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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吴钩雪明
定策
作者:吴钩雪明




第一章 遥关
    遥关塞外,北风萧瑟,绝壁千仞。

    雄关依山傍险,东西两侧群峦连绵不绝。

    遥关以北,通换马口,再过昌奇河,直抵北人的边陲重镇壶城。

    遥关以南,近百里的群山起伏,唯中间一条空谷蜿蜒曲折。山林中多松柏、少鸟兽,肃杀幽绝,自古便是兵家用兵之地。

    遥关城头,一人身着墨金色铠甲的老人瞩目眺望着五十里外的营寨。

    那人身上的甲胄由几百片山字形甲片错扎而成,流光溢彩极是夺目。甲两边肩膀的地方各有一个铜质的虎头不怒自威,胸前按着暗金色的护心镜,身后披着白袍。那袍子在初春的北风中咧咧作响。

    老人名叫方起,字洪野,出身虞国名将世家。祖父方纪是青州昌阳人,本是一个草莽英雄。因忠义勇武而被虞太祖赏识提拔,为开国四将之一,爵封昌阳候。父亲方牧北抵匈奴二十年,壶城一战大破胡人十万骑兵,官至太尉。

    方起自小就跟随父亲从军,年少便表现出同龄人少有的沉稳和机敏。壶城大战时,年仅二十五岁的他,作为偏将率几千骑兵拦截匈奴大军后路,斩获过万。从那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方起就成为了虞国战神的代名词。而最让他威名震于天下的,要数太仓口大捷。

    虞承帝平乐十二年,扬州陈王叛乱。面对声势滔天的叛军,朝中众多文武大臣都建议退保关中,只有方起力排众议率军迎战。方起和叛军对峙了半年之久,用连环计故意漏出一路破绽,将二十万叛军引入圈套。最终,方起于太仓口设伏,斩敌五六万,俘获十余万,更是生擒了陈王姚丛本人。从此以后,白袍韩信的赫赫威名,可谓世人尽知。

    经过此役立下的不世功勋,方起坐上了大将军的高位。然而,年老的承帝已不复少壮时英明神武的帝王风范,渐渐开始亲近弄臣和宦官,甚至迷恋上长生不老的方术。方起屡屡进谏之下,换来的是一张刻着帝王大印的贬斥诏书。于是,方起就接替了故去父亲的职位,在虞国西北边的门户遥关上,为这个帝国看了整整十年的大门。

    遥关是南北两个世界之间的分界线。

    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和草原交错而成的跑马扬鞭,复杂而繁多的游牧民族,带着或相同或迥异的血统在这里悉数登场,各自称王数百年后又匆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南边则是城镇、炊烟和田亩交汇而成的熙熙攘攘,这的人从来都是最初的那些人。这些被称作百姓的人们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盛与衰落,然而这些王朝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某个皇宫里披着黄色袍子的人,姓刘还是姓李的差别。

    此时,虞国已经立国将近一百年。一般这个时间,本应该是一个王朝最安定最繁荣的时刻。但是随着承帝突然驾崩,他生前最后十多年朝中几个权臣之间互相暗涌的争斗,朝堂外天下十三州此起彼伏的天灾和暴乱,以及临走时留下的年仅岁的继位者,都给这个帝国的前途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可能,唯一的欣慰就是。帝国西北边最重要的位置,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年将军。

    胡发皆白的方起紧锁着眉头,他身后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那青年长的俊朗清秀,身材甚是挺拔。身上穿着白甲,身后也披着白袍,手中戳着一把银色长枪。这枪有个名目,唤作游龙枪,是方家的家传武艺。因枪法招式潇洒,形似游龙而得名。

    这青年正是方起的末子,名叫方权,字季天。方起共育有子女七人,其中儿郎四个。论武功当属老二方璇最佳,论谋略又以老三方玑为最。但老末天资聪颖、相貌端正,又是老来得子,是以最得方起喜爱,常常留在身边。

    “父帅,斥候来报,匈奴营中锅灶不过两三千口。以此推算敌军仅两三万人,应不足为虑。”军中埋锅造饭,以十人为一口,故斥候常以锅灶来推算兵力大小。此时匈奴与中原相交日久,生活习俗渐渐同化,军中饮食也与中原相似。

    “轻敌是兵家大忌,这才上战阵几时,就忘了我平日的教导”方起虽然年过六十,但英雄气魄不减当年,其姿挺拔威武,语态之中自有三分威严。

    方起回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方权,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自你祖父壶城大捷,阵斩匈奴王夏叠,四十年来北人不曾有所异动。方今主上崩逝,新皇年幼,朝野不宁。北人趁机而来,自是大有图谋。你怎敢以敌军兵少而轻视。”方起一生大小几十战,从无败绩,素有白袍韩信之称。其兵法武功,具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然而临敌对阵时沉稳谦逊,从没有小视了对手。

    “是,孩儿知错了。”常留在父亲身边也就代表每日都要受到父亲教导训斥,方权从小对这位纵横一生的父亲敬畏之心更胜于亲爱之心。

    “从壶城到遥关二百余里,北人不足三日便连破我军四道营寨进军至此。可见其尚武彪悍之风不减当年。”方起的目光再次眺向远方的营寨,续道“权儿,你可知北人此次领兵主将是何许人”

    北人即匈奴人,匈奴一词是中原地区给北方游牧民族起的蔑称。但是随着两个民族之间交往的深入,直呼蔑称实在不妥,所以自持身份者就改称北人。而在匈奴人自己心中,



第二章 使节
    父子二人正各自沉思之际,忽然从匈奴营寨的方向飞马而来了一人一骑。那马雄健异常,

    奔行在连绵的山岭上如履平地一般,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关下。

    “报!”传令兵沿着城楼石阶匆匆跑了上来,停在方起身后大约十步的位置。拱手行礼说道:“匈奴使节叩关,说是有书要面呈车骑将军。”

    方起原职大司马大将军,在虞国众朝臣中是第一号人物。后来因为屡次谏言而渐渐被承帝厌恶,于是承帝暗中指使言官弹劾方起自恃功高、结党营私。朝堂文武众人一场争论之下,将方起贬为车骑将军兼任凉州刺史,同时撤俸三千石,外放遥关戍边。

    “帅帐奉茶。”方起收回远眺的目光,心中略一沉吟,不知道来使何意。

    “诺”传令兵再次拱了拱手,从城楼退下去传令。

    当时有介者不拜的风气,源自于汉代名将周亚夫觐见汉文帝时说道:“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汉文帝于是称赞周亚夫治军严整,是真正的将军。所以后世军营中士卒参见上级都只行拱手礼即可。

    方起父子同亲兵数人来到中军大帐,方起整了整衣甲,端坐帅台正中传命领匈奴使节入见。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上下的方脸大汉迎面走了进来。那大汉满头披发,身穿着革制皮甲,腰上缠着一条粗壮的马鞭,大踏步进账微微颔首行礼,匈奴人的豪放粗犷之气浑然而出。

    通译官还没有张嘴说话,大汉就自己说道:“夏人呼延达,参见方将军。”

    当时为了南北两边的往来,军中常设着精通几种语言的通译官。这大汉既然自己会说汉语,也就免去了此节。

    “好一个北方壮士”方起在心中暗喝了一声彩,对匈奴使节不行跪拜礼不以为意,缓缓说道:“客君远来,所为何事”

    “奉单于三王子,右谷黎王兼左大将夏武罗之命,呈战书与将军”

    匈奴官制通常设左右二人。如左右贤王、左右谷黎王、左右大将、左右大奋威将军等等。而匈奴以左为尊,一般左谷黎王掌行政,右谷黎王掌军政。那夏武罗位居右谷黎王,兼领左大将,职位就是匈奴众军之首。

    “哦你家王子还知道战前下书么”

    方起命人接过呼延达怀中的羊皮书信,挥手放在帅案前淡淡说道:“但你主已然进军一百多里,斩我将领六员、兵丁千余人。这时候才下战书,晚否”方起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句句有如利剑英气逼人,其色不怒自威。

    呼延达面对方起的质问毫无惧意,挺了挺胸含笑着说道:“春秋时有位宋襄公想要争霸于诸侯,于是与楚国在泓水对战。宋襄公在河左岸列好阵势等着楚军,身边有谋士建议:击其半渡,楚军可破。但宋襄公空谈仁义,不愿意在楚军渡河的时候趁机进攻,失去了最好的战机。导致兵败身死,霸业尽失。将军觉得宋襄公此人如何呀”

    “谬论,宋襄公与楚国对阵之前双方早有战书往来。他贻误战机是双方正式交战之时,与你主不宣而战,偷袭我前军营寨的行为怎么能相提并论”

    “当初兵圣孙武子论战,言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乃兵家之胜。”呼延达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方起继续说道:“孙武子这段话可以称作兵家千古至理,将军岂有不明”

    方起听到匈奴使节的话,略微一愣,手指着帅案上的战书问道:“真如客君所说,那此间这封书信,又作何解释”

    “回将军。我家三王子言道:将军乃白袍韩信,英雄威名震于天下,素为平生所仰。前者战无名之辈,不屑一顾。现与将军战,不可失礼。呈此书略表仰慕敬重之情。”

    方起见这个匈奴使节不仅精通汉语,更对汉家史集典故多有涉猎。兼之才思机敏,应变自如,与他粗犷的外貌反差良多,心中暗暗诧异。赞道:“客君好口才,好气魄。”这才拿起羊皮书信,在案上铺平展开,见信曰:

    “夏单于三王子、右谷黎王、左大将夏武罗

    敬拜虞昌阳候、车骑将军、凉州刺史方将军

    昔商纣失德,周武并伐。会诸三军,天下咸服。故天位无常,有德者居。

    前虞承帝昏聩,倒行逆施。任用宦臣,罢斥忠良。朝野动乱,四海沸腾。汉地百姓民生凋零,九州疲敝。比商纣之世,犹有过之。今承帝崩逝,太子年幼。外戚专权,朋党结私。朝政昏暗,无复以加。天下子民失之所望。

    虞国自太祖武皇帝至今,得国近百年,气数已衰。夏单于仁贤爱士,威德广布。兵锋所向,高丽俯首。旌旗所至,乌孙称臣。去岁彗星掠北斗,术算天命在北,夏皇当立,此天道也。将军乃当世豪杰,明辨是非,岂敢违天命、抗天道呼

    今奉夏单于命,统雄兵十万,控弦纵马,欲与将军会猎遥关。解天下百姓之困,成万世不朽之功。望将军顺天行事,以免自误。”

    “好一个顺天行事,以免自误!”方起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怒火。斜视着呼延达说道:“你家三王子这篇书信,漫篇挑衅诽谤之言,简直无礼至极。他派你来此,就不怕我杀你泄愤么”



第三章 父子
    方起最近的胃口不太好。毕竟,从十几年的老马身上割下的马肉,对于一个六十几岁老头的牙口来说,是有些为难了。和往常一样,方起早早来到遥关南面的城头上,眺望着远处雁谷谷口的密林。本应在十五日前的黎明就出现在那里的运粮队,到今日也不见踪影。

    是的,方起的军中要断粮了。

    遥关城内本有近两年的存粮,那是遥关号称八万精锐将士十来年屯垦的成果。八万精锐,十年的任务就是种地。可徐州一场大灾和司徒梁翼的一封手书,把遥关将士这仅有的一点成果也夺走了。

    当兵要吃粮食,百姓也要吃粮食,但粮食毕竟只能从土里长出来。一场旱灾带来的不止是两边不能相顾的尴尬,可能还是一个帝国的覆灭。

    梁司徒在信内曾向方起建言,让其门生汉阳郡守黄斌筹措军粮,暂时按月供应遥关的用度。待到来年全国各地的赋税收上来,再将方起这的缺口如数补上。

    方起接受了梁司徒的提议。虽然这样以来,黄斌这个汉阳郡守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凉州的赋税和财务大权,成为了凉州实际上的长官。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的光景过去。关内低落的士气让人实在无心操练,关外北门下匈奴人的营寨也如往日一样,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

    自从呼延达送来那封战书之后,这一上一下,就这么对视了十几日。

    犹如两个绝世的剑客,谁都不愿贸然先刺出第一剑而让对方寻到丝毫破绽。因为对于这样的剑客来说,一丝一毫的破绽就意味着生死的差别。

    “父帅,正午了,您吃点东西吧。”方权端着刚煮熟的老马肉走了上来,身后白袍被城头的风吹的猎猎作响。后面还跟着几个兵士拿着案台和酒具等物。

    “帅帐内太气闷,孩儿知道您不愿在那进食。这不,孩儿命人将案台也搬过来了,这景色好,儿陪父帅小酌几杯如何”

    这几天方起胃口不好可忙坏了方权。前前后后,变着花的劝方起吃点什么。但变再多花样也不过是徒劳,老马肉毕竟还是老马肉,和不了老爷子胃口。

    其实,方起不愿吃老马肉的原因,何曾不是源自触景生情。正如遥关内暮气沉沉的将士们,无论年轻时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无论当年是怎样的千里良驹。人老了,马也老了,终究都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

    方起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看着方权殷勤的模样,心下一酸,不忍拒绝爱子的心意。遂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方权招呼几个兵士将一应事物安排妥当。而后恭恭敬敬的请方起坐在上首,自己则站在一旁侍奉。

    方起笑了笑说道“不是要陪为父的喝两杯么”

    方权听到父亲的话,拿起酒杯倒满了一盏。先拜了一拜,待方权先将杯中酒喝了,自己才一饮而尽。

    当时陪侍尊长喝酒,尊长举杯未干,年少的不能先喝。而在军中,长官落座,下级只能站着陪侍。这是礼仪,也是规矩。

    方起见方权喝完一杯后还没有坐下的意思,暗自赞了一声方权能时刻谨守军纪,实属难得。遂摆了摆手说道:“坐下吧,今日破一次例。没有将帅,只有父子。咱爷俩说说家常。”

    “是,父帅。”

    方权没有准备多余的席子,随手掸了掸地上的尘土,直接坐在了方起的侧面给自己父亲斟酒。

    “季子阿。”季子就是老四的意思,一般父母在家时常把这当做小名叫自己孩子。

    “儿在呢。”

    “你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三年了。”

    “对,有三年了。上次回家还是你母六十寿辰吧”方起看着这个家里最被自己看重的老末,理应该得到最多的疼爱才是。可这些年来随着自己戍卫边关,却是管教最严、吃苦最多。连家也不曾回去几次。

    “对,是母亲六十大寿。那次阿爹都没回去看一眼,母亲嘴上不说,但儿看的出她心里有多惦记您。”

    “想不想家回家帮阿翁看看你母亲和众位兄弟姐妹,可好”

    “阿爹!您这是让我临阵脱逃。”

    “胡说。我方家的儿郎,个个是马革裹尸的将帅,哪有临阵脱逃的孬种。”方起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阿翁是想让你回家与诸位兄长商量商量,顺便再看看朝中动静。看看梁司徒、王司空这一干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要如何御敌。”

    “那,那就派个军士送封家书给大哥,让几位哥哥在朝中走动走动。”

    “有些话,你不回去,说不清楚。”

    “什么话”

    “给你母亲的话。现在遥关形势危机,你要是有个闪失,阿翁怎么回去跟你母亲交代”方起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神色,那是一位老年将军对国事的悲叹和无奈,也是一位父亲对妻儿的牵挂与不舍。

    “孩儿在您身边怎么会有闪失。您一生征战从无败绩,天下贼寇听闻您白袍韩信的大名无不丧胆。如今您还未亲自出马,前军仅仅小败几阵,父帅切莫忧虑。”

    “自欺欺人!”方起啪的一声拍了下案台,震的酒杯掉在地上轱辘出老远。“战场胜负是凭虚名大小么”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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