四国代官”职务的补偿。
前“三好三人众”之一的岩成友通,任正六位上,河内介。
同样是表明对河内一国的占有。河内守一职由于历史原因多年不设,退而求其次选了河内介。企图将北河内消化为直属的将军大人当然会有意见,但他状态不佳,无暇顾及。
嫡子也就罢了,三名家臣分别代表亲族一派,原从一派,和降将一派,都获得正式官位的尊荣,充分展示出平手家的特殊地位。
至于家主本人……
山科言经主动说出:“朝廷会授予刑部大人从四位上,以及相应官衔。”
听了之后,平手义光本人不方便说话。因为他的正妻,本愿寺的纱织小姐,拜了对方做义父,所以对方就是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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