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不然。”毕竟身入云台观(邸),坐享国俸。封君达深知蓟王行事:“若一心求佛,何必年俸亿钱,助王母复国,守备昆仑。”
“蓟王究竟何意?”张姜子追问。
“丝路流金乃其一。欲南下身毒为其二也。”封君达答曰。
“灭佛!”张姜子脱口而出。
“非灭佛,乃为灭佛国。”封君达,一语中的:“和亲秦后,诞白帝之子。迎娶甘后,孕赤帝子。立北渚司寒馆,祀冬神玄冥。欲将公孙王后所生嫡长子封,立为玄帝子也。”
“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玄帝叶光纪。”将五天上帝,依次诵来。张姜子幡然醒悟:“蓟王欲一统寰宇乎!”
“‘权既在手,寰宇可驱。’”封君达叹道:“蓟王所求,王权也。”
“天命如斯乎。”张姜子一时气血涌动,浮想联翩。
“仙姑愿助蓟王,权驱寰宇乎?”
“固所愿也!”音犹在耳,仙踪已现。缥缈仙姿,凌然高绝。
封君达自惭形秽,竟不敢正视。
欲权驱寰宇,灭尽佛国,又免疫仙术,汉家之主。于诸夏仙门而言,重重利好,当真千载难逢,可遇而不可求。
若能助蓟王一统寰宇,可修成真仙否?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活一世。终归有所欲,有所求。仙门亦不例外。
蜀中金堂山,龙桥峰。
“金堂山,水通于巴汉,以山有‘金堂’,因以名山云。”
千秋三师之甘始并东郭延年,寻踪而至,慕名而来。
李八百,久居蜀中,乃有名真仙。洞天福地,周遭信众,久聚成落。便是蜀中官吏,亦常携重礼,登山求术。
闻千秋三师登门,李八百遂断修行,亲出相迎。
共入金堂,宾主落座。
由东郭延年,道明来意。
“既为小妹,宜当自决。”李八百笑道:“二位稍待。”
见其唇喉微动。少顷,便有一女仙,翩然坠下。
果然幼挺仙姿,风骨英伟。二人见之,不敢正视。
“甘后,何许人也。”兄长已用传音术,告知原委。李真多,不答先问。
“乃贫道义女,西宫太后也。”甘始道破天机。
“麟子果真种出蓟王。”李真多笑中别有意味。
“然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可是黄金台,四方馆,群仙会时。麻姑盗采麒麟之菁,行千里投怀乎?”李真多早有所料。
“正是。”甘始已从甘后口中,得知来龙去脉。
“无怪当夜……”李真多却未说破。
“蓟王宫中,女仙何其多。前有巫山神女,共赴云雨。后有协辰夫人,自荐枕席。天下仙门,不请自来。今为甘后媵从,又何须劳我?”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生者,乃所以善死也(注1)’。”东郭延年答曰:“‘善生善死’者,是为‘善始善终’也。”
“好一个善始善终。”李真多心有戚戚:“我辈中人,皆求长生不老,有始无终。实则大谬矣。善始善终,顺其自然。”
“仙姑,明见。”东郭延年肃容下拜。
“蓟王何所求?”李真多乎笑。
“天地一;大同异。”甘始掷地有声。
“‘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言罢,李真多冲李八百,盈盈下拜:“妹,去也。”
楼桑,太学坛。后院精舍。
“先生在否?”廊下所立,正是新任高阳令徐干。
“伟长自入。”儒宗隔窗答曰。
“喏。”徐干除鞋入室,见太学博士王烈,今为南閣主簿,赫然在列。急忙上前见礼。
礼毕落座。
王烈笑道:“伟长此来,必与我同。”
“敢问主簿,所为何来?”徐干求问。
“乃为‘南橘北枳’也。”王烈答曰。
徐干慨叹:“正是此意。”
王烈言道:“伟长当知,祭酒许攸,乃我上官。今为主簿,共事黄閣。恐政见不合,久而为其所害。故来相问,该当若何。”
徐干肃容求问:“先生,何所答。”
王烈答曰:“私欲无损公义。公私分明,真豪杰。”
刘备的日常 1.49 以道御术
“许子远自奉我主,恪尽职守,万无一失。与先前判若鸿沟,是为‘南橘北枳’也。”儒宗言道:“既能公私分明,何患之有?”
“学生,受教。”徐干幡然醒悟。
儒宗循循善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然何为‘道’?公道也。管子曰:‘是故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也。然则喜赏恶罚之人,离公道而行私术矣。’”
“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乃‘私术’,而非‘公道’。”徐干拜服。儒宗之意,“官治”亦或是“吏治”,当以“公道”为准绳,而非绳之以“私术”。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以道御术也。”儒宗言尽于此。
二人拜服。
之所以有此疑虑。只因未分道与术,不辨公与私。
公道如何量化?
王法。
蓟王宫,灵辉殿。
累日来,蓟王专开朝会,处理十县并入事宜。
左国令黄承彦,持芴先奏:“将作寺上报,无虑县东北,大辽水畔,另有大泽,广袤万里,不下雍奴薮。”
“竟有此事。”蓟王大喜。径三百余里之大泽,毗邻大辽水,若能圩田,其利之大,可想而知。
“此泽何名?”
“亦称辽泽。”
蓟王这便醒悟:“凡境内泽薮,皆唤此名。”
“主公明见。”
蓟王这便定计:“可称大辽泽。”
“喏。”稍后,只需命人于图上标注即可。
“此泽何处所有。”蓟王又问。
“当属前辽东属国。”
“如此甚好。”蓟王言道:“乌桓初改农牧,不习稻作。两处泽薮,需国中青壮、健妇,客庸。奋威校尉韩当,驻守扶黎,恐难兼顾。宜当再遣一校佐之。”
“扬武校尉高览,可佐之。”王傅黄忠,持芴进言。
“可也。”蓟王言道:“海岸阔长,当兴船运之利。”
“唐就水至徒河(县)入海。”左国令黄承彦进言道:“河口处可立港津,以输徒河。”
“此港,可名唐就港。”
“白狼水又东北,径昌黎城西,东流,分为二水,右水名渝(水),即‘医无虑山之水’也,东南迳一故城东,俗曰女罗城,又南迳营丘城西,东南入海。(左水)白狼水,又东南过房县西,注于辽水。(辽水)又东过安市县西南,于辽口入海。”黄承彦将各县水网,娓娓道来。
蓟王心领神会:“当建渝口津、通辽港(辽口)、昌黎港、房港、险渎港。沿岸旧城,悉数重筑。安置徙民。”
“喏。”
如前所说,要富余,先通渠。
在轨路无法大规模普及的时下。水运必为首选。
无虑山东麓,大辽水西岸。一上一下,两处大泽。下径二百里,上径三百里。循雍奴、文安先例,足可各筑新城数十。再分十县。
东境地利之丰膏,始料未及。
沼泽之外,皆是优良草场。遍植苜蓿,建马邑、牛牢、羊圈。不出数载,东境大治。
具体事宜,无需蓟王操心。王治吏,吏治民。治大国如烹小鲜。国主万勿轻动。
都水署、都船署、将作寺、市舶寺等,署寺联动。再由上计署统筹,门下署协调,武库、太仓,一致协同。何愁东境不兴。
国事繁杂。幕府亦不逞多让。
兼督四州,近四百城邑。长令少吏,升迁贬免,备吏补足。政务之繁忙,可想而知。知微见著。幕府封国并立,蓟王先见之明。
“八月按比,分户析产,当迁东境新郡。”蓟王言道:“上计署,需先行谋划,切莫有失。”
“臣,领命。”上计令陈逸,持芴跽奏。
“各港津,当在七月末,先行筑毕,用以转运辎重劳力。”
“臣,领命。”将作令苏伯持芴奏对。
“命扬武校尉高览,驻守无虑,立无虑营。并扶黎营,扼医无虑,东西山麓。监护二归义侯。”
“喏。”王傅持芴奏对。
“仲夏将至。国中稻作,亦不可有失。”蓟王又道:“海外寄田,还需补足。若新谷不足支取,蓟钞恐遭弃用。”
“喏。”右相耿雍,持芴领命。
蓟王向来以备不虞。形势看似一片大好。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断不可大意。
“待碣石港成,遣横海横海左艂舰队驻守。兼顾辽海上下。”
“喏。”横海将军黄盖,持芴奏对。
“楼船校尉郭祖何在。”蓟王又问。
“驻守金州港。监护三韩半岛,并倭国列岛,水路。”横海将军黄盖又对。
“破贼校尉凌操,又何在。”蓟王再问。
“驻南皮港,扼漳水入河。”黄盖再答。
“皆是咽喉水道。”蓟王言道:“军中可有善水良才,重立戈船校尉。”
“南阳文聘,或可一用。”黄盖答曰。
“其人若何?”蓟王问王傅。
“南阳大水,举家迁来。演武从军,勇壮有节,素怀忠义,上将之才。”不料王傅评价如此之高。
“哦?”蓟王会心一笑:“年方几何。”
“二十及冠。”
“演武胜负如何。”
“未尝一败。”
“如此,可为戈船校尉。”蓟王言道。
门下主簿孙乾,亲赴楼桑。接文聘入殿。
中书令已拟好诏命。
“封文聘为校尉,号:戈船。秩比二千石,‘银印青绶’。另赐黄金千两,兵甲一套、战袍十件、四季朝服及大宛宝马‘驳象’。”驳,上古异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话说,宣帝时(冯奉世)至大宛,得名马“象龙”而还。象龙、驳象,其意相似。皆言马神骏。
“臣,领命。”文聘大喜而拜。二千及冠,梦寐以求。演武场便是试金石。百炼成钢,未尝一败,足证其才。须知,演武场内常驻精兵,多为王傅军中劲卒。便有四州郡兵新入,亦曾讨伐黄巾。战力不可小觑。如王傅所言,文聘却是上将之才。
“敢问主公,戈船校尉戍守何处?”黄盖奏问。
“黎阳营。”
刘备的日常 1.50 百官承式
“黎阳津扼大河水路,与南岸白马津相对。”王傅进言:“可将黎阳津二分。立水军大营,并民船港口。”
“可也。”蓟王亦有此想:“立营黎阳,兼顾大河中游,风陵、蒲津、龙门三渡,并与下游南皮港凌操部,巡视上洛水路。”
“大河之尾,有青州牧刘岱,翥凤舰队屯守,河北当可无忧。”王傅言道。
“待邺城修筑毕,当为河北雄城。漳水可为大用。”蓟王言下之意,邺城可督河北。
“主公明见。”
“十县计有编户几何,人口多少。”蓟王又问。此才是关键。“民为贵”乃蓟国上下之共识。“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皆是此意。
因,时有人问:“民贵君轻”乎?
儒宗遂答于《朝闻日报》:然也。民贵者,民众也;君轻者,人君也。今,百民之君为亭侯,千民之君为乡侯,万民之君为县侯,百万之君为诸侯,千万之君为王侯,亿万之君为天子。『(人)君之一家,比治下众民之家,孰轻孰重乎』?
故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又曰:“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
此乃吏治之重,治国之本也。
不愧是儒宗。
民贵,非指“一民贵”,而指“众民贵”。众民,便是黎民百姓。言指整个封建底层建筑。
君轻,非指“一君轻”,而指“人君轻”。人君,便是黎庶之主。言指整个封建上层建筑。
联系“民贵”与“君轻”,维系整个封建体制,有序运转,便是『百官承式』。
儒宗因言,吏治为本。
报亭张贴,观者如云。众说纷纭,各有体会。
然儒宗言中所指,封建等级,毋庸置疑。与之相匹配,尊卑秩序,显而易见。
若有黎庶自比人君,则低贱。若有人臣自比君王,则位卑。正因一人一家,非众(贵)也。
一门之利,孤悬于众门之外;一家之言,孤立与家国之侧,则轻且贱。
若有狂徒,胆敢自拍胸脯。妄言我比君贵。何其贱也。人人得而诛之。
蓟国《二十等爵》,士农工商,国之石民皆有进身之阶。岂能认人诋毁,动摇根基。比起后世皇朝,惟钱论贵贱,惟权衡尊卑。交易权钱,合污同流。
蓟国爵制,何其明也。
一言蔽之。封建时代,剩余价值如何分配,阶级差异如何衡量。出路有二。以汉末为始,蓟国奔向帝国,关东渐趋门阀。
新任幽州牧李进,冀州牧徐璆,并州牧羊续,入幕府奉命拜官。而后入王宫觐见,蓟王好言宽慰,各授蓟王宫舍人之宫职。如此,既为幕府属官,又为蓟王家臣。
蓟王以辅汉大将军,兼督四州。故四州官吏,皆出幕府。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高祖于先,世祖居中。蓟王乃出汉室,食君俸,便是食汉禄。两汉四百年,义理传承有序。于时人心中,尤其名士大儒,巨贾豪杰,心中持重,可想而知。
“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
两汉义节,旷古烁今。
“太祖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於是饮药而卒。”
乃至名臣面君,皆身携鸩毒。一言不合,挂印自去,事小;饮鸩而亡,事大。
为何?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曹孟德纵千般利好。亦无可洗荀彧以身殉道。
为身家性命,一门家小计。侍奉明主,至关重要。
只因明主有道,以道殉身。如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卒在任上,为天下所敬。于是乎。“以道殉身”的另一层深意:做官到死方罢休啊!
左右国相,并三幕丞。分掌封国并幕府治政。王傅掌治兵事。深得“郡国并行”之精要。家国架构,承上启下,无可指摘。
既为并轨制。蓟国萧规曹随,开万石国俸。
“臣,窃以为,幕府,宜当兼有之。”右相耿雍,持芴跽奏。左右国相,拜少傅,双秩万石。与王傅并国老同秩。武臣列,横海将军黄盖,领双中二千石秩。与幕府三丞同(横)列。
“孤,亦有所虑。”蓟王认可。幕府代督四州兵马政事。权重可想而知。三幕丞并三军主,皆为蓟王谋主。位高权重,不可久居人下。
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抬升幕府官俸,必自上而下,整体拔高。如州牧,当由真二千石,升为中二千石。
州牧可比九卿乎?
毕竟还有朝堂。
如此行事,于国不利。
择(五)月初大朝会。
蓟王上表,赐爵幕府中丞贾诩为都亭侯,邑三百户。拜“少傅”,双秩万石。
如前所说,蓟国宫职,类加官“位特进”。幕府中丞本是中二千石官。因宫职由(中)庶子,晋升为少傅,故官职亦加官至万石。
如此一来,幕府薪俸,当可酌情增减。不必急于一时。
且将国老席位,与文武席位分离。
效三独坐,国老居中独坐,称国席。
便有缺席,亦无碍文武序列。
如此,皆大欢喜。
楼桑后市。
泛舟后津。便有一少年公子,信步登岸。问过太学之所在,遂登舫车,前往太学站。楼桑乃王兴之地。楼桑八景,天下知名。先前民多地窄,重楼林立。如今即便新开大溪地,士农工商,皆奔楼桑。更显民多地窄。四海客旅,尤其多。
楼桑五缺,各有门禁。水砦虽朝开暮闭。然官道三阙,却昼夜不闭。进出自由。
或有人言,既如此,如何防疫。须知,蓟国九河之地,千里稻作。支渠四通,遍地水网。唯官道进出,港津舶来。未入国境,已施严防。各处流民营地、水砦,足可御疫于国门之外。
少年公子,走马观花。
心情甚轻,眉头渐松。
刘备的日常 1.51 藏龙卧虎
蓟国太学,闻名遐迩。
圆楼五重,琉璃覆顶。日沐暖阳,夜浴繁星。如春四季,烂然朱墨。号称读书圣地,亦不为过。诸如前辽东豪商田韶,为子田骅求入学,不惜捐资百万。助学寒门弟子。时至今日,太学为河北四州官吏之所出。可想而知。
为何无琅琅书声。
我辈非蒙学童子。且术业有专攻,潜心向学,何必齐声。
太学,内圆外方。譬如铜钱之重,更象天圆地方。围绕居中天圜楼,起前、后、左、右,四院落。四院之中,又毗邻林荫大道,对起十字重楼,合称“方丘八馆”。余下空间,皆为苑囿。林木充填,园池点缀。鸟语花香,柳绿桃红。称“太学苑”。逢节假,方许百姓入苑。如画美景,如花美眷。遂成楼桑新景色。
前馆并左右,计六馆,皆为诸生宿舍。后馆,乃太学博士精舍。后馆之后,乃儒宗所居。儒宗贵为国老,于王都有四进府邸。家小皆安居十里之外。唯儒宗,别居太学。
四少师,亦如国老。早已搬出太学,迁居紫渊王子馆。
太学,乃国之奇观。高墙重阙,守卫森严。
太学生,皆着学袍。进出皆有学证。更何况,自国立太学,便有一队白毦卒戍守。风雨无阻,将满二十载。是否冒充假扮,只眼可辨。
“公子留步。非学生,不可入内。”见一少年公子抵近,白毦卫好意提醒。
少年公子遂取信物示之:“便为求学而来。”
“公子何人也,竟有我家主公之物。”蓟王玉佩,白毦卫只眼可辨。
“吴郡孙策。”少年公子答曰。
“原是孙公子,失敬。”白毦卫这便放行。
“多谢。”孙策亦暗松一口气。
蓟太学声名远扬。豪言。河北吏治皆始于此。亦不为过。三百出仕,二千及冠。早已家喻户晓,传为美谭。
孙策文武,皆出家学。文从母,武从父。若论刀枪剑戟,弓马娴熟,孙策自不甘人后。然比诗词歌赋,文章锦绣,却稍逊一筹。心中难免忐忑。
不敢耽搁,问清儒宗所在,直奔后院别馆。
儒宗别馆,名:高成。乃蓟王,各取郑玄之字康成,并故乡北海高密一字合成。
高成馆,周遭风景如画。寄情于景,寄景于教。时有好友往来,满座高朋,更显儒宗名重。
自四少师,共入紫渊王子馆。海内大儒,慕名来投。太学博士,并博士祭酒渐多。传道授业,皆无需亲力亲为。儒宗醉心编纂《蓟国大百科全书》,除偶尔书于报端为众解惑,更鲜有收徒。蓟王以随身玉佩相赠,命孙策入学坛拜师,足见善待。
孙策感铭肺腑。
经林荫大道,绕行圜楼入后院。穿太学博士馆,抵达园门出。
见蓟王佩玉,守卫不敢怠慢。急忙入园通禀。少顷,便有郑学门徒,出馆相迎。
多年前,郑玄曾携弟子,隐居北海,躬耕自养。后为蓟王所徵。门内十贤,皆出仕蓟国。其中不乏如门下主簿孙乾,二千石高官。门下数千弟子,皆为蓟吏。蓟王更将寸土寸金,楼桑大溪地美宅,群赐郑门弟子,令天下艳羡。
其中不乏醉心学术,不喜仕途。服侍恩师身侧,佐其编纂蓟国大典。亦打理日常起居。
不等登堂入室,便听丝竹之声。
孙策忙问:“敢问足下,今日有客否?”
门生笑道:“何止今日。自庞德公远来,恩师‘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公子勿怪。”
“原来如此。”孙策廊下除鞋,随郑学门生,入馆相见。
“拜见国老。”孙策举止得体,并未失礼。
“此,何人子也?”见孙策美姿颜,有英气,庞德公先问。
郑玄笑答:“孙破虏长子也。”
“有其父,必有其子也。”庞德公笑赞。
“王上之意,老夫已尽知。”郑玄言道:“不知孙公子,可愿入我门下。”
“求之不得。”孙策大喜下拜。
庞德公抚掌笑道:“今日拜康成大名,焉知他日不令康成扬名乎?”
郑玄笑道:“且入席,明日再行六礼。”
“喏。”门徒遂引孙策入末席。
孙策得偿所愿,卸下心头千斤重担。临行前,阿母殷勤期望。若不能如愿,如何交代。孙策收拾心情,正襟危坐,不敢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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