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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参考西域都护府,制霸绿洲,无畏生长。都护百城,六百万众。它乾一城,足纳百万。穿渠引水,革膜暖棚。再加石炭大兴。采暖保温,水洗水淋,渐于蓟国比同。五十五国,五十六王都,皆以蓟国营城术重造。内外焕然一新,不可同日而语。
奴隶贸易,由盛转衰。只因沿线小国皆灭,无人可捕。大国攻伐,损兵折将,得不偿失。故各方皆约束兵马,彼此克制,不轻启战端。不料贸易往来,反而更盛。
数百万绿洲自由民,皆来自域外。风俗各异,喜好不同。汇聚绿洲熔炉。更加汉风淬炼,向化使然。作用于生产生活,方方面面。机关术更助丝路流金。试想,汲水罐车、营房驼车、列肆篷车、板楯列车等,各式机关车,汇聚成庞大车队。便有大漠马贼,乘夜偷袭。又能如何。
西域大使馆,历经扩建,人满为患。
共同利益之大,断难割舍。
西域都护府,功不可没。待漠北、岭南、东瀛,三大都护府,相继建立。蓟王遂抽掉西域都护府大量属吏,奔赴漠北、岭南、东瀛。充填吏治。
国中备吏,亦纷纷北上、东渡、南下。蓟吏乃国之名产。便在不知不觉间,四大都护府,正根深叶茂,无畏生长。
参考西域都护府,广有百城,足纳六百万众。余下三都护府,任重道远。若能打通冰原南下通道,东西水陆交汇。西域都护府,可经海上丝路,往来岭南,北上蓟国,分赴东瀛,绕行半岛,续接漠北,再经居延外道,重返西域。
蓟王称之为“四方环路”。
那时,身毒半岛,皆为通途。
仲夏月初大朝会,百官列席。
“东瀛列岛,征伐几何?”蓟王居高下问。
“已取地过半。”右丞荀攸持芴跽奏。
幕府三丞,右丞荀攸,掌四方都护;左丞李儒,掌四方护尉;中丞贾诩,独掌治粟、水衡二都尉,并陇右牢城。
“以港扩城,以城护港。广造船舶,逆入枝津故渎。择要津,再造城港,支渠四通,筑堤圩田,四面进取,分割内陆。”蓟王言道:“东瀛列国主,长居泉州。不愿归国,亦无需勉强。”
“喏。”荀攸领命。话说,蓟国因水而兴。机关术并造船术,冠绝宇内。如前所说,轨路无法大行天下前,水运乃第一便利。
凡岛屿,必然中央山脉而四周平原。故河流,皆由内而外,四面散流入海。且凡大河入海口,多有泥沙积成港湾。乃绝佳避风良港。于河口处,立港造城,就地取材,督造大舡。向化岛夷,充填劳力。人力、物力齐备。待船成,沿河道逆进。寻要津沃土,再造新港。
如蓟王所言。四面进取,分割内陆:城、邑、乡、亭、里。
凡立新港,皆如旧港。筑路通渠,筑堤圩田。向化岛夷,督造新船。不出数代,皆为汉土。
东瀛列岛,之所以迅捷如斯。只因王国初立。文明程度,强于部落。类比三韩。只需国主俯首称臣,国民多顺从之。蓟国盐府牢城,皆如此般。
列国主,自入蓟土。贪慕蓟国上邦风华,坐享其成,乐不思归。蓟王亦听之任之。列国王宫,亦陆续修建中。待王城筑毕,随时可东渡归国。
“顿逊海渠,又如何?”蓟王再问。
“亦凿过半。”将作令苏伯持芴奏对。
“待凿穿海渠,当如约出兵,讨平扶南篡位王。”
“喏。”苏伯领命。
“冰原南下之路如何?”蓟王三问。
“都尉玄,已率队开拔。”中丞贾诩,持芴跽奏。历年开拓路线,蓟王已铭记在心。料想,当为期不远。
“若出冰原,当入身毒。”蓟王七海雄心,百官皆知。





刘备的日常 1.84 早朝晏罢
蓟王天生。正因高瞻远瞩,光融天下。
蛮荒之地,一文不值。除蓟王外,皆弃如敝屣,实无人在意。不料竟丰腴如斯。地沃如膏,一季三熟。丛生瓜果,遍地珍馐。四季不冻,八节长青。天赐宝地,竟无生文明。
暴殄天物,令人瞠目。
蓟王窃以为。一般而言。文明由弱及强,大致历经:部落、城邦、列国、帝国。数个阶段。海外荒洲,若非居东西交汇,有繁忙港口。大多处于部落期。
茹毛饮血虽不至于。然却只能制造最初级的工具。以冶炼,锻造为代表的铁器时代,远未曾到来。
扶南国,“其先有女人为王,名柳叶。又有激国人混填,梦神赐弓一张,教乘舶入海。混填晨起于神庙树下得弓,即乘舶向扶南。柳叶见舶,率众欲御之。混填举弓遥射,贯船一面通中人。柳叶怖,遂降。”
“举弓遥射,贯船一面通中人”。射穿一面船身,又中船中人。“柳叶怖,遂降”。
一箭之威,举国投降。
知微见著。蓟王故弄玄虚,彩扎吐火麒麟,林邑蛮焉能不闻风丧胆。
再试想。若以法烛涂抹刀刃,双刃交错,燃起烈火。一众蛮夷,又当若何。
顶礼膜拜,敬若天神。
如此说来。当蓟王乘楼船渡海,授六尺倭人一粒米。天国真味,莫过如斯。倭人痛哭流涕,从此驯服。文明的级差,可谓人神之别。
守护初火的帝国。实至名归。
再深思。柳叶,既为扶南女王,于扶南国而言,自当见多识广,无出其右者。换言之,国中勇士,必无人有此射术。“贯船一面通中人”。因而将激国人混填,视为天神下凡。混填神力,或可比李广射虎入石。言天生神力,不及远矣。
此便是落后文明普遍存在的认知黑障。
窥一斑而知全豹。文明间的高低,其实也很好比较。
蓟王一粒米,驯服岛夷。一场麒麟火雨,征服林邑。与扶南女王旧事,如出一辙。
“扶南女王如何?”心念至此,蓟王又问。
中书令赵娥,回身奏对:“已入金瓯馆。”
“倍加守护,切莫有失。”
“喏。”
先朝后国。
幕府事毕。蓟王又问国政。
右相耿雍,逐条上陈。
蓟王之所以广受赞许。正因位高身正,从未僭越。幕府、封国,为政皆出幕丞、国相。凡有不决,蓟王亦多开朝议,聆听百官论证。再行决断。
王治吏,吏治民。比起权臣擅权,州牧专政。蓟国吏治,为天下表率。
“主公,燕食至矣。”城中自鸣钟响,中书令回身奏报。《周礼·天官·膳夫》:“王燕食,则奉膳赞祭。”注曰:“燕食,谓日中与夕食。”
“暂罢朝议。”蓟王言道。
“早朝毕——”中书令唱报。
“王上为君兴——”蓟王起身,仪仗入后殿。
“恭送主公——”百官下拜。
蓟王起身后,便是百官自由活动时间。尤其大朝会,难得齐聚。趁同僚入偏殿更衣,便有好友离席来见。相约散朝小酌,亦不在少数。门下署鸾栖馆,近在咫尺。殿前登车,转瞬即至。
片刻后,蓟王复归,遂开朝宴。除去无极宫宴,和亲国宴,朝宴乃最常制备。君臣同食,其意深远。且遵宫仪,席面如一,无分高下。蓟王所饮所食,与百官并无二致。
由陪坐侧席之少府并门下先食。确认无误,百官开席。
内臣并私臣,皆是近臣。钟鸣鼎食,礼当如此。
餐毕,另置品茶小憩。待宫人持香炉,散尽酒气。蓟王正坐,百官归位。
宫人擂动醒锣。
“晏(晚)朝始——”中书令赵娥,唱报如前。
“朝都、昌黎二郡,七县如何?”此乃国中头等大事。
“回禀主公,七县民众皆已徙毕,二郡乌桓,亦皆迁入。”右相耿雍,不慌不忙。
“二部乌桓,各有部众几何。”蓟王又问。
“扶黎侯丘力居部,有民三十万众,无虑侯苏仆延部,有民十万众。”右相再奏。
“医无虑山,东西二坂,可曾划分牧地。”
“牧地已划毕。”
“属国都尉,可有合适之选。”
“臣等,窃以为,可由奋威校尉韩当、扬武校尉高览,兼领之。”右相已有定计:“然又虑,归义侯国,乃幕府所辖。由国中校尉镇之,似有不妥。”
“无妨。”蓟王遂看武臣位列:“二校何在。”
“臣等在此。”高览、韩当,各自出列。
“可愿领护之。”蓟王笑问。
“喏!”二将齐声应诺。
“无虑新营,改扬武营。扶黎旧营,改奋威营。”蓟王口出王命。
“喏。”右相领命。
“医无虑山,乃上佳牧地。命二部立王庭于城中,行农牧定居。”
“喏。”
“大小辽泽,可曾丈(量)毕。”蓟王再问。
“皆已丈毕。”右国令黄承彦持芴奏对。
“可筑城几何。”
“小泽,可筑四城,大泽可筑六城。”
“当可再分一郡。”蓟王言道。
“主公明见。”右相实无异议。
百官皆看千石位列,葛城令司马朗。
“禀主公。臣,窃以为,当可再分二郡。”不料竟是南閤祭酒许攸。幕府与封国,泾渭分明。今日为何冒然发声。
“子远,有何高见。”蓟王笑问。
“臣闻,小泽径二百里。大泽径三百里。皆以大辽水为东界。譬如文安泽,并雍奴薮,足可辟十城(文安),七县(雍奴)。又岂止一郡之地。”
时下辽泽泛滥。与先前辽东属国国界,大不相同。循旧例,凡辽泽之内,皆为蓟土。正如督亢、雍奴、掘鲤、文安,一般无二。州郡皆无异议。
“如何划分。”蓟王兴致正浓。
“当循大辽水,并医无虑山,细分诸县。”许攸胸有成竹。
“且取图来。”蓟王言道。
稍后,便有二郡大图,悬于殿中。
此图乃将作寺新晋测绘。远非陈年旧图可比。
话说,建安十一年(206年)曹操开平虏、泉州二渠,以输军需。次年夏,统军出无终,东攻乌桓。时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乌桓扼守要道,行军受阻。
时下,辽东多雨。傍海道,亦非毁于朝夕。




刘备的日常 1.85 辽东之煮
许子远进言,乃为安国之东境。
“此水何名?”蓟王言指大辽水上游来水。
“名‘饶乐水’。”左国令黄承彦持芴奏对:“鲜卑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既此。”稍后又称潢水。此水与长城所包夹之广袤草原、泽淀,本是鲜卑牧地。今为高车所据。
目光顺下饶乐水。西有医无虑山为屏,北有秦汉长城为阻,东有大辽水为堑,南有无虑、险渎二县为界。其中径三百里,皆是大辽泽。
泽中枝津纵横,散乱无序。“地多松柳,泽饶蒲苇”。
蓟王遂有定计:“寻枝津故渎交口,先立港,再筑城。而后顺下,直至与无虑、险渎二县接壤。”
“喏。”左国令黄承彦这便领命。与雍奴薮不同,大辽泽,皆位于大辽水西岸。不可沿水岸,二面筑城。唯有寻泽中枝津故渎,先筑堤锁水,再造港津,扩建城邑。寻枝津交口顺下,直至将大泽纵横分割。
欲圩田,先治水。自蓟王治水督亢始,东西掘鲤淀,雍奴薮,文安泽,国中能工巧匠辈出。都水署更是人才汇聚。
治水的关键,乃锁住河道。修造河堤,先将泽中枝津故渎,水道固定。如此,河水顺流入海,不再淤积成患。而后穿渠圩田,修上(外)、中、下(内),三级渠闸,将大泽分割成纵横阡陌。分与农人,驯田数载,皆成美田。
治水当以都水署为主。
“敢问主公,新城何名?”左国令黄承彦持芴求问。
“效雍奴并文安。取泽中枝津,辅以阴、阳、临、近,相配。”
“喏。”
大辽泽之下,隔无虑、险渎二县,还有小辽泽近海。
“(渝水)又东南,流至房县,注于(大)辽(水)”。小辽泽,便是此水,中途枝津散乱所淤。
前辽东属国六县,便环抱此泽。小辽泽与辽东湾,滩涂相接。与雍奴薮入海处类似。水体稍咸卤。自西北向东南,斜穿小辽泽之渝水,便是天然边界。北岸皆可辟为良田。南岸可广造牢城晒盐。
早在战国时,辽东便以海盐闻名。《管子·地数篇》:“楚有汝、汉之黄金,而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
谓“辽东之煮”,即指辽东沿海煮盐。《汉书·地理志》亦载:“平郭(县),有铁官、盐官”。以掌辽东盐铁。辽东有“鱼盐枣栗之饶”,又说“地饶鱼米盐马”。
两汉之交,突遭大海侵。环渤海,牢城尽毁。
二百年后,蓟王重开旧土。
“如此,当顺下渝水,对岸筑城。南北各置二县。北县圩田,南县晒盐。一县可置数城,当不过十城。”蓟王言道。
“喏。”
“敢问主公。如此,可再辟三郡乎?”右相奏问。
“可也。”蓟王欣然应允。循例,三县为郡。大辽泽可辟二郡,小辽泽独为一郡。与朝都、昌黎二郡区分。
计“九守”:薮东守、安北守、辽海守、朝都守、昌黎守、大通守,再加大小辽泽,三郡守。
新三守之选,如无意外。当出自各城长令。以政绩为先。
待都水署,筑堤治水毕。泽中地利凸显,再任命不迟。
环渤海,百五十座盐府牢城,安置盐户三百万口。再并辽东湾,盐府治下可破二百城。盐户可达四百万。
正因辽东湾长。临渝关至徒河县,沿碣石道北上,需行五百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故临渝令袁霸上疏,求在关外,重筑碣石宫,并筑碣石港。便于往来辽东湾。
“碣石道,五百里无城邑。”蓟王又问:“此水又何名。”
“此水或名‘蒐济’。”左国令黄承彦奏对:“蒐,集也。其上枝津会集,故名之。”蒐济水,后世称六股河。“以河之上游有五枝流,合本河为六,遂名为六股河”。
“此水可有旧县。”蓟王又问。
“前汉时,此水上游,有文成县。”左国令答曰。中书令赵娥,遂取铜钉,按于图上。以示方位。譬如门钉,称图钉。
“可于蒐济水入海处,重建文成县。”蓟王言道:“以扼碣石道。”
“喏。”蓟王高瞻远瞩,百官信服。
临近蒐济水入海口,又见一岛。蓟王再问:“此岛何名。”
“古称‘大海山’。闻燕太子丹,刺秦事败,辟祸至此。因岛上遍生桃花,遂易其名为‘桃花岛’。上有桃花浦,并辽东渔人数十家。”左国令再答。
“可立水砦,常驻水军。”蓟王绝非心血来潮。
“喏。”
右相持芴奏报:“文成至徒河,尚有三百里。可沿碣石道,再分二县。”
蓟王焉能不醒悟:“三县为郡乎?”
“主公明见。”群臣下拜。
如此,当有十守。
蓟国拥辽东大湾过半,近海狭长平原,足可新辟一郡,守卫辽西走廊。串联安北并昌黎二郡。于是蓟王从二郡名中,各取一字,合称:“安昌郡”。
效仿河西走廊。蓟王将安昌所辖郡境,称为“辽西走廊”。至此,蓟王以一己之力,扼辽西,卢龙、平冈、无终(碣石),三要道。经苍海郡,可通鲜卑利亚。
细分之后,群臣振奋。东境之利大,与西境相较,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分四郡,十余县。自上而下,吏治之缺,可想而知。
散朝片刻,太学已知。
首当其冲。四郡太守,并十三县长,当授何人。三百出仕,二千及冠。固所愿也。
门下署,鸾栖馆。
“此事不急。”许攸落杯言道:“闻主公将南下云梦,赴巫山神女之会。待重返,东境诸情,当可明察。时国中稻作将至,待稻作毕,已至岁末。料想,郡县长令,当为来年所虑。”
“子远,言之有理。”荀攸笑赞,转而又问:“然,府、国并行,譬如泾渭分明。我等皆为幕臣,何故多言国事?”
众谋主必有此问。许攸笑答:“先前朝会,右相进言,欲以国中二校,都护鲜卑属国。主公言可。其中真意,诸君焉不知乎?”
众谋主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刘备的日常 1.86 枕山跨海
“子远机变。”贾诩笑赞。
先前。幕府虽持重。然远不及封国。今都护四方,御天下雄兵。更加兼督四州。其利之大,已不下封国。如许子远所言。先前,幕府封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泾渭分明。
为长久计。防吏治僵固,蓟王有意填平鸿沟,令官吏互迁,良性循环。右相乃蓟王心腹重臣,又位列(刘备)四友。于公于私,论知蓟王之深,耿雍自当首屈一指。
于是先声夺人,直言进谏。以国中二校,兼领乌桓二部。
蓟王果然应允。
有鉴于此。为表公心。于是许子远,振聋发聩。以幕僚言国政。
其机智权变,诚如贾诩所赞。
“东境素有‘鱼盐枣栗之饶’。”李儒笑叹:“待圩田大成,当‘地饶鱼米盐马’。”
“新立安昌郡,扼辽西走廊。此地乃阴山、燕山余脉。山谷辐辏,密集孔道。背山向海,形势险要。于(旁)人而言,不毛之地。与我而言,千里沃野。”田丰有感而发:“千里之国,枕山跨海,‘龙盘虎踞,鸾集凤翔’。三兴可乎?”
“三兴可也。”好友齐声。当浮一大白。
于蓟王而言,关东豪强,江东宗贼,皆是难啃之骨。二地譬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以虎狼猛药,扫除顽疾。势必血流成河。不明事理,百姓盲从。豪右施以小利,遂受其蛊惑。裹挟从军,以卵击石。
杀戮一起,死伤无数。如楚汉相争,结为世仇。四百年,积威犹存。不能速战速决,唯有从长计议。
关东为董侯所占,江东为合肥侯所据。假以时日,只需下《罪己诏》,退位让贤,天下不战可定。
“先前一国。今并四州。河北尚未归心,四裔不足安定。断不可轻启战端,授人以柄。一国广济天下,未能耕一余三,更加海外寄田,仍未止损。此时挥师南下,天时、地利、人和,皆与我不利。”戏志才一语中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开海外寄田,又鲸吞河北之地。内外扩张,几无余力。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遂要崤阸(è),以败秦师,匹马觭轮无反者,操之急也(注1)’。我主,年及而立。我辈,远未及老。何不‘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戏志才举杯离席:“再满饮此杯。”
斗酒诗千篇,不醉不风流。
意气风发少年,又岂少曹孟德。
《抑兼并令》下,破坞堡无数。曹孟德得钱亿万。不仅一举还清盖海舰队欠款。又广下贩船券,购买蓟式楼船、斗舰。新得五千匹战马,曹孟德欲效蓟国人马具装,锻造一支强军。取名“虎豹骑”。
二千五百套,人马具装铠(一骑双马)。皆是蓟国楼桑兵甲。
耗费几何,可想而知。
若非至交好友,生死之交。国之利器。蓟王焉肯外流。
只因乃曹孟德所求。蓟王有求必应。
遥想当年,黄巾之乱。曹孟德领黎阳营,扼守大河津渡。遇邺城百姓仓皇南下。妇孺险成黎阳营士,刀下亡魂。危急关头,曹孟德单骑拦阻,又调派船只,悉数运往蓟国。这才全其性命。
蓟王时感叹,定不辜负。
言犹在耳,焉能自食其言。
“刺马刀一,直七千”,“五十湅剑,直千五百”。刺马刀,便是斩马刀。蓟国皆百湅清钢。“吞光秘鳞铠”,人马具装,兵器齐备,作价二十万钱。
二千五百套,共计五亿钞。
好一笔巨款。
便是曹孟德,亦无力支付。
夏侯惇,夏侯渊等人,醉心选拔虎豹骑。上下皆亢奋。便是吕布闻言,已颇多艳羡。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巧妇终难为无米之炊。
如之奈何。
曹操遂开府议,问计群僚。
程立私语道:“明公可知南阳盗贼乎?”
“可是发丘贼乎。”曹操焉能不知。
“然也。”程立再进密语:“谓事急从权,何不效之?”
“嘶……”曹操心中一惊。然转念一想,似无不可。这便低声问道:“近郊何处有前朝大墓。”
程立答曰:“梁孝王陵可乎?”
梁孝王,刘武,文帝嫡次子,景帝同母弟,母为窦太后。七国乱时,刘武率兵抵御吴楚联军死守梁都睢阳,拱卫国都长安,功劳极大。后仗窦太后宠爱,并梁国地广兵强,欲继汉景帝之位,病死未果。谥号“孝王”,葬于(芒)砀山。身前,享尽荣华,“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於京师”。时人事死如事生,料想死后亦不逞多让。
“甄都天子脚下,宗亲贵胄何其多。若知(我)行此事,恐为人所诟。”曹操亦知谨慎。
“此事易耳。”程立言道:“何不命人入南阳,假发丘贼而行之。必神鬼无觉。”
曹操闻之不语。少顷言道:“兹事体大,且从长计议。”
“喏。”
史载“昱性刚戾,与人多迕”。又载:“初,曹操乏食,(程)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由是失朝望,故位不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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