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东郭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
安素等人,无惊无险,入府暂避。
见严夫人安然无恙。游缴庞舒,终是安心。细说前后诸情,严夫人这才幡然醒悟。原来,皆出王太仆所谋。
自投死路,向死而生。
便是生父,亦裹挟其中。将心比心。严夫人焉有责怪之理。这便言道:“妾之行踪,夫君尚不知晓。游缴可否代劳。”
“得令。”庞舒自去宫门传语。
稍后,安素遂将严夫人,引入寝宫密室。足保周全。
蓟王虽归国就藩。然京中一切如旧。尤其殖货里周遭,小市、粟市、马市,皆为蓟王所有。东郭乃洛阳县治所在,更多文士少吏聚集。立大将军府于此,自可震慑宵小。
辅汉大将军府,屡经修缮。制度甚盛,规模不下万岁坞。府中钱粮亦积如山。为人艳羡。然蓟王美名流传,与董卓判若鸿沟,云泥之别。
究其原因,便是名正言顺,有礼有节。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待庞舒马不停蹄,抵南宫门。问过方知,左中郎将已奉诏离京。绕行洛阳八关,招降十万大军。
所谓“苟富贵,无相忘”。吕布出身董卓一系,远非皇甫嵩、朱儁等人可比。董卓犯上,吕布杀之。此乃君命不可违。陛下既免吕布之罪,自可赦众无罪。
可比张飞义释严颜,沿途关隘,望风而降。便有守将有迟疑未决,严颜城下高呼:“我尚降汉,何况汝乎?”于是望风归顺,不曾厮杀一场。
循此例。凡有迟疑未决者,吕布只需言道:“我尚无罪,何况尔等?”
于双方而言。吕布足可担保。
此亦看出,王允老成谋国。
话说,待见董卓尸身,万岁坞守军,溃如山崩。不等北军五校强攻,便有人开城投降。自董旻以降,万岁坞中,鸡犬不留,血流漂橹。
数日后,蓟王宫,灵辉殿。
“‘洛阳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陛下又‘使卫将军张济攻卓弟旻于郿坞,杀其母妻男女,尽灭其族’。唯卓女孙,渭阳君董白,不知所踪。”右相耿雍,将洛阳之变,娓娓道来。
时不过初春。待入夏,“暴卓尸于市,天时始热,卓素充肥,脂流于地,守尸吏为大炷,置卓脐中然之,光明达曙,如是积日。诸袁门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扬之于路。”
后以“燃脐”、“僵尸自照”指诛杀恶贼,人心大快。
“董白今在何处?”蓟王居高下问。
中书令赵娥,回身答曰:“回应主公,已归陇右。”
蓟王一声长叹:“可是许女。”
“正是。”赵娥答曰。
许女,便是许师钟瑷之女。种出董卓。先前,钟存女豪(慧妃),欲遵古礼,将许师、许女,皆引为媵妾,共嫁陇山。以防钟存古羌,政教同体。留二人于王庭,久必成害。
蓟王知晓厉害。遂将许女认作“假子”,视如己出。许女自幼得许师言传身教,巫蛊之术,颇有建树。后拜入四海馆长左慈门下。慧妃归国,许女术业未成,遂滞留大震关。闻董卓之事,星夜入京。先是假扮游方术士,披麻戴孝,书上下二口为“吕”示警。后入万岁坞,将董白救出。
出坞时,见其手持蓟王符传,饶是卫将军张济,亦不敢阻拦。
刘备的日常 1.279 危国之道
“闻,朔望朝会时,百官请命,王允续任上公之位。”右相又道:“王允如何行事。二日后,当见分晓。”
“大将军又如何?”蓟王必有此问。
“大将军董重,累日来偃旗息鼓,闭门不出。却不知何故。”右相又答。
“料想,陛下必有权衡。”蓟王一语中的。
先前,董卓为求大义,示好二宫太皇。董重先回,被表为大将军。与董卓并称“二董”,权臣与外戚联手之势成。奈何好景不长。待董卓稳坐大位,遂将董重驱离中枢。鱼梁台上,并无大将军一席之地。董重焉能不深恨。
于是,与卫将军张济等,暗中结党。共谋诛贼。却忌于董卓势大,不敢轻举妄动。遂被王允并吕布抢先。陛下论功行赏,董重并无寸功,有何颜面示人。此时入朝,岂非自讨没趣。闭门谢客,蛰伏不出,亦是人之常情。
然,今时又不同往日。董卓既灭,陛下如何肯再造权臣。王允并吕布,一文一武,共掌朝政。已有分权制衡之意。今百官请命,王允加上公之位。陛下自当警惕。恐为董卓第二。
料想。虽形势所迫,不得不为。然陛下,必有制衡之举。窃以为。若要制衡王允,大将军董重,乃不二之选。既贵为外戚,又中人之姿。论才智,不足以权倾天下。论亲疏,亦不会逼迫董侯太甚。
“‘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蓟王言道。
语出《左传·襄公十年》。意思是说,众人的愤怒难以触犯,个人的意愿难以成功,若二者并行,则难以安定国家,是危险的治国之道。
“主公明见。”群臣拜服。
右相又奏曰:“又闻朝中,拨乱反正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拨董卓擅行废立之乱。”蓟王问道。
“正是。”右相答曰:“弘农王乃主公所立,当今天子乃董卓所立。故京中有人言,宜尊弘农王复为天子。”
“王允遣使张种,抚慰山东。首来蓟国,许另有深意。”右相言道。
言下之意。张种出使蓟国,乃为求拨乱反正,而问计蓟王。毕竟,蓟王四朝元老,大汉一藩。天下表率。更有甚者,史侯本就是蓟王扶立。故拨乱反正,首当其冲,当问蓟王。
“自先帝崩后,二宫流血,兵祸绵延。”蓟王言道:“先有何进,后有董卓。朝政凋敝,朝臣凋零。譬如猛士浑身披创,当先疗伤止血。再图复起。”
蓟王之意,显而易见。既已成定局,稳妥起见,不宜妄动。伤及元气,神仙难救。时至今日,洛阳朝堂,已难大动干戈。
且于蓟王而言,何人为帝,并无不同。
“关东形势如何?”合肥侯亦不可不防。
“合肥侯自据寿春,营城筑港,广造大舡。政令所出,皆与我(国)同。更加关东士族,槃根错节,心向寿春者众。闻淮泗诸国各出精兵,重组联军。拱卫关津,与洛阳相抗。尤其汉室四牧,饱受非议。”左相崔钧,起身奏对。
汉室四牧,便是指刘岱、刘繇、刘表、刘焉。
先帝曾言,天下十分,汉室三分,豪强七分。为夺十分天下,先帝不惜弄险,借黄巾之乱,血洗关东。先前,关东士族,惨遭屠戮,为救家园,无暇他顾。今已渐醒悟。更加洛阳朝政日非,民心思乱。关东豪强,如何再坐以待毙,引颈受戮。于是趁洛阳宫变不断,党同伐异,互相倾轧,无力东顾之机。谋取一线生机。
先另立新帝(合肥侯),据拥大义,得合法身份。而后遣门下子弟,充填郡县大位,谋取私利。如此沆瀣一气。将一切违法所得,皆变为天经地义。垄断江山,豪门遍地,遂成『关东正义』。
而后,合纵连横,招兵买马,笼络四方,守护正义。
一言蔽之。合肥侯,非天下公主,亦非拥半壁江山。充其量,不过豪门代言人。
于是乎,天下十三州,渐行渐远。
洛阳守成之君,并身侧遗老遗少,汉室忠臣,皆是『守旧派』。
革新另有两派。以大河为界。河北为『帝国派』,河南为『门阀派』。
不知不觉。『三国』,已呼之欲出(注1)。
或有人言,洛阳如春秋时周天子。名义上,仍为天下共主。不应降格为“国”。
言之有理。洛阳乃『天下共主』,位居三国之上。即便如此。三国之一,亦早有雏形。便是以淮泗八国为首的『诸侯派』。或称宗王派。
为与洛阳抗衡,诸侯派与门阀派,合二为一。然后事如何,天机不可泄也。
洛阳南宫。
董侯正襟危坐。聆听群臣奏报。
先前,朝政皆出鱼梁台。玉堂前殿,门可罗雀。唯有寥寥数人,常伴君侧。不料董卓一日毙命。翌日,王允已拟定名额,查漏补缺。先前不愿阿谀献媚之清官循吏,悉数官复原职。
董侯钦佩之余,亦生忌惮之心。
闻郭林宗,曾赞少年王允: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
今日方知,郭林宗“隐君”之名,“名实相符,过人甚远”。建宁元年,郭泰闻陈蕃谋诛宦官事败而遇害,哀恸不止,于次年正月逝世,终年四十二岁。时“自弘农函谷关以西,河内汤阴以北,二千里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万人奔丧。蔡邕亲为其撰碑文。
能被郭林宗称赞,“一日千里,王佐之才”。
王允能有今日之位,实属名至实归。
“陛下?”见董侯一时出神,黄门令左丰悄声唤道。
“嗯。”董侯闻声猛回魂。俯瞰群臣下拜,鸦雀无声。遂低声问道:“何事?”
左丰答曰:“太仆求问,‘万岁坞中积粮,可否悉数归于太仓’。”
“可。”董侯朗声答曰。
“陛下圣明。”百官齐呼。
“盗铸小钱,取祸之道。老臣窃以为,当重铸五铢。”王允又奏。
“可。”董侯亦无不可。
“禀陛下,上林并函园,皆可铸钱。”王允又问:“当归何处?”
“宜当由钱堡重铸。”四出五铢,天下贵币。董侯焉能不知。
“喏。”
顶点
刘备的日常 1.280 天下贵二
诸事议毕,群臣下朝。
王允诛贼有功,声名大噪。百官得以复起,亦得其保举。于公于私,屈居九卿,不合时宜。更加王允乃蓟王外舅。先前声名不显,蓟王又家大业大,外舅何其多也。故,众皆不以为意。如今王允诛贼首功,录尚书事,总领朝政。再得蓟王背后相助,必锦上添花,一日千里。
“太仆留步。”
王允闻声回头,正是车骑将军吕布。
“奉先何事?”王允和颜悦色。
“陛下留为宫宴。”吕布笑答。
“如此,且同去。”王允不疑有他。
“请。”
见王允去而复返。沿途百官,纷纷避让行礼。王允以礼相待,从容不迫。观者无不嗟叹。江山如画,英杰辈出。何言,气数将尽。
轩下除鞋时,吕布言道:“黄门令先行告知,陛下欲问万岁坞事。”
“董贼授首,夷尽三族。万岁坞还有何事?”王允不解。
“万岁坞本是东西罼圭苑。东苑周千五百步,中有鱼梁台。西苑周三千三百步。先前皆被董贼所占。二苑相加,不下五千步。”吕布言道:“陛下欲将此坞,赐予太仆,以彰奇功。”
“原来如此。”王允心领神会。
诚如蓟王太后所言,君有所赐,臣有所辞。
王允岂能不知进退。将皇家苑囿,据为己有。且万岁坞,威名远扬。清流名士,避恐不及。王允岂能步董卓后尘。
果不其然。席间,董侯问及此事。
王允不慌不忙,离席答曰:“万岁坞,本为罼圭苑。董贼倒行逆施,据为己有。稍后筑坞于,高厚七丈,与(洛阳)城相埒,号曰‘万岁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然一朝败亡,三族尽灭。足见,为恶天下,荼毒人间,纵固若金汤,衣食不尽,亦不足自持。老臣虽居陋巷,箪食瓢饮,然寝食无忧,从容自保。要此坞何用?”
“太仆所言极是。”董侯信服:“却不知,此坞,当做何用?”
“遥想当年。光武中兴,戎马未歇,即兴文教。建武五年十月,营太学,访雅儒,采求经典阙文。四方学士,云会京师。于是立五经博士。(建武)二十七年,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巷,为海内所集。永建六年,顺帝时,‘乃更修黉宇(校舍),凡所造构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年用工徒,十一万二千人。质帝时,‘游学增盛,(太学)至三万余生’。”言及此处,王允话锋一转:“然自先帝崩后,洛阳屡起兵祸。‘礼乐分崩,典文残落’,‘方学士多怀协图书,遁逃林薮’,乃至太学残破。博士馆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巷,皆不复先前。故老臣窃以为,何不将万岁坞中馆舍,分与博士、诸生,海内侍子。令其安居。”
“哦……”董侯心悦诚服:“太仆,一日千里。朕,所虑不及远。”
“陛下谬赞。老臣,惶恐。”王允再拜。
此乃董侯投石问路之计也。
王允既拒万岁坞,必不求上公位。如其所言,“虽居陋巷,箪食瓢饮,寝食无忧,从容自保”。便已道明心意。
换言之,丞相大位,可休矣。然王允匡扶社稷之奇功,不可不重赏。
于是双方,皆退而求其次。太师之位,当与之。
太师虽贵。却远不及丞相,执宰天下。且论尊贵,如何能与蓟王尚父比肩。“天下贵二”,遂成典故。
君臣尽欢,融融其乐。
西郭寿丘里,大将军府,后院霞楼。
董重一系人马,亦相约与会。
见董重闷闷不乐。卫将军张济,举杯相敬:“大将军何故不悦。”
落杯后,董重一声长叹:“恨老贼身死族灭,令王允、吕布扬名。”
“今日散朝,陛下独留二人宫宴。足见恩宠有加。”右中郎将周慎,翁声言道。
“恐有要事,非同寻常。”武猛校尉丁原,今补为左中郎将。先前,卫将军张济,曾表丁原为执金吾。后因董卓篡权,不了了之。今终得晋升,甘为董重所用。
董重遂道破天机:“陛下有意将万岁坞,赐予王允。续拜丞相。”
“竟有此事!”众皆大惊。
“丞相位上公(之)上。”张济难以置信:“大将军亦居其下。若如此,大汉再出权臣矣。”
“陛下必不会如此。”乃五官中郎将张绣。
“中郎将何出此言。”董重笑问。张绣虽年幼,然武艺出众,年少有为。许在朝堂之上,仅次于吕布。
张绣答曰:“窃以为,陛下当不使董贼之祸,复起。”
“中郎将言之有理。”董重心中亦有此虑:“陛下令二人同掌朝政,既有此意。”
“正是。”张绣言尽于此。比起董重等人,张绣心中所向,唯我蓟王。奈何叔父身居高位,不愿轻弃。张绣自不能弃之不顾。唯权且忍耐,以待来日。故不愿与席上,碌碌之辈深交。
“我辈当如何施为?”董重端杯下问。
“且看陛下,如何封赏。”张济答曰。
“若是上公之位,又当如何?”董重又问。
张济答曰:“若只为上公,大将军复起之日,不远矣。”
“如此,且满饮此杯。”董重一扫先前萎靡。
“敬大将军。”众人齐捧杯。
函园,琼台里。
春风得意马蹄疾。吕布门前勒马,大步流星,去后院与夫人相会。
今吕布贵为车骑将军,拥开府之权。再居蓟王檐下,似有不妥。累日来,严夫人正觅良宅,欲行迁居。
闻堂内奏响丝竹之音。吕布这便问道:“可有贵客登门。”
“禀将军,乃阳安长公主来访。”监奴答曰。
“所为何来?”吕布问道。
“闻,长公主欲以城中宅第相赠。以谢将军救命大恩。”监奴谄笑。
吕布笑道:“夫人母子得以保全,亦赖长公主施以援手。何必见外。”
言罢自去后院。
监奴心领神会。既有夫人出面,将军自毋需多言。
恭送吕布远去。监奴起身回望门阙。心中暗道,何其逼仄矣。
刘备的日常 1.281 过犹不及
谚言:“贵易交,富易妻。”又曰:“穷改门,富迁坟。”
富贵后,恨不能连祖坟都迁往别处。究其原因,与贫贱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试想,若只迁居,逢忌日,还需回乡祭祖。不可避免,与旧友亲朋相见。
若是迁居时,连祖坟一并迁走。此生当再无往来。
光武问宋弘:人情乎?
人之常情也。
又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吕布亦不例外。
先前初来乍到,举目无亲。唯仰人鼻息,庇人羽翼。今手握十万精兵,贵为车骑将军。再寄人篱下,已不合时宜。
正因深知人情世故。阳安长公主,这才先行示好。城中宅第,位于贵里。毗邻(三)公府。先前寸土寸金。如今,天子暗弱,贼臣当道。洛阳屡遭兵乱,二宫血流成河。更加西园大火,满目疮痍。今季蓟王近十亿献费,半数用于修缮此地。任其荒废,汉室颜面无存。
董卓之死,不其侯夫妇,牵连甚深。今十万大军,虽换门庭。然有多少心腹死士,欲为贼臣报仇雪恨,无从分辨矣。
不忍弃京师繁华之地。又心忧死士翻墙行刺。唯举家避入函园。先前西园八校并万五精兵,今已悉数改弦更张,侍奉新主。再加军门都尉华雄,麾下三千锐士。更加蓟王春秋鼎盛,尚不及而立之年。
足可保一世平安。城北老宅,遂成鸡肋。不如趁机赠于吕布,亦是人情一件。
吕布并王允,同掌朝政。不其侯伏完,今为侍中。朝中有人照应,得免牢狱之灾,二全齐美。不求位列三公九卿,只求不死于非命。
话说,不其侯先前与王允同谋,诛杀董卓有功,增封至万户。几将不其县,纳入囊中。金市子钱家,重订券书。夫妻二人,入手一亿蓟钞,坐享十年食俸。
朝廷俸禄,可有可无。只需保住性命,一世吃穿不尽。
长公主结好严夫人,便等同于不其侯结好吕布。何况本就是同谋。稍后,不其侯亦得少年天子所赖。行走二宫,掌禁中财权,为王允、吕布二人,调剂缓冲。三人号:“赟臣”。
赟,文、武、贝,也。文臣王允,武臣吕布,财臣伏完。
赟(yun),美好也。
稍后,朔望朝会。
百官联名请命,欲尊王允为丞相。
王允伏地陈情,不愿与贼臣比肩。
言辞恳切,伏地叩首,乃至血流。
百官无不嗟叹。
车骑将军吕布进言,可罢丞相,尊太师。
太师乃上公之首。位在三公之上。如此各退一步。百官点头称是,王允亦不强辞。董侯遂下诏命,拜王允为太师。
又令不其侯伏完,补太仆之职。
如此,皆大欢喜。
党魁,平乐会。
大将军董重,屈尊赴宴,令党人颇多讶异。
党魁却卓尔不群。与董重谈笑风生。罢筵后,共入内室密谈。
董重以心腹害事相问:“董贼授首,拨乱反正。然‘过犹不及,有余犹不足也’。陛下年幼,远未及元服。且二宫太皇北巡蓟国,归期未定。更加灵思皇后,葬身火海。六宫无主。主弱臣强,终非大汉之福。”
张俭反问:“大将军意欲何为?”
“少府当知,陛下本王美人贵子,自幼养于永乐宫中。人称‘董侯’。”言罢,董重试言道:“赟臣之中,岂无我一席之地。”
张俭笑道:“三人合赟,岂有大将军立锥之地。”
董重焉能甘心:“可有转圜。”
深看董重一眼,张俭似答非所问:“老朽听闻,史门弟子,之所以甘为王允所用,乃因……”
“如何?”董重忙问。
“王允曾私语弘农王,待事成,行拨乱反正。”
“如何……”董重一闪灵光:“莫非……”
“然也。”张俭虽未说破,二人却心知肚明。
董重霍然站起。疾行数步,又附身问道:“今王允得偿所愿,又当如何?”
“日前,王允遣使张种,抚慰山东。不去关东,直往蓟国。大将军以为如何?”张俭循循善诱。
“弘农王本是蓟王所立,后为董卓所废。王允若要反正,必问计蓟王当面!”董重如何能不醒悟。
“王允既有废立之心,陛下焉能坐以待毙。”董重大喜过望:“某当入宫告知详情。”
正欲辞行,忽又心生忌惮:“敢问少府,蓟王当何为?”
“蓟王如何行事,老朽岂能先知。”张俭避而不答。
“若蓟王亦有拨乱反正之意。(董侯)大势去矣。”董重这便泄气。
“成败兴废,在此一举。大将军可愿一试?”张俭一语中的。
“多谢张公。”董重大礼参拜。而后起身自去。
张俭目光深邃,莫测心机。
东郭,建阳里,王允府邸。
自下朝。王允借口头疾未愈,闭门谢客。将献礼百官,悉数拒之门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谓树大招风,明哲保身。王允一日千里,王佐之才。岂无先见之明。
不料,家中老仆,竟捧书入内。
王允面露不悦:“何以违命。”
老仆目光呆滞:“投帖之人……言自弘农而来。”
“哦?”见老奴状貌,王允这便了然。必是中了史门之术。
“速请来一见。”
“喏。”解铃还须系铃人。老仆此去,当可解术。
果不其然。
少顷,老仆恢复如初,领一胖大豪商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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