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犬猎狐
尚文诏偷瞄一眼,见众人已经入套,纷纷跪拜不起,他便抢先一步起身,转回身子喝道:“如今国朝动荡,宗室作乱,京师有变,羽林卫指挥使唐秀大人,授本官以先锋官印,身犯险地,纠治乱党,尔等多年深受皇恩,如今可是要背离天子,冷眼旁观,助纣为虐么”
地上跪伏的几人齐呼不敢,愿为天子效死云云,吴泽亦跟着呼不敢,恍惚间,吴泽抬起脖颈一瞧,见尚文诏早已不在身前跪拜,反而站在了自己身侧,惊雷一闪,吴泽意识到堕入尚文诏的小手段中,醒过神来,呲牙咧嘴,愈发恼怒,正要站起,与尚文诏好好理论理论,唬这小年轻一唬,杀杀尚先锋官的威风,却只听咣当一声,一支柳叶刀鞘掉在地面,尚先锋官早已趁他不备,下了他的柳叶弯刀,抽刀出鞘,将那弯刀寒锋逼到他脖子上了。
吴泽叫着冷不丁一记阴损手段整得头昏目眩,开腔唾道:“先锋官大人,这是何意讲了半天的家法,不是讲的好好的么,怎的又与卑职兵刃相对”
尚文诏没理会吴泽,一脚将吴泽撂翻在地,拿刀比住吴泽喉咙,对薛童道:“纯保,愣什么,快起来,将这厮给老子绑咯!”
跪伏在地的众人,听得尚文诏这么一吼,才发应过来,原来先锋官那大段的说教,又是讲理,又是拜天子,全是逢场作戏!给在座的诸位表演看呐!
薛童听得尚文诏呼唤,立时起来,扣锁吴泽两手,摸出铁镣,束住吴泽双手双脚,使之动弹不得。
眼瞧着吴泽转瞬之间被拿下,杨士奇来不及去擦头上的冷汗,咽咽口水道:“大人,先锋官大人,这,不大合规矩吧老吴他跟着七哥做事许久了,也从未辜负过七哥,将老吴拿了,这该当如何与七哥分说”
尚文诏慰道:“罕谷,今日之事,本官自会与唐百总解释。”
吴泽在旁忿忿道:“好哇,竖子,吴某人不服你令,汝便敢这般对吴某,还有你,薛纯保,你等是不是以为,离了指挥使大人视线,离了七哥的视线,便能肆意妄为了吴某今日有什么闪失,七哥必拿你等是问!吴某的弟兄们,也不是你尚先锋官想调就能调得动的!”【!…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尚文诏道:“给我堵住他的嘴。”
石重桂怪叫一声得令,从角落里跳出,学着初识尚文诏时,尚文诏审问杀手的手段,堵住吴泽嘴巴,不忘给吴泽狠狠补上了一记嘴巴子,狠狠道:“八嘎,敢对大人不敬!”
尚文诏指点重桂道:“重桂,别给老子叫唤了,去,找山枣要一块面巾,一盆凉水,给老子送到柴房,告诉女眷娃娃们,就在前院待着,不要过来打扰。”
第六十五章 唱双簧,切蛋糕
“举头自有三尺法,本官不愿滥加刑罚,亦不愿对自家人下手,不过,本官也不是下不去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要对抗,莫要死硬,有一说一,有问必答,若做得到,本官自会在指挥使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升授你职爵一等,今日之事,本官亦不会往心里去,要不要吃这份苦头,相信吴旗官自有判断。”
尚文诏背对着薛童与杨士奇,拿腔拿调劝完两句,便即往前一步,眉梢对吴泽连连跳动,直叫吴泽看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见吴泽反应呆滞,尚文诏猛捶柴房里的小案一记,吸引住吴泽注意力,摆足了上官的架势,那记响声淡去,尚文诏又向吴泽使了使眼色,加足了劲提醒吴泽。
吴泽横遭尚文诏刀棒威胁,被转眼擒住,心底正骂这尚先锋官未免心胸肠肚狭隘,狠毒忌刻呢,瞧见尚文诏使来眼色,再回想起尚文诏为了回护黄全财而做出的那极不自然的举动,便是再蠢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尚总旗连串行止太过蹊跷,必有阴图。
愣了一刻,吴泽望望分立于尚文诏身后左右的杨士奇与薛童,猜是尚文诏故意借他敲打黄全财的机会,挑起来二人对立,意在演一出大戏给这薛杨二人看,不禁心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吴泽心念神转,参不透尚先锋官究竟要做啥,便梗着脖子道:
“哼,尚先锋官,吴某在羽林卫多年,绝不是色厉胆薄之辈,别说劳什子新花样了,今日便是尚先锋官拿铁刷子给吴某筛筛皮肉,吴某若是眨一下眼,吴某便不是个汉子!不过,吴某自认实心任事,绝无半点对不住指挥使大人与七哥的,尚先锋官有什么要问,便赶紧问!”
尚文诏面上绽出一丝满意神色,脚掌一旋,转过身去,面对杨士奇与薛童时,面上神态,已尽数改作忧虑严肃,尚文诏对杨士奇、薛童二人道:“罕谷、纯保,寻来纸笔,坐下听本官问话,将本官所问,吴泽所答,悉数记下,若这吴泽所言不实,妄图蒙蔽本官,你二人亦要提醒本官。”
杨士奇与薛童领命而出,不多时提来了纸笔,一人搬一小凳,在旁记录。
见属下们纷纷进入预定角色,尚文诏问道:
“吴泽!据本官核查,这海老公公与小海公公二人,往年间,仗着税监名目,在地方上大肆勒索、凌胁官吏,聚敛成性,贪赃枉法,私吞库藏,揩民膏脂,更是勾结了不少廷中奸佞与地方匪类,蒙蔽圣听,谗言欺君,残害我大燕无数忠良,私蓄家奴,横行地方,强买民田,迫害良善之民,这次我等入京,海氏大小阉竖,诓骗指挥使大人与我等亲军将校,于公干途中为其私运财产,办理私事,这笔钱财,便是他自民间挂搜来的膏脂与贪赃所得!本官说的,是也不是”
吴泽一听尚文诏这话,当即明白了尚文诏是要对海老公翻脸,他虽不知尚文诏对海老公的态度为何突然间转变,但他却知道这海老公的财产来历确系不明,尚文诏的指控,海老公**不离十曾经干过,于是反问道:“他海老公如何,是他海家的事,与吴某何干再者,这次尚先锋官出来,不也是经指挥使大人指点,襄助海老公的么”
尚文诏心道:“确实如此,不过指挥使大人授我何言,全在我一张嘴如何说,他老唐不在这里,事实如何,你等能知道我便瞎编又如何”
尚文诏一拍大腿,成竹在胸道:“不错,指挥使大人,确实如此安排过,不过,这只是要稳住他海太监。指挥使大人与那阉竖虚与委蛇,答应襄助,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安排本官趁此良机,打探那阉竖的虚实,看那阉竖是否真的贪赃聚敛无数呢!”
尚文诏身后的杨士奇与薛童二人,听闻尚文诏所言,停下笔头,默默互望一眼,无不心惊,薛童在心底赞叹着指挥使大人神机妙算,杨士奇则对尚文诏的说辞半信半疑,思虑之际,尚文诏回头望二人一眼,示意二人该干什么干什
六十六章 初展铁腕,收拾人心
海兴业远在京外,一路紧随唐秀东躲西藏,四处潜遁,避免与晋藩所部有任何接触,更是寸步不敢离开羽林卫营部,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巴巴地等着他那万贯家产抢运出京呢...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恐怕便是被唐秀所倚重看好,委以重责,并推荐于他的可信之人——羽林卫新秀尚文诏,此时已打起了他那巨万家财的主意,而全无老实卖命的意思了!
尚文诏坐在柴房中,轻抚着下巴,乐得观察眼前正在左思右想的吴泽,心道,“不怕你老吴不从,海大太监这批财货,只两成,便不可胜计,谅你也不会无动于衷呢...眼下萝卜准备好了,接着,就该吓唬吓唬人了,同这帮缇骑特务打交道,当真是劳心费神,这些人成分复杂,个个是人精,实不好对付,说来顶着亲军名号,却都不是纯粹的军人,日后,这情治单位,必须与军队系统绝缘,否则,只会将队伍搞得乌烟瘴气...”
尚文诏思量一阵,朝柴房外吼一声:“重桂,押人进来!”
“得令!”屋外的重桂听到尚文诏呼唤,高声一应,立即将一手足捆缚得严严实实的囚人推进屋中,按在灶台边斜躺下绑好,又端进尚文诏先前吩咐准备下的凉水与面巾,备在一旁,只等尚文诏一声令下,便要用刑。
“纯保、罕谷,瞧好了,本官这法子,既简单方便,又行之有效,用此法,远不须那伤人筋骨皮囊的毒打办法,便可教人折服...此人乃是几日前鬼鬼祟祟跟在本官与重桂后头的尾巴,本官拿下以后未及审问,今日便正好审他一审。”
尚文诏话音一落,石重桂呲牙咧嘴上前,以面巾罩住囚人面门,持瓢取水,悠哉浇到面巾上,被按在灶上那囚人,顿时两足乱蹬,挣扎不已,待重桂掀开面巾,囚人早已涕液痰泪交加,边喘边咳,呛出白水与痰液,形容狼狈不已。
“再来。”尚文诏冷冷下令,石重桂应命,又如法炮制一番,直将那囚人搞得剧烈抽搐,险些昏厥过去。
瞧着囚人支撑不住,尚文诏喝止重桂,心道:“老米在那黑监狱里,没少动用此刑,那老米日日吹嘘所谓尊重什么权,果真是虚伪又反人类的反动派呐...”
“确实够毒。”杨士奇与薛童二人见过了囚人的狼狈情状,皆面生异色,这二人在羽林卫经年任事,见过不少诸如炮烙、铁钩、铁刷子等等的狠毒手段,却从没想过一块面巾与一瓢凉水,也能如此厉害,当下咋舌不已,领会到了新奇手段的狠辣与厉害,二人向尚文诏投去的目光之中,隐隐又添上了一丝惧意与敬意。
尚文诏没注意到薛、杨二人变化,只往前踱去,将那囚人拽起,拍打着囚人后背,助其吐干净呛进口鼻咽喉,乃至肠胃里的白水,待那囚人缓转过来,才冷冷问道:“谁家的狗”
那人道:“小的全招,小的全招,大人莫要再动刑,小的乃是受了羽林卫镇抚司提督大人命令,才跟着大人您的...”
“镇抚司提督哪个提督我卫哪来的提督歹人莫要胡言乱语!”薛童追问厉喝道。
“提督大人,便是那唐铮。”囚人受够了水刑之苦,老实作答,丝毫不干隐瞒。
尚文诏悠悠道:“有趣,唐大公子,不是镇抚使么,何时升官做提督了”
囚人道:“本月初时,朝廷颁旨,升唐铮为镇抚提督
第六十七章 借力打力,切割分润
且说尚文诏与吴泽阴结成小团体中的又一小团体,一明一暗,一问一答,逢场作戏,添油加醋,使薛童、杨士奇二人录成了两份明里认罪自首,暗里控诉海兴业百般罪状的“供述记录”。
待“提审”结束,尚文诏为杨士奇备好了盖有先锋官印手令,命重桂护着杨士奇奔往先锋旗各处据点,谎称吴泽临时调度,转给尚先锋官做贴身护卫,换杨士奇接过吴泽职责,去节制京中属下,又命薛童留在王得地宅中,暂时监视吴泽,假戏往真里做妥当,此事才算暂告段落。
阅二日,尚文诏独身携着那两份供述记录,贴了假须,改扮过一身行头,冠上头巾,往韩氏相府去了。
到了相府,尚文诏递刺请见,韩第的守门家奴未曾见过尚文诏,只以为又是个穷酸措大(措大,贫苦书生),挡驾嚣张道:“相爷身体不适,吩咐我等,年前登门的贵客,节礼留下,人便请回吧。”
“宰相门前七品官,果非虚言!”这话尚文诏当然没敢当着人家面去说,想到日后还要常往相府走动,尚文诏掏出本来为贿赂整个一小队天策巡逻兵而准备的宝钞票,给那守门的家奴递去,好说歹说磨了半晌嘴皮子,才换来家奴通融。
尚文诏道:“老兄仁厚,小子请老兄代劳,与相公说一句天王盖地虎,相公自会招小子入见。”
现今的京师不比往日,城头早已变换大王旗,可这韩平章的高门依旧难攀,尚文诏破费不少,尚且只能请相府门卫递半句话,可见往日里,韩平章韩相公,在朝廷里得有多么大的威势,逢年过节,夤缘登门者,得有多少!
“平日里确实风光,不过,如今这乱世里,手里有枪杆子,说话才算数啊,管你韩平章多大,整个顺天地界,还不是晋王最大,何时我才能有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武装呢...”
尚文诏低声嘀咕道。
那家奴进去不多时,便小跑出来,请尚文诏入内,尚文诏由那奴仆领着径去早先夜闯韩第时,与老爷子相谈的那间书房里了。
见过了礼,韩不歧命家人退去,才对尚文诏开门见山道:“子谕白日来见老夫,老夫老眼昏花,差点认不出来。子谕可是有什么斩获”
尚文诏撕掉假须,摇头道:“老大人勿怪,下官略略改扮面容,便是怕街面上的耳目太多,被老大人门外那些天策兵察觉呢,下官来见老大人,正有些事项想禀知大人,请老大人做主。”
韩不岐默默点头,挥手示意尚文诏接着往下说。
尚文诏酝酿好情绪,将路上打好的腹稿搬出,义愤填膺道:“老大人,下官晓得老大人您嫉恶如仇,素有清名,从不喜与内使结交,更不愿同那些竹林党一般,指斥宫廷的太监们。”
尚文诏做完了铺垫,干咽一记,观察一眼安坐上首的韩不岐,转入正题道:
“本来我家指挥使大人,与各监的监公共侍皇上,算是与监公们互为内外表里,相得益彰,相处甚谐,不想,唉,唐大人他却没能料到,下官此前亦绝没料到,这些阉宦,是如此忘恩负义呐!”
说罢,尚文诏煞有介事地将那胡诌诳语汇集而成的海兴业的黑材料,为韩不岐呈上一份,供老爷子阅览。
羽林卫与宫内的太监们,素来蛇鼠一窝,共进共退,结成一体,韩不岐眼下听闻尚文诏指责太监,又看到那供述记录,本来一张脸上,和颜悦色,沉静若水,越往下看,眉目便绷得愈紧,待看完供述,只将宣纸往案上一拍,咳嗽连连,喘着大气喝
第六十八章 徐教头
韩不岐问道:“子谕可知华之动向可知他人在何处”
出于保密原则,尚文诏自然不知唐秀带着大批部众去了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于是摇摇头老实答道:“下官不知。”
韩不岐道:“既然不知,又该如何去信难不成,子谕还要亲身带信往返一趟”
尚文诏虽不知唐秀与唐七的确切行踪,但唐秀总归是为折返京师的诸先锋旗队提供了沟通管道的。如果尚文诏真的想要给唐秀递去几封信,只需要以矾水书写,冠上特殊暗号,再寄往南京周边任一羽林卫驻所,当然,不能明写“南直羽林卫”这几字,书信便会一路南下,经过南直羽林卫同仁的勘验、处置后,绕个大圈子,由南京旗校携带北上,而南直旗校则会在途中,逐地索寻北直本部哨马,再转一手,最终由本部哨马投到指挥使唐秀的手中。
尚文诏在这节骨眼上,向韩不岐提出联络唐铮,不过是试探韩不岐老儿,并非真的想要联系自家老板。与唐秀临别之际,唐秀先授给尚文诏便宜行事大权,而对于海兴业之事,唐秀只充当了为海老公与尚文诏牵线搭桥的角色,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亦没有给尚文诏下达任何见诸文字的明令,去要求尚文诏协助海老公做这做那,便表明了唐秀的态度。
这所谓便宜行事之权,是指受领此权者,一切事务,包括人命生杀,悉当自行决断,无须向上禀报。唐秀作如此安排,其意不言自明,老唐分明就是提醒尚文诏,此番回京主业要紧,海家之事能帮则帮,帮不上忙不必逞能,毕竟先锋官身领便宜行事之权,一离开本部,是无人能辖制的。
尚文诏看看韩老爷子,拍拍脑门道:“下官愚钝,一时却忘了,现在想联络我家指挥使大人也是极不易的!”
韩不岐拈着胡须道:“是极,待京师大定,奸邪尽去,晋藩退走,再报与华之也不迟。当务之急,子谕还须从速审那内贼,将海贼情形摸清才是。”
尚文诏执礼应是,韩不岐话锋一转道:“子谕,世侄女的下落,昨日老夫打听过了。”
尚文诏连忙拜道:“小子代唐公谢过韩公!老大人恩德...”
韩不岐道:“先别急着客套,子谕,老夫昨日往房相府上走了一回,探了探老友,不意房相人在家中坐,朝局百态,却都装在肚里。房相告知老夫,贤世侄女如今性命无虞,正由她大兄看管着,老夫那贤世侄玉锵,也是胆大泼天,竟将他亲妹妹送入禁中了。”
“禁中唐镇抚使,哦,下官失言,应当是提督大人。”尚文诏撇撇嘴,继续道:“唐提督虽有权进入禁中,可唐小姐却是不能入禁的,唐提督难道不知此举违制”
“哼”,韩不岐鄙夷冷道,“偌大一个京师,如今哪里还有规矩,哪里还有王法!有晋藩作乱在前,上行下效,叛逆成风,贼子当道,天下谁人还知遵礼守法?”
尚文诏默默思量一阵,结合这最新得到的消息,反复推算预演此前的种种计划,益觉得晋王与唐铮手段通天,力不从心,拖得越久,事愈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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