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比起后世,巴掌见方,小小一块,重阳花糕。蓟人所制,皆以满锅为径,蒸制大饵。或以木板,围城一丈见方之蒸箱,再将米粉、豆粉,缀以枣、栗、红豆、杏仁、四季果脯等,层层铺陈。而后取上好薪炭,一夜蒸熟。呈九层楼阁状。
重阳节当日,糕香气漫溢,满城得闻。直令人垂涎欲滴。各家所蒸大锅蓬饵。除去阖家共食,亦分与邻里。便是往来旅人,闻香而至。主人亦与之分享。借菊花美酒一杯,祝君长寿。
“篝火鸣机夜作忙,依然风雨古重阳;织工一饮登高酒,蒸出枣糕满店香。”
蓟人好客,蔚然成风。
民间尚如此,何况蓟王宫?
宫廷蒸糕,居中摆放,如玲珑宝塔。珠光宝气,云雾升腾。二宫太皇、三王太后,端坐帘内。蓟王手捧菖蒲美酒,与群臣、嘉宾,共祝贺。
礼毕,君臣共饮寿酒,同食蓬饵。稍后,中书令赵娥,请开宫宴。
窦太皇,言:可。
便有宫女,手捧呈盘,彩衣蹁跹,行走大殿。美人如玉,秀色可餐。
珍馐美馔,纷至沓来。
钟鸣鼎食,歌舞升平。
南港南岸官渡。
遥看大衍之城,万家灯火。远闻十万楼台,笑语欢声。
张飞挥鞭笑道:“甯姐姐,王都至矣。”
于王宫车驾内,张甯掀帘远观。情深无言,感慨万千。
刘备的日常 145 寡人无情
比起蓟人,历年迁徙至此,不知前情往事。少时,此地还是督亢大泽,张甯便随三墩,泛舟至此。筑堤修渠,圩田造地。重建临乡城,新筑南港。十万楼台,拔地而起。民众渐多,车马忽增。街衢闾里,万家灯火。从稀少人烟,到繁华鼎盛。张甯皆亲眼得见。
数年前,又扶柩南下,葬父林虑。
彼时情形,历历在目。
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不知不觉,已将临乡视为归宿。
心念至此,忽觉蓟都“临乡”之名,意味深长。临,近也。
刘备督造南港时,从东南向濩淀水路,引东西直渠,便是南港水路。时南港直渠,宽二十余丈。排建‘丁’字长堤,可对面泊船。后船运大兴,二十余丈亦不足停泊大舡。于是将,南港面陈十里水路,拓宽至百丈余。又倍增东西直渠,方才足用。
以木兰大舡,长二十六丈,宽六丈七尺八寸,为例。
足可泊千艘。大小船只,周而复返。千帆竞渡,绝非虚言。
南岸津渡,西为官渡,东为民津。西为右,右为上。车驾列队上船,使往北岸。
“可是翼德?”遥见对岸来船,三叔这便唤道。
张飞大笑:“是俺!”
“对岸可是三叔。”张甯隔窗问道。
“正是。”张飞笑答。
先遣族中兄弟,义弟,远赴林虑去接,今有遣三叔来迎。其中深情,张甯涓滴在心,汇聚成潭。
寡人无情,三墩有爱。
不言增益,衡量利弊。反与孤家寡人,谈情说爱。愚不可及也。
公孙王后,如有神助。嫡长子之所出,三百子嗣之嫡母。八王子,皆与家中诸姐所生。窥一斑而知全豹。蓟王情长谋远,爱恨分明。
除去和亲大利,并优生优育。蓟王鲜有纵情声色,只为一夕欢愉。先帝所赐宫中十美,仍豢养在洛阳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中,十年如一。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各方所献美人,不下数万,乃至十万。蓟王皆婉拒。笔笔例证,何须多言。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此瓢虽大,终有衡量。
一国之君,利益优先。
“贤姪,一路安否?”车落南港,三叔先言。
“回叔父,一路安好。”张甯本欲下车来拜,却被三叔所止。三叔言,贤姪未入家门,岂能半途落脚。恐有不吉。神鬼之事,将信将疑。且口出三叔,张甯亦不敢违命。
“九九重阳,王宫大宴。闻贤姪将至,王上既命我,前来相迎。”三叔豪气不减当年:“若非忌二宫太皇当面,王上自来矣。”
“小弟乃一国之君,岂能君前失仪。”闻此言,张甯心头一紧。唯恐刘备大喜忘形,有失君仪。转念一想,当不止于此。这便稍得心安。
五里长街,转瞬即至。
临乡南门,巍峨耸立。九龙三柱,横跨左右御道。灯火通明,蔚为壮观。有柱必有台。条石堆叠,上下九阶。环以卧棂石阑。稳如泰山。自铜柱下经过,无不心生震慑。
蓟人贵北。然百官十日一朝,凡事不决,皆可面陈。百姓却无有此权。故,蓟王将九龙华表,立于城南置楼前。凡有不平事,皆可向柱下“九龙卫”伸冤。九龙卫,乃出门下绣衣吏,可直呈北宫瑞麟阁。
九龙桓表,乃北都奇观之一。
故中央御道,又称九龙长街。
风清月朗,夜色正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百官、姻亲,皆已微醺。
“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自香来何须花。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吟成白雪心若素,闻尽梅花香自真。昔日浣纱今日恨,玉人如许愿相亲。繁华过处终是梦,薄酒一杯敬良人。”
灵辉殿内,蓟王起身,请太皇罢筵。
“恭送太皇,恭送太后,恭送主公(王上)。”百官、姻亲,同声下拜。
将入后殿。忽有少府女官,趋步近前:“禀主公,林虑车驾至矣。”
“哦?”蓟王喜上眉梢:“速去前殿相迎。”
“喏。”王命不敢违。左右仪仗,这便移驾,奔赴前殿。
“主公?”百官醺醺然,以为眼花。待定睛一看,急忙驻足行礼:“拜见……”
“免礼。”路过薮东守乐隐,蓟王笑答:“事急从权。”
不料乐隐酒气上头,瞠目言道:“我泱泱大国,天朝上邦。固若金汤,安于泰山。何急之有?”
“乐公慎言。”一旁辽海守郭芝,亦蒙眬醉眼,踉跄上前。
乐隐,瞠目结舌,犹未知所以然。
“哈哈哈……”蓟王长笑。
百官亦遥指乐、郭而笑。君臣皆醉,其笑皆晏晏,其心有戚戚,其乐也融融。
贾诩等人,居高远眺。见猛张飞一马当先,引车驾驰入宫城。这便心领神会。一切皆在不言中。
“大哥!”张飞滚鞍下马,跪地拜见。
“三弟速起。”刘备把臂扶起:“甯姐姐何在?”
“大哥且看。”张飞瞪大环眼,眼神示意。
与刘备四目相对。窗内玉人,日思夜想,素服泪染。
“速去。”见左右国相先行,中丞贾诩亦不甘其后。
百官纷纷醒悟,急忙整理衣冠,快步下阶。聚于蓟王身侧。
不等王驾停稳,刘备伸手捉缰。西极良马,随即止步。
刘备门前相迎:“甯姐姐,安否?”
余光所及,忽见百官长揖及地。车中张甯,一路担心,终是大急:“小弟仪仗速回,不可有失君仪。”
刘备笑道:“今日无有外人。”言下之意,家国天下。百官先是蓟王家臣,后为蓟国之臣。
左右国相亦近前来拜:“拜见甯公子。”
“二位国相速起,张甯岂敢受此大礼。”张甯急道:“小弟速回。”
刘备这便笑道:“长夜已深,诸位先回。”
“喏。”百官齐声应诺。
公车列队入宫,将百官接回。
蓟王亲自执缰,驾车驶往西宫殿前。张飞嘿声一笑,正欲上马去追。却被三叔一把扣住手腕,瞪眼喝问:“你去作甚?”
“俺……”张飞如何能不醒悟。
“哈哈……”众兄弟,齐声大笑。
刘备的日常 146 心安吾乡
百官车驾出宫,朱红宫门徐徐闭合。
蓟王宫,号“一里之回”。四面宫门,下穿东南西北四宫。宫墙与四宫,分属内外。外墙守备,隶属门下署绣衣吏。内宫守备,则隶属函园姬并云霞卫,及观天阁女仙。
宫门横穿四宫,内外宫门,建有谯楼及门阙。暗藏千斤闸,并城门机关器。欲入蓟王宫,需过两道门。内中“回”字宫殿,本就是机关坞堡。清钢卷帘门、清钢琉璃壁、守城机关器足备。堪称固若金汤。
西宫前御道,车驾停稳。
蓟王自下御舱,便有宫人趋步上前,开启车门,扶张甯下车。
“先去见母亲。”蓟王笑道。
“好。”一路惊心动魄,张甯犹未回魂。蓟王领百官,正殿相迎。礼仪之重,小女子如何承担。恐为人所诟,乃至大婚之前变生肘腋。患得患失,心惊肉跳。
殊不知,蓟王有礼有节,从未有失。九九重阳节,百官列席,因亲齐聚。更为祝二宫太皇,三王太后长寿。堪称盛典,亦不为过。然甯姐姐车驾入宫前,便已罢筵。恭送二宫太皇,三王太后先移驾。门下署,又送姻亲出。待百官鱼贯下殿,早已礼毕。
如蓟王所言。在场百官,皆是家臣。家国天下。以家事论国事,亦是礼法所规。
“拜见母亲,拜见义母。”西宫增城一重殿,张甯趋步近前,帘下跪拜。
“免礼。”王太后撤帘相见。张甯之事,右国令事发时,刘备已事无巨细,悉数告知。然时母亲,似并不意外。正如少时,公孙长姐入家门,一身二主,母亲亦从未错认。
母亲兰心蕙质。老宅旧事,无有不知。只不过,不愿说罢了。
待宫女捧来坐席。蓟王并张甯落座。
王太后遂问:“一别数载,心安否?”言下之意,可还有心愿未了。若心有羁绊,断难安稳度日。蓟王后宫,仪轨礼法,不比民间。人在宫中,心在宫外,覆水难收,断难两全。趁生米未煮成熟饭。于大婚之前,王太后当有此问。
“张甯此生,再无他念。”甯姐姐肃容下拜。“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后人诚不欺孤。
“如此,当入我家门。”王太后亦得心安。这便转问蓟王:“我儿,可定婚期矣。”
“喏。”
“金华殿,尚未造毕。可暂居于,易迁馆中。”王太后虑及,张甯与窦琼英,本是金兰故交。于是将其置于窦妃居所。易迁,仙人所居宫名。位于北宫三、四二重。侧倚十字飞阁,出馆,便可下北宫苑。凡与仙门,沾亲带故,多居于此馆。如美人田圣,美人骆晹,美人卢暒的等,称“易迁美人”。各有仙号,“钩弋夫人”,“冥蝶夫人”,“幽姬夫人”。
许师钟瑷,并当素、当昔,三美人,乃慧妃媵从。故居于常宁殿,称“常宁美人”。
易迁馆,再入张甯。天师道,日月星,三大女刺客齐聚。无有遗漏。
“张甯,从命。”虽不知王太后此举,有何深意。甯姐姐却不疑有他。
循例,后妃嫁入蓟王宫,皆需先入长安行宫。验明正身,调养身体,初录诊籍,习汉宫仪。张甯则一概省去。
拜别三王太后。刘备并张甯,前往北宫。与公孙长姐相见。
凤凰殿。
张甯先礼:“拜见长姐。”
“甯妹,免礼。”于夫君身侧落座,公孙长姐果有神助。大汉母凭子贵。刘备又倍加珍爱。长姐稳居六宫之主。无可替代。
“路上辛苦。”长姐先言。少时老宅,长姐守前院,甯姐姐护后院。三墩母子,才得以周全。后虽往来家中,探望窦琼英。却皆素纱遮面。直到真身与右国令一同大白天下,刘备亦未曾见过庐山真面。相处二十余载,虽不见容颜,却早已深刻入骨,断不会错认。尤其剪水双眸,三墩自幼便过目难忘。若说甯姐姐身上还有何处,记忆犹新。当属……
“小弟?”见刘备略显失神,长姐柔声轻唤。
“在。”蓟王一笑扬眉。
“观天阁呈报,十五日为吉。”长姐言道:“行大礼可乎?”
“可也。”刘备无异议。
“尚有五日,可备甯妹婚仪,断不会有失。”长姐宽慰道。
“全凭长姐做主。”闻婚期既定,张甯苦尽甘来。
“一路劳苦,且去馆中安寝。诸事,明日不迟。”长姐又道。
“甯,告退。”张甯拜退。便有宫人引路,入易迁馆歇息。洗尽舟车劳顿,明日便有侍医入馆。初录诊籍。诊籍可充门籍。如先前,张姜子、李真多,初录诊籍时,得评“俱合法相”,万中无一。
目送张甯出殿,长姐忽问:“小弟可曾见过,甯妹真面目。”
“未曾得见。”刘备如实作答:“然,断不会有错。”
“妾,亦如此想。”长姐轻声道:“甯妹嫁入家门,小弟身后无忧矣。”
“如长姐所言。”刘备轻轻颔首。
北宫,易迁馆。
“拜见圣女。”窦妃、田美人今夜侍寝,唯剩骆晹、卢暒二人。
“二位姐妹,免礼。”见二人风姿绰约,艳光逸丽。张甯微微一笑。心道:小弟容成术成。
“敢问圣女,可有圣谕。”卢暒先问天师道中事。
“并无。”张甯答曰。
“师门之事,圣女可有计较。”卢暒又问。
“天师道一分成三,譬如天下三分。”张甯答曰:“鬼师(张鲁)于汉中兴五斗米,足可传世也。”
“不瞒圣女。正因我儿弄险,不辨真主,妾心难安。”卢暒心中忧思,不吐不快:“夫君与太平道,势不两立。若他日,天下传檄而定,我母子又当何去何从。”
“无妨。”张甯早有计较:“汉中五斗米,江东浮屠祠。皆是助小弟,三兴之道。”
“圣女,何出此言?”卢暒忙问。
“天机不可泄也。”张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刘备的日常 147 绝非等闲(修)
张甯乃神上宗师之女,天师道日月星之一,号“太平圣女”。黄巾播乱,仙门式微。诸夏仙门,共御西佛之势成。自蓟王兼督四州,天师道于河北销声匿迹。关东更是满目疮痍。污衣道占尽陇右,江东又为清领道所据。唯汉中并巴蜀,盛行五斗米。
如前所言,后宫乃利益之集群。仙门之利大,何必多言。
眼看三兴在即。朝堂之上,岂无天师道一席之地。
“敢问圣女,可有媵从?”卢暒又问。
“并无。”张甯答曰。
“甘后择张姜子,李真多为媵妾。其中深意,圣女当知。”骆晹言道。除去寥寥数人,无人知晓,甘后真身。故骆晹、卢暒等皆以为,乃出千秋三师,甘始之女。
料想。三殿女仙中,唯上元,并麻姑,知晓。二人深得蓟王宠溺,必不会多言。
然张甯是否知晓,不得而知。
张甯轻轻颔首:“卢姐姐,言之有理。不知二位姐姐,可为媵乎?”
“我等先入,如何再嫁。”卢暒摇头:“当另觅她人。”
“何人?”张甯顺其言。
“赵爱儿,幽州别驾,渔阳赵该姊也,少入吾门,天姿严丽,号‘东华夫人’,可为媵从。”卢暒早有准备:“另有新野郑天生,淑质绝丽,号‘含真夫人’,其子邓芝,年不及十五,以魁首之姿,入太学坛。”
“东华有其弟,含真得其子。”张甯不置可否。
“正是。”卢暒毫不隐晦:“夫君托孤重臣,三朝元老。尊尚父,号东父。圣女大婚之后,恐难再纳新妇入门。时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甯笑道:“二位心意,我已尽知。”
“敢问圣女,意下如何?”
“今日困倦,明日细思。”张甯并未明言。
“如此,也好。”二人不疑有他。终归师出同门,今又同入蓟王家门。自当勠力同行,携手应对。
步入寝室,张甯一声轻笑。
小弟后宫,绝非等闲。
汉中,南郑,国师府。
话说,自史侯汉中登基,大赦天下。策封张鲁为“国师”,自号“道君”。拜张济为骠骑将军,开府、假节,封祖厉侯。与国师张鲁,共掌朝政。
李傕为镇西将军,封池阳侯。郭汜为镇东将军,封美阳侯。樊稠为镇北将军,封万年侯。杨定任镇南将军,封平阳侯。
稍后,命郭汜,出屯上庸,以御荆州逆进。樊稠、杨定,分驻阳安关隘,阴平桥头堡,守备汉中要道,震慑巴蜀豪帅。
镇西将军李傕等,九九重阳回朝。国师张鲁,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兴而归。
殿中唯剩镇南将军杨定一人。
只见他,双目泛白,面色痴呆。摇摇欲坠,呓语喃喃。
张鲁披头散发,对面做法。一手持博山炉,一手持天师钟(铃)。所施大法,正是“摄魂术”。
幻术必借幻药。博山手炉,烟气氤氲,送入口鼻。天师摇铃,叮当作响,动荡心神。杨定中术渐深,终被摄魂。
“呔!”张鲁变换鬼面,厉声喝问:“汝是何人!”
“镇南将军杨定。”杨定知无不言。
“来自何方。”
“来自西凉。”
“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有老母妻儿,五十余口。”
“长坂坡,何人投井?”
“……灵思何太后。”
“何人相救?”
“蓟王出手。”
“何太后,今何在?”
“……何…太…后……”杨定狰狞五官,抖擞牙关,满脸横肉,无风自颤。鬓角汗如雨下。
“如实招来!”
一声暴喝,寒心破胆。杨定终是道破隐秘:“便是甘后!”
言罢,即倒。
堂内一时,落针可闻。
须臾,鼾声四起。张鲁自揭鬼面,心中惊怖,可想而知。
少顷,米道圣女张玉兰,从天而降。
“如何?”
“阿斗,乃继父亲子也。”张鲁答曰。
“当是麻姑金针刺怀。”张玉兰答曰。
张鲁又道:“甘后,便是何后。”
“竟有此事。”张玉兰亦是一惊。
“继父不欲杀母立子。故救何后于长坂。神智夫人,携子南下时,认千秋三师之甘始为义父。故称甘夫人。”张鲁已想通一切。
“湖海传言,五帝之子,皆出东父。麟子阿斗,正应赤帝子。公孙王后嫡子封,应玄帝子。若秦后生子,当为白帝子也。”张玉兰言道。
“另有黄帝、青帝之子,又应何人?”张鲁必有此问。
“天机未露,不得而知。”张玉兰,转而言道:“闻倭妃那美,诞公主台与。另有祝融氏苗裔融漓,年不及笄。已被王太后养于西宫。二人,必证其一。”
“天下必为继父所得。”张鲁已有定计:“你我兄妹,当谨记。”
“大兄所言极是。”张玉兰又问:“左仙人,可有传书。”
“尚未有也。”张鲁亦颇为顾忌。乌角先生左慈,暗授机宜。命张鲁入汉中,夺五斗米教。光阴如梭,数载已过。左仙人镇守陇山大震关。却再无片语只言。
天下三分,何时一统,遥遥无期也。
“小妹,阿母可有传书?”张鲁忽问。
“尚无。”张玉兰,美眸瞬显慌乱。
蓟王都,北宫,易迁馆。
许是旅途劳累,亦或是终可放下心防。张甯足睡迟醒。
待洗漱梳妆,尚不及出室。窦妃并田美人,一夜侍寝,姗姗归迟。张甯归来之事,昨夜已从枕边得闻。虽牵挂金兰密友,奈何情到浓时,身不由己。待侍医善后,沐浴更衣。入馆相见,已过午时。
命宫人送餐入馆。同案共食。
窦妃以茶代酒,为张甯接风洗尘。美人田圣,亦侧席作陪。
见窦妃,妩媚娇羞,春潮未褪。美人田圣,娇媚毕露,眉目残红,不逞多让。张甯一笑会心。遥想当年,窦大将军兵败枭首,满门流徙。唯恐被奸人所害,张甯送窦氏,辟祸楼桑。转眼将满二十载。
共入蓟家门,二人皆得偿所愿。
“闻夫君欲聘以王后之礼,因何拒之?”窦妃笑问。
“你我自幼入家门,岂能与长姐相争。”张甯笑答。
“夫君尊‘尚父’,号‘东父’。东父者,东王父也。若为后,生子可为帝乎?”窦妃叹道。
“五帝之子,天命所归。岂能强求?”张甯心如止水。
说千道万,大汉终归母凭子贵。
刘备的日常 148 轻云闭月(修)
“媵从何人?”不料窦妃亦有此问。足见此事,非同小可。媵制,上古有之,今汉沿袭。必有大利。否则,如何能流传至今。
“尚未得选。”张甯如实答曰。
“甘后择李真多,张姜子入媵。闻吴房君华妁,亦正急觅媵从。”窦妃劝道:“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主二媵,正当适宜。”
“我出身太平道。世人皆视如洪水猛兽,避恐不及,焉敢与我为伍。”金兰至交当面,张甯遂道破心思。
“原来如此。”窦妃这便了然。诚如张甯所言。天下大乱,黄巾祸首。蓟王曾下令,灭太平道众满门,夷三族。足见为祸之烈。张甯乃右国令女。又与蓟王自幼相伴,寒暑易节,情深义重。蓟王忠义两全,情长谋远。又岂会弃之不顾。然毕竟太平圣女。若冒然与之为伍,焉知蓟王爱屋及乌,还是延祸迁怒。尤其天下仙门,本就因天师道,而与大汉貌合神离,渐行渐远。甚至,如徐州陶恭祖,江东合肥侯,皆大力扶植佛门。其用意,正如先帝立鸿都门学,欲破士大夫垄断。扶立西佛,乃为灭诸夏仙门也。可想而知,张甯择名女仙入媵,不过是一厢情愿,自取其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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