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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宫长诀只觉得似乎有些热,但并未在意。

    而火势已经蔓延到屋子里,她无意间回头,看见突然冒出的大火,一惊,看向四周,唯有方才她打开的那扇窗可逃生。

    火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她跑上前几步,一块帕子从袖中掉出来,她忙回头去捡,她捡起帕子,回头再要跑时,一条横梁被烧断,猛地带着火焰砸下来,几乎贴着她的身体而落。

    而横梁上的火迅速点燃堆积的书本,腾地燃起大火,隔断在她面前,而那唯一可供逃生的窗已烧得面目全非,火焰在窗口疯狂地拢满。

    博古架的下端被烧断,猛地倒在宫长诀面前。

    宫长诀擦着火焰躲过,她看着周围,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可供她逃生,宫长诀拿起高案上的笔洗,撕下自己身上的布,用笔洗上的水浸湿了布,捂住口鼻。

    烟雾越来越大,滚滚浓烟燎着她的面,她几乎要窒息,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站不住,意识越来越游离,她倒在高案旁边,双眼无力地微睁着,很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

    大宴上,宫长诀久久未归,左窈青问道,

    “哥哥,姐姐去了哪里”

    左晋道,

    “说是太后传唤,想来这么久没回来,是确有要事吧。”

    而正对面的楚冉蘅闻言,抬起头来,忽然起身。

    左晋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

    “不好,长诀必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她于太后娘娘从无交集,方才那传话的宫女一身大宫女衣饰,只能是贴身一等宫女,但她长相却年轻,定然不会不是太后身边的那位陪嫁嬷嬷,此厢只怕是出事了。”

    阁外有人发现起火,

    “来人啊,藏书阁走水了!”

    “快来人,走水了!”

    众人奔走,但藏书阁位于湖中心,通往藏书阁的长廊一下子被火烧断。

    众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怎么办。”

    “藏书阁里还有不少孤本。”

    “方才我看见宫小姐和一个宫女进去了。”

    “哪个宫小姐”

    “太尉的女儿!”

    “什么!”

    有人攀上断桥,欲拿旁的东西搭桥而过灭火时,一道白色身影猛地投入湖中。

    “是楚世子!”

    “楚世子!”

    “世子危险!快回来!”

    楚冉蘅猛地扎进水里,他听不见岸上众人的疾呼,满脑子都嗡嗡地响,他不敢再多想一步,想到她如今可能的模样,他只觉得心急如焚。

    他的心脏似炸裂开来了一般,似乎这漫天大火烧的不是她,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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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10)
    大宴(10)

    楚冉蘅抱紧宫长诀,从被烧穿的墙中一跃而下,猛然跳进湖水里。

    左晋向着他们的方向游去。

    岸边的人大喊,

    “楚世子出来了!”

    “还有宫小姐,那是宫小姐!”

    左晋替楚冉蘅扶好他背上的宫长诀,两人向岸边游去。

    宫人忙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上来。

    宫长诀醒来时,听得见静谧的宫殿中,更露一声声滴落的声音。

    龙涎香悠悠传入她鼻中。

    宫长诀睁眼,看见的是雕花镂空的神兽香炉,宫长诀慢慢坐起来,身边守着她的宫女跑出去,忙传话道,

    “太后娘娘,宫小姐醒了!”

    宫长诀转过头去,看见了拄着拐杖走来的燕后。

    宫长诀忙想下床行礼,腿脚却无力,一下子摔倒在地,宫人忙上前扶起她。

    宫长诀此刻才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呼吸有些困难。

    宫长诀道,

    “无法向太后娘娘请安,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燕后抚着拐杖头上的苍鹰,缓缓道,

    “无碍。”

    宫长诀道,

    “可是太后娘娘救了臣女”

    燕后道,

    “不是哀家,只是有人愿意拼着性命去救你罢了,待会儿出去你就见得到。”

    宫长诀微微皱眉,但没有多问。

    燕后道,

    “经历了生死一劫,往后要小心些为好。”

    宫长诀道,

    “本也是小心的,但那引臣女去藏书阁的人说,假说是太后指引,臣女心切,没有多想就跟着去了,到底是疏忽了,才会此般横遭灾祸。”

    是她太复仇心切了,以为真的是燕后要与她商量些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那害她的人,运气到底颇好了些,若是假说传召她的是别的任何人,她定然不会轻易前去。

    只是幸得死里逃生。

    宫长诀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忙在袖中寻找,却意识到,她的衣裳已经有人帮她换过了。

    那她的帕子呢

    宫长诀急问道,

    “太后娘娘,臣女被救上来时,身上可曾带一块白色绣帕”

    燕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宫人,

    “可有看见”

    宫人忙道,

    “未曾见宫小姐身上带着什么帕子。”

    宫长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太后娘娘,那藏书阁可还留存”

    燕后道,

    “那藏书阁,倒是留了下来,只是烧得几乎面目全非。”

    宫长诀起身,差点又跌落,旁边的宫人忙扶,宫长诀推开宫人的手,

    “多谢太后娘娘救臣女,收留臣女,此般,臣女有一样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藏书阁中,必须要去寻。臣女先告辞了。”

    燕后没有多问,也没有责怪,只道,

    “那哀家派几个宫人跟着你去。”

    旁边的宫人扶住宫长诀,宫长诀再度推开,她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无力了,虽然行动间全身的肌肉都似牵扯着痛。

    宫长诀推开内殿的门,一个人背对着她坐着。

    宫长诀的手停顿在了门上。

    那人一身白色衣衫微皱,发尾仍湿。

    旁边放着的清茶冉冉升起热气。

    原来那一切竟都不是梦,不是幻觉。

    宫长诀的手微微颤抖,她垂眸,心如鼓擂。

    宫长诀转身,避过大殿,从角门离开。

    天已黑了下来,墨蓝的天空中撒着繁星点点。

    月色朦胧,微风消沉,悲凉的半轮月缓缓冉起,而她的脚步急促。

    湖水中倒映着上弦月,寂寥怅阔,微风催动了涟漪,毫不留情地惊碎了水中月。

    宫长诀忽然跑起来,凉风拂面,吹起她的裙摆。

    她跑到长廊上,眼前通往藏书阁的桥俨然已经断裂,被人用薄木板搭起来,连接起了两边,藏书阁大半已被烧毁,满目断壁颓垣。

    宫长诀要过桥,却被宫人拉住,

    “宫小姐,您别去,那藏书阁已经摇摇欲坠了,奴婢们去吧。”

    “那藏书阁如今那么危险,随时可能崩塌,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宫长诀推开宫人的手,

    “你们别过来了,这阁楼不能承载太多人,你们也会被波及的。”

    宫人仍想上前,

    宫长诀回头道,

    “你们过来,压垮了桥和阁楼,我一样要受罪,过来帮我并不是为我好,留在岸上接应我才是。”

    宫人的脚步堪堪止住。

    宫长诀抬步,毅然走上了那座桥,夜凉如水,风都冰冷得丝丝侵骨,桥在微微地摇晃,宫长诀扶着栏杆一步步走过去,脚下的桥被火烧得千疮百孔,勉强铺上了一些木板供临时用。

    她的心悬着,却忽然觉得眼前都像是一场梦。

    在这个梦中,他真的救她归来,她却丢失了那块帕子,那块唯一证明她与他之间联系的帕子,那亦是她前世的数度年华,爱慕过一个人的年华。

    月色朦胧,而水连着天,宫长诀只觉得似乎有些天旋地转,却强行撑住身子,她握紧了栏杆,艰难地一步步走上前去。

    天空中的星辰在她的恍惚中,似乎都如烟花流星一般坠落。

    一切都像梦,一场让她心悸的梦。

    其实她明知那么大的火,那帕子留不住了,可是她不甘愿让那块帕子就此消失。也不能接受那块帕子就此消失。

    她怀抱着一丝的妄想,想再寻回那方帕子。

    这一切就像一个梦境一般,她却不知道该希冀这个梦醒或是不醒。

    她的手冰凉,一颗心却滚烫,被这暗夜和断壁颓垣不断地灼伤。

    她忽然有些不敢上前去,她怕,怕那块帕子被烧得连灰烬都看不见。

    更怕她上前,这梦就会毫不犹豫地醒。

    夜风吹拂,荡漾起她的发丝,揉和在风里。

    她扶着栏杆,一步步走向藏书阁,每走一步,脚下被烧得漆黑的木板就下陷一步,宫长诀深呼吸,缓缓推开挡在面前的残门,无数被烧得只剩一角的书籍凌乱地缩成一团,更多的,是满地的灰烬。

    风吹过来,那些灰烬全都飞起,宫长诀捂住口鼻,却蹲下身子在废墟之中寻找着。

    她费力地抬起烧得面目全非的博古架,让其靠着旁边的墙。

    她蹲下来,在那些废墟里翻找,数不清的灰烬,手碰到那些灰烬,她忍不住地想,她的帕子,会不会就在这些灰烬里面,或者,她握住的某一片灰烬,就是她的那块帕子。

    宫长诀翻找着,看着满地疮痍和灰烬,忽然觉得鼻头一酸,她跪在地上,去一点点翻看那些灰烬。

    却又不敢把那些灰烬翻碎,一片片仔细地看过来,看上面有没有残余的丝线,有没有残留的花纹。

    她拿起一片,不是,

    再拿起一片,亦不是。

    宫长诀的心情愈发焦急,拼命地翻找着,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找也找不到

    它到底去了哪里

    宫长诀满手是灰,急得落泪。

    她却仍旧在那些灰烬中翻找着,眼泪不由得疯狂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握着手中的灰烬,泪不停地落下,却丝毫不敢停下。

    她亦不敢用力拿那些灰烬,那些灰烬与她年少时的爱慕一样,无依无靠,碰见一点点外力,顷刻就会毫无底气地碎一地。

    她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这块帕子,是她唯一能留住的东西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每每熬不下去,撑不下去的时候,只有这块帕子能给她一份支撑,唯有看见那块帕子,她才觉得安心。

    可如今,它不见了。

    夜色浸入水中,这寒夜冷得像冰,她一颗心被这寒凉封住,似是要让她窒息。

    从新士子游街簪花那一年开始,

    那块帕子,就是她唯一可留住的东西了。

    宫长诀只觉得心底的悲凉翻涌着攻城掠地,像海浪一样将她湮没。

    她的帕子到底在哪

    她的眼前模糊,她拼命地在灰



大宴(11)
    大宴(11)

    宫长诀紧紧握住那块帕子,楚冉蘅就这么看着她。

    两人僵持着,夜风凉得刺骨,宫长诀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她拢紧了衣衫,

    “世子,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人喜欢你。”

    她只觉得唇角苦涩。

    “你十四岁上阵杀匈奴,十六岁少年状元,十七岁拜师任玄机,名满天下,十八岁单枪匹马灭了入境的西青细作,满华京没有比你更风华绝代之人,同龄人仰慕你,女子心悦你,你从长街上走过,会有数不清的女子向你扔绣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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