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宫长诀的紧握住衣衫的手放开,指节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宫长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却隐隐有几分心酸。
她在想什么,何必要想
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也没有与之有关的资格。
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她也不该想半分,她肩上扛着的东西太重太多。
错一步,满盘皆输,
错一步,万箭穿心。
她如今,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受家族和父母庇佑的孩子。
她真的没有资格再做梦了。
宫长诀又倒了一杯酒,正要拿起,左晋却轻轻压住她的手,
“长诀,别喝了,这酒烈。”
宫长诀对左晋淡然一笑,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对视的模样落入楚冉蘅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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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8)
大宴(8)
姝沙看着关无忘,
“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关无忘笑笑,
“公主,我恶习太多了,只怕一天一夜说不尽。”
姝沙道,
“本公主的恶习也很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关无忘笑笑,几分玩味道,
“我恶习多,可我喜欢大家闺秀,要温婉端庄,要脾气好,长得漂亮。”
姝沙微微皱眉,
“你怎么能这样,我都不要求你了,你怎么能要求我。”
“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关无忘笑道,
“那公主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吗”
姝沙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大周的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有什么好的,整天捏着嗓子说话,走路像老太婆一样慢,呆呆的像个木头,真不知道你喜欢这种女人什么。”
“自然是选我更好。”
关无忘笑,没有下她的面子,只道,
“公主既然想嫁给我,不若先在长安中留一段时间,若过了这一段时间公主还想嫁给我,那便再说吧。”
大殿众人都明白,关无忘这是在和匈奴公主打马虎眼。
先是说过一段时间,不马上答应,拖延时间。
而后又说,到那时还没改便心意再说。
却没说到那时还没改变心意就娶她。
这“再说”二字,学问颇大,像是万金油,怎么说都可以。往后就算问起来,关无忘有没有当堂答应要娶她。简直就是死无对证。
更何况,谁知道这位匈奴公主半道上会不会再喜欢别人,眼下才半刻钟的功夫,这位匈奴公主便已经喜欢两个人了。这往后那么长时间,还能看上多少个人,那个就说不定了。
姝沙笑,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许反悔。”
关无忘淡淡道,
“绝不反悔。”
殿上众人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关无忘又没答应她什么,有什么可反不反悔的
果然这些匈奴人当真是极好骗。大周说话迂回下套,一句话里能藏十个机锋,这些匈奴人偏偏一点也听不出来。
元帝见关无忘推拒了匈奴公主,不禁有些欣喜,元帝眼中,这是关无忘在向自己表忠心。
元帝大笑,举杯道,
“那便这么定了,庆我大周与大胡携手,往后必定百世昌隆。”
众人举杯,
“釂!”
“釂——”
众人举杯,唯有两人,座位正对,却沉默不语。
左晋道,
“长诀,你可是喝醉了”
宫长诀沉默片刻,才道,
“是。”
“这酒却是有些烈。”
她缓缓道,
“也极苦。”
左晋道,
“要不你悄悄先离席吧,想来不会有很大问题,若旁人问起,我只说你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宫长诀摇摇头,
“不必。”
宫长诀抬眸看左晋,
“冒然说表哥是我的未婚夫,怕是吓到表哥了吧。”
左晋笑,温声道,
“不过是搪塞匈奴人的说辞,我没关系的。”
窦皇后举杯与众人共饮,她的面色却极白,眼下瓮喻失了体面,往后还怎么能嫁出去。这只怕是比和亲的下场还要惨得多。
如今瓮喻只怕是要疯了,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算计了瓮喻,让她做出了这等行径。
窦皇后放下杯子,佯装头晕,道,
“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可否先行退席”
元帝撇过视线看她,放下酒杯,冷声道,
“你坐着吧。”
窦皇后已心急如焚,
“可是——”
元帝冷声道,
“你怎的这个时候头晕,不过是不胜酒力,又不是生了急病,到底没让你做什么,你是皇后,坐在这里便可,还有什么可怨的。”
窦皇后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降。
元帝说完便转过头去,云贵妃指着龙案上的荔枝,娇声道,
“臣妾要吃那个。”
元帝拿过了荔枝,亲手剥好喂给云贵妃。
窦皇后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死如灰,委屈一瞬涌上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刻,陪着他举兵造反,哪怕她害怕,她胆战心惊,她怕得夜夜睡不着觉,她依旧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一步也没有退缩过。
二十多年的感情,连他一句好言好语也换不来。
她曾经也是娇怯的小姑娘,可是他全部都忘记了。
她害怕天黑,害怕打雷,害怕别人抢走她的丈夫。
可是这一切,最后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扛,没有人在她身后支撑着她,没有人能听她说,哪怕只是一句。
二十多年,她得到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后位。
倾注了她所有的青春年华,等着她的却永远只有不耐烦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话语。
他想要太后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她便十年如一日地去太后宫中请安,每天将宫外的新事物说给太后听。
从一开始太后不愿意见她,她跪在大雨里求见,跪在烈日下求见,日日受冷眼。
到太后逐渐接受她,愿意见她,允许她出入太后宫中。
如今太后虽然仍未全然与她亲近,对她展开心扉,但到底是连祈福都愿意与她一同前行了。
这其中,她做了多少努力,可是他一点也看不到。
她无数次想放弃,但作为他的妻子,她咬牙挺下来。
她一个正妻,甚至不敢惹他的小妾,憋屈着活了这么多年。
一开始有府中的侍妾,后来是各种秀女,三个月前,是陆婕妤,眼前,是一个不知来路的云贵妃,往后,还会一直有别人。
他眼里,永远没有她。
她真的受够了没日没夜的挣扎与苦楚,受尽了无边无垠的孤独与不被理解。
她从前执意嫁给他,父亲一直阻止,现在看来,是她错了。她不该为了为了年少时的片刻悸动而嫁给一个人,而如今,俨然已经毁了她一生。
窦皇后红着眼眶,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就下了位置,从小门离开。
而元帝瞥见,也只不耐烦地收回视线,没有再多看一眼。
云贵妃笑,倚着元帝,
“陛下,今日大宴,臣妾真的好开心啊。”
元帝道,
“是吗,匈奴送的那对夜明珠,待会儿朕就让人送到你宫里。”
云贵妃妩媚地笑,
“陛下待云儿最好了。”
云贵妃笑着,眼神却冷得像冰。她斜倚在元帝身上,元帝只能听见她的笑声,却看不见她厉如魑魅的眼神。
窦皇后走着,忽然跑了起来,身后的嬷嬷忙跟着跑起来,
“娘娘,您别跑,于仪态不端啊。”
“娘娘,不能跑——”
窦皇后红着眼跑起来,满头的珠翠拼命地掉,后面的宫人嬷嬷一路地捡。
眼泪滑过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庞。
她是不是明白得太迟了,明明无数次的想放弃,为什么不早一点,她早一点放下,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她三十六岁了,已经耗去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做什么都用最笨的方法,总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深夜哭泣。
但是这么多年,她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句委屈也没有说过。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用尽全力在扮演一个皇后,不能生气,不能失礼,要端庄大气,要母仪天下,可是她骨子里是那么害怕孤独,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她面对太多人的环境都会手忙脚乱,会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只以为总有机会让他回头,其实,她心底早就知道不可能,却一直自欺欺人。
她错得未免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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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9)
大宴(9)
瓮喻跑出门去,宫人忙上前,
“公主,咱们之前的计划还要实施吗”
瓮喻秀眉倒竖,
“当然要,我如今这个样子,不可能嫁给楚世子了,但她宫长诀也别痴心妄想!”
大宴上。
有宫人跑到宫长诀身边,低声道,
“太后娘娘召见您。”
宫长诀不自觉地扶了扶发上的簪子,难道是太后要与她商议些什么
宫长诀点头道,
“那便有劳姑姑引我去吧。”
宫长诀起身,左晋道,
“长诀,你要退席了吗。”
宫长诀只淡淡道,
“太后召见。”
宫长诀起身,跟着宫人从小门出去,而阳光下,宫人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暴露无遗。
宫长诀一路跟着,一条白色绣清莲的手帕从她袖中掉落。
宫长诀忙蹲下来捡起,小心翼翼拍干净了上面的灰,折好了放进袖子里。
宫人道,
“姑娘请快一些吧,晚了只怕太后娘娘要责怪。”
宫长诀忙跟上去。
宫人引宫长诀到了一处小阁楼上,下面是湖水荡漾,而小阁楼极曲折,宫长诀只当是燕后要掩人耳目,故意选了这样的地方。
宫长诀跟着宫人到了阁中深处。
宫人恭敬道,
“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宫长诀点头,阁中有些闷,她打开了窗。
回头看向博古架,随手拿下一本书,靠着几案看起来。
而此时,有人正爬到阁顶上,泼了一桶又一桶的油。
宫长诀毫无发觉,只拿着一本书看了许久。
阁外的人点起了火,火焰霎时腾地一下冒气,绵延着包围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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