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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徐州‘居四战之地,恐日就微弱’。大水之后,又生大疫。周遭郡国,民不聊生。唯此州富可敌国。不啻群狼环伺,取祸之道也。”便有一人,布袍葛巾,自出内室。

    正是登父,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人,广汉太守陈亹孙,太尉陈球侄,吴郡太守陈瑀、汝阴太守陈琮从兄。出身士族名门。与袁绍、袁术等,皆为故交。初举孝廉,任青州北海国治,剧县令。后辞官,赋闲在家。

    “阿父所言极是。”陈登慨叹:“乱世将至,陶使君断难善终。唯恐殃及百姓,故不忍弃之。”

    “琅琊港,乃徐州良港。先前,多有蓟船往来。奈何自琅琊王闭港造船,欲谋过江。便断绝交通。若能重开琅琊,引海市停靠。则徐州无忧矣。”




141 父子十禄
    “阿父之意,乃引蓟王南下。”陈登如何能不醒悟。

    “然也。”陈珪眼中精光毕露:“南阳大水,蓟王万舟齐发,解民倒悬。获救者,不下百万之众。其中,士农工商,皇亲国戚,兼而有之。蓟王一视同仁,一代明主,必名存千古矣。”

    “众皆以为,淮泗八国,唯合肥侯马首是瞻。然儿窃以为,淮泗八国,亦或是,天下宗王,明各有主,实则,皆暗尊蓟王也。”陈登叹道:“只叹蓟王恪守臣节,不愿幽废夺位。这才令洛阳并南阳二帝,有恃无恐,叔侄相争。”

    “我儿可知,正因朝政日非,人心思乱。唯蓟王恪守臣节,征讨不臣。大汉社稷,方得以苟存。今汉虽亲疏有别,然蓟王亦是汉室宗亲,种出高祖之脉。若举兵逆乱,实为不肖子孙。背祖悖宗,大逆无道。即便一战功成,成就九五之尊。如何告庙历代列祖列宗,又如何昭告天下万千子民?故,天下皆可叛汉,唯蓟王不可叛。”陈珪一语中的。

    一言蔽之。天下本就是刘汉之天下。蓟王若扯旗造反,不啻刨自家祖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必为世人唾弃。如何可为天下表率。

    所谓“大贵者,莫过帝王”。然史上刘先主,亦是等到曹丕篡汉,才续位大统。

    “其中厉害,儿岂能不知。”陈登忽腹痛如绞,一时汗如雨下。

    陈珪言道:“吾儿速往不其港。当善保有用之躯,以待他日另投明主,为国效力。”

    “阿父所言极是。”陈登强忍剧痛,随老父车行而去。自城外津渡登船,顺下沭水。此水古称沐水,后作沭水,“沭水出东莞,南至下邳入泗”。自陈登屯田大成,“泰山以南南至下邳,左沭右沂,田良野沃”。

    又自淮阴“漂母岸”入淮。韩信,年少家贫,受餐于漂母,及其达志以后,投千金以为报答。遂成典故“漂母饭信”。后人赞曰:“益愧千金少,情将一饭殊。”

    顺淮出海,绕抵不其港。

    果见蓟国海市,白波大舡。帆樯如林,旌旗招展。问过方知,亦是今日刚到。

    蓟国以石绵线并细钢丝,混合编织而成之“银鳞火浣布”,乃“鸾翼帆”专属材料。号称“鸾毳裘”。除去防火,还能御箭。

    窥一斑而知全豹。蓟国将作寺为造海船,可谓不惜工本。

    闻乃徐州典农校尉,并老父寻医至此。海市令亲出相迎。同升医船。由船上良医诊治。船医言:“校尉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所至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须臾)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

    不过虫瘕之症,药到病除。静养数日,便可归家。为防复发,当忌食鱼生。

    陈登谨遵医嘱。不敢再逞口腹之欲。

    术后,见有女护,佩面罩,戴手套,取白垩入瓮,浇水沸腾。须臾,瓮中赤虫皆死,待冷却,吐瓮遂成石膏,自上而下,密不透风。坚如磐石。

    陈登忍不住问道:“此瓮如何处之?”

    女护答曰:“先送入底舱封存。待返国中,当深埋地下。”

    “原来如此。”陈登欣然点头。

    生石灰的消毒原理。约有两种,一是强碱性,二是高温。待冷却硬化成石膏,亦便于封存。而后掘深坑掩埋地下,断绝传染。蓟国凡遇传染疾病,皆以此法处理秽物。

    蓟国千里国土,千三百万众。人口往来。密集交通。杜绝大疫,乃重中之重。更加多有流民北上,经年不断。各种疑难杂症,层出不穷。

    太医令华佗言,救死扶伤,倾力而为。力所不及,含笑九泉。所患绝症,无人沾染。

    置流民大营,隔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又说“病从口入”。饮食起居,亦是关键。生水生鲜,无人入口。青盐腌制,亦有奇效。

    毕竟年少。不出三日。陈登已完好如初。

    老父终是安心。

    临行前,父子榻前私语。

    陈珪言道:“如何?”

    “尤胜先前。”陈登叹道。言下之意,蓟国之强,远超先前所知所想。

    “白波海舡,多为民用。横海楼船,方为蓟式战船。”陈珪言道:“蓟国首开船运之便。纵横四渎八流(注1),往来寰宇内外。天下无所不至。本以为,鸿沟必是天堑。如今皆成通途。纵有天险,亦不可与敌。诸如袁绍、袁术、孙坚、曹操者,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复立合肥侯为帝。只因畏蓟如虎也。”

    陈登欣然点头:“若无合肥侯,勉强据拥大义。洛阳少帝只需一道诏书,便可调蓟王千军万马,渡河讨贼。关东群雄,乌合之众。焉能敌蓟国雄兵,水陆并驱,腹背交击。”

    “我儿果有远见。”陈珪面露欣慰:“合肥侯,今虽败退就藩,然并未甘心。正暗中联络关东群雄,谋求复起。汝南乃二袁祖籍,扬州为孙坚世代所居。南阳被毁,新帝或迁都九江,割据淮南。”

    “南下扬州。”陈登惊问:“莫非,合肥亦有渡江之意!”

    “琅琊王,闭港造船,断绝交通,欲谋过江。又岂因一时私欲。”陈珪一针见血。

    “原来如此!”陈登幡然醒悟:“琅琊王,必为合肥侯先锋也。”

    “合肥侯若迁都九江,上可据淮南,下可占江左。领大汉半壁江山。待天时地利并人和,挥军北上。成就帝业。”不料陈珪,竟窥破合肥侯暗中图谋。

    “当迁都何地。”陈登追问。

    “”合肥国,虽为兵家必争之地,却不宜建都。所谓‘萧规曹随’,凡有天子之气,必为历代名都。”念及此处,陈珪一语中的:“楚都寿春。”

    陈登奋然起身:“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户口百万,当引王上南下,步骑十万,水陆并进。上可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蓟王南下,徐州无忧矣。”陈珪捋须而笑。



142 东海寿麋
    今汉建武十五年,光武帝刘秀之子刘京,受封琅琊公。建武十七年,再立琅琊国,进爵琅琊王。时琅琊国,辖琅琊等十三城。建初五年,刘京上书章帝,愿以琅琊国之华、盖、南武阳、厚丘、赣榆五县,换东海郡之开阳、临沂,并将国都从莒城迁至开阳。后传位至今。

    琅琊国,地域广大,属县众多,赋税甚高。其王,宫殿华美,城高墙厚。乃汉之强藩。

    中平二年,正月,琅邪安王刘据薨,子刘容嗣。为新任琅琊王。

    国中琅琊港,乃春秋五港之一。与碣石、转附(烟台)、会稽、句章,并著于世。其以琅琊港,最为著名。

    先前多有海船往来。周遭亦多贼寇。谓“山海之盟”。后广陵贼薛州,钱唐贼胡玉,并北海贼管承,先后伏诛或投诚。海誓山盟,随即瓦解。大股海贼不见踪迹。唯剩零星余贼,不时出没。后海市大兴,船户皆北投蓟国。海贼无利可图,常饥不择食,攻掠港内泊船。不其港,亦饱受侵扰。得新任北海相袁绍,携兵剿灭。这才转危为安。

    借口海贼出没,琅琊王遂闭港锁津。不于外界往来。

    却暗中招募船工,督造大舡。尤其南阳大水前,得南阳良工数千,仿照蓟式潜轮船。

    琅琊国,本就善航海造船。得良工相助,如虎添翼。所造机关船,虽远不如蓟国,却也足可通行南北。尤其逆入大江,顺下江左,当无往不利。

    “如何方能令琅琊王,重开海禁。我儿需细细思量。”换乘青雀舫,返回郯县途中,陈珪亦不忘叮嘱。

    “此事易耳。”陈登已有定计:“时,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攻取泰山华、费,略任城。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常为贼扰。东海人萧建,今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与贼通。只需肃清下邳贼众,琅邪相必有厚报。”

    陈珪问道:“兵从何来。”

    “曹兖州。”陈登掷地有声。

    “此乃虎狼之计也。”陈珪闻之慨叹。

    “乱世用重典,急症下猛药。为江山社稷长久计。不得已而为之。”陈登心意不改。

    “陶使君当面,由何人劝说。”陈珪追问细节。

    “东海麋竺。”陈登脱口而出。

    麋竺字子仲,东海朐人。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其人颇具传奇。

    裴松之注引《搜神记》:“竺尝从洛归,未达家数十里,路傍见一妇人,从竺求寄载(搭个顺风车)。行可数里,妇谢去,谓竺曰:‘我天使也,当往烧东海麋竺家,感君见载,故以相语。’竺因私请之,妇曰:‘不可得不烧。如此,君可驰去,我当缓行,日中火当发。’竺乃还家,遽(ju)出财物,日中而火大发。”因及时移出,而全家幸免。

    后人叹麋竺君子之风。《仙鉴》更录其尊号,“东海寿麋”。

    陈珪叹道:“若麋子仲,亲往说之。陶使君必欣然应允。与曹兖州合兵一处,剿灭下邳贼。”

    “曹兖州麾下盖海舰队,顺下淮泗。琅邪王当开门相迎。”陈登笑道。

    “事不宜迟。”陈珪这便命船家折向朐港。

    朐(qu)县,属东海郡。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即此。

    朐港(连云港),位置优越,秦视为交通门户。于朐山立石东门阙。始皇五次出巡,前两次皆途径朐县。可见朐港亦是当时大港。

    东海麋氏,累世巨富,乃当地豪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蓟国海兴,蓟王荡平南州。南州商路,海上流金。海客源源不断,贩运海外奇珍。牟取暴利。麋氏焉能不心动。故朐港半数商船,皆为麋氏所有。有大舡八千尺。大小船只一万丈。

    比蓟国豪商田韶,亦不逞多让。

    朐山麋氏坞堡。

    陈登父子,登门拜访。一问方知,麋竺竟不在堡中。乃在郁洲山中。

    郁洲,古洲名,为《山海经》中十洲之一。相传秦末项羽死后,田横与其属五百人居此岛,故又名田横岛。后世称云台山。至清时,因海岸扩张,始与陆地相接。时下山在海中,东临沧海,襟带徐淮,“周回数百里”。故称之。汉末,邴原将家入海,住郁洲山中,即此。

    “你家东主,意欲何为?”陈珪笑问。

    苍奴答曰:“主父,以洲在海中,形势险固,且有鱼盐之利,故欲围亘筑城,迁民屯守。”

    “此洲,周回三百里。当可筑三城。”陈珪笑道。

    苍奴点头道:“主父,亦如此说。”

    “速速引路,迟恐不及。”陈珪半真半假。

    苍奴不敢怠慢,亲引二人前往。

    遥见郁洲山,郁郁葱葱,山环水绕,恍若海中仙岛。居东已草创津渡。泊有数艘海船。待海船停稳,苍头遂引父子二人登岛。

    少顷,便有一而立之人,白面髭须,温文尔雅。不疾不徐,赶来相见:“麋竺见过二位上官。”

    父子还礼,陈珪言道:“老朽白身。我儿乃州中典农校尉。”

    “莫非是湖海之士陈元龙。”麋竺果然博闻。

    “不敢。”陈登言道:“冒昧到访,麋君海涵。”

    “请庐中一叙。”麋竺伸手相邀。

    共入草庐,宾主落座。婢女奉上香茗,麋竺以茶代酒,举杯相敬。

    蜜浆蓟茶,沁人心脾。止渴生津,回味悠长。

    半杯下腹,陈珪叹道:“上邦风物,名不虚传。”

    麋竺闻弦歌而知雅意:“蓟国名产,名实相符。”

    陈珪笑问:“君识蓟王乎?”

    “蓟王赫赫威名,天下谁人不知。”麋竺笑答。

    陈珪试问道:“若能解君心腹大患。麋君,何以为报?”

    麋竺不动声色,反问道:“某,何患之有?”

    “若无大火,何必人财遽出。如无大患,何须出海避难。”陈珪笑道。言下之意,麋氏坞堡不住,反围亘筑城,将家入海,遁入郁洲山中。必知大祸临头。

    麋竺肃容下拜:“公,真乃奇士也。”



143 向海而生
    “老朽惭愧。”陈珪起身回礼。

    重新落座。麋竺遂以心腹之事相告:“如公所言。徐州四战之地。山海相连,内忧外患。自陶使君就任,大兴屯田。百姓安居,民间富庶。然自南阳大水,又出淮泗大疫。周遭郡国,虎视眈眈。尤以曹兖州、孙豫州,兵强马壮,缺衣少粮。屡次借粮,陶使君虽有求必应,然心中如何作想,外人又岂能知。万一反目成仇,则徐州危矣。且世人皆知东海麋氏,富可敌国。为人所羡。战乱一起,必遭兵祸。故欲举家迁入郁洲山中,筑城屯田以自守。”

    麋竺果有先见之明。

    史上,稍后被陶谦辟为从事。谦病笃,私谓别驾糜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及陶谦病逝,竺奉遗命,率州人迎刘先主。袁术来攻,先主拒之于淮阴。建安元年兵败,收散卒转战广陵海西。时“军队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糜竺见此,遂进妹与刘备为夫人,并送奴客二千,金银以助军资。刘先主“于时困匮,赖此复振”。

    后世郁洲山中,有关里村。传闻村民先祖,皆出麋氏庄园,为其佃户。又说“糜夫人故里,在关中村”。后世流传“当年糜子仲,富过卓王孙,能动神明鉴,因叨天地恩。西川留雅望,东海溯高门”之诗文。

    更有“一代君臣际,婵娟小妹婚”,传为千古佳话。

    窥一斑而知全豹。所谓孤掌难鸣。『君臣之交如英雄相契』。绝非一人之力,一人之功。自古“英雄惜英雄”也。

    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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