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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更何况我家蓟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
孙策等人学舍。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寝室、客厅、书阁、盥洗间,一应俱全。其营造技艺,乃仿一里之回,蓟王宫。四方八馆,错落五重。
日课已毕,食堂归来。
孙策已为众好友,备好香茗。入夏以来,暑热渐起。蓟国香茗,需用沸水冲泡,待冷至室温,再拌入蜜浆。而后取井水镇之,清凉解暑。若有冰鉴,得块冰填之,更加畅快。
为便于用冰,蓟王宫专设凌室,由少府女官掌理。主官称凌室长。
《周礼·天官》:“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即藏存三倍用量,以‘备消释’)”。注曰:“掌冰政,主藏冰之政也。”
蓟国之蜂蜜,皆源自蓟王少时所饲。养蜂采蜜,皆由籍田令所掌。产量虽多,亦不足分。故入选腊赐,赏赐宗亲,不对外售卖。
然蓟国千里稻作,山川如画。养蜂技艺,早已遍传国中。百姓亦可得享蜜浆之甘。更何况,羊脂、蜂蜡并青盐水,皆由大用。
“多谢伯符兄。”众人取杯称谢。
孙策并周瑜,年纪最长。周瑜乃蓟王同门师弟,卢少保关门弟子。如何能拜入他人门下。庞统、司马懿、诸葛亮,家学渊源,各有师门。诸葛亮,乃左国令黄承彦关门弟子。司马懿乃司马八达之一。祖父、父、从父,三马同槽,皆为蓟王所举。长兄司马朗,千石葛城令出仕,轰动学坛。不出意外,今年当二千及冠。果不其然。先前右相遣长史来问,可愿出为勃海国相。被司马朗婉拒。言,此生只为蓟吏。
一时传闻美谭。
蓟王闻之,亦生慨叹。俗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求一门争义。长兄忠贞如此,司马众兄弟,当争相效仿之。
闻,待辽泽通渠初成,当再分一郡。众皆以为,郡守之选,非司马朗无疑。
“闻,王上欲立甘夫人为后。”消息灵通,非庞统莫属。
“甘夫人,号‘神智’。乃麟子义母。窃以为,当配王后之礼。”司马懿落杯言道。
“理应如此。”孙策言道:“‘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
周瑜毕竟蓟王师弟,这便笑道:“君子岂不言利。不妨试言,王娶甘后,利弊几何?”
长幼有序。见众人齐来看,孙策言道:“取麟子(义)母,便是阿斗父。今叔侄相争,天下三分。若为天下万民计,王上立麟子于甘泉宫,易县为京。三兴汉室,大利于天下矣。”
“却于国不利。”周瑜直言不讳:“天下之所以三分,只因人心思乱。诛人易,诛心难。关东豪右,江左宗贼,巴蜀大姓,心思各异。皆‘假奉天子,暗割汉土’。今,民心尚且思汉。然三代之后,不知有汉矣。”
“何言于国不利?”孙策忙问。
“师兄(蓟王)王道治国,不欲同室操戈。今虽兼督四州,然百万雄兵,却不过江河。娶甘后,纳麟子。颇多另立之势,必令群雄忌惮。合纵连横,乃成必然。故,于国不利。”
“原来如此。”孙策叹服。
“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懿言道:“我观关东并宗室群雄,皆非人臣。久必为治下大姓所挟。叔侄三人,又非明主。不出数载,必生内乱。鼎足之势,恐难善终。王上春秋正盛,何必急于一时。”
“君不知天乎?”庞统言道:“王上天生。二百年,必有雄主出。据河北万里之地,辖内外千万之众,统四方百万之兵。揽长河水,从壁上观。叔侄三人,恶斗不断,断难两全。此消彼长。待天时地利人和,奋取天下,易如反掌。”
众人各有所悟。又看诸葛亮。
诸葛亮言道:“四海克定,九州升平。『四面楚歌』之计也。”
“莫非……”庞统一闪灵光。电光石火,竟已窥破天机。这便仰天长叹:“贾文和,果然谋主也。”
见众人皆有所获。
“何不明言。”孙策急道。
周瑜为其解惑:“大师兄,先『反·远交近攻』,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立四方都护,凿穿内外水路,辟江表十港。又南下林邑,开海外寄田。如今,四面合围之势成。群雄入釜中鱼虾,薪火渐旺,犹不自知。”
“可还有借刀杀人。”司马懿言脱口而出。
“并无此计。”不料竟异口同声。
言罢。众皆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稍后,得见周瑜手书。贾诩会心一笑:“蓟国谋主,后继有人。”
徐州,琅琊郡。
得曹操手书,其父曹嵩,携少子曹德,欣然投奔。
只因曹操已向王允,讨来九卿之位。能重入朝廷,毕生所愿矣。
一夜未眠。
天光微亮,便命家仆打点装车,赴兖州一行。
“夫君何故匆忙。”小妾体肥,行动迟缓。
“孟德已遣盖海大舡,泊入琅琊港。”曹嵩言道:“恐陶谦强留,故当疾行。”
“夫君当知,妾不堪舟行。”小妾颇多抱怨。
“权且忍耐。”对小妾,曹嵩颇多宠溺:“待入朝,老夫当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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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1.56 雨夜血染
古港琅琊,春秋闻名。
两汉以来,繁荣不减。
待蓟王凿穿内外循环水路,大兴航运之便。引天下宗王,齐效仿。琅琊王亦不例外。
先前,海贼猖獗。为阻贼接山海。时徐州刺史陶谦,禁海锁船。不许外船抵港。唯不其港,可供海市停泊。后得东海巨贾麋子仲游说,这才重开海禁。遂一发而不可收拾。
诸国大造海船,欲学蓟王,通商海外诸国,开辟三熟寄田。飞云、盖海,无从造起。然木兰、白波,当可一试。不求直追蓟国造船,能觅得半数技艺,足可一用。我等无蓟王,远涉重洋,七海雄心。只求绕行南海,远至顿逊足以。
海外奇珍,一本万利。三熟美田,闻所未闻。无怪西王母私语武帝,中夏地薄。试想,西王母居于瑶池墉宫,治昆仑山。如何知,另有异土,比中夏地厚。
蓟王窃以为。后世“唐蕃古道”,亦或是“茶马古道”,必早有南下出口。若非有信众翻越喜马拉雅,备说详情。西王母焉知身毒土地肥美,一年数熟。遂告知武帝,中夏地薄。
只可惜,这条南下出口,尚不为汉人知。
只需凿穿南下之路。蓟王二路兵分。海陆并进,开疆拓土。身毒一地,当足可为百子王国。
时希雷娅女王问,还生否。
俗谓“量腹面食,度身而衣”。终归要量力而行。且看拓地几何,再做计较。
“勾践徙琅琊,起观台,台周七里,以望东海”。便是琅琊台。后毁于战火。待秦统六国,始皇南登琅琊,徙民三万户于琅琊台下,重作琅琊台。
《水经注》载琅琊台,“孤立特显,出于众山上,下周二十余里,傍滨巨海”,其“台基三层,层高三丈,上级平敞,方二百余步,高五里”,“台下有路三,(各)阔三四丈,皆人力为之,盖砖级瓦,今仍称御路”。足见其规模宏大,宫殿壮丽。以此类比,碣石宫规模,与之相当。再深思,先秦古港,许皆“上设行宫,下置海港”。又如太始四年,“夏四月,(武帝)幸不其,祠神人於‘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作《交门之歌》”。当可佐证。
始皇曾三巡琅琊,居数月,遣方士徐福率数千童男女从琅琊港出海找寻长生不老之药,并在琅琊台刻石纪功。
台下西南大湾,便是今琅琊港之所在。湾前沙滩,相传为徐福造船处。港深湾阔,内连郡治。海船辐辏,商贾云集。为便于治理,琅琊港亦为军民两用,有徐州水军戍守。然港吏皆出琅琊国。
自废史立牧,州牧治军,已成常态。与治下诸侯国,类联盟中,盟众与盟主之关系。究其原因,自蓟王始,宗王权利扩大。临朝治政,亦成新常态。却非先前,混吃等死,无用之辈。
且蓟国大汉一藩,虎踞河北。赐加黄钺,代主征伐。若逼迫诸王过甚,胆有以下犯上,忤逆之嫌。蓟王必挥兵征讨,顷刻间,死无葬身地也。
先前“主弱臣强”,如今“主弱藩强”。
又说“主弱从强”。此有二意。弱主屈从,乃其一;因主弱,治下臣民从强自保,乃其二。
曹嵩,为官多年,前为大鸿胪,后拜大司农,掌管财政礼仪,因权导利,富可敌国。先帝时,欲捐钱一亿,为三公。足见巨富。
因知曹嵩有家财百余车。故徐州牧陶谦,遣都尉张闿,率二百骑兵沿途护送。
与历史不同。此去兖州,与曹操父子相会。无需翻山越岭,沿路而进。而是泛舟出海,绕大河之尾,再逆入大河,舟行至甄都。避开蟊贼遍地之泰山郡。
百车家财,一路车辙深沉。恰逢阴雨绵延,日行不过十余里。都尉张闿闻出身黄巾。常有斥候,与之私语。打量百辆大车并绵延深辙,目光闪烁,心意难明。
奈何沿途亭舍皆在。路上行人不断,车马不绝于道,时有商队往来。更加琅琊国富,为便于往来。“多作传舍,兴费人役”。更助通商互利。
人多眼杂,无所遁形。更加重车迟缓,且即便得手,亦无从销赃。
急切间,断难下手。
日落扎营。
曹嵩一家,自去传舍安居。
都尉张闿,心怀叵测,不便入内,遂扎营道旁。美其名曰,为曹公守备辎重,谨防为宵小所窃。
曹嵩不疑有他。且颇多嘉许。
营帐之中。
张闿如坐针毡。明日便可抵琅琊港。
此时若不动手,恐不及也。
便有心腹,曾同为黄巾贼,近前耳语:“不若假扮贼人,杀人即走,不取辎重。”
“不取财,必为寻仇。”张闿反问道:“杀人亡命,如何自辩。”
“明日便将抵港。今夜不为,再无良机。”心腹言道:“袁公若怪罪,该当如何?”
见张闿无语。心腹又进言道:“不如怀揣尖刀,见机行事。”
“也好。”张闿咬牙道。
这便择心腹悍勇十人,阴怀利刃。齐奔亭舍而来。
时大雨骤至,电闪雷鸣。
亭吏关门闭户,早早安睡。唯后院精舍,灯火通明。正是曹嵩一家安身处。
张闿等人,皆亡命出身。翻墙夜入,杀人越货,轻车熟路。一路潜行,神鬼不觉,直扑精舍。
透过暴雨如注,依稀闻丝竹之声。
“老匹夫,倒是快活。”便有心腹恨声道。仇恨之心,深入骨髓。
不说罢了。此言一出,群情激奋。
张闿见状,把心一横:“只杀曹嵩满门,不取钱财一分!”
“喏!”众心腹,奔冲而出。
电光一闪。院中贼影,清晰可辨。
炸雷未及落地,忽听霹雳弓弦。
飞芒箭穿胸洞背。心腹十人,悉数毙命。
绕耳丝竹,随之不闻。
直棂门大开。便有一人,朗声言道:“廊下可是张都尉。”
张闿心中惊惧,可想而知。
能穿三层软甲,必是追魂弩。
莫非蓟王早知?
“请张都尉,近前答话。”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正欲潜行遁走,不料如芒在背。
浑身恶寒。心知必是追魂弩。无处遁形,唯咬牙现身。
自跪廊前,以头触地:“卑下张闿,不知蓟王大驾,死罪。”




刘备的日常 1.57 周不如汉
“非蓟王驾到,乃郑公路过于此。”便有二人,并立廊下。说话之人,正是徐州别驾麋子仲。
身旁之人,乃鼎鼎大名,蓟王门下督郑泰。张闿位列都尉,麋竺并郑泰,时有往来。会宾客大宴,焉能不识。
“不知别驾,郑公在此……”张闿心慌意乱,不知所谓。
“都尉自去吧。”麋竺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谢…别驾!”张闿如临大赦。不敢久留,掩面自去。徐州再无此人。
郑泰皱眉道:“贼心难改,何不杀之以绝后患。”
麋竺笑答:“料想此人,亦是奉命而为。若杀之灭口,今夜之事,他日如何大白于天下。”
郑泰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凡利欲熏心者,必难守口如瓶。今夜行刺老父,曹操焉能善罢甘休。待知详情,乱世奸雄曹孟德,必有计较。此乃『反·纵虎归山』之计也。
绣衣吏移除贼尸,倾盆大雨遂将残血洗尽。反身入室,再续夜宴。高谈阔论,宾主尽欢。
郑泰此来,乃代主徵张昭入蓟。
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复兴,一说复姓‘柏侯’)子安(或是表字)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举)孝廉,不就,与(王)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
举为茂才而不应。陶谦怒其轻慢,遂将张昭拘禁。赵昱、王朗,倾身营救,却不得免罪。
长子张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共入蓟太学。闻父被禁,遂十万火急,求救门下报馆丞陈琳。
陈琳连夜上告门下祭酒司马徽。不及天明,蓟王已知。遂遣门下督郑泰,出使徐州,借徵辟之名,救张昭出牢笼。
蓟王徵辟,陶谦焉能阻拦。临行前,私语郑泰。言,张子布刚简,怀不挠之节,王上若重用之,宜先磨尽锋利。否则,恐事与愿违。
郑泰称谢不语。
弱冠举孝廉,而立举茂才;二举皆不就,未得其主也。
此行,除徵张昭,亦同徵张纮。
张纮,字子纲,徐州广陵人。年轻时游学京都,入太学从博士韩宗,习《易经》并欧阳《尚书(欧阳氏尚书)》,又随外黄高士濮阳闿,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
学成归乡,举为茂才。三公四府皆遣人来辟,张纮不应,拒走江东。与猛虎孙坚结识。自孙坚重创,举家迁避蓟国。吴夫人感念张纮先前颇多义行,遂举于蓟王。
才有郑泰此行。
至于,与曹嵩一行是偶遇,还是刻意。便不得而知了。
翌日。路旁军帐,人马全无。皆遂张闿逃去。郑泰遂命麾下绣衣吏,护送曹嵩一行,同赴琅琊港。
曹嵩老而不昏,对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待登盖海大舡,这才心安。与郑泰、麋竺,依依惜别。此去兖州,当顺风顺水,绝无差池。
郑泰乃蓟王门下,天下知名。麋竺乃东海豪商,徐州别驾。二人共救曹嵩一家于虎口。都尉张闿,究竟奉何人之命,截杀曹嵩一门老小,稍后当水落石出。曹孟德心机深沉,又岂能轻易中计。
送别郑泰,麋竺自去复命。
郑泰随海市,同返蓟国。自泉州港换乘公船,逆入巨马水路,列队驶入南港。遥见机关塔吊,横列长堤。邸舍积货如山,船坞造船不断。十夷王邸、云台观邸,制霸水岸。另有高台,框架如林。一问方知,乃如火如荼,四州郡国邸。
三台形如“品”字,各据南港水岸。街衢四通,重楼列肆。行人如织,车马不绝。八方来客,四海乡音。云舒云卷,气象万千。北地名都,果不其然。
“大衍之都,名不虚传。”张昭不禁赞叹。
张纮亦有同感,这便欣然诵读《论衡·宣汉》中名句:“‘彼凤凰虽五六至,或时一鸟而数来,或时异鸟而各至,麒麟、神雀、黄龙、鸾鸟、甘露、醴泉,祭后土天地之时,神光灵耀,可谓繁盛累积矣。’”谓“良禽择木而栖”。用在此时,亦喻天下俊才,如凤凰、麒麟、神雀、黄龙、鸾鸟,齐降蓟国。
“四海混一,天下定宁。”张昭闻弦歌而知雅意:“‘周不如汉’乎?”
《论衡·宣汉》,乃为宣汉之功。王充在《恢国篇》中自言:“《宣汉》之篇,高汉于周,拟汉过周”,又在《须颂篇》中自语:“《宣汉》之篇,论汉已有圣帝,治已太平。”又将汉(朝)与周(朝)比。以汉“四海混一,天下定宁”,断言“周不如汉”。
时过境迁。今汉式微,飘摇风雨。张昭言“周不如汉”,暗指“汉不如蓟”也。
张纮博学,岂能不知:“不如(蓟),远矣。”
不料身旁郑泰却言道:“周、汉同宗,薪火传也。”言下之意,蓟王乃汉室宗亲,同出高祖一脉。继大汉神器,为三兴之主。
二人闻之,抚掌而笑。眼中隐现泪光。时至今日,蓟王身世,契合时代,堪称完美。
无它,时势造英雄耳。
换乘王宫车驾,绣衣吏鲜衣怒马,前方开道。沿途车马,纷纷避让。井然有序,不见慌张。驾轻就熟,果然名都气象。郑泰所携绣衣吏,皆山东豪杰。追随郑泰,西投蓟王。被委以重任,享六百石高俸。鞍前马后,随郑泰,广徵天下英杰,为主公所用。
人生境遇,可谓云泥之别。
话说郑公业,家有良田四百顷,却常不足食。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再有水衡都尉周晖,好宾客,雄江淮间,出入从车常百余乘。既得明主,纳头便拜,从此刀山火海,生死无怨。两汉豪杰,莫过如斯。可叹后世挥刀自阉,再无湖海之士。
车驾入宫。恰逢蓟王为新并十县,专开朝会。
闻二张来投,蓟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遂自返后宫,稍后又冠冕入殿。
召二人入殿。于肱股重臣当面。拜张昭为苍海守,张纮为勃海相,兼令蓟王宫舍人。
“二张撞日”,遂成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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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1.58 狐虎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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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过后,桃花水盛(注1)。
大河一夜水满。董侯诏命,改别都甄城。为“甄都”。一字之差,其意大不同。背倚大河,抚慰河北。固守兖州,挟四方将军,与合肥侯争夺关东。再寻机西进,攻陷汉中。
唯一所患,兖州近八十万户,四百万口。多被豪右豢养于坞堡之中,高墙之后。或沦为佃户,或自卖为奴。天灾人祸,颗粒无收。寒门单家,难以自养。去年案比,十不存一。
换言之,四百万众,能为曹操所用,寥寥无几。
可想而知,州中良田,皆被豪右瓜分。曹操效仿蓟王,圩田雷泽、菏泽,乃至巨野大泽。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更加朝廷东迁,洛阳宗室公卿伴驾,岂无田宅傍身。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朝廷由王太师主政,然诸事皆需曹孟德亲力亲为。换作旁人,多半以为自讨苦吃。然曹孟德却应接不暇,乐此不疲。
平心而论。此时曹孟德,一心奉主,实无二心。
朝野上下,家口称赞。
甄都,大将军董重府。
闻曹孟德来访,董重中门大开,亲出相迎。话说,自董卓身死族灭,王允总朝政。更加董重裹挟凉州兵乱,一朝兵散,颓势尽显。后随王允等,东迁辟祸。奈何空有大将军之高位,却无半分实权。为百官所轻,更为董侯疏离。
索性称病不朝,闭门谢客。
话说。顺下大河,自漳水入千里蓟国渠,一日可达南港。却又心有不甘,难舍大将军之位。遂滞留至今。
闻曹孟德来访,董重焉能不喜。
宾主落座,备至殷勤。不等曹操开口,董重已先问:“闻孟德公事繁多,奔走诣阙。‘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却不知今日,因何得闲?”
曹操落杯言道:“如大将军所言,朝廷东迁,诸事繁多。曹某不才,唯尽力而为。”
言罢,偷看董重面色,曹操斟酌言道:“奈何左支右绌,仍捉襟见肘,不足为用。今日登门,求大将军仗义相助。”
“哦?”董重稍作思量,这便醒悟:“莫非,孟德乃为求永乐积铜乎?”
“然也。”曹操实言相告。
“原来如此。”忆先前种种,董重恍然大悟。之所以留己一命,又密告上巳东迁,皆因垂涎永乐积铜也。
俗谓性命事小,钱财事大。董重一命,如何能抵永乐太皇,毕生积蓄。
心念至此,董重涣然冰释。曹孟德,必是奉命而来。背后之人,呼之欲出。
董重斟酌言道:“孟德当知,永乐积铜,乃太皇所持。便亲近如我。亦不敢擅动。”
“大将军所言极是。”曹操已想好托辞:“然甄都不比洛阳,八关锁固。关东群雄,虎视眈眈,挥师北上,旦夕可至。为防腹背受敌,王太师欲割幽、冀、并、凉,河北四郡于蓟王。河北虽定,然青、徐、豫,关东诸王,仍心向寿春。为笼络诸王,收归己用。永乐积铜,正当大用。”
俗谓财能通神。同出汉室一脉。论亲疏,叔侄三人,并无差异。心向何处,且看得利多寡。若董侯许以重利,关东诸王改弦更张,心向往之,亦是稀松平常。毕竟肉烂在锅里。
闻曹孟德一席话,董重方知,已成奇货可居。
“既大利于朝,董某自不吝啬。奈何,积铜乃出永乐。唯六百里上报,请太皇定夺。”董重答曰。
“理应如此。”曹操已有所料。二人闲谈片刻,曹操起身告辞。
董重送出门外。
如董重所想。曹操此来,乃不其侯伏完,暗中授意。伏完今为太仆,为王允所倚重。说是心腹死党,亦不为过。蓟王十亿献费虽多。然自迁都以来,花钱如流水。尤其大肆营造宫殿府第,增扩城池,置办禁中用度。天下三分,各有其主。州郡税赋,多归州郡所用。便如陶谦、刘表,遣使奉献,不过杯水车薪。唯有献费,直输中署。州郡不得截留,更无从挪作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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