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郭嘉笑道:“公子尚未得知,大汉江北州郡,皆已得免铜重之苦。”
“如何减免”融漓又问。
郭嘉遂从袖中取钱夹视之:“夹中券钞,公子可取来一观。”
沙摩柯伸手接下,检查无误,才递给身后融漓。
融漓轻轻一瞥,眉宇间疑窦渐生。并指将钱夹中券钞取出。不料指尖微颤,散落一地,花花绿绿。
券钞上“仟角”篆字,及那枚鲜丽无比的蓟王之玺印。还有正面“赤鹿焰角”,背面“三足乌”的烫印防伪。皆让融漓等人,目不转睛。券钞工艺之精湛,印刷之精美,用料之上乘,冠绝今汉,远超蛮人认知。
略作思量,融漓问道:“莫非一张券钞,可充角钱一缗。”
“然也。”郭嘉轻轻颔首。
如此算来。散落在漆木地板上的券钞,竟不下数万钱。待细看钞上所印券书,融漓这才醒悟:“原来如此。荀子曰:‘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是谓‘约定俗成’。券钞乃是券书,蓟王以信义约定。”
“公子所言极是。蓟王威信天下,从未食言。公子当知,宝钞在大江南北,丝路西东,早已相沿成习。”郭嘉手指其中一张新版券钞言道:“新钞所绘,乃楼桑八景之三足擎波。”
“楼桑八景,天下知名。”融漓眸中,烟波浩渺:“蓟国种种神奇,令人心向往之。‘南人’亦不例外。”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公子若得闲暇,可随海市,共赴蓟国,游览一番。”郭嘉笑道。
“多谢告知。”融漓再无疑问。
郭嘉亦回礼入座。
沙摩柯言道:“明廷当真欲募,百万蛮人否”
“然也。”宋奇与郭嘉,相处日久,颇多心意相通。焉能不知奉孝之意。料想,蛮人轻易之间,如何能凑足百万之众。
“口说无凭。”沙摩柯目光清洌。显然已深信不疑。
“殿下稍待。”宋奇遂冲身旁海市令耳语数句。海市令亲自出堂,从楼船赀库,取一漆木钱匣。呈于座前。
打开视之,满满一匣三足擎波,新版千角券钞。
“匣中券钞值百万。”宋奇笑道:“可为凭据。”
“咕咚!”沙摩柯一干人等,齐吞口涎。百万巨资,近在咫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沙摩柯只手按住百万钱匣,只手取牛角匕,割面盟誓:“兹事体大,沙摩柯不敢擅断,当由父王定夺。”
“我等,恭候蛮王大驾。”宋奇欣然一笑,如沐春风。
虽说蛮人,性狭多疑。然百万
1.135 逆流而进
蓟国临乡,王宫正殿。
腊赐不久,开年又发春赐。会十日大朝,百官皆披新装入殿。各个楚楚衣冠,万象始新。
新开海市,万众瞩目。
蓟国有船民十万户。仅以户户一艘明轮机关船计,当有十万大舡,纵横江海。船民以船为家,楼船即船楼。仿照西林邑中车楼,民船皆入船坞改造。安装畜力机关诸器,及水暖水洗等诸多生活便利,还有钉接榫合、搪瓷装甲、防火石绵、等船身加固防护改造,林林总总,诸如此类。
新式民用楼舡,已大规模使用首定龙骨,二定底板,三隔舱板,四于隔舱板与外板捆接处,旁设肋骨的“船壳造船法”。让原本因船体结构强度不足,造成“船大载少”,无法合理利用舱室,装运更多人员物资的蓟国轮船,运力暴增。千石商船,运力暴增至五千。三千大舡,足可装运万石。
蓟王新座舰,三体楼船“踆乌号”,已将明轮改造成潜轮。不仅能避浪大空转,亦令平时功效倍增。须知,明轮有一半空置于水上。而潜轮却皆没于水中。单从轮上桨叶粗略计算,亦足称倍增。更加侧舷拆除明轮后,减少水流阻力。亦利行船。
为将现有明轮船,改造成潜轮。将作寺历经千难。别出心裁,于左右舷船壳外,各置一机关暗槽,形似一根长刳木。槽内排列轮浆,经由“机关螳螂臂”收放,用于行船。停泊时,螳螂臂缩回,暗槽闭合。航行时,暗槽开启,螳螂臂推列轮入水。排列轮组,藏于船底。此时蓟国机关轮船,相当于后世一只巨大的“旱冰鞋”。
此举,不仅成功将明轮改成潜轮。且还出人意料,大大增强了船身稳定。
匠人如何能知晓。竟鬼斧神工,将“减摇龙骨”与“潜水轮浆”,合二为一。
航速暴增一倍。“日夜行千里”,亦不是梦。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
随海市兴起,泛舟宇内。船的重要性,首当其冲。
“前朝五溪蛮事,诸位可有所闻。”蓟王居高下问。
上庠令郑玄,起身奏曰“光武时,伏波将军马援,统中郎将马成、耿舒、刘匡、孙永等,率四万大军征五溪蛮。据《马援传》所载,时有二线‘初,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则涂夷而运远。’耿舒主走‘充’道,马援欲行‘壶头’。
老臣窃以为,耿舒欲行速战,捣巢擒王故沿澧水而上,攻取五溪蛮王相单程所屯充县。马援则欲治根本,一举剪灭蛮乱逆沅水而上,先于沅陵、辰阳一带,灭五溪蛮主力,而后光复武陵郡治义陵县。
(光武)帝从(马)援策。三月,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而船不得上。暑热又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
刘备轻轻颔首“伏波将军之所以兵败,只因贼人乘高守隘,水疾而船不得逆进。”
“老臣,亦如此想。”郑玄答曰。
“蓟国机关轮船,可逆流而进乎。”蓟王又问。
左国令黄承彦奏曰“当无往不利。”
“主公欲征南蛮乎。”郑玄惊问。名不正则言不顺。先帝虽赐黄钺,然蛮人未反,如何能擅自杀戮。
“非也。孤欲使海市诸船,重走伏波将军讨贼路线。逆沅水而进,泊于辰阳、义陵旧港,与蛮人互通有无。”蓟王道明心意。
“此举
1.136 鸦雀无声
洛阳,南宫,玉堂前殿。
少帝临朝,百官就位。
见尚书令曹节,抱恙出席。群臣心领神会,必有要事无疑。少帝端坐许久,忽然惊觉。今日早朝,因何鸦雀无声。话说,自书朱雀阙,到董太后称病不出。群臣便争吵不休。少帝先前还端着担心,生怕殿内撕斗,亦或是皓首老臣,力竭殒命。然时间长了,便也习以为常。
本以为,今日亦如先前。岂料自从坐稳,竟无人抢先发声。
反常则妖,少帝低声闻帘后。
窦太皇答曰:“陛下既知不同寻常,且细看殿中群臣,有何不同。”
少帝依次看过,遂言道:“尚书令曹节亦在。”
“然也。曹节执掌尚书台,若无要事,何须他亲自出面。然,时至今日,四海之内,能称大事者,必与蓟王相关。”窦太皇答曰。
“谢太皇教诲。朕,记下了。”少帝又默记一则。凡尚书令曹节朝见,比与蓟国相关。
“尚书令,无恙否”少帝居高下问。
“开春以来,老奴旧疾颇有转圜。许,还能侍奉太皇、陛下,载。”曹节五体投地。
“朕心,甚慰。”少帝笑问:“可有要事”
“启禀陛下,蓟王六百里上表陈情,请效仿先帝置护氐校尉,新置护南蛮校尉,治汉寿。举太常从子刘磐,为首任护南蛮校尉。二请重置水衡都尉,主通航建港。另举前安阳侯,太尉周景之孙(周)晖,为首任水衡都尉。”
少帝又问帘后:“蓟王上表陈情,又将人选一并举荐。焉有拒绝之理。”
“朕倒是听闻,江表宗贼大兴,常与黄巾余孽,及蛮夷勾结。蓟王心系社稷,恐江表逆乱,欲分而化之。故请开护南蛮校尉,又举太常刘表从子担此要职。必是得知,陛下欲拜刘表为荆州牧,送顺水人情。至于重设水衡都尉,只因先前陛下许蓟王,可在江表兴十港。港津远在国境之外,蓟王不敢僭越。于是请立水衡都尉,并举安阳侯长孙领此职。”窦太皇娓娓道来。
少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却不知,安阳侯长孙与蓟王有何干系。”
“安阳侯子,前洛阳令周异,此时便在蓟国为官。其子周瑜,与蓟王师出同门。”
“难怪。”少帝欣然笑道:“时人常言,蓟国爱恨分明,先公后私。今日得见,方知其中之妙。”
帘后窦太皇会心一笑:“莫非陛下以为,举太常从子为公,举师弟从兄为私乎”
“然也。”少帝轻轻点头。
“家国天下,家事亦国事。蓟王此举,自家能获利几何”窦太皇谆谆善诱。
“这……”少帝喃喃低语:“听闻蓟王家有美田百亩,宫城,王陵各一座,诸如金水小市,产业若干。后宫佳丽三百余。”
深看少帝一眼,窦太皇不动声色,暗中规劝:“陛下对蓟王,知之甚祥。”
少帝猛然醒悟:“朕,知错。”
“楚有雏凤,羽翼未丰。三年不飞,又三年不鸣,再三年后,待其长成。”窦太皇意犹未尽。
少帝已心领神会:“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见孺子可教。窦太皇索性言无不尽:“陛下收赵忠、张让为羽翼。若为自保,无可厚非。然切莫动,权谋之念。只需怀赤诚之心,则鬼神避易,诸邪不侵。凡有逆乱不臣,则天下共击之。然若兴权谋之术,妄图操弄人心。则万民离心,天下弃如敝屣。昔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虽九败于项羽,却四面楚歌,一战功成。楚汉十战
1.137 如左右手
大难临头,抱团取暖。
苏代遂传书贝羽、周朝、郭石、苏马。十万火急,赶来相见。
“自益阳令到任,山蛮渐不尊号令。其麾下已有一万蛮卒,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更加三千江夏宿贼,为其操舟把(舵)。纵横荆南,指日可待。”目视舱内众人,苏代肃容发问:“眼看家业不保,如之奈何。”
长沙郡治临湘,“以地临湘水为名”。水路通畅。诸人皆泛舟而来,与太守同船密商。
“洛阳公子,此来乃为益阳长公主取食。清扫境内大姓,收降蛮族,重编民户,皆是人之常情。无可指摘。”华容长贝羽言道。
“益阳毗邻临湘,经三石矶水路,旦夕可至。临湘,乃长沙郡治。长沙蛮拖家带口,皆奔益阳而去。传闻,益阳令豪掷亿万,欲雇百万蛮人。区区一县之地,如何容纳此人来历成迷,我托禁中内宦多方打探,竟无人知晓。若只为五县主取食,倒也罢了。然若觊觎长沙乃至荆南四郡,则不可不防。”自益阳令到任,却不来投帖谒见上官。苏代心头便升起一丝莫名的危机。
前任太守被蛮人逐走,群龙无首。恰逢平乱关键,事急从权,前荆州刺史王,故命苏代先领,而后向朝廷举荐。岂料至今音讯全无。年后悉知,王使君已去职,不日将被调往京畿。名不正则言不顺。奈何骑虎难下。于是,苏代一不做二不休。自领长沙太守。本欲倚仗长沙蛮,拥兵自固。如今,蛮人骚动,焉不警醒。
“洛阳公子先前在豫州时,亦如此行事。招降黄巾余众及各地流民,命其屯田自守,为长公主取食。传闻与邻近诸县,秋毫无犯。”周朝抱拳相劝:“府君,何必见疑。”
苏代正欲反驳,忽听船头巨响。舱内众人,前俯后仰。必是与别船,迎头相撞。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不等坐稳,便有亲随,踉跄入内,跪地哭诉:“新任长沙太守,公车已至城下!”
“何来新任太守!”苏代大惊。众人失色。
“新任太守,不是旁人。乃前督邮庞季是也。”亲随如丧考妣。
“嘶”苏代倒吸一口凉气。
华容长贝羽猛然起身:“莫非王使君,另举庞季,取而代之。”所谓卸磨杀驴。先前为平黄巾,故与我等虚与委蛇。如今逆乱皆平,入为京官。便翻脸无情,不认旧账。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苏代仰天长吁,再低头已泪流满面:“士可杀,不可辱。王使君既如此待我,尔等亦无例外。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我等身家性命,皆委荆南。如何能割舍。”周朝与郭石、苏马六目相对,这便齐齐抱拳:“愿听府君号令!”
“孙子曰:‘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正如你我,此时这般。”苏代目视众人,遂发号令:“命兵卒驱赶,切莫放入,亦不可伤其性命。”
“喏!”事关身家性命,亲随恶向胆边生。这便领命而去。
“重金贿赂长沙蛮渠,引为助力。”华容长贝羽言道:“不日,当遣私兵三千南下。舟船百艘,助府君御敌。”
“谢明廷仗义。”苏代大喜。
“我等亦调遣家兵,赶来相助。”周朝、郭石、苏马,亦定下决心。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苏代长揖送行:“就此别过。”
“告辞!”
临湘港津,一艘普通民船。宋奇与郭嘉,临窗对坐。见庞季公车驶回,郭嘉笑道:“事成矣。”
待庞季弃车登船,二人起身相迎:“府君受累。”
庞季笑言:“幸不辱命。”
“哦”众人抚掌而笑。
“为今之计,又当如何。”待民船离岸,庞季问道。
 
1.138 清波涤尘
零陵、桂阳二郡,在武陵、长沙之南。山高水长,往来路远。紧赶慢赶,待周朝、郭石、苏马,领麾下私兵抵达,已是五日后。此,亦称神速。
“湘水又北,迳南津城西;西对桔洲(非橘子洲),或作吉字,为南津洲尾,水西有洲子戌,故郭尚存。”
周朝等人,船自南来,泊入南津港。南津与北津,一上一下,扼守湘水,为临湘门户。
待船入泊位,下锚栓缆。便有港吏,笑脸相迎。
“府君何在”周朝倨傲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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