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慕容泓目光淡定地与她对视着,不动。
长安瞥一眼桌上的大螃蟹,示意地努努嘴。
慕容泓居然朝她翻了个大白眼,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长安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扯着慕容泓的袖子道:“这都是几年前教你的了,还记着呢”
慕容泓:“哼!”
长安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暗想:大男人要捧,小男人要哄,慕容泓这种小男人,哄就对了。
“陛下,你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她晃着他的袖子道。
慕容泓眨了眨眼,还是没动。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我小心眼,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陛下在上,奴才这厢给您赔礼了。”她就着现在的姿势作揖,一弯腰头就直接拱到慕容泓怀里去了,就势蹭了两下。
慕容泓被她蹭得直发痒,对她这死皮赖脸的模样也实在没辙,遂低头,抬手敲了下她的帽子道:“朕是看你悔过态度良好……”
“多谢陛下!”不等他说完,长安便兴冲冲地一抬头,不曾想他正低着头,于是她这一抬头帽子“砰”的一声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慕容泓:“……”
长安顾不得去扶被撞歪的帽子,赶紧捧住他的脸在他下巴上连亲了好几口,然后一脸无辜地问:“疼吗”
慕容泓有火发不出,只得拉过长安捧着他脸的手在那细细的手指上咬了一口,随即在咬过处也亲了两下,然后挑眉问她:“疼吗”
长安把手举到他唇边,委屈道:“疼,陛下你好狠的心,还要亲亲。”
慕容泓:“……”
他扭过头拿起蟹八件里面的剪子开始剪螃蟹腿。
长安收回手托着下颌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慕容泓手形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白皙细腻,指甲粉润光泽,一看就是一双适合做优雅之事的手。
而他用这双手做事的样子也的确优雅,不管是写字插花还是剪螃蟹腿。
他自己虽不吃蟹,但显然系统地学习过怎样使用蟹八件,剪螃蟹腿,用镊子将蟹腿中的肉顶出来,把蟹身放在墩上用小锤子沿着蟹壳边缘轻轻地敲,用刮片刮松蟹黄,再用叉子把蟹身中的肉剔出来……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盯着朕看
529.焚信
夜间, 张君柏回了雍国公府,郭兴成来找他。
“表兄, 听闻你要帮那个太监去查他什么手下的失踪案,你不会中了他的美人计吧”郭兴成上来就道。
张君柏看着他不说话。
郭兴成原本怒气冲冲的, 可不过被张君柏这沉静入水的目光盯着, 那气焰竟不知不觉消退了个干净,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你当我是你那不成器的亲哥,为了个女子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差点误了大事!”张君柏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扔。
郭兴成肩一缩, 小声道:“既如此, 那你理他作甚这太监诡计多端,谁知是不是他自己设下的圈套”
“不管是谁设下的圈套, 人在我们夔州失踪了,这一点必是有据可查的。既然有据可查, 他就有理由派人去我们夔州调查。明刀明枪不足为惧,怕的就是这些无孔不入的探子。我答应他去查, 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
郭兴成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我就担心你中了他的计, 毕竟……”他说到此处突然打住, 没再说下去。
“毕竟什么”
郭兴成偷觑张君柏一眼,更小声道:“毕竟他带的那两名女子, 确实都姿色不俗。”
张君柏懒得与他多费唇舌, 只道:“你少犯浑, 管好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就成了。你那个内弟,怎么回事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安是什么人踩伤踏死了也是赔点银子就能了事的吗你叫他伤好后赶紧滚回夔州去,别在这儿给我碍事。”
郭兴成见自家表兄生气了,一叠声地应着,灰溜溜地跑了。
张君柏在窗边站了片刻,回身看到放在桌上的画卷,过去将其展开。
秋山红枫图,确实画得很好。姿色不俗,才情亦是不俗。
心动么自然。行动么未必。
九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都进入下旬了,噩耗却接二连三。
先是岳州爆发蝗灾,因当地官府赈灾行动滞后,农户颗粒无收之下居然攻打劫掠当地乡绅富户并渐成规模与官府对抗,引起不小的动荡。
再是桂州三道郡桂军驻地发生士兵暴动,原因是上面贪墨拖欠军饷,不巧这一支暴动的桂军长官恰是钟慕白的连襟——已经被贬黜过一次的宁远将军季云泽。
如果说这两个消息还不够慕容泓头疼,那最后一个消息,却足以让整个朝廷都为之焦头烂额。
入秋以来,南方断断续续接连下了四十多天的雨,直接导致横龙江在时隔三十多年后再次大决堤,最大的缺口在襄州境内,但巨大的洪水一路摧枯拉朽,直接倒灌至夔州境内,淹没了夔州与襄州交界处的三个郡县,初步估计直接受灾的民众多达十数万之巨。
慕容泓连夜下诏号令梁王襄王协同朝廷全力赈灾安抚百姓,欲派专人带钱粮物资前去抗洪救灾时,却遇到了右相与大司农等人的劝阻,理由是今年各地的税收粮食还未收归国库,如若现在将国库中的钱粮物资拨去灾地,万一荆益二州生变,朝廷可就拿不出足够的军饷粮草来应战了。眼下应对策略有两条,一,让受灾州郡近旁的官府将原本要上交国库的钱粮直接送去灾地,二,向藩地王府借钱借粮暂渡难关。但这两条中无论哪条都不易办到,关键就是个时间问题,天气渐冷,又遭洪灾,每天都有数百甚至上千的百姓死于饥寒交迫,又哪来的时间给朝廷和地方往来扯皮调度可凡是在朝廷上商议的大事,在达成各方利益均衡目标之前,哪一件不需要来回扯皮
慕容泓宵衣旰食,着了凉又上了火,一边咳嗽一边牙疼,嘴唇都破了皮。
长安也是忙得脚不点地,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提防各方势力浑水摸鱼,内卫司和孔组织全员调动,一边搜集各方情报一边紧盯各方势力。在洪灾爆发之前她就通过孔组织得知了南方秋雨不断,横龙江水位一涨再涨,有的地方已经出现小规模决堤的消息,她一连发了三封信去提醒钟羡和询问他的近况,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信,她以为他忙于修堤要务,也没在意。
这日下值后她来到甘露殿,张让在外殿,说慕容泓正在沐浴。
长安看张让仍是一身茶色的袍子,好奇问道:“昨儿不是发了新袍子了吗张公公怎的还穿旧衣”
张让苦着脸道:“陛下让人把我的新袍子腰身只放到二尺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穿得上陛下这是在隐晦地嫌弃我胖吗”
长安失笑,拍拍他的肩道:“人如果太胖,会很容易生病,陛下这是在关心你呢。”
既然慕容泓在沐浴,她也不愿在外殿傻等,自回了东寓所,却在自己门前撞见了嘉容。
“长安!”嘉容见她回来,先是高兴地喊了她一声,忽又想起此事不能声张,遂又四顾一番,悄声道:“那封信我找到了。”
“是吗藏在哪儿的”长安自她手里接过那封信,顺势塞入袖中。
嘉容绞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藏在放月经带的兜里了,今天刚好要用,就翻到了。”
“辛苦了,谢谢。”长安伸手摸摸她泛红的脸颊。
“你别老动手动脚的!我走了。”嘉容含羞带怒地瞪她一眼,转身跑了。
长安也没心思和她调笑,开了门进到自己房中,回身将门栓好,然后坐在灯下拿出那封信来细读。
萍儿在信中依然不敢说出逼她那人到底是谁,只是说她乃为人所迫,不得不为,然后便是道歉,说她对不起她,也对不起长禄。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一头撞死,这样说不定长禄还能活下
530.路遇
长安穿了新做出来的那件丁香紫的袍子, 如她这个级别的太监那宫服都是量身定做的,本就剪裁缝制得十分合体,腰带一勒更是显得纤腰一束人如劲竹。
慕容泓瞧着她被衣色衬得如雪似玉的脖颈子,道:“嗯,这颜色果然衬得皮肤白。”
长安:“……”她这才想起两个月前织室来人给他选料子时, 她貌似给他选了个紫色的料子。怪不得这次的秋服长乐宫的太监与别处的太监分开做了,这紫色的料子规定只能给五品以上的太监穿, 长乐宫就她和张让两人五品以上, 他还命人把张让的秋服给做小了,就是想让她一个人穿来着。
想到这一点她有些哭笑不得,慕容泓这厮就是心思太重, 他想让她穿, 直接把料子赏她就是, 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莫不是因为上次叫她换紫色衣裙她不肯, 所以担心直接赏她会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
“观陛下都有心思打趣奴才的衣裳了, 看来前朝的事有转机了”长安问。
慕容泓伸手。
长安过去牵着他的手,被他拽着坐他腿上。
“能有什么转机, 无非各方博弈罢了。灾患四起民不聊生,难得他们还有心思上折子劝朕立后。”慕容泓搂着她的腰, 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道。
乍闻立后两个字, 长安心里竟起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做到像是上次他大婚立后时那般无动于衷。但从理性上来分析, 她又明白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寻常男人没了老婆, 没人会逼你再娶, 但皇帝不一样,旁的不说,若他没有皇后,何来嫡子他主张的嫡长继承制不就成了一纸笑谈了么
“都是谁上书劝你立后”她问。
“还能有谁,无非是张郑那帮人罢了。丞相倒台后,朝中不少新替补上来的官员都是他们的人。新贵倒了,世家要开始冒头了。”慕容泓瞧着桌角的宫灯语气淡漠。
“那陛下准备如何应对”
“且让他们争着去吧,端王身后的人,是不会轻易让世家的女儿嫁给朕为后的,因为若是那样,端王,就彻底没有机会了。”慕容泓尖尖的下颌在长安肩上轻蹭了蹭,道“朕自然还会再次立后,但是下一个皇后,只能是你。”
长安:“……”
她伸手摸了摸他下唇靠近嘴角处的痂,略带遗憾道:“不能亲了呢。”
慕容泓一把抓住她的手,下巴离开她的肩,看着她问:“为何转移话题不想嫁给朕”
长安:“……”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我是觉着,这个任务有些艰巨,陛下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长安情真意切道。
慕容泓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移开目光道:“朕既然这么说,自然有朕的考量。也许真的艰难,但世上所有的难,唯有这一种,是朕心甘情愿去面对的。”
听他这么说,长安心中有些不忍,伸手触着他瘦削的脸庞道:“不管陛下想做什么,总得有个好身子才行,我最近得了张进补的膳食单子,明日让广膳房照着做给你吃好吗”
慕容泓猫似的歪着脸在她掌心蹭了蹭,柔顺道:“好。”
次日晌午,慕容泓结束了与大臣的晨议,传膳天禄阁。
他净过手来到桌边一看桌上的菜色,人就顿住了。
桂圆鸽蛋杞子汤,凤菇炖豆腐,八宝时蔬,薏仁芦笋,灵芝黄芪炖猪肉,还有一味甜点五彩蜜珠果。
因着今日给皇帝换菜色,广膳房的管事殷德亲自过来了,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慕容泓顿了一下之后,在桌边坐下,抬眸问:“这都是长安让你们做的”
殷德瞧着慕容泓好似不太高兴的模样,益发小心恭敬道:“是,原来奴才们不敢给您上荤菜,是安公公说,可以试着每天给您做一道,备不住您哪天就愿意吃了。”
慕容泓沉默。
殷德如坐针毡般杵在一旁,心中叫苦不迭,长安明明是说是奉陛下之命来令他们改换菜色,可如今看陛下这模样,莫非她竟是假传圣旨
良久,慕容泓方冷淡地开口道:“知道了,退下吧。”
殷德如蒙大赦,行了礼赶紧退下。
长福试过膳,拿着筷子站在桌旁等着给慕容泓布菜。
“长福。”慕容泓忽然唤他。
“奴才在。”
“今日朕看到这一桌子菜,什么反应”慕容泓看着那碟子五颜六色的五彩蜜珠果,问。
长福被他问得有些发懵,有些结巴道:“陛下、陛下……好像有点不高兴。”
“朕为何要不高兴”
“……奴才不知。”
“既然不知,你为何确定朕不高兴”慕容泓语气重了些。
长福吓得赶紧跪下,道:“奴才失言,陛下……高兴”
“起来,布菜。”慕容泓拿起筷子。
一桌御膳,慕容泓根本没吃几口,剩下的按例应该赏给后宫嫔妃,不过慕容泓从没这么做过,他都直接赏了身边当差的宫人。褚翔作为慕容泓的心腹,他分到的自然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诶这不
531.滕阅
来人被张君柏拦住, 很有几分不悦,斜挑着眉梢问:“阁下这是何意”
张君柏收了手,瞧了眼男子后头巷中缓缓步出的五六人,道:“无他,只是在下与那位姑娘刚好相识, 见阁下大庭广众之下无故追撵,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是故想问阁下一句, 如此行状,意欲何为”
“谁无故追撵了这不是她们丢了两匹缎子,恰好我拾着了, 要给她们送去么。”那男子颇有些胡搅蛮缠的劲头。
张君柏闻言, 负起双手神情微冷, 道:“有劳阁下了, 青锋。”
青锋上前欲去那男子手里接缎子。
男子面色不虞, 刚欲说话,后头一名看上去三十过半的银冠男子道:“安轩, 既然这位公子愿意代劳,还不致谢”
这名唤安轩的男子倒是听他的话, 闻言将怀中两匹缎子往青锋手中一交, 转身回到银冠男子身边。
张君柏冲那银冠男子颔了颔首,也未多话, 带着人径自往半日斋去了。
待他们一行走远了, 廖安轩才不忿道:“姐夫, 瞧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儿,何必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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