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云贵妃妩媚一笑,眉眼风流,拿着扇子轻晃,
“本宫想起来了,那天你穿得那般还寒碜,本宫记不住你也实属正常。”
宫长诀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那般打扮虽不张扬奢靡,但是也算是礼仪周全,绝对担不起寒碜两个字。
宫长诀抬眸看云贵妃,见她一身流华锦,发间步摇上的南珠硕大无比,皓腕上的玉镯亦清透华贵。
这般比起来,大抵,她确实是寒碜了些。
云贵妃道,
“本宫最烦看美人寒碜。”
说着,云贵妃走下步撵,拔下自己发上的步摇,插在宫长诀发间。
云贵妃打量了宫长诀几眼,满意地道,
“美人就该配最好的珠钗。”
“捉弦,把本宫库房里,那些新收的珠钗拿过来,全部拿过来给她。”
宫人忙道,
“主子,那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云贵妃摇着扇子,看着宫人,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宫人噗通一声跪下,宫长诀听着都觉得膝盖疼。
宫人忙道,
“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取来。”
说完,不等云贵妃吩咐,宫人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宫长诀:“……”
云贵妃道,
“本宫就喜欢看美人,管你是哪家的,宫家虽然混得不怎么样,姑娘倒是生得好看得紧,本宫在这宫里,看那些残花败柳,看那等子人老珠黄的,看的都想吐了。要是得空,你可要常常进宫看望本宫,免得本宫看了那些恶心的东西眼底生疮。”
宫人捧着一个大木盒,跑过来,跪着将木盒呈到宫长诀面前。
云贵妃推开木盒,里面琳琅满目地放了各色钗环,各种样式,颜色,材质,全都是独一无二,亦做工精巧,若非圣手必不能造就。随便拿出一支簪子,都是价值连城。
云贵妃笑,
“这木盒里的簪子,你可都要好好看过去,可别枉费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没有说要好好用过去,却说好好看过去。
宫长诀的眸光落在盒中。
宫长诀抬手将木盒合上,
“多谢娘娘美意,民女收下了。”
梳妗忙从宫人手中接过木盒,木盒太沉,梳妗差点没拿稳。
这里面的簪子,数量只怕得上百。
云贵妃握住宫长诀的手,
“美人,你可得常常进宫来看本宫啊。你要是来,本宫每回都赏你好东西。”
宫长诀垂眸,一字一句缓缓道,
“娘娘…说得是。”
云贵妃看似随意地敲了敲宫长诀的手心,
“你可要常来啊。”
宫长诀道,
“唯。”
云贵妃坐上轿撵,还不忘给宫长诀抛个媚眼。
宫长诀:“……”
梳妗抱着木盒,
“小姐,为什么云贵妃送您这么贵重的礼物啊。”
宫长诀想起云贵妃在她手心轻敲了两下,便抬起手,在木盒上轻轻敲了敲,不是沉重的木质声,而是略微有些清脆的空响。
宫长诀眸色微变,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却开玩笑道,
“自是如云贵妃所说,觉得我貌美投缘罢了。”
梳妗偷笑。
宫长诀道,
“劳烦几位姑姑替我把东西拿去宫门口,宫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将东西放在马车上便可。”
几个宫人道是。
宫长诀在宫道上走着,之前未曾觉得,如今近距离看了云贵妃,却觉得云贵妃与燕后竟有几分相像。
宫长诀低声道,
“我记得,太后娘娘有一位亲侄女,嫁给了皇长孙”
梳妗道,
“是,名叫燕风华,皇长孙死的时候,这位就上吊自尽了。”
宫长诀站住了脚步,
“燕风华…”
宫长诀忽然笑起来。
华即是花。
风花,是云的别称。
云贵妃……
宫长诀收起笑意,这局棋,云贵妃下得比她更不要命。
梳妗道,
“小姐,咱们要去哪”
宫长诀道,
“去冷宫。”
宫长诀拔下发上长簪,掩在袖中。
一棵杨树立于冷宫前,树上都是枯萎缩成一团的枯叶,随着风孤零零地在树上飘晃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枝干飞落。
宫长诀淡淡道,
“既然阁下引我前来,为何不现身”
一个女子从转角处走出,容貌秀美,杏眸如秋水,但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面上,生生破坏了那份秀美。
宫长诀正色道,
“是你。”
若素笑道,
“宫小姐可还记得我”
宫长诀道,
“你假借太后之名,引我去藏书阁,又随侍瓮喻左右,一副走狗的样子,我怎能不记得。”
若素笑,
“宫小姐好记性。”
若素向宫长诀的方向走来,
“宫小姐不必害怕,我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想助宫小姐一臂之力而已。”
宫长诀凝眸,
“为什么”
若素面色一瞬冷下来,
“因为助你,也是助我自己。”
若素在宫长诀身旁渡步,
“我父是望族家主,大抵是他所占的权势,让元帝忌惮,让元帝觊觎,所以,元帝杀了我父亲。”
“而我母亲、长兄皆为元帝所囚,为了占有我母亲,元帝已经囚禁她十数年,病态地把我母亲当做一只金丝雀一样地笼养,不许她与我长兄见面,不许她见到与我父亲有关的任何物事,我母亲在他建造得极华丽的牢狱里数度寻死,但元帝依旧只是想让我母亲为他所有,逼着我母亲心如死灰,不能言笑。”
若素看着宫长诀,一双眸冷冽,
“我和你一样,想要元帝生不如死。”
宫长诀从那双眸中,读到几分熟悉,
似乎是在与自己面对面。
眼前女子眸中的仇恨,甚至只比她多,不比她少。
宫长诀冷声道,
“你之前帮瓮喻设计害我,如今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素笑,握住了宫长诀的手,宫长诀低头,看见若素手上的东西,一瞬震惊。
宫长诀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长簪叮啷一声跌落在地
夏宴(3)
夏宴(3)
夜雨蒙蒙,笼罩了远山起伏的轮廓,雨不停地在下,打落许多花朵,散了一地娇艳欲滴的花瓣,哀凄地被雨踏碎明艳。
然宫长诀的梦中却是烈阳艳艳。
纷飞的桃花林中,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拼命地跑着,跌在林中,桃花的花瓣落她满身,满地残花凝重的逝亡颜色让人心惊。
御林军已追至山崖,宫长诀却顷刻便站在了断崖上。
宫长诀流着泪,用簪子刺破脖颈。
一个清俊出尘的男子在山崖上随她一跃而下。
翠绿的山涧,她身上的红纱被风扬起,红得刺目的鲜血淋漓落在她衣衫上,染得衣衫颜色更重,亦喷洒在另一个人的白衣上,刺目惊心。
男子的声音沉重,似浸万里霜华而来,凄清而绝望,却是极尽温柔,
“别怕,我陪你。”
男子的话似惊雷响在宫长诀耳边。
一室黑暗,外头雨声泠泠。
宫长诀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身的冷汗。
下意识道,
“不要!”
外间守着的梳妗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忙点起蜡烛,拿着烛台放在几案上,
“小姐,您又做那个噩梦了”
宫长诀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梳妗忙倒了茶,递给宫长诀,
“小姐,奴婢在这儿呢。”
宫长诀强行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接过茶杯,手却止不住地抖。
闪电霎时将漆黑一片的天地照得一片白昼。
紧跟着就是一声惊雷平地起,宫长诀被吓得手猛然一抖,手中茶杯砸在地上,茶水四溅。
梳妗忙躬下身子去拾碎片。
“小姐,没事了,只是打雷而已。”
宫长诀的心跳得极快,耳边仍旧一遍遍回响男子低沉的声音,
“别怕,我陪你。”
她心如鼓擂。
不多时,雨停了,宫长诀稍稍缓过来,道,
“如今什么时辰了”
梳妗道,
“卯初一刻了。”
梳妗将明支夜阖的窗子支起来,外面的天显然已微微亮了。
宫长诀起身,洗漱后,梳妗替她绾发。
宫长诀对着铜镜,一言不发,脑中仍一遍遍回荡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十指冰凉,面色发白,她夜夜梦回,夜夜惊醒。那是她最绝望的回忆。
梳妗道,
“小姐,云贵妃娘娘赐了这许多簪子,可要挑几根出来用”
宫长诀点头道,
“用吧。”
梳妗将宫长诀的一头长发绾成抛家髻。又在大木盒里挑挑拣拣,择了一只步摇。
以光滑洁白的南珠作压坠,簪上层层叠叠的芙蕖,每一处极尽工巧,亦极尽温柔,流光溢彩,细腻的雕刻使簪上芙蕖如同清水中而出,带着清透的水玉露水,娇艳欲滴。
梳妗将簪子斜插入宫长诀的发间,镜中人明眸皓齿,有了华美珠玉的衬托,似乎一瞬气色都好了不少。
梳妗拿出一朵同色芙蕖华胜,簪在宫长诀发中间。
梳妗看着铜镜,笑道,
“小姐今日定是宴上最好看的女子。”
宫长诀呆呆地看着镜子,却没有听见梳妗的话。
有人在梳妗耳边耳语两声。
梳妗道,
“小姐,表小姐来了。”
宫长诀闻言,方如梦初醒。
左窈青踏入内室,
“姐姐今日这般好看,早知我当穿上前几天云贵妃赐的云锦来了。”
宫长诀看向左窈青,她一身紫色流仙裙,落落大方,并不多点缀。
宫长诀笑,
“当是穿来与我看看。”
左窈青笑,
“谁要穿给你看,又不是俊美郎君,平白浪费了我的好衣裳。”
宫长诀笑道,
“原来你那好衣裳是要穿给俊美的郎君看的,当真是浪费了云贵妃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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