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居平遥
………
“公子……”叶笙的细语终是唤回了林望奚的神智。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林望奚轻拢着手指,掐着掌心的肉,强压下情绪,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无事,过去吧。”林望奚就近寻了一桌径直坐下。
林望奚今日这身男装料子虽普通,但也只是比之王府该有的用度而言。
所以待落了坐,她这才发现与周围人相比,是有些……不入。
&n
第十五章 预始
此刻辰时方过,纵然冒了些日头,但也难以掩住那些仆仆而来的人们身上因早起而沾染上的些许湿润的霜雾之气。
微润沾襟,意来寒。
但一切都在迈入启贤楼的那一刻瞬然消逝了。
略整衣襟,微正容色,抬脚迈入。
不多时,这启贤楼内的人便多了起来,参会的,观会的,赏会的……当然,看客终究还是占多数。
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看热闹的。
不过,听说这次似乎还有几大世族的人来参会。因此,今日这会倒是比往日的更添了几分热闹。
说到此,便不得不说这几大世族了。
虽说在如今的这大盛天下,的确是乔家一家独尊。但……也少不了几大世族对于皇权的那种隐隐的牵制。
毕竟,不管是论年头,还是论底蕴,这乔家王朝的确远远不及几大世族。
再加之,当年太祖打天下时,这些个世族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因此,这些个世族对这乔家王朝,算得上敬,算得上尊,但绝称不上惧。
而这些个世族中虽常有子弟入仕,但事实上,却与其家族无甚关系。
尤其是这些个大世族,均是各自互通,互给。毕竟行至如今,若想家族再有个什辉煌高峰,是极讲究时运的。
因此,稳中求渐进便是当家人们如今普遍的做法。
他们,可从不求皇家什么。
不过,皇家毕竟是皇家,怎容得被如此对待。但只因这皇家到如今也未曾寻得那真正破解桎梏的法子,这才一直与这些个世族间保持着一种颇为微妙的关系罢了。
楼下林望奚一桌。
“公子,您的茶。”方才的那个小二穿过人群,稳当又利落地端来了茶。
望着这小二端来的两个茶杯,林望奚不禁笑道,原来这京都也是卧虎藏龙啊。
跑堂小二的眼力见也不差,能看出叶笙并非她真正意义上的仆从。
这启贤楼,倒真有几分……特别之处。
“叶笙哥,坐吧。”林望奚唇畔含笑,温声道。
“公子,这于礼不合。”叶笙顿了顿,缓声道。
“这小二哥可都看出了。”林望奚指着桌上的两个茶杯,眉眼一弯。
“再者,我们坐在角落,不妨事的。”林望奚又继续说道。
“……好。”叶笙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坐了下来。
而此时这小二也在暗自为自己的眼力得意不已。他既然能进入启贤楼当跑堂,这看人的功夫当然也不是吹的。
不过,让小二惊讶的是眼前这个眉眼清隽的小少年竟不带顿地,就这么随口道出来了。
随即他又觉着,这大、小少年二人是第一次来,便带着几分热切,开口介绍道:“二位雅客今日来得可是赶巧了。今日正是咱们启贤楼三月一次的论评大会。这胜者可得一次随意进入启乾学宫藏书阁的机会,限期一月。等会儿啊,可有好戏可以看了。咱们这……”
小二先是满脸的自豪之色,但说着说着,便带了些看外乡人的不屑与傲气来,许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小二哥,这样,再加一碟你们这儿最受欢迎的茶点来。”林望奚望着自顾自说得起劲的小二含笑道。
“这小娃娃真是……好不知趣。”小二心下一嗤,面上却是不显,反而笑意渐浓道:“好咧。”
“公子,您为何支开了他”待小二走后,叶笙才低声问道。
“您也看出来了”林望奚先是古灵精怪地笑了笑。
而后才继续解释道:“话多神傲,不喜。”说罢,无奈地偏了偏头,一脸的不可置否。
随即,又摸着肚子一脸真诚地望向叶笙,“况且……我此时,好像真的有几分饿了。”
“是奴……我疏忽了。”叶笙只有在林望奚露出这副惹怜的模样时,才会猛地想起,她始终不过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虽知道林望奚的这副样子有特意卖乖之意,可不知为何,叶笙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心疼。
毕竟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该有的样子。
楼上适才那个年长的男子望着这孩子一会儿变一个的表情轻笑出了声。
“四……四叔……”发现自家四叔还盯着那个颇有几分俊俏的小少年看,而且还笑得一脸温柔的样子,顾霁光心里有些慎得慌。
因为他想到自家四叔似乎已及冠一年有余了。
虽则因他顾家祖宗深信成人、立业、成家才可保家族百年昌盛的道理。
遂而特立下家训——凡男丁者,年过二十又二方可娶妻成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第十六章 观论
片刻间,楼里已是有些沸腾起来了。
满堂的人气和着热气腾腾,水雾缭绕的清茶,竟生生驱散了几分从窗隙中透入的阵阵寒意。
是与外面被寒气所侵,已润,已沁透的街巷小道截然不同的一番境况。
“哎,你说,今日这论题会是什么”只见一书院士子模样的人侧过身,对着同伴问道。
“我又不是那神仙,怎会知晓。不过我猜……哎,罢了罢了,待会儿不就知晓了。”随行的男子应得随意。
……
众人闲聊间,便有一男子缓步施施然上了台。
“各位,在下乃启贤楼掌柜杨旭,今日先谢过各位雅客的捧场了。”男子身着竹青色长袍,立得端正,微拱着手,朗然开口道。
“啧,启贤楼当真名不虚传。这掌柜的这般看上去竟也没有多少市侩之气。”一外地口音的男子见此咋舌道。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自是不必多言。那下面就由我来为各位揭晓此次的论题。”
而此时,这掌柜身上才显出了几分市侩之气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意人特有的和气。
台下人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杨旭,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漏了什么。
可又能漏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好奇心驱使罢了。
“各位,今日论题为……论前朝的司正钦与王润之。”掌柜杨旭取出卷轴朗声道。
“这……不是应该论一些什么……”
“今日这出是……”
“这该是论的为官之道吧,难不成是开春要下场的缘故可往年也不曾如此……”
“这二人都被论了几百年了,还能辩出什么新意不成”
霎时,又沸了满堂。
顺着漆木浮雕魁星点斗纹扶栏而上,左首第二个挂着林壑轩牌子的隔间,里面坐着的正是顾家叔侄二人。
顾庭季听到今日论题后,微一顿,用手轻轻摩挲着白瓷杯。随即,似是想明了什么,眸光微闪,淡淡笑开了,仿若雨霁云销后的微曳着的竹林。
但一旁的顾霁光还在极认真地,极费力地挠头想着,最后只得不解地开口:“对呀,四叔,这可是街头小儿都知道的,难不成还能辩出什么新意来”
“……你呀。”顾庭季闻言,又用指节轻敲了下自家傻侄子的头,才无奈解释道:“若是如此,那启贤学宫恐怕早就沦为书院末流了。”
“嘿嘿,四叔,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嘛……先生曾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顾霁光一脸郝色。
“嗯……不错,虽是六岁的尧哥儿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的东西。”顾庭季虽然面色一本正经的样子,话语中却满是戏谑之意。
“……”
叔侄闲谈之间,楼下已如又一轮煮沸了的热水,再次腾了起来。
角落里的林望奚闻言也喃喃道:“司正钦、王润之……”
说起这二人,也是顶有趣的妙人,毕竟也算是于那浩瀚史篇中留存过的两颗璀璨无比的明珠了。
二人共事于前朝靖武帝时期,而后世之人常以冤家之名戏说其二人。
所谓冤家,放在他二人身上,当然既不指仇人,也更不可能指情人,勉强算得上是对头。
两人同年分别以状元、探花之誉入朝为官。
按理说,二人之间也该有些同年之谊才是,但最后怎得就成了在朝堂上斗了几十年的“冤家”
论才干能力,二人平分秋色。
便是论长相容貌,也算得上是难分高下。
唯二可以论出高下的便是二人的出身和人缘了。
司正钦出身庶族,说好听点叫为人极正派,最清正不过。说难听点就叫刻板固执,不近人情,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誓要以己之力澄明天下。
按理说,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必是立不稳,走不远的。
但偏偏他不仅立稳了,还从六品司直一路向上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位置。
不仅坐上去了,还一坐便是稳稳的二十年。
后人皆道,这司正钦定是因那祖坟冒了青烟的缘故,才堪得靖武帝如此赏识。
而司正钦之际遇也引得天下的寒门士子纷纷以此为福气,天大的福气。
可,真的是福气吗
不过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思及此,林望奚先是不可置否地轻笑了一瞬,然后便往嘴里丢了一块茶点,细细咀嚼。
当然,这也并非是她林望奚阴谋论。
而是凡有大为的帝王者,其行事想法的出发点大多不可能是简单的喜欢或欣赏二词可以概之的。
靖武帝需要刚正不阿的司正钦替他一一铲除或震慑朝堂上正在生发的或已经留存着的毒瘤,然后……顺带以络百姓之心,以施帝王之恩。
但也需一个人来替他安抚或宽慰被波及、被震慑到的勋贵世族,甚至去牵制司正钦,以免有朝一日,养虎为患。
所以,王润之应势走进了朝堂。
琅琊王氏,簪缨世家。
皇朝沉浮是天定,但王氏一族的沉浮却是人定。
王氏的起与复,王氏子弟的入仕与出仕皆掌握在王氏自己手中。
王氏允,子弟出。
王润之,出自琅琊嫡枝。
自然,其才学气度自是不必多说。而真正值得一说的则是他那份……于家学熏陶中养出的待人妥帖,处事周到的作风。
&nbs
第十七章 路遇
待林望奚出了启贤楼后,约莫着已是巳时三刻了。
但今日这天却怪得很,只见浅浅的日头,却难以觉出几分暖意。
不过,虽有些寒意,但尚在林望奚的承受力之内。
毕竟,这盛京算得上有些干冷的天比起荆州那阴冷、湿冷的天,寒意已是弱了许多。
自泰安街而出,便来到了贩夫走卒颇多,百姓最常光顾的平昌街。
一时间,各色的叫嚷声,阔谈声,笑语声,闲聊声此起彼伏地传入了耳中。
按理说,此时本该觉得有几分聒噪,但林望奚却偏偏觉得内心无比的平和,安宁。
这是一种安稳熨帖的生活感。
而这平昌街上虽算不得人来人往,比肩接踵,但也算得熙攘热闹。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看着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怎么还赖账呢”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市井和刺耳的声音。
林望奚闻言看去,貌似是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和……一个估摸着只有六岁的小姑娘正在拉扯。
就单这么望去,也能看出小姑娘长得很是粉雕玉琢,一身藕粉色的海棠纹织锦褙子,外披着一件雪白的鹤氅,手脖子上还套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
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只是,怎得不见丫鬟候在身旁
走近了,便听这小姑娘脆生生道:“我说我在等我三哥哥,你又不信。我说我去寻丫鬟姐姐来付账,你又偏不依。”
只见小姑娘杏眼一瞪,鼓着粉嫩嫩的小脸又道:“那我便给你财物便是。可我明明给了你一块和田玉玦,你却偏要我脖子上的的这把不值什么钱的银锁。”
小姑娘年纪虽不大,口齿却十分伶俐。
“小姑娘,我就是个贩夫俗子,我不懂什么和田不和田玉的,反正,我只认得银子。”小贩似是也不想与一个小姑娘起争执,颇有些无奈地,微软了语气道。
闻言,小姑娘也是有些急了,眼眸已是有些水润。说话间,也带上了些哭意:“但这把银锁真不能给你,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