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钟慕白烦闷地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刚想喝,门外忽传来贴身随从晏桓的声音:“老爷。”
“何事”
“大司农求见。”
钟慕白眉头微微一皱:慕容怀瑾他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让他进来。”他放下酒杯道。
少时,慕容怀瑾脱了鞋从外头笑容可掬地走进室内,向钟慕白拱手道:“下官给钟大人拜个早年了。”
钟慕白四平八稳地坐着,伸手道:“慕容大人客气了,请坐。”
慕容怀瑾坐下后,很快便有侍者送上茶水点心。
待侍者出去,室内只剩两人时,钟慕白问:“如此良宵,慕容大人不在家中陪家人守岁,来此作甚”
慕容怀瑾叹了口气,看着钟慕白道:“钟大人不也在此么”
“我为何在此慕容大人想必心知肚明,慕容大人来此的目的,我却不甚明了。”
慕容怀瑾闻言,笑道:“钟大人真是快人快语,既如此,那我便直述来意吧。我有一女,年十四,后年及笄,想与钟大人结个秦晋之好。”
“犬子过了年便二十有一了,慕容大人的意思是,要犬子再等一年”钟慕白神情淡淡的,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慕容怀瑾面上笑意不变,只道:“令郎成婚本已比别家公子晚,又何必在意这一年时间呢当然,我也不会让令郎白白空等一年,有一桩与钟大人切身相关的陈年旧事,或可作为交换。”
“哦愿闻其详。”钟慕白依然态度散漫。
慕容怀瑾也不介意,兀自道:“十七年前,钟大人与先帝一同举事反抗东秦暴-政,当时你们二人虽以朋友相称,但那一年你年过而立,先帝不过二十出头,钟家又是世代沿袭的武将世家,在军中无论是人脉还是声望,你都要高出先帝许多。若是照当时那势头发展下去,这天下绝对不会姓慕容,而应姓钟。
“可惜十五年前两江亭一战,钟大人你为亲信出卖,损兵折将身陷重围,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后是先帝率援军赶到将你救出。之后的两年,你为伤势拖累不能带兵打仗,为了给钟家军谋出路,再加上感念先帝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将钟家军移交给先帝指挥。至此,你与先帝在军中的声望开始逆转,这也就奠定了即便后来你伤愈,却也只屈居先帝之下的基础。
“当年你那亲信为何要出卖你已不可考,只不过,有一件事,钟大人恐怕至今都不明真相。”
慕容怀瑾所说的这些陈年旧事,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钟慕白被勾起当时的回忆,面色难免又阴沉几分,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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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逼良为娼
大年初一, 慕容泓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鼻喉间干痛。他用手背碰了碰额头, 果不其然, 发热了。
就他这身体,从小到大哪年冬天不得发个几次热,都习以为常了。近年来有空的时候跟着褚翔锻炼锻炼, 本来以为情况已有所改善, 没想到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今天上午要祭祀天地和祖先, 还有大朝会, 他这个皇帝若是新年的第一天就因病不能举行祭祀和朝会, 只怕又会被下头那等逆贼拿去做文章, 头重脚轻也只能强打精神起床装扮。
长安昨夜受了冻,用了钟羡给的药油好久不曾作怪的伤口又麻痒酸疼起来,一晚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何时累极了才睡着。醒来天光大亮, 她知道时辰不早了, 应该已经来不及去甘露殿拜年,索性就不赶时间,慢吞吞地穿戴整齐,出宫回安府让许晋给她推药油。
午后她回到长乐宫时,刚好看到长福送太医院院正杜梦山离开。
“怎么回事陛下病了”长安问长福。
长福苦着脸道:“安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昨晚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 去了趟琼雪楼把手指头剪破了, 今天举行完大朝会回宫的路上又晕倒了, 这过个年过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苦不堪言啊。”
长安:“……”
她来到内殿,慕容泓仍在昏睡中,面色雪白形容憔悴。
长安问了长福,知道是着凉引起的伤风发热,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一个半时辰后,药煎好送来了,长安坐在榻沿上,端着药碗将慕容泓推醒。
慕容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陛下,起来喝药了。”长安用汤匙搅着碗里的药道。
慕容泓看清了床沿上坐的是她,脸一冷,偏过头去闭上眼睛嘶哑着嗓音道:“去叫长福进来。”
长安看他,默了一会儿,端着药碗的手垂下搁在膝上,她平静道:“昨晚我回来了,你不在,我回了东寓所。”
慕容泓睁开眼睛。
长安起身,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几案上,转身往外走。
“你为什么……”慕容泓急着问她什么,可是起了个头却又蓦然打住。
长安回身看他,目光淡漠得让人心慌:“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派人去告诉你我回来了”她笑了笑,继续道“你怕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你后宫的嫔妃,争宠也不是我差事,之所以回来,是我以为你需要我陪。结果证明你不需要,那我下次不回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去把你叫回来各享各的热闹,有什么不好”
“不是这样的,朕只是……”
“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去哪儿度夜这是你的权利。就算你移情别恋也没关系,只要你在移情别恋之后肯与我好聚好散,我不会怪你,毕竟朝三暮四的男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长安说完,转过身背对他,昂着头道“你昨夜来来回回的也不是为我,这侍疾的差事的确应该由旁人来做,是我越俎代庖了。”说着她就出去了。
慕容泓被她一顿抢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时又是懊恼又是难过又是委屈,还真是应了那句“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长安原本不生气,可见了慕容泓之后不知为何倒生了一肚子的气。她也没心思回去补觉,转身去了内卫司。
虽说当官的过年也有七天假期,但她的内卫司过年是不休息的,所以里头还是有人在办公。长安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收到了岳州那边的消息,单杭之与张丰年终是见面了。
单杭之的确与张丰年见面了。单杭之盐商出身家财万贯,本身就有负责押船的镖师近百,在起事之初又顺利策反了部分地方军队,所以他这支人马的战力要比张丰年的高上许多。但也正是因为出身问题,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并不如张丰年占优势,这两人合作可谓是各取所需如虎添翼。
只不过,既然要合兵一处共襄盛举,那这五六万人马到底由谁说了算就成了个问题。两人及各自的亲信商量了几天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还差点谈崩。
就在双方胶着不前时,单杭之灵机一动,提议让正在他手里的钟羡来当这个起义军的领导者。
张丰年惊诧万分,问:“单兄何以有此一提”
单杭之自觉此计精妙万分,抖动着一脸横肉眉飞色舞地对张丰年道:“钟羡是太尉钟慕白的独子,而钟慕白掌天下之军,如若我们能让钟羡领导起义军,他日与朝廷军队交手时,你说他们会不会因为忌惮钟慕白而投鼠忌器再不济此举也能离间钟慕白与慕容泓的君臣关系,为我等崛起带来可乘之机。”
张丰年细细一想,倒是有些道理。
“但是,钟羡恐怕不会应下你我此等提议吧。”他有些疑虑道。
单杭之胸有成竹:“此事交给我来办,包管他推脱不得。”
就在单杭之驻军的上龛县县衙后院,东厢房内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一名提着食盒的少女聚精会神地趴在窗户缝上往房里瞧,双颊绯红眼眸湛亮。
“嗯哼!”单杭之带着人来到后院,见此情形便清了清嗓子。
趴在窗户上偷窥的少女惊
558.知情人
钟羡出任应天将军,成为农民起义军领导者的消息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很快便传到了盛京。
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最初的震惊过后, 要求钟慕白卸任太尉一职的折子雪片般飞往理政堂。文臣们每天带着护心镜上朝要求慕容泓治钟慕白父子谋逆之罪, 武将们则辩称钟羡身陷敌营身不由己,这消息定是那帮造反的泥腿子使的离间计。吵过之后武将们便纷纷请缨前去讨伐张丰年与单杭之,文臣们则主张以招安替代讨伐,双方来来回回吵得不可开交。
长安虽不上朝,却也没闲着,谁攻讦钟氏父子最厉害, 她就弹压谁。文臣们跳脚一段时间后, 忽然发现己方阵营今天悄没声息地少一人,明天又悄没声息地少一人, 这才反应过来中了长安的冷箭。
正好雍国公府与镇北将军府结亲, 多事之秋,雍国公府自是不敢铺张,于是也只给张竞华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众臣一瞧,好啊, 雍国公府嫁嫡出的小姐不过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你长安义妹去给梁王世子做妾,居然也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你到底借着惠民堂贪墨了多少银钱, 方能有此财力
张孙两家结秦晋之好, 长安倒成了朝廷上的靶子, 慕容泓案上弹劾她的折子纷至沓来, 大有要与弹劾钟氏父子的折子一较高下的势头。
长安自大年初一离开后就没再回过宫,慕容泓也拉不下脸去叫她回来,可如今这么多人弹劾她,也不见她回应一声,慕容泓只得派了长福去内卫司叫她自证清白。
长福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了长安写的一本折子,折子上就一句话——谢各位大人为舍妹添妆。随附一份长长的送礼单子。
第二日慕容泓在朝上令张让念这封折子时,张让手一抖,送礼单子一头还捏在他手里,另一头已经垂到地上。慕容泓见状,称这单子太长,一一念出未免耽误时间,遂叫不念。
众臣暗自抹了把冷汗,深感长安这阉货的确惹不起,旁的不说,这急起来连自己都坑的胆色,一般人还真是没有。
既然送礼的都不追究了,这收礼自然也就没人去追究了,本是一场群起而攻之的闹剧,就这般虎头蛇尾地落了幕。
长安也没心思跟这些只会打嘴炮的酸腐们计较,她现在的全副心思都在岳州。可是岳州一波未平,兖州一波又起。
正月十五元宵节,就在这天,朝廷收到了兖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赢烨在五天前率十万大军进攻兖州,正式向大龑宣战。
好在征西将军陶望潜自去年带兵去为刘光初平叛之后就一直驻守当地没有回朝,如若不然,刘光初这个毛头小子恐怕第一个闻风而逃。
兵火四起遍地狼烟,大龑内忧外患,顿生风雨飘摇之感。
兴安县县衙后院,张丰年正头疼招兵之事,单杭之虽说合兵一处,但真正合起来的都是毫无战斗经验的百姓,而他那边有战力的人,依然只听他指挥。虽说这年头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招来人,可是为了一口吃的就肯来的大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有点本事的都要饷银。他与单杭之出身不同,本身就是被天灾与官府征税逼到走投无路才造的反,底下也都是一帮难兄难弟,维持手下这帮子人温饱已是不易,又哪来的余财去招揽会打仗会拳脚的兵士
那钟羡名义上是做了应天将军,但只要眼不瞎的谁看不出来,不过是被单杭之借个名头而已。长此以往,只怕他张丰年终免不了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大哥,沈巨万求见。”张丰年正烦恼,他的二弟张丰收忽进来道。
张丰年眉头一蹙:“沈巨万什么人”
“就是那天来大堂上闹的私盐贩子。”张丰收道。
那事才过去不足一个月,所以张丰年略略回想便想起了这个人,遂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沈巨万进了厢房,依然是貌丑奸猾的模样,但态度与上次相比却是判若两人。
“张将军,我一早就想来给您拜年了,可惜您贵人事忙总不得空。今天可算见着了,这厢给您拜个晚年。”沈巨万眉开眼笑地上前向他作揖道,那谄媚的模样,就差个尾巴拿出来摇一摇应景了。
张丰年拧眉,问:“阁下前倨后恭,不知是何缘故”
沈巨万忙为自己澄清道:“张将军此言差矣,我哪有倨啊便是上次见面,我对张将军那也是相当尊敬的,不然不能每斗盐给您便宜五十文钱,您说是不是”
张丰年烦心事一大堆,懒得听他废话,直言道:“若阁下此番前来是为上次我与你商议之事,恐怕已是晚了,你应当知道,单杭之是盐商出身。”
沈巨万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为那事来的。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想捐个官儿。”
“捐官”张丰年被他说迷糊了,“捐什么官”
“就是单杭之单将军身边孙沐那样的官儿,钱粮师爷。”沈巨万赔着笑道。
张丰年乐了,瞟着他道:“你想来给我管钱粮你以为我有多少钱粮可以给你管”
沈巨万道:“张将军哪怕现在一文没有都不要紧,有了我,你自然就有钱粮可管了,毕竟我这巨万家资,也不是旁人给我挣来的。”
张丰年见他不似开玩笑,神情不由也严肃起来。
“上回我不过叫你帮忙贩个盐,你都推三阻四的不肯答应,如今却又凑上来要做我的钱粮师爷,你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莫不是因为我与单杭之合兵之
559.孔仕臻的奏折
出乎魏德江的意料, 长安听了他的话之后, 脸上并无惊奇之色,只道:“果然,那三个净身师傅的消失,也与我进宫之事有关吧你担心我一旦得势, 便会回过头去追查此事。我当太监的秘密, 旁人不知怎么回事,操刀的净身师傅却是必然知情。”
魏德江稍显得意, 道:“没错。事实上, 在你进长乐宫不久,陛下确实派过人来找那三人, 可惜他没能在你进宫之初就发现你的女子身份,在他派人来时, 那三人, 早被处理干净了。”
“那现在呢是什么让你有恃无恐跑过来与我露底我对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毫无兴趣。”长安迎着冷风眯起眼, 看着远处道。
“安公公对陛下的忠心, 咱们都是有目共睹, 毋庸置疑。你若抱定决心不合作,就算揭穿了你的身份, 对我们也毫无裨益。但是,你安公公纵然不在乎一己之生死荣辱, 难道也不在乎钟羡的”魏德江将手中那笛状物递给她。
长安伸手接过, 从套子里抽出笛子来一看, 通体雪白的玉笛, 尾端挂了个翠色的络子。这笛子她在益州时见过多次,确是钟羡的笛子。他喜欢随身带着这支笛子,高兴时吹一吹,惆怅时也会吹一吹。只是她一直不曾注意这笛子的护套,所以方才打眼觉得熟悉,却并未能立刻就想起来。
她看过笛子,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望着魏德江道:“你们本事不小。”
魏德江假作恭敬状:“比起安公公您来还是差远了,这不还是我们有求于您么”
长安猛然横起笛子抵着他的脖颈将他推到树干上,眸光睥睨:“既然知道,你就不怕我跟你们来个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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