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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平遥

    当然,前提是,他萧忱并不知这韩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大人。”萧忱回地利落,只是语气有些不轻不重。

    倒像是……韩端贴了冷锅。

    不过,随即,萧忱便缓了面色,唇畔也噙上了些笑意,伸手对着前方道:“请。”

    霎时,韩端面色一滞,但缓神也快,也笑应道:“请。”

    说罢,便与萧忱一道向丹陛行去。

    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言笑晏晏的做戏者。

    只是,不曾想,这煞神在北境呆了些年,竟也会寒暄笑答了。

    有趣。

    ……

    “上朝——”

    随着殿前的大太监一阵尖细似掐着嗓子的声音传来,身着各色官服的朝官们顿时正首端目,略整衣袖,持着朝笏,朝着上首的台阶鱼贯而去。

    宫殿巍峨,肃穆庄严,深嵌在汉白玉石雕基座上。

    而平日里遒劲逶迤的燕秦山,此时立在这皇城背后,竟有几分懒懒的味道,似是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

    文德殿内。

    许是因为天色过早的缘故,殿内还燃着几点灯苗,因着拂进的寒风,而摇摇晃晃的,细看去,还有几分歪歪扭扭。

    上方的九龙鎏金宝座上坐着的,正是当今的大盛帝王,乔应,世人尊称为昭明帝。

    许是因着近来京中无事,朝中无事,竟连边境上也无什大事的缘故。

    遂而,下首立着的各位眼观鼻,口观心的朝官们一时间似乎也无什要启奏的。

    皆敛眸垂首,盯着脚下。

    不过这官位跟芝麻大似的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宋岸青,看着脚下这黝黑透亮,据说是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苏州特制玄纹金砖,有些发怵。

    但一想起自己顶头上司的严词厉色,便捏了捏手中的朝笏,鼓着劲,梗着脖子,大跨一步迈了出去,朗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话一出口,霎时,小言官宋岸青便心下一颤。

    因为,那特属于帝王的如炬目光已扫了过来。

    虽知天子已听到,但见上首的帝王仍是一副并未准备开口让他继续答话的模样,宋岸青略吞了吞唾沫,继续梗着脖子道:“启禀陛下,臣,宋岸青有事……启奏。”

    只见上首端坐在鎏金龙椅上的帝王将手中不知何时已翻开来看的折子往案上一扔,才开口道:“你说……你是宋岸青”

    一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废话,人家都在你朝上都立了好几年了,你一副才识得的模样,谁信

    小言官宋岸青虽不大明白帝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思,但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的话,臣是。”

    昭明帝闻言轻笑一声,但也……听不大出喜怒。

    随即,只听得昭明帝似是语带赞赏道:“你上的折子,朕看了。嗯,写得不错。”

    “朴华意赅,字字珠玑。颇有几分……你们御史大夫之风。”只见上首的帝王三分带笑地轻扫了扫下方立着的噤若寒蝉的御史大夫纪司久。

    听着帝王夸赞的宋岸青一怔,他……何时上过折子给天家

    纪大人不是特意告知他,不必上折子,才可攻其不备吗

    难道……

    一时间,宋岸青后背一凉,难怪那日同为殿中侍御史的刘明轩说可以替他把剩下的杂事担了,只需把印鉴留给他即可……

    但眼下,不是他写的也只能是他写的了。

    “陛下谬赞。”宋岸青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只是,硬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几分。

    “宋爱卿不必谦虚,事实便是如此。朕,一向喜欢务实的人。”昭明帝缓声开了口。

    随即又继续道:“你的奏禀,朕看到了,也颇觉有几分道理。现如今朕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子嗣是少了些。也是该添些枝叶了。”

    闻言宋岸青一顿,不对,无论是他先前想要启奏的,还是那折子上写的,该都是立储之事才是。

    怎得……这偏到子嗣甚少上去了

    只听上首帝王一副颇为认可的模样,但又不轻不重地道了句:“便命内府司与户部合办秀女采选之事吧。”

    仿佛决定的不过是一件丝毫不值得上心的事。

     




第二十二章 宫深
    待萧衍见招拆招地借着萧忱的记忆与这位萧太妃寒暄过后,便婉辞而去了。萧太妃也只好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将其送至了慈安宫前。

    而若真论起来,他萧衍一生其实并未与萧太妃这般的老妇人打过什么交道。

    但此番寒暄下来,倒真觉得这萧太妃也确当得起先帝曾为其赐下的封号:静端妃。

    娴静,端庄。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就只有平和温纯之感。

    而这副身子上不自觉流露出的亲近之感也告诉了萧衍,这萧太妃与萧忱这侄子或许也当真算得亲厚。

    思及此,如今的萧忱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不过是一个深宫的老妇人罢了。

    总归不会多打交道的,也无需太过关注就是了。

    只是,昭明帝此举……是觉得他萧忱反正兵权已卸,还被扔去了大理寺那稍不注意就得罪了人的地儿。

    遂而,他在昭明帝眼中,不过已是那被拔了爪子的困兽

    还是用的怀柔之策呢……

    思量间,萧忱已是绕过那弯冻湖,行至了这于寒冬腊月里只有一片红梅的御花园。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云垂宫红人面前的珍和姑娘啊。”只听一道特属于宫人的略带尖酸的声音传来。

    随即,还伴着几声似被踢打的闷哼声。

    原来不过是宫人间的捻酸讥讽。

    世事无常,风水轮转,物竞天择而已。

    萧忱眉一蹙,正欲继续向前走去,便听身旁方才给自己带路,一路无话的小太监怯怯地开了口:“王爷,您可是要停下,去……”

    萧忱闻言眉一挑,宫中之人皆是这般吗只要主子微一动作,便要揣度自己作为奴才,下一瞬该如何了吗

    只是,这小太监的眼色委实有些不好。自己何时要作势去管这闲事亦或是去看这闲戏了

    不过,还不待萧忱开口,只见方才那声响处便急撞撞地冲出了两个像是刚从混乱中挣脱出的人,一大,一小……

    阿宁……

    不,这孩子只是模样有几分肖似阿宁罢了,尤其是眼睛。

    似是见到了自己身上这还未换去的朝服,那个大一些的浑身有些狼狈的宫人忙跪了下来,却是不曾拉着那个孩子一道跪下来。

    而方才那几个有些尖酸的宫人中有脚快的刚迈出去,见有个朝官,便也趁那官员未曾反应,忙四散离去了。

    小太监那声尖细的“大胆”还未喊出,便听那宫女,头埋得恭谨,道:“参见大人。是奴婢无状冲撞了大人,大人要罚便罚奴婢便是,只是……还望不要怪罪……六公主。”

    六公主

    昭明帝是有三个皇子,三个公主不假,只是……这眼前的六公主混得也委实差了些。

    比萧忱的诧异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小太监也似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眼前的孩子虽仍是一身宫装,但明眼可见,这衣裳分明就是大人样式改就的。料子也早已被磨损地颇有几分寒酸了。

    一头青丝也似乎只是草草地用几根发带系了系。

    这是……公主

    还是当年在云垂宫生出的那个公主

    娘的,过得比他这个阉人还不如呢。

    小太监在众人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微撇了撇嘴。

    “罢了,无妨。你等且自行离去便是。”萧忱默了默,才道。

    再如何,她也不是阿宁。

    何况,这还是宫中之人。他并不想与之有什牵扯瓜葛。

    在众人都未曾看到的角落,只见那被宫人称为六公主的孩子微攥了攥手指。

    而后,便抬头,微扬起小脸,眸色分明,那双肖似萧宁的丹凤眼里还带着些孺慕,几息间,才开口道:“你便是萧王叔吗”

    只是这声音却不似别的小姑娘一般,并不脆嫩,反倒有几分清哑。

    “是。”望着那双酷似萧宁的眼,萧忱终是缓声开了口。

    “萧王叔能不能……带我去见见父皇他们……他们都说父皇不要我了。”

    懵懂,仓惶,不安,还有几分迷茫。

    一如……

    风起,寒来,梅落。

    本欲拒绝的萧忱看着这样的眸子,霎时就顿了顿,改口道:“好。”

    一瞬的心软是其一,但……为让昭明帝看到自己的行事不周更是其二。

    也罢,本来这萧忱也算不得什么思绪缜密,走一看三之辈。

    如此,也正好。

    天色明乍,只见裹着素的红梅园里,一大一小和着凛凛北风,穿身而往,一步步向前踏去。

    而此时,那个在远远的角落里已躲了许久的宫人,忙往慈安宫的方向奔去了。

    萧忱听及这愈发远了脚步声,心下一叹,唇畔轻笑开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的。

    萧太妃。

    随即,萧忱又微低下头,看着身旁这个比如今自己府里那个,还要小上一些个头的孩子,眉尖微蹙。

    这孩子有何特别之处吗

    值得那位萧太妃花心思算计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亲侄孙

    ……

    慈安宫。

    那脊兽上还挂着昨夜落下的未曾消去的冷溶溶的雪。

    但许是因着这慈安宫的主人常年礼佛的缘故,即便是在殿外,各司其职的宫人们似乎也难感寒意。

    闻着淡淡的佛香,只觉得熨帖平和。

    但此时,一个匆匆而入的淡绯色宫衫的宫女似打破了这平和,还携了外处的一身寒意。

    哦,原来是太妃娘娘身边的秋融。

    只见这一身淡绯色宫衫的宫女先



第二十三章 戏启
    苍迤缀,窟雪屹,日寒风起,尘嚣落。

    待萧忱看完大戏出宫,已是巳时一刻了。大戏……确是好一场大戏。

    大盛朝堂堂的公主在宫中竟还需要宫女接济以度年日。皇帝忙于朝务可说不知,可作为父亲这些年竟是未曾看过自己这个女儿一眼。

    皇后自称为求子嗣礼佛多年,未理庶务,遂着实不知。

    而那韩贵妃呢,可是那孩子的亲姨母,竟也说不知,只一个劲儿地请罪。

    说只顾照顾自己那体弱多病,先天不足的三皇子去了。

    说这孩子一向与她并不亲厚,为免这孩子不悦,便细细挑选了些人过去。

    可谁知,自己平日御下不严,竟让那些个宫人生出了欺下瞒上,不尊皇嗣的熊心豹子胆来。

    最终查来查去,竟只揪出了些宫人,打死了事。

    多如流水的赏赐接连不断地被送进了那个据说十多年前风光无比,曾无人能出其右的云垂宫。

    一批又一批皇家规制的新用具被急匆匆却又不失条理地给置办上了。

    昭明帝乔应还特地从自己宫中拨下了一批宫人去伺候六……不,现在该说是三皇子乔景才是。

    本以为不过是宫中人贯有的拜高踩低罢了。

    不曾想,事临了,还来了一场大变活人,偷龙转凤。

    可不是好一场大戏。

    还都是因他萧忱的行事不周,意气用事引出来的大戏。

    萧忱思及此,轻笑了一瞬,但眸中却是一片幽寒。

    现在看来,萧太妃今日所为的不过就是把那孩子借由他之手引到昭明帝乔应的面前去罢了。

    可,这般于萧太妃又有何益

    而若说乔应全然不晓得这孩子的事,怕也是笑话。

    宫中之人皆看眼色行事,但凡乔应提过一嘴,从上至下怕也不会那般行事。

    乔应子嗣不丰,皇子公主不过正好对半而数罢了,且皇子中还有一个病秧子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四皇子乔樾。

    以乔应的手段,当年的郦妃韩凝不可能可以将这孩子的身份瞒了如此之久。

    还有那笑得一脸纯真的孩子……也该是个心思颇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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