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喏。”夫君珍爱,诸贵人感同身受。
事不宜迟。由飞阁入灵辉殿,升七重琉璃顶阁。寻来骆晹、卢暒,三人结伴入南宫披香殿。
南宫仅此一殿。自立少府,周遭机构不断增筑、扩建。少府所辖众多署寺,皆次第有序,环抱左右。
披香一重大殿,为女官治政之所,类后世办事大厅。二重殿,为各署寺长吏官治。三重、四重,或陈文书集簿、或列各式造物,皆有其用。
“见过贵人、美人。”中书令赵娥先礼。
“见过中书令。”安素领二人回礼。
“主公已遣人告知详情。”赵娥言道:“且随我来。”
“请。”
凡宫殿,皆设内部独立楼梯。自成一系,上下便利。不与外梯相接。众人移步二重殿。长廊两侧署寺,窗明几净,整齐划一。
沿廊道一路行来,共入尚方署。属官有尚方令、丞。秩六百石。职掌制造兵器及宫内器用。今汉分置中、左、右三尚方。
鼎鼎大名,尚方宝剑,便出此署。
三尚方分掌,兵器、用器(含养器,即:饮食器)、礼器。
《周礼·夏官司马》:“司兵,掌五兵、五盾,各辨其物与其等。”注云:“戈、殳、戟、酋矛、夷矛。”
《礼记·王制》:“用器不中度,不粥於市。”注曰:“用器,弓矢、耒耜、饮食器也。”
礼器,即宗庙之器。细分生器(祭器)并明器(殉葬器)。
“凡家造,祭器为先,牺赋为次,养器为后”。如此,亦知三丞尊卑。
三丞皆出墨门。乃女墨中佼佼者。
“敢问贵人,并二位美人,欲造何器?”尚方中丞问道。
“我等皆有图卷,一观便知。”卢暒、骆晹,遂取师门图卷。绢上所绘,长短兵器,皆为女刺客量身打造。先前,卢暒陪许师钟瑷,登大震关首云霞殿。欲行刺蓟王。反被骆晹生擒。随身搜出诸多暗器,皆为图卷所绘。蓟国技艺,远非天师道可比。重新锻造,自当无往不利。
“贵人可有图卷?”中丞又问。
“机关袖箭便可。”安素言道。
“如此,三日后可取。”
“多谢。”
“不敢。”
出尚方署,再入考工署。考工规模甚巨,有各式作坊若干,属吏多名。另有东织、西织二令,成帝和平元年(前28年)省东织,更名西织为织室。蓟王立少府时,将织室令独立。
考工署内,能工巧匠汇聚。因皆是女官,故亦多出墨门。蓟人称“女墨”。
诸如琉璃罩、夜行衣,软鳞甲、潜水服,飞仙索、鸾铩翼,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便是见多识广如安素,亦不禁瞠目。许多造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不知其用。少府造器,大有玄机。
中书令赵娥,为众人解惑:“署中诸器,多为函园姬并云霞卫武备。且因人而异,各用奇效。今为贵人并二位美人所用,主公全护之心,足见一斑。”
“南宫距灵辉殿,不出半里。我等,竟不知有此奇物。”卢暒亦慨叹。
“此中奇物,集蓟技之大成。可谓不惜工本。”赵娥必有感而发。一言蔽之,此乃特殊武备。类比后世特种装备。
如此说来。少府之功用,已远超时人所知。
“此是何物?”骆晹自清钢琉璃展柜中,取出一鎏金铜圆筒。
铜筒不大,可握于掌心。
“此乃打火机。”考工令答曰:“轮下燧石,迸射火星,引燃鱼油麻蒸(灯芯),覆上盖,则火熄。”
“何人所造?”依次试过。十有八九,妙用无穷。
“乃主公手绘,令我等造之。”考工令又答。
“夫君果然,灵秀天成,应运而生。”安素不吝溢美。
本以为万事俱备。不料中书令又引安素等,入佽飞署。
佽飞令,掌弋射凫雁,以供祭祀宗庙,兼造部分兵器。佽飞原名左弋,武帝太初元年改为佽飞,设九丞十二尉。
佽飞令遂取一机关竹笼视之。
“此中何物?”笼中似有鸟鸣。
“此乃信鸽。”佽飞令答曰:“只需将书信,封于细竹节内。此鸽,便可自行飞回。譬如信风,来而有信,故名信鸽。”
“多久可达。”安素问道。
“千里一日回。”佽飞令语出惊人。言下之意,一日可往返千里。诚然,飞鸽传书,乃是借归巢本能。只能趁飞鸽回巢,顺便捎个信。如需频繁往返两地。只需将两地飞鸽,先行换位即可。至于时效,尚不得而知。蓟王还未曾试验。
刘备的日常 1.267 老谋深算
上陵礼,于“正月五供”后举行。
五供,犹五祭。时指祀南郊、北郊、明堂、高祖庙、世祖庙。蔡邕《独断》:“正月上丁(四日),祠南郊,礼毕,次北郊、明堂、高祖庙、世祖庙,谓之五供。五供毕,以次上陵也。”
又据《后汉书律历志》载。上陵礼日,始于“昼漏四十八分六,夜漏五十三分八(清晨六点半左右)”。
换言之。上陵礼,最早亦需元月九日晨。上陵礼后,四方使节,纷纷离京。凡滞留京城,皆有所求。于是上下奔走,朝臣应酬不断。待朔望朝会(十五日),先前受人请托,皆在此时代为通禀。久成惯例。
如此算来,即便董卓力排众议,强推三司会审。多已过月半。
饶是恨之入骨,恐夜长梦多。最早,亦需元月初十后。方能杀之泄愤。且还需罔顾三司会审。
换言之。王允自初一,正月旦会时被拘押,直至腰斩弃市。足有十日之期,可供转圜。
明日,正月上丁。循祖制,需祠南郊。次北郊、明堂、高祖庙、世祖庙。开年五供,董卓必不得缺席。
且为万无一失。五供时,必有重兵拱卫。乃至上陵礼毕。六日之中,董卓对洛阳内外,并二宫掌控,当最为稀松。
凡上陵礼毕,再无大典。董卓轻易不入深宫。如其所言,“圣人深居以避辱,静安以待时”。龟缩不出,杀机难觅。
王允择此时,行苦肉计。
可谓老谋深算。
待蒙混过关。吕布下鱼梁台。转去园中府邸。
董卓将东西罼圭苑,皆据为己有。苑中宫殿馆舍,稍作改造,分赐亲眷家将。另屯兵数千,由心腹爱婿,中郎将牛辅,并义子吕布统领。拱卫罼圭苑,万岁坞。
牵马入府邸,吕布赶去与夫人相见。
“夫人何故有失?”共入内室,吕布取琉璃耳珰视之。
严夫人耳语相告:“妾亦不知,何时遗失。”
“哦。”吕布不由一愣,转而又问:“为夫有言在先,万勿轻出。那日,夫人何故执意出园?”
严夫人言道:“只因阿父手书,唤我入寺。”
“手书何在?”吕布追问。
“手书在此。”严夫人亦知事大,故一直随身携带。
细看并无破绽。吕布又问:“手书何人送来。”
“门下游徼,庞舒。”
“果然如此。”吕布如何还能不醒悟:“必是劫夫人登台时,趁乱掠去。”
严夫人又问:“既是庞舒所为,因何重回夫君之手。”
“乃……”确信无人窃听,吕布遂耳语答曰:“王司徒予之。”
“王司徒,何以……”严夫人忙掩口止呼。似亦窥破端倪。
“夫人勿惊。此书,是否出外舅(岳父)之手,待为夫一探究竟。”吕布已有定计。
严夫人忽道:“蓟王。”
“夫人何意?”吕布仍未觉察。
“庞舒乃蓟王门下。”
吕布一时惊疑不定:“莫非,王允所谋,蓟王早知。”
严夫人却未说破:“如夫君所言。待问过阿父,再做计较。”
“也好。”吕布今夜,注定无眠。
二崤城,官堡,蓟国邸。
主记蒋干,正襟危坐。
下首一人,正是游徼庞舒。
“禀主记,卑下尚有一事不明。”
“游徼且直言。”蒋干笑道。
游徼,“掌徼循,禁司奸盗”。本为门下督郑泰所辖。门下督盗贼,为诸官府佐吏,掌兵卫,长官出,则带剑导从,居则巡逻察禁,以防奸盗。
蒋干先为耳室主记,乃幕府所立。虽称门下主记,却非隶门下署。
自蓟王立幕府南閣,拜许攸为南閣祭酒,蒋干已为南閣主记。
于是乎。门下游徼,一分成二。守备东郭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皆更名南閣游徼。入函园守备,仍称门下。
换言之,幕府南閣,便对应蓟王门下。便是所谓,幕府与封国并立。俗称“宫府并立”。
洛阳吏民,未知详情。故仍习称蒋干,门下主记。实则,谬矣。
蓟国俸禄,屡次抬升。
以门下署为例。门下祭酒司马徽为万石国老。二曹掾,东孝西直,皆为二千石。郭嘉自不必说,先前徐庶自荐,平长城边患。时蓟王与之相约,若能一战定边郡十年无乱,当与郭嘉同领二千石俸。
二人得偿所愿,二千及冠。
门下五吏:贼曹刘翊、督盗贼郑泰、功曹许靖、主簿孙乾、主记张节,皆为千石俸。
幕府亦不例外。南閣主记蒋干,亦食千石高俸。代理洛阳事,亦不显位卑。
“如此行事,主公知否?”庞舒道破心忧。
“我等奉命行事。毋论中丞、祭酒,皆为主公心腹,肱骨重臣。何必见疑。”言下之意,做好份内事即可。至于其他,则无需多问。
“话虽如此,然兹事体大。”庞舒亦是豪杰,直言道:“洛阳之事,若主公不知。事后怪罪,我等当如何自辩。”
“游徼多虑。”蒋干风轻云淡,莫测高深。
“如此,卑下告退。”庞舒言尽于此。
待其自去,蒋干低声言道:“中丞当知。”
翌日。洛阳白马寺,后院僧舍。
翁婿相见。
吕布取手书视之。
严佛调一眼扫过,这便言道:“确出我手。”
闻此言,吕布终得心安。却难免生疑:“外舅何故弄险。万一救之不及,夫人恐性命不保。”
“奉先可还记,康师留言。”
“莫为虎伥。”吕布脱口而出。
“那日,王太仆只身入寺。以密语相告。这才窥破天机。小女曾言:梦见仙人,自降府中,言,某山某树下,藏金无数,奉先问何山何树,位于何处,仙人笑而不语,随风化去。”
见吕布点头。严佛调又道:“某山某树,藏金无数。正是万岁坞中鱼梁台。言指董卓盗铸小钱无数,积满楼台。俗语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虽不为虎伥,却必为虎所害。唯有将恶虎除去,方能免祸消灾。于是便有此书。”
谶纬之术,神鬼之言,时人皆深信不疑。何况僧人乎。
先托梦示警,再有王允登门。
一前一后,因果呼应。严佛调自深信不疑。
九天神皇
刘备的日常 1.268 十日未卜
知晓前后诸情。吕布亦下定决心:“外舅所言极是。”
“只需杀董卓于宫门之下。奉先认贼作父之污名,当可洗尽也。”时人重名。话说,先前崔烈买官,身染铜臭之名。为清流所不齿。足见名声之重。
“今老贼视我为心腹。常伴身侧,杀之易耳。”吕布仍有心忧:“奈何夫人身陷囹圄,如之奈何。”
严佛调微微一笑:“奉先毋慌。不日当有计较。”
“外舅何不明言?”事关身家性命,吕布岂敢怠慢。
“王太仆言,十日之内,必见分晓。”严佛调言尽于此。
“十日分晓。”吕布忙问:“从何时算起?”
“当从王太仆下狱之日。”严佛调诵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此乃京师童谚,路人皆知。
吕布模棱两可,自去不提。
入万岁坞。牛辅已等候多时。
“丞相有令,护祠南郊。”
“吕布领命。”今日乃五供之始。吕布早起出门,入白马寺问候外舅,亦是常情。只需不误大典。董卓自不会怪罪。更何况,严夫人实为人质。虽锦衣玉食,极尽礼遇。然却轻易不得出门。董卓将一众心腹家将,皆迁入坞中安居。除去全护之意,亦有防备之心。换言之,便是心腹,亦举家为质。无人得免。除非如伊阙都尉李肃,家小皆不在京师。
祠南郊,为郊祀之礼。于郊外祭祀天地,南郊祭天,北郊祭地。郊谓“大祀”,祀为“羣(群)祀(注1)”。
既是大祀,董丞相自不可缺席。
吕布、牛辅,领兵护佑,亦是必须。话说,董卓前后二次遇袭。死里逃生,奋起反击,方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今日之贵。然朝野上下仍有余孽,居心叵测。尤以太仆王允为首。
只需将王允之流,连根拔去。朝堂之上,再无忤逆。
那时,足可安枕。
金华青盖,爪画两轓,竿摩车内。董卓前呼后拥,昏昏欲睡。
黄门北寺狱。
王允虽置身监牢,却从容应对。
遵董卓之命,为防串供,同党皆远隔。故左右监内,皆空无一人。
饮食起居,皆由黄门令左丰,亲自服侍。只为防其自尽。换言之,除左丰外,闲杂人等,一概勿近。
左丰捧朝食入内。
见王允端坐草席,神情自若。不禁叹道:“太仆,非常人也。”
“老夫,故地重游,何惧之有。”
多年前,王允因恶张让,十日之内,连下二狱。时司徒杨赐,恐严刑受辱,遣人赠鸩药。却被王允痛斥:“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
遂有典出:乳药求死。
细算下来,今已三入狱。
忆往昔,左丰慨叹:“时有安贵人,假扮黄门,为太仆施药。不知今日,又当如何。”
言及安素,王允笑道:“少令似有所指。”
左丰近前数步,隔槛低语:“奴婢窃以为。太仆之事,此刻王上已知。只需稍加时日,必有王命抵京。论亲疏,太仆乃王上(义)外舅。必不会见死不救。然董丞相,亦知。恐先行问罪。若无意外,十日之内,必见分晓。”
“少令所见,与老夫略同。”王允笑道。
“奴婢告退。”左丰言尽于此。
南宫,玉堂殿。
虑及天子年幼,恐染风寒。五供之礼,皆由董卓主持。
百官皆同行。此时玉堂殿中,唯剩虎贲中郎将王越一人。
“禀陛下,万年公主求见。”
“速宣。”董侯面露喜色。
万年公主,久居北宫。虽有覆道相连,然南宫却不常来。
“妾,叩见陛下。”
“长姐免礼。”董侯下座相扶:“速坐。”
“谢陛下。”万年素纱遮面,不见容颜。闻自幼便有此举,宫人皆习以为常。饶是董侯亦不以为意。人皆以为,不是极美,便是丑绝。
“长姐此来,所为何事。”董侯先问。
“闻不其侯,因受王太仆牵连,而入狱。故特来为不其侯求情。”万年公主柔声言道。
“不瞒长姐,王太仆犯谋逆大恶,罪不可赦。不其侯,乃其同谋。今罪名未定,如何轻饶。”朝政皆出鱼梁台,董侯亦有苦难言。
“不其侯乃阳安长公主之夫。长公主入宫泣求。妾,亦如刀割。”万年公主又道。
“此乃丞相之意。朕,亦无可奈何。”董侯毕竟年少,索性直言。
“若妾,愿嫁丞相。可免死乎?”万年公主,已有决断。话说,阳安长公主,累日入宫,不见董侯,只见万年。早有所指。
“不可!”董侯怒急起身:“丞相老矣,长姐岂能屈就。”
“若不如此,何以免死。”万年公主,柔声反问。
“这……”思前想后,董侯颓坐于榻:“朕,实不知也。”
“除豭可乎?”万年又问。
“朕,亦不知。”董侯表情,可想而知。
“既如此,陛下亦无需强为。正如陛下所言,丞相老矣。待元服亲政,再做计较不迟。”万年言道。
“只是,长姐……”今日困局,董侯束手无策。然却,心有不甘。不能护长姐周全,少年心性,可想而知。
“无妨。”万年颇识大体。时至今日,汉室沦落。孤苦无依,如何保全。
覆巢之下无完卵。
目送万年,形单影只。董侯咬紧牙关,仍不禁泪流。
“老贼该死。”索性无人在场。此言若被董卓所知。不知是否如当年,大将军梁冀,闻“跋扈将军”时,如出一辙。
稍后,车驾出宫。
车内,阳安长公主亦喜亦忧。
万年允嫁,足可保不其侯免罪。然屈就董卓,又令阳安长公主,伤及天家颜面。一时羞怯难当。乃至切齿生恨。
然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百般滋味,千回百转。终忍不住破口大骂:“苍天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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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1.269 负重而行
颜面,时人称“面目”。
项王笑曰:“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苏武亦曰:“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
霸王无颜见江东父老。苏武无颜归汉。谓“身体发肤”,另有“体面”并“体统”。
时至今日。堂堂汉室公主,竟需屈从贼臣。舍清白之身。颜面无存,成何体统。汉室衰亡之兆,可见一斑。
相比太仆王允。不其侯之恶,实不足为虑。除去乃阳安长公主之夫,汉室贵胄。其人,无论才智并气节,皆不可助其成事。董卓将其下狱,看似法不容情。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负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
万年公主,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开年大典,尤其隆重。董卓身体力行,亲力亲为。乃为定一年之风向。借大典聚拢声望。坐实权倾天下之大位。更借大典,窥视世态人心。凡借故缺席,亦或口是心非,草草了事者。皆暗书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待上陵礼后,徐徐图之。首当其冲,便要将王允及其党羽,斩尽杀绝。永绝后患。
王允素有清名。且刚直不阿,不媚权臣。朝中自有如司隶校尉桓典,一干人等追随。董卓窃以为,王允之谋,牵连甚广。绝非吕布所供,不其侯伏完等人。甚至董卓亲信中,亦有人,与其暗中勾结。究竟万岁坞中,细作何人。唯严刑拷打,方能窥得天机。
还需速战速决。迟恐蓟王发威。
王允乃安世高女,曹节养女,淯阳君安贵人义父。论亲疏,乃蓟王外舅。蓟王无小事。更无难事。只需蓟王开口,便是董卓,亦不敢动其分毫。
正如冯美人父冯芳,西园大火,太后身亡。却举家避入函园,为八校之首。蓟国比二千石俸,何必多言。更何况父凭女贵。得享蓟国民爵十三等之中更。
安素叔父曹冲,授民爵十五等之少上造。如今蓟国大兴海外寄田。二人俸禄,可想而知。曹冲虽不过北军越骑校尉,且早已赋闲在家,避入函园仙台里。轻易不入城,更不闻不问北军之事。坐享太平,亦称急流勇退,先知先觉。
即便如此,越骑营士,却皆以曹冲,马首是瞻。令行禁止,不受外人调遣。究其原因,曹冲坐享其成,一年收入巨丰。十取其一,犒赏营士。足可尽收军心。再加与蓟王沾亲带故,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身家性命长久计,岂能弃明投暗,自寻死路。远近皆得大利。越骑营自忠心不二。
更何况营中辎重兵甲,皆更为蓟国制式。七百越骑,于北军之中,足称精锐。
试想。二宫之侧,洛阳城内,有七百越骑,随时待命。不啻一支奇兵。“越人,丹徒人。越灭吴,丹徒地属楚。秦灭楚后,置三十六郡,丹徒县属会稽郡,故以丹徒为越人也。”
越骑多出吴郡丹徒等县。
曹冲军司马,乃丹阳句容人何遂。本是伍长,妻有美色。曹冲酒后戏言,欲求之。何遂不敢违,其妻不从。欲自尽以保清白。万幸,曹冲酒醒而悔,急传语何遂,又登门赔罪。这才化险为夷。
蓟王言,南橘北枳。曹冲酒醒,焉能不知大祸临头。若坐实“夺人之妻”,必遭蓟王深恶痛绝。其下场,可想而知。
诚然。曹冲若不投蓟王门下,知晓利害。何遂之妻,难逃一死。此亦可佐证,蓟王明以照奸。奸佞无所遁形,唯洗心革面,不敢恣意妄为。
一言蔽之。投所好,勿投所恶。
何遂知恩图报,效之死力。积功升任军司马。往来函园并北军大营,代曹冲掌理营事。曹节别馆,先前为许攸宅邸。许攸远赴蓟国,名就功成。别馆遂归原主。曹冲转赠何遂,安置家小,身后无忧。
蓟王闻之,亦颇多赞许。
安素书信告知,曹冲这才安心。稍有不慎,成毕生之污点。又岂是一栋别馆,能够等量齐观。
蓟王心意,何以知之?
“树德务滋,除恶务本”。便唤做,“爱恨分明”。
仅此一句,足以。
蓟王心中,究竟是“树德”,还是“除恶”。诸如曹冲,冯芳等,宦海沉浮,焉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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