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平遥
待小七领着林望奚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再见到竹禹……
林望奚确信自己并无看错……在竹禹看到自己后,脸上满是如同看到了亲娘一般的喜色。
林望奚甚至毫不怀疑,下一瞬,那少年模样的人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公子。”竹禹终于有了副书童模样。
只是语气……颇有几分哀怨
林望奚却是未管竹禹,只眉眼含笑地与一众婶婶婆婆姐姐的,还有方爷爷说着寒暄告辞的话。
一出院门,身旁这早就忍不住要开口喋喋的人似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契机,“你是不知道,那群……那群妇人简直,简直……就是可怕至极!”
林望奚闻言一笑,她以为竹禹要说出个什么长篇大论呢。
不过,他语气虽激烈,虽似气极了的模样,但言辞间……最后却是收敛住了。
所以,其真的只是一个老王爷随手捡回来,便养大了的……下属吗
思及此,林望奚也是一顿,这当年的萧老王爷是有多喜欢捡合眼缘的孩子来养
许是……子嗣太单薄了还是在给萧忱养可用之人,为之计深远呢
喋喋了半天,见林望奚也并无同情之色,竹禹便索性哼了一声,“总之,下次,我是不会陪你来了。”
“好,今日是望……清宴的过错,让竹禹小兄弟受惊了。”林望奚听罢,便向这满脸忿忿之色的少年人作势轻打了个揖。
竹禹见状,也是一顿。
但语气却依旧有几分没好气,“哼,既如此,那便……那便罢了。”
一时间,林望奚突然觉得自己初见时对他的判断真是……泔水蒙了眼了。
这就是个少年人的性子,哪里像个及冠了的男子。
凛寒拢,飘香至,馋意涌。
好像,有几分饿了。
……
明央街,顾府。
此时天已大明,一向带着几分古朴厚重感的顾宅于这光亮的天地中,竟更显端意来。
但这攒尖八角亭旁,自入冬后就被冻起来的石明湖似乎却是另一番景象。
湖虽被冻,但这湖面下犹可明见的鱼儿自湖面下却自如俏皮地仿若在另一个天地。
硬生生给这端正的顾宅添上了几分俏意。
然而,此时在顾府的序明院中,却有一男子正面容冷寂地立在书房中,似是怔怔地在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松间山石图。
男子身上平日里为人称道的端方如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似寒潭的寂冷之意。
他……
顾季庭其实也不太知晓他如今是怎么了,或……他如今究竟是谁
他是朝和二十年的顾庭季,还是……煦安九年的……顾庭季顾大人
如今他还未入朝为官,只因着恩师的情分,在启贤学宫任了个普通的先生。
他是在五年后因着昭明帝对他的明敲暗打,才不得不入朝为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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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孤往
朝和二十年,腊月十五。
雪掩青,松遥立,清梦应惜。
今日林望奚也不知是起得格外迟,还是醒得格外迟,直至辰时五刻,方才收拾整齐。
叶笙只以为是这些日子来,小姑娘拼命看书,背书,一遍一遍地作文章累着了的缘故。因而也并未去唤林望奚。
毕竟,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
但叶笙不知道,林望奚今日之所以睡得如此沉,不过是因为……又梦见了今生的阿爹阿娘,还有兄长罢了。
梦里,没有漫天的火光,没有了无生气的父兄。
有的,只是通明灯火下,挂着融融笑意的父亲,母亲,兄长。
有的,只是自己面前那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阿娘每一年都会亲自给自己做的长寿面。
梦里……真好啊。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
她终究是要醒来,去独自面对这亲故已近乎失尽的世界。
和正院,书房。
日轻,明至,簇风难平寒。
林望奚一张一张地展开了自己这些日子来作下的文章,正细细端详着。
好在她今生也并未养成惫懒的习惯,因着前世保留下的兴趣,对这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甚至是轶闻杂集也并未到敬谢不敏的地步。
不然,即便在萧忱那儿求得头破血流,求来了苏清宴这个身份,她……怕是也无从下手了。
好在,她既从不敢高视自己,也从不会轻易轻视他人。
她明白,她将来先要面对的,可是一群真正称得上学广知博四字,从小便以读书科举入仕为奋斗目标的士子。
她林望奚有什么除了这个还算可用的心智,前世练出的应试技巧,今生学得粗浅的一堆大概能用上一些的知识。
还有什么
而她要靠自己去争的是什么
考进士,做官。
入朝,报仇。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不让父兄带着耻辱长眠。
而这,也只有她林望奚才愿意去做,因为,这些皆是她的至亲之人。
思及此,林望奚也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唇角弧度勾地冰冷。
痴心妄想又如何好歹有了念想不是
朗日既被尘埃污,那便自去拂日清明眼。
北行难,赤云现,少年志可坠
……
大盛皇宫,云垂宫。
威仪辉煌的大殿内,端坐着一个也不知究竟到没到束发之年的少年。
少年面容昳丽,本该算得有几分失了庄意的容貌却因其丰神俊逸的骨相而平了魅色。
紫衣玉带,蟒纹华服,玄靴云纹。
这便是前些日子一朝鱼跃龙门,不,本就是龙子的三皇子殿下,如今这云垂宫的主人,乔景。
“殿下,近日来宫中、朝中给殿下送来的贺礼都记在这册子上了。”下首一个身着青灰色宫装的约莫着三十岁左右的女官恭谨地开口道。
“姑姑。”鎏金云纹座上的少年突然开了口。
“姑姑,您是否也理解不了阿景。”
阿景。
这个几乎可以算是被她一手护着,如弟弟般养大的孩子,在她面前自称阿景。
可在她眼中,这座上的少年再如何失了纯真,学会了权谋诡计,终究,也不过是个未如何尝过亲人温情的可怜孩子罢了。
可,帝王之家,何来温情
“殿下,郦妃娘娘在世时,便嘱托奴婢,只需护好殿下,其余的,但听殿下吩咐便是。”女官语气温和却带着莫名
第二十七章 纷试
和安街,萧王府。
隆冬至,絮雪扬,稚子牙牙盼新年。
按理说,将至年关,京官们也该开始频繁地轮流休沐了。
可这……萧忱似是真的在尽忠职守地任着这大理寺少卿之职一般,已早出晚归多日了。
不过,林望奚倒是觉得……这萧忱是为了避开,这近日来往萧王府来得愈发频繁的三皇子殿下,乔景。
行在廊间,便听身旁的竹禹又喋喋着开口了,“你说,这三皇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林望奚闻言一顿,侧过身子,对着这个出口毫不知避讳的二傻子,笑眯眯地开了口:“枉议皇族……你要不要先想想下辈子投个什么胎的好”
听罢,竹禹嘴一瘪,但终是敛了些语气,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落了毛的凤凰,进了平阳的虎,还……说不得了。”
闻言,林望奚也是一乐,眉梢带笑地揶揄道:“所以……你是那妄比凤凰的鸡,还是那欲欺林虎的犬”
竹禹嘴角一滞。
臭丫头嘴还挺利。
随即,只见林望奚又如上次那般,抬手拍了拍竹禹的肩,笑得一脸慈爱,开口道:“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说罢,便也未管竹禹是何反应,只正过身子,径直向前走去了。
“快走吧。咱可别让三皇子殿下,等久了。”
清冽又带着几分醇厚的嗓音自前方传来。
……
前厅处。
苍瓦寒,檐柱肃,茶香渺。
也不知这三皇子是铁了心要赖上萧忱还是怎得,近日来,几乎天天都会往萧王府跑上那么一趟。
美其名曰:感念王叔救其于囹圄,心生热切,见之甚亲,遂忝来叨扰。
原来,小皇子还晓得这是叨扰。
但对此,萧王府中众人也是避无可避的,且不说这皇子的贵胄身份,单是昭明帝那口谕就够众人喝一壶的了。
没错,人家还是得了自家老子的允,才来的。
而如今萧忱不在,她林……不,她苏清宴便怎么也算得是这府中的半个主人。
莫说是否真要待客,只说这礼,也是不得不出来见上一番的。
偏这三皇子,在见过苏清宴这个与自己应算得同龄的少年后,便十分体谅人地对萧忱说了:
王叔既公务繁忙,那阿景便由着苏表弟陪同好了。
苏……表弟
林望奚当时也只得微弯了唇角,看似受宠若惊地欣然应下了。
皇家大过天,我等草民也只能舍命陪龙子了。
“草民苏清宴,拜……”林望奚说话间,便正要行礼。
却见这不过才正儿八经地做了半月皇子的少年忙向前迈了几步,伸手便阻住了欲要行礼的林望奚,
语调温润地开了口:“苏表弟,我说过的,若非宫中,若非殿前,表弟大可不必如此。”
说罢,还似乎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
林望奚闻言一顿,行吧,你为大,你为尊,你说了算。
既然你硬要如此要求,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那便恕草民无状了,殿下。”林望奚也便顺着乔景的力度起身,笑着开了口。
“苏表弟,唤我景表兄即可。”少年闻言眉微扬,笑得有些不可置否。
眸似含山,容似皎月,自成风华。
“景表兄。”林望奚也是陪着一笑。
既然有人愿意给梯子,那为何不接
随即,两人便开始了一日一游的王府之行。
但偏偏,一个次次都仿若首观,满是好奇与欣赏之色。一个次次都仿若首讲,热情满满,绘声绘色,时不时还引经据典一番。
道句实话,林望奚也做到了从最开始的生疏磕绊,到如今对着萧王府中的一个石头都能张口就来故事的地步。
真,感人至深。
但令林望奚有些不大想得明白的便是,不是说这三皇子殿下之前未曾入过学,连生计都是靠宫女接济度日的吗
但每每看其谈吐学识,明明也颇可一观。
龙生龙这,林望奚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但不要告诉她,这三殿下,是靠什么囊萤映雪,以荻画地之举,自行苦学而成的
有意思。
老子有意思,儿子就更有意思了。
一番游逛下来,又到了该如往日般去永清阁小叙歇脚,然后用膳的时候了。
“景表兄,请。”林望奚弯唇一笑,轻抬袍袖,向永清阁的方向指去。
“有劳。”乔景闻言也是一笑,仪态端雅。
少年的脸自鹤氅中露了出来,眉目疏朗,却容色昳丽。
梅绽映雪,枝遥递,蔼散明来。
……
盛京,皇宫内。
苍厚的燕秦山就那么懒懒地往这皇城背后一卧,一股仿若天成的乾坤之意就散了出来。
脊兽肃穆,檐下也挂上了些许冰柱,冷漆漆的。
在内宫的宫墙上,立着那个身着金线镶边玄水纹龙袍的大盛如今的帝王,昭明帝乔应。
北风渡了燕秦山,浩浩荡荡而来。
竟刮得人有些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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