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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绯樱涕泗横流,却仍旧忙着磕头,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

    夜色渐沉。

    瓮喻常常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有时是带血的衣裙,有时是长发遮面,恍然一撩长发便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的女鬼。

    瓮喻缩在角落里,绯樱拿着一个食盒,偷偷摸摸地进了慎刑司的掖狱,瓮喻见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过来,吓得往后猛地一缩,狠狠地撞上了墙壁。

    绯樱忙低声道,

    “公主,是奴婢,奴婢是绯樱啊。”

    绯樱忙将食盒打开,推到瓮喻面前,

    “公主,奴婢来给您送饭了。”

    瓮喻闻言,抖动的身子一松,抬眸看来人,见是绯樱,紧握着的手缓缓松下来。

    绯樱忙将筷子塞到瓮喻手里,

    “公主,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您瞧,还有您喜欢吃的荷花糕。”

    对瓮喻,掖狱里的饭菜和待遇还算过得去,只是窦皇后心疼瓮喻,一向派遣人给瓮喻送饭。

    牢房漆黑,唯一一扇明窗里,直直地投进几缕月光,照在绯樱面上,一瞬,绯樱的面惨白似鬼。

    瓮喻大叫一声,绯樱忙捂住瓮喻的嘴。

    有几许犹豫,却仍道,

    “公主不要怕,奴婢在这儿,鬼魅不敢来。”

    绯樱缓缓放开手,看着瓮喻,

    “公主,你有没有杀宫长诀。”

    瓮喻拼命地摇头,

    “我没有,我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与我无关。”

    窗外人微微侧身。

    绯樱一字一句道,

    “公主,你真的没有杀宫长诀吗”

    瓮喻颤抖着,

    “不是我,不是我,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是她想害我,她想害我!”

    绯樱握住瓮喻的手,抓着她的手,让她拿紧了筷子,往饭菜伸,

    瓮喻不停地颤抖着。

    绯樱道,

    “公主,吃了这荷花糕,今夜定然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瓮喻被绯樱抓着手,瓮喻还没来得及反应,糕点就进了口中,而她颈后,是绯樱的另一只手,抓住了瓮喻的后颈,让瓮喻仰起了头,猛地将那块荷花糕拍下去。

    瓮喻呛了几声,捂住喉咙便倒下了。

    绯樱拨下发间簪子,在瓮喻的手上划了一朵血淋淋的霜花。

    杨晟站在高窗下,绯樱拿着食盒出来,

    “王爷,已然办妥当了。”

    杨晟抬眸,

    “皇后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绯樱道,

    “奴婢知道。”

    杨晟站在黑暗中,唯一缕月光可视几分。

    他看着瓮喻,她手上的霜花鲜艳。

    宫长诀,一定没有死。

    在她的死讯传来当晚,他曾于太后殿后的方圆池旁见一女子,月光落下,虽不可辨人面,却顷刻见女子手上霜花胎记,同在手臂上,毫无偏差,他想追上去,那女子却察觉,转瞬便消失不见。

    而不久之后,太后便下旨封宫长诀为公主。

    这其中必定有关联。

    只是,他却猜不透她为何佯作逝世。

    杨晟道,

    “你蛰伏在皇后身边已经五年,皇后最是信任你,不管你说什么,皇后都必定会听进去几分。”

    绯樱道,

    “是。”

    杨晟道,

    “但皇后性子虽然懦弱,却不是任听任信之人,你若相劝,必定谨慎,不要露了马脚。”

    绯樱道,

    “奴婢谨记。”

    “王爷,关大人属意您认皇后为母,顺势为嫡子,而且如此,您也可以向申丞相保证皇后在您的庇护下会免于纷争,可借此栓住申丞相,再者,就今日奴婢所见,皇后未必对郑婕妤没有悔心,您如今这般举动未免太曲折了些,您何必要——”

    杨晟的目光落在绯樱面上。

    绯樱立刻止住话头,

    “王爷,奴婢多嘴了。”

    杨晟道,

    “既然知道多嘴,就不该说。”

    “本王愿意看着申丞相的面上放窦氏一命,保她无虞已是留情,若你再多说,便跟着瓮喻一起陪葬。”

    杨晟拂袖离去。

    绯樱紧随其后,而掖狱中,瓮喻微微颤抖,而后猛地咳嗽,吐出了一些糕点残渣,再度晕倒过去。

    翌日。

    绯樱一脸急切,跪在窦皇后面前,

    “娘娘,不好了,公主在狱中遇害了!”

    窦皇后如被巨石所击,

    “你说什么”

    还未等绯樱重复,窦皇后便疾步出了殿门。

    绯樱跟在窦皇后身后半步,急道

    “是今日早上,在狱中看守的狱卒发现的,听说发现的时候,公主已经气绝,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手上一朵霜花伤痕,刺入骨三分。”

    窦皇后冲进掖狱中,对守门的狱卒道,

    “开门!”

    狱卒开门,而窦皇后急匆匆地进了掖狱中,却见瓮喻好好地坐在木桌旁正在喝粥。

    绯樱面色一变。

    而窦皇后猛地回头看向绯樱,一向温和的眸少有的狠厉,一巴掌挥在绯樱面上,

    “绯樱,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公主遇难!”

    绯樱捂着脸猛地跪下,面色却猛然平静下来,只是思绪仍纷繁。

    不可能,昨日那荷花糕明明剧毒无比,瓮喻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这个,王爷要她毒死公主,而后借此机会栽赃陆婕妤,毕竟陆婕妤因为公侯女断发毁婚记而极喜欢宫长诀,到时,只要把这看似厉鬼索魂的死局说成是陆婕妤杀人之后,为掩人耳目,才布置成这般模样,一切就顺理成章。

    皇后娘娘没有了在宫中唯一的期盼,便会心如死灰。

    只要她再言语挑拨一二,将民间百姓怨恨皇后娘娘错而久不退位的情况告诉皇后娘娘,心如死灰的皇后娘娘便极容易因为民意顺势退位,如此,王爷便可推云贵妃上位,从而认云贵妃为嫡母,当上大周皇室的唯一嫡子。

    而唯一可与云贵妃相争几分的陆婕妤也因此倒台,云贵妃独大,王爷便可高枕无忧。

    可是如今,瓮喻没有死,她该怎么办

    绯樱略有几分语无伦次,

    “奴婢…奴婢…也是听有人来报,奴婢才这么说的,奴婢绝非妄言,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怎么会妄言公主遇难,定然是有人假传通报,令得奴婢错报。”

    绯樱的余光暗暗飘向瓮喻,而瓮喻拿着手中的碗,手指一弹一弹地在桌上晃动,轻轻地摇头晃脑,似乎神态有异。

    绯樱忽然意识到,昨夜…瓮喻看见了她,那——

    绯樱抓紧了衣角,一滴冷汗滴落。

    而窦皇后看着瓮喻,目光落在瓮喻手上时,却大惊,忙上前,抓住瓮喻的手,

    “喻儿,你的手怎么回事!”

    瓮喻回头,看见窦皇后身后的绯樱,一瞬开始发抖,声音抖得厉害,

    “母后,她…她…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窦皇后顺着瓮喻的视线看过去,视线落在跪在后面的绯樱




浣纱自苎罗(18)
    浣纱自苎罗(18)

    杨晟道,

    “只可惜,宫中线人来报,本王的计划出了差错,一朝落空,只能另寻打算,如今不知该如何先声夺人。”

    关无忘道,

    “王爷要先声夺人,未必要自己动手。”

    杨晟站在窗前,回头看关无忘,

    “关大人有何良策”

    关无忘笑,

    “何来良策,只是你我不动,静待时机,二王爷自己会抢着送死。”

    “算算时机,陛下这病也是时候痊愈了。”

    杨晟微微侧目,

    “关大人又从何而知,父皇将痊愈”

    关无忘道,

    “西域有一剂猛药,叫疏砂枯,专救弥留之人,甚至可回光返照长达数月不死,若陛下真的行将就木,服用此药,必定醒来,若未醒来,便说明陛下身体尚健壮。只是,看陛下如今模样,只怕真的已是夕阳西下,启明消散。”

    杨晟道,

    “那关大人所说,杨碌会抢着送死是何意”

    关无忘笑,一双含情桃花眸潋滟,似漫不经心,语气却冷漠,

    “这,就要问二王爷了。”

    定王府内。

    宫长诀道,

    “前辈,于您而言,我的前世是什么”

    任玄机用几案上的木牌排着阵,

    “一场梦罢了,我见之,如同一场戏,于我并无妨碍,只是看到了,知道其存在过,对你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人生经历,我看到了,却不知它是否真的存在,毕竟,老夫未曾经历过,也极难想象。”

    宫长诀若有所思,

    “那世事颠倒,前世可仍算是存在过”

    任玄机道,

    “上天予人三千世界以历练,你曾经所存为一世,如今又是一世。”

    宫长诀道,

    “那那一世可还留存”

    任玄机道,

    “你心中有则有,无,便没有。”

    宫长诀道,

    “那任老前辈所说,会祸及我,祸及我所珍视之人的变数是什么”

    任玄机道,

    “变数如今仍旧未崭露头角,但事实上已存在,没有你的影响,变数不可能有生,或如上一世一般,就此湮没于长河间,或死或生,不可估量。”

    宫长诀凝眸,

    “尚未崭露头角”

    任玄机却忽然抬眸看向高阁之上,那如羽翼高高扬起的亭台四角。

    “这一刻过,大抵便是转折之机。”

    西青皇宫。

    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年站在殿中,咳了几声,

    “父皇如今励精图治,内整顿国务,外扩展边疆,几位皇兄都在外为父皇扩展疆域之事尽心尽力,只可惜,小五身体孱弱,不能为父皇的宏图大业尽一份力。”

    启帝道,

    “当年西青孱弱,国力不盛,若非幼小的你主动请缨前往西青为质,恐那时西青就会因为南岳的不断挑衅而就此湮灭,你于这西青江山,实有功勋,何必自责”

    “更何况,你自小便质于南岳,当了足足十六年的质子,久不得善待,导致如今身体虚弱,气血两亏,这并不是你的错,不必将此错处扣于自己头上。于朕而言,能再见小五,已是上天恩赐,又何求你再为朕,为西青冒险”

    余宸道,

    “多谢父皇体恤。”

    青年身材瘦弱单薄,肤色白若透明,甚至可见青色血管,五官硬朗深邃。

    盛夏时节,仍一身锦裘,却亦不能完全盖住身上的朱杨香气。

    已过不愧之年,貌仍若十七八岁的少年。

    定王府内。

    隔着墙,稚童的笑声传来,齐声唱着歌谣,

    “雍德雍德,昏庸无德,熹恭熹恭,好大喜功。”

    宫长诀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

    而墙外歌谣声从远至近,再到远,渐渐消失在耳际。

    任玄机垂下目光,看向桌上排列阵位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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