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平遥
最是奇怪的便是当年那郦妃韩凝之举了。韩凝既是韩端的庶妹,那背后立着的就该是韩家才是。
虽则一入深宫,便是皇家人。
但妃嫔背后各自立着的家族也是她们该去维系的。
若是早知当年韩凝一举所得的是个皇子,依韩端此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怕也不会在韩凝病逝几年后将自己嫡亲的妹妹送入宫中。
难不成……韩凝当年所防是韩端
萧忱轻掀车帘,悠悠地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大明,寒意却依旧。
韩端,韩端,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毕竟若真论起来,其人非佞非奸,更非良非忠,所做之事也唯趋利二字而已。
谋私却从不避昭明帝,谋权也从不逾矩越规。
还会极有眼色地不时去替昭明帝做一做这刀。
也无怪乎朝堂上除了顾太傅外,论起圣宠,无人能出其二了。
审时度势,拿捏有度。
不为权臣,不为佞臣,亦不为奸臣,只为一个利字。
还真是……难缠,至极。
……
平昌街。
许是方位的缘故,这风水本该是最无什讲究的平昌街比起盛京的其他那些街巷来,这刮来的北风反而算是最小,最平,最稳的。
隆冬至,归人还,履匆匆。
“喂,你来这儿做什便是从前,你大概也不曾来过这等地方吧”个头略高一点的少年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对着身旁的小少年开了口。
这几日相处下来,林望奚已是习惯了这看似是少年模样,实则已是二十之龄的男子的……口不择言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从不避讳与自己谈起往日、往时、往事,她如今倒真有几分放下了的豁达感。
当然,也并非真的放下了,毕竟……那样的仇与债怎会是轻飘飘的一句放下就当真可以放下的
不过是尽力在驱散心中的悲戚罢了。
因为,她有正事要做。
闻言,林望奚对着竹禹笑得有些不可置否,道:“谁说不曾,我可是被兄长领着去看过灯会的人。”
“你……”许是相处几日来第一次听到这小丫头如此毫不避讳地谈起自己的家人。
竹禹霎时顿了顿。
随即,便又笑开来,眉眼间满是少年才有的朝气之色。
也不枉他近日来时不时口不择言一番了。
啧,小姑娘嘛,天天没事耷拉个眉眼做什么。
嗯,这么笑起来看着也顺眼多了。
“那你今日来这儿,是预着去做什先说好,我不是叶笙,可没功夫陪你满盛京城地瞎转悠。”竹禹语带嫌弃地睨了林望奚一眼,开口道。
“放心,今日不瞎转悠。”林望奚闻言淡笑开来,唇畔微翘。
开口后,林望奚突然听着自己这比前些日子更醇厚了几分的嗓音,微一顿。
果然,即便是这口技术中最浅显的部分,但只要勤练,还是颇有些成效的。
待林望奚于小摊上买了些冬瓜糖与茯苓饼后,便领着竹禹去了即便是常来平昌街、久居平昌街附近的百姓,都不怎么常来的沉沙巷。
沉沙巷,是盛京城流民、贫民的聚集地。
据说沉沙巷本也只是个普通的住宅巷,从前还有个名儿叫宁安巷。
宁安巷从前有户大善、大户人家,平日里也常做些接济贫民、流民的善事。渐渐地,整条巷子的人家也被带起来,也常会去做些好事,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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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收货
平和,温暖,充实。
这是林望奚再次踏入沉沙巷后,依旧不变的感觉。这与其他住宅街巷比起来,是当真并无太多不同的。
但偏偏以墙为界,一巷为隔,两个天地。
但却是世人眼中以为的两个天地。
巷口处种了棵……林望奚不大看得出种类的树,虽无遒劲之态,却也尚算得粗壮。
因着冬日的缘故,叶子早就不知掉落下来变成了哪层泥了。
枝干就那么光秃秃地杵着。按理说,应是有几分萧条颓芜之态的。
但偏偏因着枝干上被人系上的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碎红布条,反而显出了几分迎年接新的盎然生气来。
也不知是哪个想出的主意。
难怪这巷中人看上去,大多都没有巷外人以为的……在极度困苦贫寒之下生出的怨气,哀气,颓意,挣扎或不甘。
有这样愿意向阳的人在,怎会是一团苦气呢
但,是他们的日子当真不苦了吗
家中男人大多只能出去打并不稳定的短工,因为他们的户籍认证是不同的。女人们大多就只能接一些浆洗缝补的活儿。但因着沉沙巷的缘故,也并不是时时能接到活儿的。
一家一整年的生计皆尽在于此。
盛京城沉沙巷的短时户籍,无田无族无余房,即便想去附近的村庄安家,也是颇有难度的。
再者,若拉着一家子浩浩荡荡离巷而去谋求新生计也未必比这在沉沙巷的日子好。
因此,凡在沉沙巷立了家的人,便都这么呆了下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一阵孩童特有背书声传来。
林望奚闻言看去,便淡笑开来:“小七。”
被叫做小七的男童闻言一顿,忙转头看来,眸子一亮,满脸挂着笑地跑过来:“小苏哥哥!”
竹禹听及此眉一扬,“小苏”
林望奚笑得有些不可置否,揶揄着开了口,“你家公子我可是来京都投奔舅舅的。”
“小书童。”
说罢,林望奚眉眼带笑地看向了竹禹。
竹禹闻言面色一滞,笑得有些咬牙切齿,“是啊,我怎么忘了呢,苏、小、公、子。”
待小七噌噌地跑了过来,才努力偏开头往林望奚身后找去,“小苏哥哥,叶姐姐今日没来吗”
“你叶姐姐今日有事。”林望奚微俯下身,宽慰式地捏了捏眼前这个小孩的手,语气温和地含笑道。
小童听罢,面色带着些许失望,不过随即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小苏哥哥,你让我记……”
但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林望奚现在正拎着一堆东西,便改口道:“那什么……小苏哥哥,不如先到我家坐坐吧。”
说罢,还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似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待人不周而愧疚。
林望奚见状一笑,便把手中东西递给了身旁的竹禹,道:“小禹子,这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总可以替公子我拿一拿了吧。”
竹禹嘴角一抽,但脸上挂笑道:“那是自然了,小公子。”
不过笑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就是了。
“小苏哥哥,张夫子告诉我们说,世间各人要各正其位,各司其职,方可永固河山。”
林望奚闻言瞥了一眼竹禹,便忍笑着开口道:“嗯,好。今日不过是这小书童有些身体有些不适,我恰好可怜他罢了。”
竹禹听及此,暗哼一声,小毛孩子,还懂得忒多。
什么眼神
自己像刁奴吗
不对,是林望奚这小毛丫头像主子吗
忍笑过后,林望奚便突然反应过来了,开口问道:“巷里何时来了先生”
按理说,沉沙巷的人是既无财力,更无精力去送孩子上什么学堂书院的。
何况小七家还只……
“嗯……”小七略思索了一瞬,才道:“许是上次不曾同小苏哥哥谈到吧。”
“张先生约莫着是两年前来的我们这儿,来了以后就一直借住在巷尾吕婆婆家。平日里以抄书写字画为生。顺带还好心地教我们巷子里的孩子识字背书。”谈起这意外之喜,小七似乎也很是高兴的模样。
林望奚闻言一顿,学问可抄书,可写字画,可教习的……先生,呆在了这沉沙巷
还一呆就是两年
就在林望奚暗忖间,便听小七又开了口,“张夫子人很好的。平日里不仅教我们识字背书,还常送东西给我们。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竹禹听及此,也来了兴趣,便追问了一声。
只见小七微抿了抿唇,似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可不可以说。
但随即一想到平日里张夫子也并不避讳这一点,便斟酌着开了口:“张夫子他……面容受过损。”
听及此,林望奚与竹禹便有些了然了,读书人若要以功名入仕也好,还是单纯科举也好。若面容有损……总归是会有些受阻的。
但林望奚总觉得这什么张夫子怕也不是个一般的读书人,毕竟此人所行所做,倒像是来沉沙巷躲什么的。
但,也与她无关就是了。
况,听其所为,也并不像个恶人。
“到了。”小七语气轻快。
随即便先行一步推门而入,蹬着脚丫向院内跑去,大声喊道:“爷爷!上次和叶姐姐一同来的那个小苏哥哥来看我们了!”
嗓门突然就大了起来。
见状,竹禹也是一怔,看向林望奚道:“这老伯……”
随即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林望奚见状便微微点头,应了声,以作回应。
院内种着一棵应该颇有了些年头的柏树,而西南角还被辟出了一块菜地。
不过,这菜地该是院内几户人家共有的才是。
其实说起来,这巷中各屋各院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即便后来有人拿着买到的地契来收屋院,但因当时确实难以在一时之间将人驱赶出去,而大盛朝当时立朝也不过百年,且一向以仁孝治国。
官府便索性以其之名买下了这些小院落,租借给了巷
第二十五章 有变
接着小七又同林望奚讲了几件事。
虽当中无甚有大用的,只是……近日有孩子走失
于是林望奚思量片刻后,便开口道:“既然近日来城中城外均有孩子走失,那你便缓一缓,近日也最好不要出门了。也记得告诉巷中孩子一声。”
见小七似是一副不会的,我很机灵的,欲开口反驳自己的模样,林望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才道:“小七,你要记住,无论是何人求你或雇你做事,若在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却损害到了自身。那么,就不要去做了。
在无损道义之时,你永远要记得,首先保全的,须是自己。”
“我……”但小七听罢却仍是一副似懂非懂,意欲反驳的模样。
“你还有爷爷。”林望奚见状,便最后补上了一句。
对……他还有爷爷要照顾,要保护。
霎时,小七眼眸一亮,但随即又抿住了唇。
可张夫子曾说……
见小童一副仍有犹豫的模样,林望奚便缓了缓语气道:“不过,这是我一人之见罢了。只听上一听便可。至于最终如何做,如何行,却全在你自己。”
又温声道:“但近日,我却是暂时不需要小七替我外出拣消息了。”
说罢,还摸了摸小童的头。
“对了。”林望奚兀地想起雇人办事的酬劳还未曾给,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钱袋。
钱袋是林望奚一早就备好了的,是用百姓常用的极普通的料子做的。
当中只装了不过半两银子。被林望奚以铜板和碎银凑成。
如此,待小七家用钱时,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小苏哥哥,我……”见林望奚当真拿出了银钱,要付给他,小七便忙摆了摆手。
因为,在他看来,叶姐姐是他家的大恩人,那小苏哥哥又是叶姐姐的朋友,也便算得他小七的朋友了。
朋友间,怎能……
“拿着。如此,才可算为友。”林望奚温声开了口,唇畔也带上了几抹笑意。
小七闻言颇为不解地看着林望奚。
“无人情债需还,才为友。”林望奚煞有其事地开了口。
只是,林望奚却未继续说下去,友人间,无人情债,却并非是有一算一,而是有一为无。
不过,若继续说下去,这该给的银子可就给不出去了。
“嗯……那好吧。”小萝卜头终是斟酌着应了声。
嗯……还可以给爷爷买一些肉吃。
那便……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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