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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楚汉相争,余威犹存。”蓟王慨叹。
“四百年,白驹过隙。郁洲山民,已与汉人无异。”许钦青年才俊,知王心声。
“伯恭,言之有理。”蓟王轻轻颔首:“田氏若愿出山,当可迁入城中安居。如若不愿,亦无需强求。”四百年光阴似箭。还余多少执念,尚未可知。
“喏。”许钦领命。
蓟王此来,乃是路过。待补给装船,便南下江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许钦遂趁机进言:“禀主公,日前有会稽名士,僦船北上。因避风浪,夜泊港中。樯桅折断,尚未及去。主公何不,召来一见。”
“来者何人。”蓟王礼贤下士,天下皆知。
“会稽盛孝章。”许钦答曰。
盛宪,字孝章,会稽名士。为人器量雅伟,初举孝廉,补“台郎(尚书郎)”。与孔融一见如故,“宪下车执融手,载以归舍,与融谈宴,结为兄弟”。前被扬州牧刘繇,拜吴郡太守,以疾去官。稍后江东为合肥侯所占,刘繇北徙州治至寿春。又举盛宪入甄都为朝官。北上途中,遭遇风浪,避入连云港。
“请来一见。”蓟王欣然应允。
稍后。便有会稽名士,升船来见。
“会稽盛宪,拜见王上。”
“免礼,请坐。”蓟王慧眼识玉。然观其气度,似有难言之隐。许是仕途失意。
“谢王上。”盛宪称谢落座。
“闻君与孔北海相识。”蓟王先言。孔融今为北海相,故称之。
“我见文举,‘如旧相识’,约为兄弟。今已近二十载。”盛宪答曰。
“此去当与孔北海相见。”蓟王笑道。言指北上甄都,当路过北海国。
“诚如王上所言。”盛宪恭敬如旧。
“不知刘扬州,举君何职?”蓟王又问。
“尚未知也。”盛宪如实作答。
“前途未卜,心有忧思。”蓟王观其言行,这便了然于胸:“此去北海,旧友相见,若为前途所累,岂非不美。”
“王上明见。”盛宪拜服:“宿疾初愈,本不欲远行。然刘扬州相召,不可不去。”
“既如此,甄都可不必去。”蓟王言道:“孤,徵君为勃海相。”
“这……”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蓟王言道:“刘扬州当面,孤自会手书相告。”时至今日,蓟王欲用何人,又有何人能拒。
待船宫尚书冯美人,取留白敕令一蹴而就。长御安贵人,捧来辅汉大将军金章,蓟王亲自下印。新任勃海相,已为盛宪所有。
“此去会旧友,当无芥蒂。”蓟王取敕令相赠。
“卑下,从命。”盛宪肃容下拜,双手奉过。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既与一门争义孔文举,约为兄弟。人品才情,自无可挑剔。今孔融为北海相。蓟王遂徵盛宪为勃海相。“兄弟争义,二国争相”,遂传为美谭。
蓟王因孔文举而徵盛孝章。只为兄弟相见时,平起平坐,心无芥蒂。
领会其中深意。众人无不慨叹。
蓟王起于微末,并土为王,豪气不减。
暴风折樯,避入海港。眼看前途未卜。不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偶遇蓟王南下,幸为座上宾。不等下船,已为一国之相。出仕河北,得食二千高俸。目送船宫远去,盛宪犹未回魂。
稍后入北海国。与孔融相见。听盛宪备说详情,又取大将军敕令一观。方知此言非虚。
孔文举抚掌而笑:“得此雄主,汉之幸也。”





刘备的日常 1.91 不胫而走
是否豪杰,此事可窥一斑。
萍水相逢,无有预谋为其一。盛宪前途未卜,心怀忧思,是其二。蓟王一眼窥破,仗义相助乃其三。
此事,看似儿戏。乃出江湖草莽,而非王者所为。实则,蓟王自有所虑。
盛宪少举孝廉,补为台郎,与孔融相约兄弟,所经所历,足够担保。被长涂二龙之刘繇,先举吴郡太守,二举入朝为官,一而再,必有治世之才。且出身尚书台,对政令法规,往来公文,一清二楚。足可一用。
更加葛城令司马朗,婉拒迁升勃海相,此生只愿为蓟吏。大位空悬,于(勃海)国不利。蓟王信手拈来,既解人之困,又救己之急。于人于己,二全齐美。
更有一石三鸟。既解盛宪之困,又助孔融扬名。
一言蔽之。『礼法道义大框架内的不拘一格』。便是此中真谛。
果不其然。送别旧友。孔融欣然提笔,以《论盛孝章书(注1)》,答谢蓟王。其中“珠玉无胫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况贤者之有足乎?”之句,遂成典故“不胫而走”。
投桃报李,(大)丈夫(所)为也。
仁人志士,无不心折。
史上,太史慈辟祸辽东,孔融为北海相,常助其赡养孤母。待太史慈归乡,逢孔融为管亥所围,危在旦夕。母遂遣太史慈,匹马单枪,前往救援。事毕,还启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报孔北海也。”
此便是我煌煌天汉。
待不胫而走,已便传关东。会宾客大宴,扬州牧刘繇将蓟王手书,遍示宾客。众人无不慨叹。蓟王亦未曾忘盛宪旧主也。
何为王者。
四平八稳,面面俱到。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一点都不慌。
长江水路。
与赶来相迎之治粟都尉部舰相会。共组庞大舰队,入云梦大泽。
治粟都尉部舰,护卫干支海市,奔赴荆南。三足踆乌,近泊巫山。船宫望楼女仙,皆为中大夫。船宫乃水上离宫。除入鸦巢船坞,维修保养。停泊各处,皆有宫人驻守。一切制度,与地上离宫无异。
正因三足踆乌船宫,与长安宫,甘泉宫、碣石宫等,制度相等。船上一干人等,皆有宫职。后妃领食家俸,宫官领食宫俸。二俸兼得,亦是高薪养廉,勤俭持家。正因宫职多为后妃兼任,无需大肆扩充宫女。蓟国后宫,不过千人。包括三百云霞卫,三百亚马逊。
无怪一众心腹近臣,常为主公抱屈。君不见疏勒篡位王,林邑自立王,蕞尔小国之君,后宫佳丽,皆多过三千。先帝西园,年十四至年十八,裙下开裆,随取随用者,不下万人。
饶是精简如斯,已得三百子嗣。麒麟圣体,世间罕有。
闻蓟王南下云梦大泽。赴巫山云雨之会。众皆以为,必出人伦大事。
盛夏已至,梅雨将息。
云梦大泽,日月蔽兮。
上元夫人领墉宫玉女,奏响昆仑九音。只等与巫山神女珠联璧合,奏古乐《葛天八阙》。引九天神女,降入灵台。
巫山神女峰,闭关石室。
便有二总角仙童,欢喜来报:“恩师,蓟王至矣。”正是江东二乔。
机簧声中,石门徐徐开启。当代神女,仙姿佚貌,不染俗尘。
“为师已知。这便赶去相会。”神女眉黛间,忽起一丝娇羞。巫山云雨,神魂相交。随风潜入梦,春睡了无痕。自被唤醒真我。神女夜夜入梦。温香软玉,无有缺席。
以解灵神之沮晦。换言之,蓟王内外双修。与宫妃女仙修外,与巫山神女修内。
芒砀山,梁孝王陵。
“梁国,故秦砀郡,高帝五年为梁国”。国最盛时,“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国祚二百零七年,共历十二王,从四代梁孝王始,皆葬于芒砀山。
累日大雨,突发山洪。
竟有棺椁,裹挟而出。
乡民惶恐,急忙上报。
“陂水东注,谓之谷水,东迳安山(保安山)北,即砀北山也。山有陈胜墓。秦乱,起兵反秦,弗终厥谋死,葬于砀,谥曰隐王也。”
本以为乃隐王陈胜墓,为山洪所毁。然所出棺椁,无不遵循天子葬制。郡县不敢怠慢,快马上报甄都。
太师王允遣少府东园令,亲往查看。
前汉葬制,与今汉多有不同。且前汉初,多有异姓诸侯王。入陈胜谥号为王,亦大有人在。年代久远,多有毁坏。东园令亦无从确认。于是书报禁中。
稍后奉命开馆,方知乃前汉梁孝王陵。
“金丝悉被抽出,乃至玉缕散落。先王面目,因而腐朽。椁内金玉明器,皆盗掘一空。棺椁轻浮,遂被涌水冲出……”
见东园令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董侯面沉似水:“且说来。”
“另有梁孝王后,棺椁凌乱……似为人所辱。”至于椁中详情,东园令如何敢言。
董侯怒不可遏,竟一时失语。
“何人所为。”太傅王允,待天子问。
“奴婢实不知。”东园令答曰:“乡民言,月初有兵士入山。持……”
“如实招来,不得隐瞒。”王允不怒自威。
“持‘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印绶。言,奉命发丘。”
“何妨鼠辈,竟敢如此行事。”王允亦怒。
不其侯伏完,斟酌言道:“闻南阳多发丘。许是南阳贼众所为。”
“二地相聚千里。若有贼人假扮兵丁,穿州过郡。路上守军,焉能不知。”王允摇头。转而又问:“地宫如何?”
“亦被盗掘一空。”东园令答曰。
“前汉大国之君,地宫珍宝,何其多也。”董侯终于发声:“盗财僇尸,何其过也。”
“陛下息怒。”王允上奏:“盗掘前汉王陵,非一人之功。贼人皆重利轻义之辈。若分赃不均,必起内乱乃其一。金玉明器,沉重难移,必僦车船乃其二。命有司严查,沿途关津,当有所获。”
“太师所言极是。”董侯强压怒气:“依令行事。”
“喏。”
“命人重修梁孝王陵。”董侯又道。
“喏。”




刘备的日常 1.92 姑息养奸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前汉梁孝王陵,被人暗中发丘。不出三日,遍传甄都。卫将军兼领兖州牧曹操,如何能不知。待散朝,急忙回府,暗中相问。
程立答曰:“无明公之令,卑下岂敢妄为。”
“‘发丘之印’可曾收回?”曹操又问。
“其印尽毁,无有缺失。”程立指天为誓。
“如此,必有人暗中陷害。”曹操警惕忽生。
“许,南阳贼人所为,亦未可知。”程立实想不出,何人设此毒计。
“不可不防。”曹操眼中,一闪利芒:“赴南阳一干人等,切莫漏泄。”
“喏。”程立自知事大。转而又问:“敢问明公,何人督(办)此事。”
“司隶校尉李肃。”曹操答曰:“此人乃王司徒爪牙。诛董时亦冲杀在前。不可小觑。”
司隶校尉,号“卧虎”。“职在典京师,外部诸郡,无所不纠。封侯、外戚、三公以下,无尊卑。”此乃雄职。非亲信不可担任。
李肃自领司隶校尉,恰逢朝廷东迁,故名声不显。今奉命督办梁孝王陵发丘之案。可谓正当其用。此时不趁机扬名立万,更待何时。
凡关东之地,关津传舍,吏民出入,皆严加盘查。
待东园梓人(木工)入地宫查看。言,陪葬明器,凡金玉珠宝,皆被盗掘一空,只剩青铜、石木、陶土等,不便搬运之重器。
芒砀山,位于今汉梁国,砀县东北。与沛国接壤。
建初四年(79年),明帝徙封七子刘畅为梁王,以陈留郡郾、宁陵二县,并济阴郡薄、单父、己氏、成武四县,凡六县,益梁国。首县(国都)睢阳。已传五世,今之梁王为刘弥。
与前汉梁王一脉,虽亲疏有别。然毕竟同出高祖一脉,岂能自掘祖坟。奈何国都睢阳,距芒砀山甚远,升平日久,疏于看护。待关东大乱,又自顾不暇。如何能兼顾芒砀山内前汉王陵。
先前。淮泗诸王,以陈王宠为首,心向合肥侯。被王允巧施妙计,一举夺权。举国之政,悉归国相。淮泗诸王,敢怒不敢言。
悉知前汉王陵被掘。淮泗诸王联名上表,求夷发丘贼三族,以治大不敬之罪。
诸王上表,兹事体大。饶是太师王允,亦不敢怠慢。命司隶校尉李肃,速侦破此案。
前汉梁孝王之事,亦广为人知。生前纵情享乐,富可敌国,“筑东苑,方三百余里”,“苑中有落猨岩、栖龙岫、雁池、鹤池、凫鸟。诸宫观相连,奇果佳树,瑰禽异兽,靡不毕备”。死后“斩山作椁,穿山为藏”。地宫所藏奇珍异宝,可想而知。
史上,“(曹)操别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天子闻之哀泣”。“运七十二船”,养兵三年。传闻,将地宫珍宝,劫掠一空后,梁孝王陵,山门裸露,任人出入。当地人称“梁王洞”。
“天子闻之哀泣”。家仇国恨,不共戴天。稍后衣带血诏,诛杀汉贼。亦非天子搬弄是非。即便后世,掘人祖坟,亦是不共戴天之血海深仇。何况时下乎?
汉室宗亲,同气连枝。诸王上表,亦在情理之中。
王允总朝政。出此大逆无道,无君无父之罪大恶极。若不能将一干人等,绳之以法。王允难辞其咎。正如天降灾异,罢免三公。天灾人祸,罪恶滔天。唯王允承担。
对比蓟王,南征北战,劳苦功高,弃配享宗庙。千里封国,多为不毛泽薮。唯取靖陵,重修中山靖王陵庙,四时祭祀,不敢有失。足见祖宗事大。
事死如事生。断不得等闲视之。
事已至此,不可不察。甄都上下,三军用命,君臣一心。司隶校尉李肃,更是马不停蹄,夜以继日。顺藤摸瓜,辗转各地,终有所获。
这便夜入太师府,密报于王允榻前。
“此事当真?”王允面沉如水。
“人赃俱获,卑下岂敢戏言。”李肃答曰。
“来人。”王允当机立断。
“在。”便有心腹廊下应诺。
“速召车骑将军、太仆、尚书令,入府。”
“喏。”
少顷,车骑将军吕布、太仆伏完、尚书令桓典,车入太师府。由司隶校尉李肃口中,得闻详情。无不大惊失色。
“此事当真?”不其侯伏完,亦多此一问。
“人赃俱获,焉有假乎?”李肃反问。
“人、赃俱在何处。”尚书令桓典追问。
“敖仓邸舍。”李肃答曰。
“莫非,蓟王亦牵扯其中。”不其侯惊问。
王允目光深切,心中亦有此问。
“干蓟王何事?”李肃答曰:“卑下已问过船家,欲贩洛阳金市。”
“蓟王乃出宗室,且大汉一藩,富可敌国。何必觊觎先王葬物。”尚书令桓典言道。
不其侯慨叹:“如此说来,‘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印之所出,亦知其人也。”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见铁证如山,王允居高下问。
“若不能绳之以法,难息诸王之怒,难堵悠悠众口。”桓典进言:“太师不可姑息。”
不其侯伏完亦道:“此事天下皆知,太师当自证清白。否则,恐为贼人所累。大位不保。”
“老夫又有何惧。”王允言道。淮泗诸王,借故发难。王允心知肚明。
不其侯伏完,咬牙进言:“关东初定,人性始安。太师若因故免官,朝政旁落,于国不利。”
见王允无语。众人遂频频示意吕布。
吕布终于开口:“君侯所言极是。太师当以国事为重。”
王允不置可否:“奉先既劝老夫。不知(奉先)又能否,国事为重。”
“吕布岂能因私废公。”九尺雄躯,离席下拜:“愿遵太师号令。”
“请太师,下令。”众人齐声下拜。
“吕车骑听令:速遣精锐,驰入卫将军营。解曹孟德兵权,押来见我。待查明此案,再做定夺。”
“末将遵命!”吕布奉命自去。调兵遣将,以攻卫将军营。
目送吕布远去。王允一声长叹:“老夫实不敢轻信,竟是曹孟德所为。”




刘备的日常 1.93 自取其祸
“太师勿忧,且看曹孟德如何自辩。”尚书令桓典劝道。
王允亦等吕布解曹操入府,以便沉冤昭雪,水落石出。
话说,不其侯等人,之所以频频目视吕布。
只因取五千战马时,吕布与曹操,约为兄弟。甄都二镇国之将,义结金兰,肝胆相照,亦是甄都朝野所乐见。曹操御敌于外,吕布护朝于内。如此大河上下,关东内外,皆高枕无忧。
甄都南,雷泽,卫将军营。
中军大帐,忽闻闷声如雷,由远及近。
曹孟德拔剑喝问:“谁人行刺!”
帐外卫士,习以为常:“回禀将军,无人行刺。”
曹操这便安心。话说,自发丘事发,曹操便借整顿兵马,迁居营中。府中事物,皆由三位幕僚掌管。程立更将一干人等,悉数调为营吏。虽不曾杀人灭口,却也不会走漏风声。待此事毕,再做计较。不迟。
将将安卧,曹操猛睁眼。闷声四起,并非梦中所闻。
“不好!”曹操翻身下榻,迅速披装:“敌袭!”
“敌袭——”阙上营士,已吹动号角。
机关楯墙,举火如龙。营门吊桥高悬,环绕雷泽碧水。背后水砦,还驻有盖海舰队。
无知鼠辈,胆敢来送死乎。
“将军。”待曹操披挂出帐,麾下诸校,已赶来相迎。
“关东既定,何来骑兵。”曹操劈头便问。
“许是车骑将军营。”夏侯惇答曰。
曹操心中一动,面色如常:“小心戒备。”
“喏。”
少顷。蹄声渐息,营前止步。
吕布横戟立马,仰头喝报:“车骑将军吕布,奉命入营。请卫将军,曹操答话。”
“请卫将军,曹操答话!”
三军齐声,如雷如鸣。远近得闻,悉数入耳。
曹操心生不祥之感。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不出面,又似心虚。这便携诸校登阙,与吕布相见。
“兄长,所为何来。”曹操先礼。一声兄长,道尽二人私交。
毕竟有赠马之义,吕布心中一软:“贤弟毋忧。愚兄奉命而来,请贤弟入太师府。”
“夜拜太师,何其急也?”曹操明知故问。
“正因事急,故乘夜而来。”吕布言道:“兹事体大,贤弟需谨慎。”
“明日可否?”曹操又问。
“恐不及也。”吕布答曰。
“如此,兄长稍待。”曹操这便打定主意。
“明公不可。”夏侯惇低声相劝:“吕布不明来意,恐为所害。”
曹操已笃定:“虽乘夜来袭。然吕布携百骑奔冲而至,蹄声为号。若果有害我之心,何不衔枚裹蹄。此去,当无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夏侯惇这便醒悟:“然不可不防。”
“无妨。”曹操毕竟问心无愧:“尔等谨守营寨,无我将令,万勿轻动。”
“喏。”
稍后,曹操单骑出营,以示磊落。
“敢问兄长,何事如此急迫。”城下相见,曹操抱拳相问。
见曹操浑然未觉,吕布稍得安心:“贤弟莫问,一去便知。”
“也罢。”曹操心中忐忑而色不变。纵马扬鞭,呼啸而去。
天光微亮。已至甄都城下。
吕布一声令下,城门徐徐开启。驰骋入城,勒马太师府前。吕布并曹操,双双下马。解剑入内,廊下除靴。
“卑下,拜见太师。”
“二位将军免礼。”见曹孟德即召即到。王允亦安心大半。此事,当非曹孟德所为。
待落座,曹操抱拳求问:“敢问太师,何故急召?”
“中牟酒家吕伯奢,孟德记否?”王允反问。
曹操一愣,急忙追问:“莫非所献酿酒法,缪也。”
“非也。”王允言道:“酿法无误,酒品上佳。”
“如此,甚好。”曹操这便心安。
见其仍后知后觉。便由不其侯伏完,试问道:“孟德可知发丘梁孝王陵乎?”
“然也。”曹操仍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伏完轻咳一声,道破详情:“先前,太师早有断言。盗掘前汉王陵,非一人之力。金玉明器,沉重难移,必僦车船。遂命有司严查沿途关津,果有所获。”
“莫非……”话已至此,曹操焉能不知。
“正是中牟酒家吕伯奢,假贩酒为名,暗输贼赃。皆知此人与孟德私交甚深,且传证齐备,并无差池。故沿途关津,皆无人阻拦。不料敖仓港装船时,引酒瓮沉重,乃至麻绳中断。坠地崩裂,露出瓮中明器。”伏完言道:“瓮中所藏,皆梁孝王地宫之器也。”
“竟有此事。”知晓前后诸情,曹孟德一时五味杂陈。非己所为,可就此脱罪。奈何吕伯奢竟私通发丘贼,盗掘梁孝王墓。自取灭门之祸也。
“此人,已被司隶校尉所拿,举家下狱。”王允言道:“事关宗室,论罪当夷三族。我已命三司会审。孟德可愿佐之。”
“固所愿也。”曹操抱拳领命。
“吕伯奢正在甄都大牢。”王允言道:“孟德自便。”
“喏。”曹操领命。王太师所谓“自便”,乃指“自辩”。让曹操“自证清白”也。吕伯奢毕竟一酒家。醉心酿酒,并无权势。如何能手眼通天,盗掘前汉王陵。背后何人指使,曹操疑点重重。若不能水落石出,查出背后主谋。曹孟德恐难,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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