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人都是为自己而生的,但长诀小姐对着害自己的人还能一点私欲都没有,当真是令人佩服。”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成不了长诀小姐。”
“没想到长诀小姐比戏文里唱的还好。”
“……”
宫长诀看向跪倒在地上的朱钰,挑唇嗤笑,
心善么
这个孩子,无论她帮不帮忙,朱钰都是保不住的。
毕竟,拥有这样的父母,这个孩子生来只会受苦。
宫长诀上前,朱钰虽被抓住,仍旧想上来撕打宫长诀,
“宫长诀!毒妇,拆散华文哥哥和我,害华文哥哥不要我,你当真是恶毒至极!”
“我就该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宫长诀上前去,温声道,
“朱小姐,孟公子如今就在府前,我从未有过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反倒是你们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辱我在先,而你,三番五次地提剑刺杀我。”
虽第一次,宫长诀自己坠楼刻意污蔑,可是,就照着朱钰那次的狠劲,若是宫长诀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必然已经身死,更别说这一次。
宫长诀捂着嘴咳嗽两声,无力地道,
“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也不向官府告你,既然你喜欢孟公子,那我便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孟华文听见这话,却忽然反应过来,他虽然一无所有了,但是朱钰却是首富的女儿,只要攀上朱钰,他下半辈子至少吃穿不愁。
孟华文也顾不上自己满身污秽,忙向着朱钰的方向而来,扑在朱钰身上,
“钰儿,你受苦了,都是我害了你啊!”
朱钰听见熟悉的声音
削权(1)
削权(1)
三日后。
宫长诀走出大门,扶了扶自己的锥帽。
梳妗道,
“小姐,那孟华文如今该是要被流放了,朱钰与他结为夫妻,官府户籍里写得清清楚楚,这会子,朱钰应该也得跟着流放了。”
宫长诀抬眸,正有两人被官兵押着,穿着囚衣,见到站在宫府门口的宫长诀,忽然大叫着想扑上来,
“宫长诀,都是你害我,推我嫁给孟华文,害我被流放!”
声音尖利刺耳,要刺破人的耳膜。
正是朱钰,形容枯槁,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也脏。
旁边的是耷拉着脑袋的孟华文,只比朱钰更潦倒落魄。
朱钰还在大叫着,孟华文抬头看向朱钰,一双眸子阴沉着,
“你喊什么喊。是觉得还不够丢人吗”
孟华文本以为自己借由朱钰,至少可有办法脱身,谁知道,朱家近来又得了一个女儿,朱钰就被舍弃了,朱家根本没打算救朱钰。
朱钰看向孟华文,那双阴鸷的眸子让朱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朱钰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骗我——”
孟华文吼道,
“你说够了没有!”
朱钰被吓得脑袋一缩,委屈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用自己的脏衣袖擦着眼泪。
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矮瘦男子上前,对着孟华文阴鸷的眼神,也毫不畏惧,扇着蒲扇悠悠道,
“所有人都有资格骂她,唯独你没有,她怀着你的孩子,在知道你被流放之后,也没有逼你休妻,她可是买通了解押你的官兵,不然你还能这般四肢齐全吗”
孟华文瞪着男子。
男子也只笑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人啊,前半生不经意间作恶太多,都是要遭报应的,天理昭彰,终有轮回。”
解押二人的官兵押着两人走了。
男子扇着蒲扇悠悠走到宫府门前的大狮子旁边。
宫长诀看了看男子,下了台阶。
男子伸出蒲扇一虚挡,拦住了宫长诀的去路。
梳妗道,
“你是何人,为何挡我们家小姐的去路”
男子悠悠笑道,
“这位小姐,我瞧你印堂发黑啊。”
梳妗道,
“你怎么诅咒我们小姐”
宫长诀挡住梳妗,看向面前的男子,
“你是昨日说书的那个人。”
男子笑道,
“正是。”
宫长诀道,
“你不去说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男子扇着蒲扇,
“因为我知道,这儿有人等着我来解救。我也好赚点钱。”
宫长诀面无表情道,
“梳妗,给他钱,让他走。”
梳妗掏出银子塞到男子手中。
宫长诀抬步欲走,却听男子道,
“再度轮回不容易,小姐要珍惜啊。”
宫长诀的脚步猛地止住,她转身看向男子,眸色凝重,
“你说什么。”
男子扇着蒲扇走到宫长诀面前,
“要我说,惩处恶人自然是要的,可是将这一生都用来报复前世的恶人,对小姐而言可不算是解脱。这是一道枷锁,将你束缚住,而你却不自知啊。”
宫长诀沉声道,
“束缚又如何,前世所受之痛,必有去路,我此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男子笑笑,
“若是执意如此,想是还要重蹈覆辙。这都是命。”
宫长诀道,
“我不信命。”
男子毫不在意地道,
“在下有一句话要送给小姐。”
男子忽然唱起来,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啊——”
男子忽然高声大笑起来,大跨着步子走开了,颇有些风流不羁的意味。
宫长诀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
梳妗道,
“小姐,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您别理他,只怕是有些傻了。”
宫长诀喃喃道,
“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只可惜,她既然已经决定,便绝对回不了头了。
梳妗道,
“小姐”
宫长诀回神,看向梳妗。
梳妗道,
“小姐,咱们还走吗”
宫长诀压了压锥帽,道,
“走吧。”
走到了长街上,长街上人声鼎沸,
“热腾腾新鲜出炉的包子欸,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欸,卖包子了——”
“嘞———高桩儿的嘞———柿子嘞———不涩的嘞———涩的还有换嘞!”
“里外青的萝卜嘞——”
宫长诀手扶在锥帽上,四周的人声将她淹没,包子铺蒸笼的热气腾腾散到人身上,时不时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一切都仍似她死前的模样,这般喧闹,却这般祥和。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宫长诀看着长街上的百姓们,
一切正是盛世景象。
上一世,是不是也是这样,唯有宫家陨灭,而世事不改。
而这一世,
所有人都没有变,她却已经饱经沧桑。
走过了千里的路归来,尘满面,鬓微霜。
再不复前世的软弱与无能,也不复单纯面貌。
她绝不再像前世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算是苦海,她也要过,就算是兰因絮果,她也要闯。
梳妗从路边买了栗子,跑过来道,
“小姐,您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宫长诀回过神来,接过栗子。
梳妗道,
“小姐,咱们先去哪家茶楼啊”
宫长诀道,
“走走看吧,哪家说得好去哪家。”
梳妗点点头,两人走走停停,到了一家茶楼门口,听见里头道,
“不知各位可知道元稹啊,这元稹就是那位写了贫贱夫妻百日哀的那位,他的悼亡诗可谓是千古一绝,还写过’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诗中当真是一片深情啊。可是,他还没娶这位妻子之前,可就有了一位红颜知己。”
“这红颜知己啊,名叫崔双文,是元稹的表妹,元稹后来还为她写了一篇莺莺传,这莺莺传后来呢,就被人改写成了西厢记,这西厢记里头的崔莺莺,可就是元稹的红颜知己崔双文呐。可怜崔双文将一片痴心交给元稹,元稹居然转头就娶了韦司马的女儿,这怎能不叫人气愤。”
“而且,娶了妻之后,还不老实,在妻子就要重病死去的时候,还和名妓薛涛有了首尾,但就是这么一个负心汉,居然写出了这么多深情不悔的悼亡诗,还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看来,越看越叫人……”
梳妗听得津津有味,
“小姐,咱们就进这家去吧,说得真好。”
宫长诀淡淡道,
“后来发妻死了,元稹许诺终身不娶,写了三十余首悼亡诗,结果跟薛涛还藕断丝连,还许诺薛涛会与她白首,结果走了十年才想起薛涛,却又与刘彩春如胶似漆,这故事,叫旷世痴情种实是负心汉。”
梳妗惊讶道,
“小姐你怎么知道”
宫长诀淡淡道,
“听过。”
梳妗挠挠头,不对啊,每次小姐出门都带着她,明明没听过啊。
宫长诀回头,看向站在原地出神的梳妗,宫长诀道,
“梳妗,走了。”
梳妗回过神来,见宫长诀已走了十数步远了,忙跟上宫长诀。
走到另一家茶楼边上,大门上挂着清风阁三个大字。
里面说的正是公侯女的故事,
“你们可知道,当着圣上的面,长诀小姐说了什么”
里面的人起哄,
“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说书的先生将扇子一把拍在案上,啪的一声,
“长诀小姐说的是——”
“倘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一言出,众人惊。
一时静谧无声。
宫长诀抬步跨入茶楼中。
众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没有辞藻堆砌,但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可算是千
削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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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极淡极浅,宫长诀的神经却一瞬紧绷。
她未抬头,还压了压锥帽,低声道,
“抱歉,一时未注意眼前,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宫长诀未等眼前人回应,便离开楼梯处,急步走出茶楼,没有注意到自己发上的紫玉簪滑落,叮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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