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中箭
    厮杀, 不问缘由,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厮杀。

    因为手中没有兵器, 钟羡这边一上来就倒了四名侍卫, 其中三人成功为同伴抢到了兵器, 另一名未能抢夺成功, 与对方同归于尽。

    四五十人对付他们八-九个人,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围剿。长安也是第一次这般直观而切实地意识到自己不该亲临这样的战场, 因为在这样的战场中,她完全就是个累赘。

    眼前刀光乱舞,截杀者将他们包围在圈内, 钟羡与侍卫将长安包围在一个更小的圈内。她本想表现得机灵一点,心想就算不能帮着杀敌,至少也不要太拖累钟羡他们。

    可那些截杀者很快发现了钟羡几人武功很高, 而她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于是在进攻钟羡他们的同时,有一部分人试图剖开钟羡他们的包围圈,冲她而来。

    他们人多势众,钟羡一时难免左支右绌起来。长安拼命跟着他的步伐躲在他身后,饶是如此, 还是有几次不小心暴露在了敌人刀下,钟羡来不及回援, 竟伸自己的胳膊去帮她挡, 若非耿全及时架开那一刀, 钟羡的左臂怕是都会被砍下来。

    鼻端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脚下的积雪都被活人的鲜血给融化了,腻腻地黏着鞋底,不时有滚烫的血溅到长安脸上身上,也不知是钟羡他们的,还是敌人的。

    长安呼吸粗重,冰冷的空气高频率地进出她的鼻腔,将她的鼻腔粘膜冻得疼痛不已。混乱危险的厮杀场景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大睁着双眼近乎麻木地看着四周不停乱晃的人影,渐渐放空,放远,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目光放远之后,她忽然看到就在一旁山坡上的一棵树后面,有人正挽弓搭箭对着这边,定睛细看,那箭锋所向,是她旁边。

    她一回头,发现因为自己一愣神没跟住钟羡,所以现在两人位置错开,那箭锋所指的方向,正是钟羡,而钟羡正专心应敌,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长安当即伸手去推钟羡,同时大叫:“小心!”

    谁料她伸手过去时,钟羡正好逼退一名杀手,跟着往前跃了一步,长安推了个空,当即重心不稳地踉跄过去,不及反应,飞矢已至。长安只觉右胸偏上方一阵冰凉,随即疼痛铺天盖地而至。

    钟羡听见她大叫,杀退那名杀手后紧急转身,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长安挡在他身前,一支飞箭贯穿了她的身体,箭头突出棉袄之外,其上殷红的血迹将他的眼也映得一片殷红。

    “长安!”见她站立不稳,钟羡忙上去一把扶住她,并随着她瘫软下去的姿势跪倒在地,而此时山坡上那人却又射一箭,钟羡这一跪,正想冲上来杀他的杀手被一箭射中胸口。他周围的杀手见状,以为钟羡等人来了帮手,于是分出几人上一旁山坡上抓那射箭之人去了。

    “长安,长安!”钟羡见长安倒下来便闭上了眼睛,伸手去摸她颈脉,可那手因为杀敌而用力过度,正脱力般地微微颤抖着,又哪里摸得出她那细细的脉动来

    长安死了

    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时,钟羡只觉脑中一片暴-乱的模糊,正不知所措,背上被人重重一压,耳边传来耿全的嘶吼声:“少爷,快走!”而压在他身上那人也用垂死之声喃喃道:“少爷,快走!”

    感觉背上的衣服正被自己侍卫温热的鲜血浸透,他忍着眼泪将长安放倒在满地的血水中,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猛然掀开背上为自己挡刀而死的侍卫的尸体,站起身冲进敌群中便是一阵不要命的砍杀。

    一旁耿全见钟羡状若疯虎,一副不将这些杀手杀尽誓不罢休的模样,也只得舍命奉陪。如今不必分心保护长安,诸人的战力比之方才还要强上一些。

    钟羡此刻是麻木的,刀砍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痛的那种。他机械地杀着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所有人,人命在他眼中第一次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让他为了尽可能多地掠夺它们而最大限度地释放了自己人性中的凶狠和残暴。

    高风亮节光风霁月成全的不过是他自己,他早就应该不问黑白不择手段。今天这一切,该为之付出代价的明明是他,却让身边亲近之人代他枉死。他还有何颜面回去他还有何颜面面对他自己

    此刻,唯有鲜血才能冲淡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不管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因着这股不要命的杀劲儿,最后居然真的让他们杀光了那五十几个杀手,而钟羡这边,连钟羡在内只剩了五个人,其中一个还已经重伤濒死。

    幸存的人都负伤不轻,耿全和其它两名侍卫散开,去那些杀手尸体上寻找伤药。

    钟羡拄着卷了刃的刀半跪在地上积聚了一些力气,便站起身来到那名重伤侍卫身边,扶起他。

    这侍卫腹部中了两刀,背上还被砍了一刀,眼看便要不成了。

    “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家人”钟羡问他。

    他摇摇头,道:“说什么都不过是让爷娘更难过而已,好在家中还有兄弟,我不担心他们老无所依,只是这份养育之恩,只能留待来生再报了。”

    钟羡沉默不语。

    那侍卫喘了几口气,忽然又道:“少爷,属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钟羡抬眸看着他,道:“你说。”

    侍卫年轻而沾满血污的脸上闪过一丝既羞赧又怅然的神色,道:“属下在离府之前,曾送了一根簪子给后院针线房的丫鬟锦雀,和她说好此番回去就会求夫人将她许配给属下的。少爷您回去后,能否帮属下将那根簪子讨回”

    “为何”钟羡不解。

    侍卫微微笑着,道:“那簪子是我留给她的念想,可我不在了,她必须得忘了我才能过得好。我希望她能忘了我。”

    钟羡原本被麻木和冰冷浸透的心又真切地痛苦起来,他别过脸去掩饰眸中急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点了点头。

    “谢谢你,少爷。”侍卫了了心愿,一脸平静地去了。

    钟羡放下他,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回身看向不远处的长安。

    一地凌乱的尸首中,她的那具看上去格外小,与这里格外的格格不入。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的,可她还是来了,为保护他而来。而他,却没能保护她回去。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胸口闷得厉害,似是一种想哭哭不出来,直堵得人比死更难受一般的感觉,就跟当初他在古蔺驿看到慕容宪尸体时的感觉别无二致。

    “少爷,您伤得不轻,先给伤口上点药吧。”耿全找到了伤药,回来对钟羡道。

    “你们先上吧。”钟羡在长安背后跪下来,想将穿透长安身子的箭头折断,以便把箭拔-出来,谁知手刚一碰到箭头,长安一颤,竟是睁开了眼。

    钟羡呆住。

    “打完了”长安转过头来,见钟羡在她身后,问。

    钟羡回过神来,带着十分惊喜与两分不敢置信:“你、你没死。”

    长安道:“中箭的又不是什么要害部位,我自然没死,只不过当时有我在只会拖累你们,还不如干脆倒地装死算了。啊,扶我起来。”她本是侧卧在地上的,稍稍一动便疼得皱了眉。

    钟羡这才想起她的中箭部位确实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也怪自己当时头脑发昏,竟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扶长安坐了起来。

    长安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四顾一番,见就剩了钟羡他们四人,她也没说什么。五十几人打十几个人,最后还能剩下四个,已经是奇迹



讨债
    钟羡把长安抱到道旁一片避风的树丛后面, 耿全等三人也围了过来,个个浑身浴血脸色青白。

    长安靠坐在树下, 不再被剧烈颠簸之后, 她终于觉着这痛没那么不可忍受了。

    “好了, 就把我放这儿, 你们走吧。”她擦了把唇角的血, 道。

    “耿全,你带他们两人到前面去探路, 看看哪里有人烟,然后速速回来禀报。”钟羡吩咐耿全。

    封建社会尊卑从属观念根深蒂固,是故此情此景下, 钟羡这样吩咐重伤的属下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耿全他们听从落魄主人的命令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长安见耿全三人翻身上马欲走,推钟羡道:“你也走, 万一后头还有追兵, 你走不脱,你的那些手下,可都白死了!”动作幅度一大,牵扯到伤口,顿时又是一阵几欲让人晕过去般的痛。

    “你振作一些, 你不该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钟羡其实伤势并不比长安轻,不过他会武, 又是男子, 比长安能扛罢了。

    长安靠在树干上, 一开口嘴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越发昏暗下来的暮色中,她看上去就像视野尽头越来越模糊的山野轮廓,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没。

    “人可以不认输,但不得不认命。我只是……受够了。”长安靠在树干上,笑容中有一种疲惫过后终于看开般的释然。

    “认什么命死在这里你就甘心了你的抱负呢你未竟的心愿呢”钟羡看过她各种各样的笑容,真诚的,狡黠的,热烈的,无奈的,甚至是含泪的。但不知为何,她此刻的这种笑容让他感到格外心惊。

    长安微微摇了摇头,道:“什么抱负,什么心愿,说到底不过是用命去换旁人的一点施舍而已,还未必能成功。这也能算作抱负和心愿吗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活着,从今后,你的抱负,你的心愿,不必用命去换。你想去哪里,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如果有困难,我们一起克服。不要把它当成是谁对谁的施舍,因为这原本就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只要你撑过这一回。我们离兖州,已经不远了。”钟羡试图劝她。

    “钟羡,我并不是能活不想活。此时此刻,呼吸都是痛,我连这般坐着都勉强,真的骑不得马了。再加上我这伤势,真的不值得……为我耽误行程咳!”说到此处,长安又难受起来,咳出一口血后,人便又萎下去三分。

    她从怀里摸出赢烨给她的那枚扳指,递给钟羡道:“这是赢烨的,劳烦你回京后替我送给嘉容。虽然,他们与我们立场不同,但,此情难得,让他们彼此间留个念想也好。”

    “你自己答应赢烨的,你自己去做。”钟羡不接,站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你做什么”长安问。

    “我要把你带回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的伤口必须重新包扎。”钟羡道。

    “钟羡,你怎么不听人劝这天下真正能说到做到的人没几个的,万一赢烨被孟槐序说动,派人来追我们,你就再也走不了了。”长安急道。

    “我钟羡说到做到,说要带你回去,就绝不会抛下你。”钟羡脱下棉袄,里面白色的亵衣已被鲜血染红,上面刀痕遍布,根本裁不出规整的布带来了。

    长安见他如此重伤还强撑着要带自己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道:“你看,你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还怎么能带我走是不是要我自尽了,你才肯一个人走”

    “就算我的身体千疮百孔,只要不死,也终会有愈合的一天。可若你死在我的面前,你留给我的这道伤会终身难愈。既然你此番是为我而来,何不对我再仁慈一些”

    “钟羡,我不是为你而来,我是奉命而来,所以你不要觉着你自己欠我什么。我们在兖州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各行其职罢了。”他要仁慈,长安只能给他最后的仁慈。

    “好,我不欠你,但是你还记得么,你欠我的。”钟羡盯着她。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天就黑了,长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的眼亮晶晶的。

    “丰乐楼刘瞻之死,你说过,算你欠我的,我不想再等了,你现在就还。我也不要别的,只要你为了我,不要这么快放弃你自己,就算还我人情了。”

    长安仰头看着他半晌,无奈地笑:“钟羡,你可真会找机会讨债。”

    “当然,而且绝对不容你赖账不还。”钟羡脱下自己的亵衣准备裁成布条给长安包扎伤口。

    “钟羡,快把衣服穿好。你若是再病了,我们就彻底没希望了。”长安在寒冷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

    “可是你的伤口必须重新包扎。”钟羡道。

    “我知道,我身上有布,比你裁的好,也比你裁的更适合包扎伤口。”长安此刻说话都有些气喘,说了几句便要停下来歇一会,然后接着道“你先把你的衣服穿好,然后,来帮我脱衣服。”

    钟羡听她这么说,只得自己先穿好了衣服,然后将长安的棉袄解开,当解她里面的亵衣时,他稍微有些不自在,但亵衣上的血迹让他摒弃了心中那点杂念。

    虽是天色已暗,但今晚有月亮,月光与雪光交相辉映,反使得这样的雪夜比平常夜晚要明亮不少。也是借着这冷冷的雪月之光,钟羡看到长安身上果然有布条,就缠在她的胸口。

    “结头在左边。”长安本想自己动手去解的,但她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右臂稍有动作,便会拉扯到右胸上的伤口,真的很疼。

    钟羡知道自己应该加快动作,因为天气很冷,让长安这样暴露在冷风中,太容易让她更加虚弱。可是,这样的事情……

    即便是这样的事情,他也必须去做。

    他屏住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那么抖,在长安左侧腋下找到布带的结头后,却还是笨手笨脚地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结头解开后,布带本该自己一层层地松下来,可因为右侧被长安的血湿透了,黏在了一起,所以钟羡不得不一手扶住长安,一手将裹在她身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解下来,直到她的上半身完全-裸呈在他面前。

    此情此景下,钟羡自不可能会有什么旖旎心思,但尴尬却无可避免。

    他尽量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长安的伤口上,可那伤口就在她右边胸部上面一点,要包扎,就必须将布带穿过她的两侧腋下并绕道肩上以作固定,他不可能完全不看这些地方。

    “钟羡,你完了,今日之后,你必须要对我负责了。”为了缓解气氛,长安语调轻松地与他开玩笑道。

    钟羡却没有配合她的玩笑,只是细致而快速地给她包扎好伤口,将她的亵衣和棉袄重新系好,然后抬眸看着她,认真道:“你若愿意,我求之不得。”

    长安:“……”

    钟羡说完这句,便背过身跪在雪地上,回头对长安道:“你还能动吗趴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走。”

    长安咬牙起身,趴到他背上,胳膊搭在他肩上圈住他的脖子。

    钟羡双手伸到背后托住长安的臀部,试着起身,可重伤之下,他一时之间竟然没能起得来。他担心长安察觉,于是假装忘了拿刀,一手托着长安一手拿起原本扔在雪地上的刀,拄着刀站了起来。

    他背着长安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艰难地往前跋涉,将马匹留在原处。

    “马,不牵着么”长安脸枕在他肩上,问。

    “既然你已经不能骑马,我还要马做什么”钟羡道。

    “逃命途中,却把马给扔了。钟羡,你这么傻,你娘知道吗”长安问。

    “不知道。在她心里,她儿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钟羡道。
1...161162163164165...34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