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枝可依

    虽然喜欢的男生并不是最出色的，这一次也只考中了一所二本学校，但沈艾下意识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太远。三年来，自己悄悄关注着他，但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吧

    她实在缺乏勇气，无法将这一段感情倾诉于众，不肯让他知晓。

    那些带着酸涩、喜悦的小秘密，只有她知道，只有她会记得。

    拿到了正式的通知书，肖云、沈祖林就开始策划升学宴，邀请亲戚朋友到家里喝酒。

    这个女儿，虽然他们不怎么在意，但到底还算争气，又能为家里带来人情钱，办酒席是必须的，当然，规格不必太高。

    办完酒席，肖云核算了一回，刨去开支，一共还剩五千多块钱。

    沈家家底薄，之前一直在过苦日子，也就是这两年，政策好了，沈艾读书没花什么钱，家里才算有了结余。

    但细算起来，家里的存款，加起来也只有一万多块钱。

    如今，一下子进账五千多，肖云喜得眉开眼笑，很是高兴，将钱数了有数，向沈祖林道:“办酒席虽然搭进去不少，但算起来，还是咱们赚了。”

    沈祖林颔首，带着几分得意道:“没想到艾艾上了个免费的高中，还能考二本，真给咱们争气。你那个侄女甜甜，上的是一中，平时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考得还没有咱们艾艾好呢。”

    肖云一向觉得自家侄女出色，闻言自是要维护的，立刻道:“话不是这样说的，甜甜长得好，嘴巴又甜，何况如今又要复读，只要发挥好，一本没有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将来她一定比艾艾出色。”

    沈祖林也没与她争辩，只是笑呵呵的道:“这几天咱们家风光了，如果将来耀宗也能像艾艾这样，我就满足了。”

    肖云嗤笑道:“别胡说，耀宗怎么会跟艾艾一样耀宗考中什么，我就供他读什么，来日他一定考得比艾艾强十倍。”

    沈祖林笑呵呵点头，连连附和。

    夫妻两个并不懂教育，也没辅导过孩子学习，只是盲目自信，觉得沈耀宗是家里的男丁，一定会得祖上保佑，考得比沈艾这个女孩儿强。

    肖云不免又有几分遗憾，叹气道:“我那边的亲戚说了，若是艾艾考的是一本，一定会多送两百块钱。都怪沈艾不争气，连累了我们的财运。”

    沈祖林听得一愣，品味着妻子的话，忍不住也叹起气来。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沈艾走进来喊:“爸、妈，吃饭了。”

    肖云将钱揣进口袋，这才道:“对了，之前忘记问你，你上大学要多少报名费”

    沈艾低着头，如实道:“报考指南、通知单上都写了，一年四千。”




025 填报志愿
    黄佳佳的钱，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过了几天，大家的焦点被期中考试吸引，丢钱事件终于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对沈艾的影响却未曾消散。

    沈艾本身就是内向性格，有人跟她说话示好，她会回应，但让她主动跟人搭话，简直是在为难她，更别提侃侃而谈了。

    大家若有意似无意疏远沈艾，沈艾也就变得越加沉默，做什么事都是独来独往，性情清冷孤傲。

    家里没有多少亲情，学校里没有朋友，这样的日子，实在孤寂。

    沈艾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没地方倾诉，她就用文字尽情宣泄情绪，释放压力。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荷尔蒙的影响下，不可避免的，沈艾也有了几分小儿女情态，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爱打篮球，长相清瘦，不算帅气，但那天他穿着白衬衣的样子，一下子入了沈艾的心坎。

    少女的感情，需要安放之地，但在滋生出暗恋情绪的时候，沈艾并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长相最帅气、篮球打得最出众或是穿戴最整洁的男神，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很寻常的那一个。

    也许，是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自己配不上最出色的那一个吧

    多年后回想起来，沈艾仍旧记得暗恋时的种种情绪，隐约也感受到了一丝酸楚，没想到，就连在暗恋男生方面，她也是清醒、务实的。

    那时的感情青涩、懵懂，却也纯粹。

    高一的期末考试如期到来。

    坐在考场上，沈艾的心情还是很紧张的。

    这一次的考试，虽然不像中考那么重要，却会决定下学期她的学杂费、生活费来源。

    如果能进前七名，一切不用愁。

    如果考砸了，后果如何，沈艾不敢想。

    沈艾深呼吸了几次，握紧笔开始答题。

    考完最后一场，她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有了几分把握。

    结束一学期的学习回到家，父母、奶奶依旧偏心沈耀宗，对她的态度清冷淡漠。

    沈艾已经学会调节心情，也习惯了这种对待，根本不在意。

    过完年，返校，成绩揭晓，沈艾考得不错，如愿免了学费，拿到了五百元的生活补贴。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不会因为沈艾的性格，和她心底的小秘密而改变。

    高中三年，说短也短，说长也不算长。

    三年来，每逢期末考试，沈艾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也许是因为运气不错，也许是因为沈艾在学习上努力了付出了，期末考试沈艾都是排在前几名。

    家里节省了一大笔开支，这让肖云很满意。

    回想起高中生涯，沈艾却觉得底色是悲凉的。

    沈艾对那个男生的暗恋，一直持续了三年，直到高考分道扬镳，这份心情终于慢慢消散。

    高考成绩很快揭晓，沈艾考了五百二十三分，当年的二本线是五百一十分。

    这个成绩不上不下，也不能说发挥失常，可能是因为沈艾只有这个水平，才有这样的收获。

    学校里的老师们不怎么满意，毕竟，在沈艾身上，学校还是投入了很多资金。如今，却只考了这样的成绩，根本没给学校增光添彩。

    高三班主任跟沈艾联系，让她考虑一下，不如回学校复读一年，来年再战。

    沈艾陷入纠结之中，一方面担心即便复读了，来年也只有这样的成绩，一方面又有几分不甘心，不想就这样上一个普通二本。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考试，她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有进步的空间。只是，复读压力大，她的抗压能力不算强，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肖云得知后，撇嘴道:“你都十八了，像你这么大的女孩，早就打了几年工，给家里赚了一两万块钱，就你还在花家里的钱。你还想着复读，做美梦呢。”

    沈祖林也道:“复读也不过是免学费，根本不包生活费。考了这个成绩也算不错了，还复读做什么你能保证明年考得更好要我说，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再说了，早点念大学，能早点出来挣钱。”

     



024 窘迫如斯
    024

    等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起回家的事情，有的说父母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有的说父母给自己买了衣服鞋子的，还有的带了不少零食。

    众人聊得起劲，沈艾没有参与，心底泛过一抹苦涩。

    可能在所有学生中，她是唯一一个盼着学校不要那么快放假，盼着不用回家的人吧

    在这里，虽然日子过得窘迫，虽然吃不起零食，虽然有很多日用品不敢买，但起码大家是平等的，没有谁给自己脸色看。

    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念书而已。

    感慨了一番后，大家收拾一通，一起到教室上晚自习。

    学校生活步上正轨之后，除了半月放一次假之外，中间的星期天，下午还休课半天。

    虽然学校的地理位置不在城市正中央，但到最近的商业区，只需要步行十来分钟。

    放假的时候，女孩们都挺高兴的，三三两两邀着去逛街、品尝小吃什么的。

    这样的活动，沈艾从不参加。她惯常做的，就是在寝室静静待着，浆洗自己的衣服，再看看书什么的，消磨时光。

    日子如水一般，静静往前流淌着。

    入冬后，寝室里发生了一桩事，使平淡的生活激起了一阵浅浅涟漪。

    那天，沈艾如常在寝室、教师、食堂这三个地方奔波，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下午放学后，沈艾去了食堂，打了饭回到寝室。

    刚踏进寝室，就听到有女孩喊:“哎呀，我放在寝室的钱，不见了……”

    喊这话的女孩子，名叫黄佳佳，长得玲珑小巧，家境中等。

    “怎么会不见呢你有没有认真找”

    “咱们寝室还是比较安全的，你再好好想一下。”

    “你丢了多少钱”

    女孩们围着黄佳佳，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黄佳佳沉着脸道:“我一直将钱放在被褥底下压着，这次丢了八十多块钱，生活费全没有了。”

    八十多块钱，于高中生而言，的确是一大笔钱。

    沈艾心底涌过一抹同情，却没有别的表示。

    自己的条件只这个样子，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有资格帮助人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都是围绕黄佳佳丢钱展开的。

    黄佳佳是半月回家拿一次生活费，丢了钱之后，她手头上只有几块钱，拮据至极。

    女孩们帮着黄佳佳，将她的被褥和生活用品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毫无所获。

    找不着钱，黄佳佳心情烦躁，在寝室将偷钱的人咒骂了一个多小时。

    吵吵嚷嚷，宿舍里气氛很差。

    沈艾没做亏心事，倒也不怎么在意，却没有想到，战火依旧烧到她身上了。

    第二天，黄佳佳将这事儿告诉班主任了。

    晚自习时，班主任便将寝室的几个女孩轮流叫到教室的走廊处，沟通交流。

    起先沈艾并不知道缘故，被叫出门的时候一脸懵。

    班主任先是询问了几句学习情况，随后将话题引到黄佳佳丢钱的事儿上。

    沈艾不知道内情，更没见过黄佳佳的钱，当下如实道:“这事情我并不清楚。”

    班主任却没有让她回教室，而是继续道:“听同学们说，每次咱们学校放半天假的时候，你从不出去逛，很不合群。你在寝室里做什么年轻女孩子，不都喜欢结伴逛街吗”

    沈艾老老实实道:“我没逛过，不知道逛的乐趣，我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

    班主任“哦”了一声，继续道:“黄佳佳丢钱的事情，你怎么看你觉得她的钱是谁拿的”

    沈艾回说不知道。

    班主



023 放假回家
    放半月假的时候，沈艾略微收拾一番，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算起来，这是头一回她独自乘车走这么远的路。

    沈艾倒还挺镇静的，先乘公交再转客车，晃晃悠悠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又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家了。

    家里只有沈奶奶在，沈耀宗已经放了学，不知到哪里疯玩去了，肖云、沈祖林则下地去了。

    见孙女回来，沈奶奶随口问了几句，便道:“该做晚饭了，你来给我烧火。”

    沈艾应了，跟着沈奶奶进了厨房。

    近两年家里条件好了一些，但沈家是穷怕了的，节俭的观念深入人心，一日三餐依旧是以自家土地产出的作物为主，很少花钱买肉、买豆腐。

    今天的晚餐依旧简单，有两样清炒的素菜，还有一碗蒸鸡蛋。

    这鸡蛋家里倒是常有，不过是特意做给沈耀宗吃的。不管是蒸一个鸡蛋还是两个、三个，每次都被他包圆了。

    沈奶奶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饭菜做好了。

    这时沈耀宗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沈艾，罕见露出了笑脸:“姐，你从城里回来，给我带好吃的没”

    沈艾懵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沈耀宗耷拉着脸，很不高兴:“每次爸妈进城，都要给我带东西，你出门这么多天，为什么不给我带”

    沈艾苦笑道:“我要是有钱，我也给你买。”

    沈奶奶白了沈艾一眼，才朝沈耀宗道:“乖孙别生气，奶奶这里还有好吃的，是你小姑姑之前带来的，你一直很爱吃的。”

    沈耀宗这才又笑起来，蹦蹦跳跳跑到沈奶奶身边道:“奶奶你真好。”

    果然沈奶奶拿了一小盒饼干，沈耀宗接过，吃得津津有味，还故意走到沈艾身边道:“还是奶奶疼我，我也不指望你，哼。”

    沈艾只觉得幼稚，淡淡一笑没有搭理。

    沈耀宗围着她念念叨叨了一阵，见她始终不回应，觉得没趣也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沈祖林、肖云从地里回来了。

    见到女儿，肖云没有别的话，直接开口问:“学校发的补贴呢我可告诉你，不管你花了多少钱，学校的五百块钱必须交出来。”

    沈艾默默掏了掏荷包，将钱拿出来递给肖云。

    这几天，除了生活费之外，还要保管这一大笔钱，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