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霸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渤海郡公
“好好,好好。”吴伟业又担心道:“怕不会有狗急跳墙……”
见自家老爷又有反复,奎伯连忙道:“老爷,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不能心生迟疑。”
“我懂得。”吴伟业只觉得膀胱发紧:“我先去更衣,有什么事立刻报我知道!”
……
金波紧跟着钱同知到了牢房,手里已经多了两纸文书。
“钱老爷,”金波笑道,“这两张一张是招供的文书,另一张是你的遗书。你若是识时务的,便选一张签名画押,小的们自然也不来折腾你。你若是不识时务,恐怕就得在这两张文书上都签名画押了。”
——就算你死了,也逃不掉这个黑锅。
钱同知哪里会听不出其中内涵。看着牢房里跳动的火把,钱同知想起了自己当年寒窗苦读,想起了考场上的艰辛磨砺,又想起了自己妻儿父母,缓缓抬起头,道:“你也是老公门,可见过流官能胜过乡绅的!吴伟业赢不了的,你何苦跟他一条路跑到黑”
“人不能总是看过去过去是赢不了,就一定是真的好吗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这样想,所以皇都都让李自成攻破了。”金波好整以暇道,“不过如今的世道,恐怕跟以前不一样了。如今这世道,每日都在变,如果每日都抱着老观念,迟早被淘汰,就像您,你就没想过,您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吗人要学会反思,要学会进步,钱大人,咱们皇明报刊就放在您桌案上,您莫非没看过吗”
钱同知意识到,新朝对人心的影响是润物细无声的。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大狱。
糊涂啊。
那皇帝陛下,能够从乱世之中,勘定天下,又岂能降服不了区区一个怀庆府
可钱同知依然想要做一番挣扎,忍不住对金波说道。
“拷掠乡绅,刻薄下民,跟李闯有什么区别李闯今日败了,明日你们就不会败亡吗”钱同知吼道:“你去告诉吴伟业,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到时候必定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也一样!”
金波嘴角微微抽搐。他知道这个成语,也知道事情真要闹大了,肯定得有人出来背黑锅。只是这个黑锅可大可小,若是小黑锅,下面的衙役就能帮他背;若是大黑锅,他就得帮知府老爷背;若是黑锅再大点,就连吴知府也得出来背。
不过……
现在哪里还有退路金波虽然只是个捕头,但是他也能看得出来,吴伟业一旦动手,便停不下来,自己既然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儿,就必须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自己虽然只是个官场上的小虾米,但是也要演好自己的角色,找对自己的位置,蛇鼠两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吴伟业虽然位卑,但是见惯了官场倾轧,这方面反而比别人更敏感些。
“你签是不签”金波再次问道。
钱同知解下身上的钱袋,掂了掂,里面还有一两多碎银。
他抛到金波脚下,傲然道:“给个痛快吧!”
金波暗叹一口气,道:“你就算讲义气也没用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知府老爷若是真要行那灭门破家之事,谁能挡得住尤其咱们这位老爷,曾是跟陛下一起从神都逃出来了,这么多年虽然声名不显,但是陛下对他当初为国殉葬的志气很是敬佩。那些大户就算手眼通天,有几个能真的通到这层天的那可是陛下,一言可绝生死的陛下。”
“多说无益。”钱同知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擂鼓一般:他们真的能保住我家里老小吧!
早知道,我何苦呢
金波清了清喉咙,取了墙脚一卷麻绳,环了个圈,嘣嘣试了试强度,缓步走向钱同知。
钱世旬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死法结束生命。当麻绳的毛刺扎入他细嫩的脖子里时,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力笼罩在他头上。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没有老婆孩子,没有爹娘亲戚,没有荣华富贵,只有——
我要死了!
麻绳渐渐收紧,钱世旬感觉到了身后凶手喷出的热气,脖子上的剧痛很快就带来了肺部火烧一样的刺痛感。
钱世旬不可抑制地挥动手臂,仿佛能够拨拉一些空气填进干瘪的肺里。
终于……
“我、招、了……”钱世旬憋足了劲,挤出三个字。
脖颈上绳索一松,滚烫的鲜血上涌入脑,清凉的空气灌进肺里。
钱世旬如同一个破麻袋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地牢里浑浊的空气,却像是在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大餐。
“钱老爷决定招了”金波松开麻绳,缓步走到钱世旬面前。
钱世旬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无可抑制地痛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道出那可怕的三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赴死……但是他知道一点,他绝不愿意再去鬼门关前奏一趟。
“我招了!”钱世旬如同一个被欺负的孩子,用嘶哑的声音放声哭道:“招什么都行。我招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金波毫不介意地嘲笑道。
钱世旬抬起头,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分量,放肆道:“光凭我一人的口供,吴伟业也办不成铁案!”他似乎是想寻回一些尊严,然而事实却将他敲得粉碎。
“吴伟业是写圆圆曲的那个吴伟业吗”地牢里的一间牢房里有人大声喊道:“我是吴老爷的同乡!府里县里通敌叛逆我都知道!让我见吴老爷!”
“我也是!我也知道!我做过推官!”
“我做过典史!我要举报逆贼!放我出去!”
第七百零五章 天降大礼包
第七百零五章天降大礼包
炸了。
顷刻间,整个牢房到处都是要举报逆贼的声音,全都是当地的大小官员。
金波一愣,旋即陈年老吏的他便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无意间做了个杀鸡儆猴的戏码。
这些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知道靠日是没有机会的,所以连忙想要改旗易帜,跟他们当年投靠李自成一样,重新投靠回来。
至于那些所谓的举报,不用多问就知道,只要吴大人提供些许线索,这些人就能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数不清的过去。
金波非常讨厌这种人,他没事儿喜欢翻看那些没有人在意的皇明周刊,知道大明王朝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这些蛀虫。
但是此时,金波又非常喜欢这些蛀虫,因为他们嘴里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矛盾呀。
吴伟业如何想到,在大牢里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要改旗易帜。
按照工作的排序,自己要完成当地的编户齐民,李化鲸如此迅捷的打下河南,是好事儿不假,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却是个灾难。
用现代化说,就是一口吃撑了,或者说步子大了,扯着淡了。
而在徐梁手下做事情久了的官员多少有些盲目崇拜徐梁,行事风格多少有些教条了,缺乏创新。
好在都是一心为民的人,知道的也不算晚。
吴伟业连夜开堂。提审这些新旧人犯。只要是没有率贼抵抗王师的,都让他们从地牢搬去了城隍庙。
虽然仍旧有衙役看守,但总算是个有床有铺的好地方。更不用担心有人拿着麻绳要了他们的性命。
这些人中还有一部分曾在闯逆土贼来攻打时做过抵抗,只是寡不敌众最终只能投降。这些人就成了首批戴罪立功的官吏,拿着详细的工作安排。重新回到了“为百姓服务”的岗位上。而现在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将城里通敌通匪的“二通余孽”挖出来。斩草除根。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城中的势家没有反应余地,手持军械的衙役很快就冲进了河内县衙,逮捕了河内知县,让势家们失去了居中联络之人。金波作为内定的巡警局长,又带着临时拉来的壮丁,扑向势家豪门的大宅。
这些人家都蓄有奴仆家丁,但这些人终究只是负责清扫的仆役,平日里出去欺压一下良善还可以,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巡捕,早就吓破了胆。城中即便有抵抗,也是瞬息间就被攻破了大门,选择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若是敢反抗就更好了,直接人道毁灭,还能获得不少功勋。
吴伟业激动得一夜都没睡觉,等到天蒙蒙亮,看着跪了一堂的当地缙绅,他才觉得有点疲惫。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己怎么反应过来呢若是跟其他的知府一样,早日这样做,不就早就解决问题了吗
都怪自己清贵久了,遇到事情解决起来就是麻烦。
乱世用重点,是有他的道理的。
“诸君别来无恙啊。”吴伟业板着脸,坐在堂上,对这些前几日方才见过的乡绅老爷们打了个招呼。
下面跪着的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纷纷喊冤。至于心里早就骂了吴伟业的祖宗十八代。
吴伟业听着这些喊冤声,头大如斗,他抬了抬手,虚虚一压,那些哭喊之声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只留下两声刹不住车的哽咽声。
等一切安静下来,吴伟业看着堂下这乌压压的人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曾经出口成章,嬉笑作文的锦绣才华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竟连句应景的句子都想不起来。众人以为他在故意给这些缙绅施压,倒也不催他。
“王同知,你来。”吴伟业终于放弃了憋话的意图,朝王硕招了招手。
现在吏部的任命还没有下,不过按照新朝给知府的便宜行事之权,吴伟业的确可以先任命王硕为代同知。
王硕上前,行礼道:“但听府尊老爷吩咐。”
吴伟业干咳一声:“本府即日便要赶赴洛阳行辕。肃清闯逆余孽、甄别审讯,以及其他府事便暂由王同知处置。”
王硕感觉忽然天上掉下了个大礼包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都是进士,谁不希望自己一展心中所学。
之前是在吴伟业面前,人家是前辈,人家是地方父母官,自己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谦虚。
可是王硕自认为自己的能力是不差的。
他这些日子,翻看了不少由朝廷颁发的报刊,其中的干货非常多,加上他平日里也没有固步自封,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朝廷到底有多强大。
朝廷现在之所以拿下河南之后,不选择继续进攻。
跟兵力不足,或者跟外界传言的,敌方太强,压力太大,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实在是官员不够用了,即便是打下地方,也没有治理。
陛下是有道明君,他不可能做出李自成那种只知道吃,不消化的事情。所以
他会选择一段时间,选用能吏,消化他的胜利果实。
而这便是自己的机会,一个表现自己,进一步上位的机会。
现在国家正在收拾河山,无数无能的官员被裁撤,无数的闪烁的新星正在崛起。
自己有污点,被很多人认为不洁。
但是若是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能力,陛下能看不见吗
而且现代时代也变了,以前的官场跟陛下新朝的是完全两个极端的存在,前者极端放权,地方官什么都不做就是最贤良的表现,上上下下和和气气,大家都过好日子。
而现在却是什么都要管,乃至连百姓吃喝拉撒都恨不得盯在眼里。
这简直比烦人的张居正都张居正。
但是王硕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张居正,何来万历中兴
若不是张居正,国家如何能够打三大征,打出大明的赫赫威风
若是今日陛下,不行如此政策,如何收拾乱境,执掌乾坤
不过吴伟业这一走,正是给他创造了这么个机会。若是能赶在吴府尊回来之前将编户齐民的工作也做掉,那绝对是桩通天的功劳。
王硕还不用担心吴伟业抢了他的功劳。
新朝的政治体系非常完善,自己做的事情都会有记录,朝廷的官员是非常分工明确的。
这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机会,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把握住,不能留下遗憾。
第七百零六章 争辩
第七百零六章争辩
“老爷,洛阳到了。”随行的奎伯骑着一头小毛驴,身子一颤一颤的,看着眼前包着砖的高大城墙,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沉稳的声调中带着几分喜悦。
这年头赶路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而眼下新朝,吏治严格,即便是到了他吴伟业这种地步的官员,也不敢麻烦当地的百姓和官员,稍有不慎就会记录在在案,影响一生。
吴伟业不打扰当地的百姓和官员,生性谨慎的奎伯自然不会拿着老爷的大旗招摇,所以这一路赶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奎伯看了看自己已经松弛的厉害的皮肤,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不过看在老爷正在快速成长的份上,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到了下面,遇到了老太爷,也不会被老太爷埋怨,没用心吧。
吴伟业掀开轿帘,看着高耸的洛阳城墙,在看看往来不绝的百姓,无不是惊弓之鸟一般的状态,心中颇有些遗憾。
自李自成势大以来,这天下百姓便与朝廷逐渐离心离德了。
倒不是,明皇失德,实在是大明气数已尽,根本无力拯救这混乱的时局。
不过这种糟糕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便一扫而空。因为吴伟业看到了城门口贴着的告示,上面分明写着新的开封知府范德的官号。
这位范德他是认识的,辽东人,并不是什么科举出身,但是能力非常强。
当然,更为巧合的是,这位范德大人的官牌就在告示下面。
吴伟业与范德是认识的,当初自己与他都曾经在陛下手下做事,这范德是配军营老人,后来受了伤,瘸了一条腿,便从此转了文官。
大家都以为这个家伙,顶多就是在闲职上养老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配军营出身的老兵,杀伐果断,竟然从文官的位置上,也能做到平步青云,甚至到如今已然做到了知府的位置。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