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平遥
一时间,竟有些僵持了起来。
而这平昌街上素来也是勋贵世族高官们平日里不怎么屑来的地儿。
这一身贵气的小姑娘于众人而言,便如闯入领地的外人。
有人劝着,不过是一把银锁罢了,待小姑娘归家去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小贩不要那玉,已很是厚道了。
又有人劝着,糖人罢了,倒不如就当送这小姑娘的了。
总之,零零散散的声音中,竟无一人说出了什有用的。
林望奚忽得又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来,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正欲开口间,便听身后的叶笙先缓缓开了口:“这小姑娘欠你多少,我替她给了。”
对此,林望奚也无什不满的,毕竟,叶笙本就不是她的仆从。而她自始自终也未把叶笙当做过仆从。
因此,也微侧开身子,替叶笙让了空隙出来。
糖人小贩闻言抬头看了叶笙一眼,又看了看林望奚,试探着开口道:“你真要替她给了”
而小姑娘也抬头,带着些感激与歉意地望着叶笙。
叶笙从怀中取出银袋,语气倒也和善,道:“嗯,多少钱。”
见眼前这男子是当真要替这小姑娘付账,小贩也不含糊了,道:“三十六文。”
正准备取银子的叶笙一顿,当然并非是她嫌贵了,而是……一个糖人,要三十六文
围观民众闻言也有些哗然。
似是明白了众人心中所想,小贩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坑你。而是这小姑娘陆陆续续要了十二个糖人来吃,一个生肖都不曾落下。还要的全是花色最复杂的那种。一个三文钱。”
轰地一下,小姑娘的脸也红了起来,忙垂下头,只见得两个丫髻挂在头上,微抿着唇,似是有些赧然。
听罢,叶笙也干脆地拿出了碎银,递给糖人小贩,“给,不用找了。”
小贩见状,眉眼一展,笑道:“行嘞。多谢小哥了。那便祝您鸿运当头,步步高。”做生意的大概便是这样,吉祥话随口就来了。
见事已了去,热闹也没得看了,方才还涌了两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肆虐的寒气也涌了些过来,遂而小姑娘也便微拢了拢身上的鹤氅,似是想再多遮一遮脖颈。
随即,便见这小姑娘糯糯道:“多谢二位公子。”说罢,还颇为认真地行了一个极标准的官宦人家的礼。
“没事的。”叶笙笑得一脸和善,倒真像个极为热心的大哥哥。
小小的人,却一本正经地行着礼,嘴角还粘着未擦拭干净的亮晶晶的糖渍。
突然,林望奚觉得,还怪可爱的。
貌似……送一个小姑娘回家,应该……也算不上她林望奚管了什么闲事吧
这般想着,林望奚便微俯下身子,弯眸缓声道:“小姑娘,可是找不到路了这样吧,我和这位哥哥先把你送至府衙如何届时,你家人定会来府衙寻你的。”
没有问及她的家人,亦没有问她是如何一个人到这平昌街来了。
富贵之家,说不清的事太多了。她只是个外人,还是个刚来盛京不久的生人。
没得瞎掺和进去的道理。
她现在,首先要保全的,是自己。
“我是……”
小姑娘正欲口间,便听远处传来了一阵很是急切的声音,但不过倏忽,便到至了耳边:“檀姐儿!真的是你……”
只见一同样身着鹤氅的锦衣少年突然就窜了过来,蹲下身子,一把便紧紧住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哥哥!”许是见到了亲人,小姑娘也多了几分朝气,脆生生道。
待这少年仔细检查过了自家妹妹身上并无异样伤痕后,才问道:“你怎会一个人在这儿”
说话间,还将小姑娘向身后护了护,有些警惕地盯着林望奚二人。
嗯,一模一样的杏眼,五官也有些相似,确是其亲人无疑了。
“哥哥,是这二位好心的公子……”小姑娘见自家兄长似是误会了什么的样子,忙把叶笙与林望奚是如何为她解了围,又准备将她送至府衙的事,毫无遗漏地说了出来。
“还真是……檀姐儿,难怪你方才奔那么快。”耳边又穿来了一道微有些低沉,却极显朗润的声音。
苍苍茂陵树,足以戒人间。
几乎是林望奚无意朝那男子看去的一瞬间,这句话
第十八章 了事
明央街,顾府。
作为这从当年会稽的顾氏一旁支跟着太祖,一路发迹至如今,最终还成了这一门出了三书一令一傅的盛京顾家,其府邸自然是极为气派的。
微瞪着目的雌雄二狮分别立于朱红色大门的两侧。雄狮脚踏绣球,仿若独步无畏,能伏天下,而下偎着幼狮的雌狮又平了几分自雄狮身上散出的威仪之感。
恰如其分。
正如这本该极显奢贵的袭了两百年的宅子,却因那府门上挂着的苍劲肃朴的顾府二字,一下就变得平和内敛起来了。
但此时一个身着芦黄色锦袍的少年正火急火燎地跨进大门,直奔内院而去。
还未见人便先闻其声起来,“娘!不好了!”
方才从顾老太太处请安回来的唐氏,茶还未入口,便见自家儿子毫无仪态地奔了进来。
柳叶眉微皱,但脸上仍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宠溺之色,温声道:“何事把你急成这样”
“娘……娘!怎么办……檀姐儿……娘,你要帮我!”少年丝毫未因自家母亲的温声和语而有所宽慰,反而更是着急,还……带着几分害怕。
随即,便如倒豆子般噼里啪嗒地将事说了出来。
然而本还气定神闲的唐氏,在听完自家儿子的陈述后,惊得差点没把手中的青釉瓷杯给摔出去。
这次,唐氏那形貌极好看的柳叶眉是真的蹙在了一起,想打却又狠不下心,只得强忍着怒气,将瓷杯重重地摔在柚木雕花八宝桌上,“你……你给我跪下!”
从未见自家母亲对自己发过如此大怒火的顾远昭也是一惊,回神间,自己已不知何时跪了下去。
此时也管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跪着上前几步拉着自家母亲的袖角,泣道:“母亲,我……我真的只是想吓一吓檀姐儿,出口气,我……我就在旁边悄悄看着的,也不会让她真的就丢了的。”
唐氏越听就越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压下怒气,清明思绪,语带肃意道:“如今,也只有以退为进,先去你祖母跟前去请罪。许……尚能补一补这已亡羊了的牢。”
本以为自家母亲会说出什么好主意的顾远昭闻言一急,忙道:“母亲……母亲,不行的……您再想想……”
“不然还能怎么办谁让你偏偏让那小魔星给逮住了。再者,你以为檀姐儿自己不晓得说吗!
你祖母祖父生平最厌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之事,最厌不友不恭之辈,你又不是不晓得!
你个混不吝的,还偏偏往刀尖上撞!我平日里教你的,你父亲平日里教你的,都扔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自家儿子还一副不晓世事,妄图轻了的模样,唐氏一时间也气得狠了,竟也训骂了出来。
“不明白吗还不快去!”只听一声脆响,便伴着唐氏的怒气声砸到了顾远昭面前。
“我……哦……好好!”被母亲狠狠训骂了一顿的顾远昭也渐渐反应过来了,连忙应声奔了出去。
“夫人,您顺顺气。”只见方才便安静候在一旁的,这个身着石青色褙子的妇人上前轻抚着唐氏的背,替唐氏顺着气。
然后便缓声道:“哥儿也是一时岔了而已,您也不必如此动怒,身子要紧。”
说罢,便递上了一杯清冽盈香的茶。
接过茶,唐氏才缓缓道:“远昭是我亲生的,我也知晓,他不是个有大恶心的孩子。”
“此事是他做的,我信。可若说此事是他想得……我却是有些不能确定的。”唐氏微蹙着眉,眯眼凝神,素手轻抚着杯沿。
“罢了。珍娘,替我收拾一下,再随我去趟母亲那里。”唐氏轻叹一声,终是回神,决定先把当下这桩事给解决了再说。
……
虽是冬日,但这院子里的花草也不晓得被用了什么法子,仍是葱郁斑斓的。
因此,其主人在府里的贵重,可见一斑。
不过,本该宁和平静的院子,此时却满是相对的针锋。
有些不明所以的檀姐儿被自家祖母搂在怀里。
一会儿看看自家满脸怒容的哥哥,一会儿看看跪在地上,有些涕泗横流的三哥哥。最后,还不忘偷偷瞥上一眼不言不语地喝着茶的四叔。
“祖母,三哥哥说了让我等他的,是我自己嘴馋,去了平昌街寻糖人。三哥哥并没有害我。”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乖巧地蹭了蹭自家祖母,一双杏眼中满是疑惑。
“我的乖乖檀姐儿说得对,你三哥哥没有害你。但他身为兄长,却未能护好幼妹,这便是他的错处。”
虽上了年纪,却仍保养得当的顾老太太,眉眼含笑地对着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道。
慈祥,温和。
但此时却不是对着他的。
不过顾远昭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后怕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祖母如此说,就说明她还愿意将事化小。
正思量着,便听上首传来了一道虽依旧柔和,但却带着几分威仪的声音,“远哥儿,我且问你,身为兄长,护妹不周,你认是不认。”
“认……祖母我认。”顾远昭此时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也有些后怕,若是他晃神真的未曾看好檀姐儿,那后果……
人家上头的都是热血,他怎么就上的是一头狗血呢!
“既如此,那我便罚你跪五个时辰的祠堂,再抄十遍家训,你可有不服”老太太虽不是出身将门,但也是走过了多年风雨的老人,只这么清清淡淡的一席话,也能带出些压迫感来。
“没有。谢……祖母开恩。”顾远昭应得恳切。
“祖母!”一旁的顾霁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庭季插了过去,“母亲,将至午膳,不若待远哥儿先用过午膳,再自去祠堂罚跪如何”
闻言,顾老太太怀里的小姑娘也点着头,糯糯道:“嗯,四叔说得对。还是让三哥哥用过饭再去吧。”
正跨入门槛的唐氏一顿,心下一叹。
这尊佛怎么也在
老太太听罢,颇有些好笑地捏着小姑娘的脸,道:“好,就听我们檀姐儿的。檀姐儿真是长大了,也晓得疼惜兄长了。”
不过,却略带深意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淡笑开来。
论算计,这家中谁也越不过这小子去。
不过,也好,远哥儿是该吃些苦头的。
再如何,顾霁光也是明白了,此事也只能了成这样了。
可他……
“既如此,那儿子便带着霁光告退了。难得霁光这小子先前还与我说,要向我好好讨教一番课业。”
闻言,顾老太太也是一乐,眉眼含笑地调侃道:“好容易日头从西边升一回,快去吧。快去。”
于是顾庭季拉着自家侄儿便准备出去。
刚转身走了几步,便迎
第十九章 始明
今日这天可颇有些怪,人还未踏入府门,那碎雨便落了下来。
微雨轻落,风催苍木,阵阵寒。
皇城背后嵌着的,是相传自宁泽大地鸿蒙初始起,就有了的燕秦山。
燕秦山虽不高,却颇有种气吞天下,虎啸龙吟,金钩铁划之势。
龙行蛇走间竟不声不响地逶迤了大半个盛京城。
天地为奕,日月同卧。
据说,这燕秦山上的视野极开阔,极特别。
若是立于山上,无论是俯瞰也好,遥望也好,虽则……这可尽收眼底的也只有那区区的盛京城内外之景,但却偏偏能让人生出几分天下河山已尽在我手的豪迈壮阔之感。
但林望奚和着这落下的冬日碎雨,遥遥地向这皇城背后的燕秦山望去,目之所及,只有那逶迤遒劲的苍山。
也并无如睹天下河川之波澜壮阔而生的豪迈,有的只是对这个洗涤与冲刷了千万年岁月的巍山的敬畏。
甚至恍惚间,她似乎还听到了它那沉稳有力的脉搏声。
一下,一下,伴着雨声,落在这个与之相比,仿若新生的王朝身上。
轻拭去身上刚落下的细雨,行在廊间,便听前方的陶然亭中传来一阵仿如自岁月长河里施然而来的声音。
“贤侄,弈一局如何”
林望奚抬眸看去。
若说顾庭季之容色仿若由山墨水色轻落点染而成,自有一番神清骨秀之姿。
那么萧忱之容色怕是就由华光川泽绘就的了,眉目流转间自成风华。
萧王之姿,容冠大盛。
今日,林望奚才真的有些信了。
只是这风华间不知为何,还带着些岁月的厚重古朴感。
仿若一个已坐阅过万里千帆,而后游转过杳杳星河,褪去满身浮尘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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